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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寒风里的心事

作品名称:私奔      作者:素影无争      发布时间:2019-09-15 19:39:37      字数:3577

  腊月的夜晚,风像失去了理智的泼妇,怒嚎着在黄河岸边的平原上撒泼,那嚎叫声穿过树林,越过院子的矮墙,顺着木格窗户的缝隙,钻进一家上雨旁风的屋子。
  屋子里灯光昏暗,一个美丽的少妇,侧坐在南北相通的炕上纳着鞋底,炕上铺着一个桔红色的落满补丁的线质炕单,那不同颜色的补丁被这个美丽的女人裁减成一朵一朵盛开的花,让那满是补丁的炕单充满了别样的美。
  只见她时不时地将两只手放到嘴边哈着气,然后快速的对搓,手指不再那样僵硬时,继续低头纳着鞋底。
  她的脸在渗进屋子的寒气中更似三月的桃花,粉嘟嘟的透着红。棱棱巧巧的鼻子因为寒冷,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便在那鼻尖盛开,一双丹凤眼蓄满了忧愁,隐隐还藏着一丝的惊慌。
  
  她时不时地抬起美丽的脸庞,望向那个纸糊的木格窗户,发上一会儿呆,再低头纳着鞋底。这个美丽的少妇,姓吴,名月娥。
  “月娥,你怎么还不睡”,西边里屋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点着急从既没有门也没有框,只挂了半截绣花白布帘的泥巴糊的门洞中传过来。
  “我不困”,那个叫吴月娥的美丽女子声音里含着几分烦躁,呛呛地说道。
  “早点睡吧,外屋的炕没有烧,别冻着了”,里屋的男人声音柔和地说。
  “我不冷,你睡你的”,女人的声音就像此时的屋子,冷冰冰的。
  里屋不再有声音传过来了,那个催促吴月娥睡觉的人,是她的男人,因为黑而瘦小,但却精滑,村子里的人都叫他季猴,时间久了,真实的名字从人们的脑海里淡忘。
  
  又纳了一会儿鞋底,吴月娥的眼皮开始打着架,她揉了揉眼睛,搓了搓面孔,驱赶着睡意,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后,抑扬顿挫的呼噜声从挂着绣花门帘的里屋传过来。吴月娥的身体往里屋的方向够了够,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着,感觉里屋的人睡着了,她轻轻一声叹息。
  放下手里的针线,斜靠着北墙坐在炕沿,吴月娥难过忧伤地想。
  唉,怎么办啊,越来越无法忍受他了,连一眼都不想看到那张总是洗不干净的脸。他怎么就那么邋遢,只要一张开嘴,一口的黄牙散发着难闻的恶臭。几乎黏成粘片的头发,怎么说,怎么劝都不愿意洗一下。一说,他还阵阵有理:今儿洗了,明天一干活,那田里的土还不照旧落一头,浪费那洗衣粉干嘛。
  唉,总是被他堵的心口窝窝疼。无数次的晚上,铺了换洗过的炕单,打了洗脚水,端给他,让他洗洗那脚后跟黑黑厚厚的一层污垢,他不是嬉皮笑脸的说,有这层污垢保护着脚,俺就不用穿袜子了,给你省双袜子钱,不好吗?就是找一个理由说做的鞋有问题,总磨脚后跟,有垢弃在,脚后跟还舒服些,要么就是喊累。
  唉,他的歪理怎么就那么多,想到这里的吴月娥难过的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望着黑咕隆咚的窗外,一串亮晶晶的泪珠顺着腮边滑落。
  
  放下手里的针线,想着心事的吴月娥斜依着墙坐在炕沿,她时不时地抬起那张美丽的脸,望向窗外,眼睛里有泪水,有忧伤,偶尔却又闪过一丝惊慌与异样的光,当那惊慌与异样的光在眼睛里闪过后,她美丽的脸蛋上就会飘落两朵红云,这时的她便急忙低下了头。
  这样想着心事,坐了好大一会儿,吴月娥才轻轻地下了地,走到炕的另一头,将窗户边的一根细细的麻绳拉了一下。
  嘎噔一声,那盏15瓦的灯泡灭了。漆黑一片的屋子里,吴月娥摸索着爬上了炕,刚要解衣服上的纽扣,一个黑影哆哆嗦嗦地,抱着一团东西,快速地跑了过来。
  
  黑影嘴里颤抖地说着:“鬼,鬼天气,好,好冷,好,好冷”,他的上下牙齿相撞不断地发出嗒嗒嗒嗒的声音,使他嘴里吐出来的话,含糊不清地结巴着。
  “冷,你还从被窝爬出来”吴月娥冷冷地烦躁地说。
  “我,我那不,不不是,担心你冷,想给你暖暖被窝嘛”,黑影说道。
  蹭地,吴月娥翻起身,卷起被子,跳下炕,快步走到里屋。上了里屋的炕,还没等她躺下,黑影抱着被子,急忙地跟了过来。吴月娥转身又抱着被子回到外屋,一把拉亮了灯,气呼呼地坐在炕沿上。
  灯一亮,什么也没有穿,抱着被子又跟了过来的季猴,春光泄在了幽暗的灯光中,他抱着被褥,浑身哆嗦着,牙齿不断地打着架。
  
  吴月娥瞪着什么也没有穿的季猴,厌恶地狠狠地瞪着。
  季猴可怜兮兮地望着,昏暗的灯光里吴月娥那冷若冰霜的脸,嬉皮笑脸地往炕边移来。
  “我不,不,不动你,真,真的不动你,动你我是龟儿子”,季猴嬉笑着对吴月娥结结巴巴地说。
  “拉倒,你那狗嘴里吐出来的话,还有个真”,吴月娥气呼呼地说。
  “真的,真的,这次绝,绝对真”,季猴指天发誓地抱着被子移到吴月娥身边。
  吴月娥冷着一张美丽的面孔指着季猴的脑袋说:“那你去,将你那毡片一样的头发洗顺了”。
  季猴把褥子放在了炕上,将被子紧紧地裹在了身上,身上不那么冷了,他望了望窗外,对着吴月娥说:“这大半夜的,洗什么头啊,死冷死冷的,洗完这头发岂不成了冰条,我可不舍得冰着我这么俊的媳妇,明天,明天一定洗”。身上不再那么冷的季猴,说话也就利索了。
  
  “那你还是里屋睡吧”,吴月娥没有丝毫动摇。
  “怎么,都老夫老妻了,又嫌弃我了,以前不洗,不也一个被窝睡到天亮嘛,嘿嘿,我媳妇就是俊,生起气来,都是那么俊,那么让人心疼的”季猴裹着被子,将那老鼠一样尖的嘴巴凑到炕沿边上坐着的吴月娥跟前。
  一股难闻的味道从季猴嘴里喷满了吴月娥的鼻腔,她的火一下子窜了上来,跳下炕沿,撤下裹着季猴的被子,拉开那厚厚的两扇木门的门闩。然后用力地拽开门,嗵地一声,门狠狠地撞到了墙上,从墙上反弹到半尺高的门檐上,又从门檐上反弹成半开。
  吴月娥将那被子从那半开的门缝用劲扔到了门外。转身象一头疯牛一样,喘着粗气,圆睁那美丽的丹凤眼,怒视着站在炕边,诧异不知所措的季猴。
  
  “以前,以前我就烦你,真的讨厌你,只不过忍着,现在我实在忍受不了,你那臭烘烘的味道”,吴月娥有些竭斯底里的喊着。
  季猴哆嗦着跑出门外,捡回被子,拍了拍被子上的土,赶紧地裹在身上,带着哭腔说道:"娥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从相识你就没有喜欢过我,嫁给我,委屈了你,是,我长得有点拿不出手,可这也是我爹我娘造出来的,我也没办法。我瘦小,干活没有力气,我也恨自己,可自打结了婚,我没有偷过一天的懒,每天都去努力地挣工分,不就为了讨你个开心”。
  “你争那点工分,够什么啊”,吴月娥听完季候的絮叨,更加的委屈了。
  这个村子,居住的几乎都是季姓人家。虽然都是本家人,可季猴,只要是出力气的活儿,总是偷奸耍滑,说他,他的歪理一套一套的,气得村子里的人谁都不愿与他一组。
  
  大公社,农村分口粮,分钱都是按照每天所挣的工分,背了多少背篼粪,拉了几车秧苗,割了几垄麦子都有一个专门记数字的人,在一个本子上记着,秋末会计累计相加,分高了分的钱,粮食就多,低了,就分的少。
  季猴干活没有力气,加上瘦小,挖沟,堆垛,扬场那些分高的活需要身强力壮的人,而割稻割麦他又总是割不过别人,所以每年分的口粮与钱他几乎都是村子里最少的。
  季猴的母亲因为制造出季猴这样的品种,在季猴到了成家的年龄而伤透了脑筋,因此说啥也要给季猴娶回一个优良品种来,好改良换掉季猴这一代的基因。
  花了大价钱给季猴娶回吴月娥这样美丽俊俏聪慧的女子。说也奇怪,季猴的母亲虽然长相不是很俊,但也不丑,季候他爹,除了个头不高,皮肤不白,长得倒也英俊,而且聪明能干,还是生产队长,也不知是怎么搞的,一对长相不赖智商不低的人怎么会制造出这么一个品种,尽挑着缺点长了。而且造出这么一个后,再怎么努力着,季猴娘的那片地再也没有长出庄稼来。因此,这不良品种便成了家里的宝贝。重活累活都舍不得让他做,原本就不良,这一宠,可好,无能了。
  
  “是,我挣得公分是少,可我对你是百依百顺的啊,你怎么不高兴地骂我,我何曾动过你一根指头了?每一次,你不高兴,我都是想尽法子逗你开心”,季候难过地说。
  听着季猴满是委屈的诉说,吴月娥的心,猛然抽动了一下,其实,扔了季猴的被子到门外,转身的刹那吴月娥就有了一丝悔意,此时再看季候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一份愧疚悠然而生。
  看着季猴祈求地望着自己,她觉得自己做的真的是过分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自己孩子的爹,纵然他有太多的让自己反感的习惯,太懒,太邋遢,可对自己,的确还是从来没有动过手的。
  很多时候,吴月娥听到看到村子里的媳妇被男人打,她会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今晚,她也不想这样对待季猴,毕竟一个炕上睡了十二年,可那厌恶的情绪就是无法控制。
  
  “娥子,算了,你实在不愿与我睡,你就与孩子睡里屋吧,里屋炕热”,季猴说着爬上炕,铺开了褥子。回头又望了一眼吴月娥,轻声说:“早点睡吧,啊,我,我就那么点爱好,算我没出息,你别生气了”。
  听到季猴这样说,吴月娥的心里更加的愧疚了,她眼里不再透着憎恶,内心的愧疚让她冰冷美丽的脸柔和了很多。她望着炕上的季猴,那干干瘦瘦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她想睡在季猴的身边,脚步便慢慢往前移动着。
  季猴看着移向自己的吴月娥已不再是刚才的一脸怒气,脸上立马露出惊喜的笑,一笑那牙就在幽暗的灯下暴露着黑黄。
  吴月娥看到那牙,刚刚升起的愧疚一扫而光,厌恶又蹿了出来,占据了身心。她努力让自己显得柔情,可柔情被厌恶打得落荒而逃,只好对季猴说:“嗯,那我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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