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失败是成功之母

　　科技处将五室用于飞豹战机的“微波接收前端研发报告”报上来了，黄汉麟很仔细地看了一遍，在“主管副所长”一栏里飞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个课题一开始，身为课题负责人的柳月辉又要顾不着家了，那些洗衣、烧饭、抹地等讨厌的家务，他少不得又要多干一点了。好在黄卓已经放暑假，这两个月事情相对较少；下半年开学后，他若实在忙不过来，恐怕就得麻烦老岳母到家里住上一段时间了。
　　橐橐的皮鞋声打断了黄汉麟的思路，舒慧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把几张传真纸放在他面前：“汉麟，‘低温测试装置’有几家客户把样品架的位置改了，提出了一些新的要求。这是他们传真过来的图纸，请你过目。”
　　“是吗？”汉麟大概看了看。“那韩东他们得根据这些要求重新设计真空罩了。”
　　舒慧道：“那几个客户还反复问实现这些新要求有没有困难？需不需要再另外加钱？”
　　汉麟又看了一下传真图，肯定地说：“不用。你告诉他们，我们保证在价格不变的情况下满足他们的这些要求。”
　　舒慧迟迟不走，看着汉麟，欲言又止。汉麟问：“还有别的事吗？”
　　舒慧神色一暗，说：“汉麟，我想和你谈谈。”
　　“是吗？那你请坐。”黄汉麟指指前面的沙发。
　　“汉麟，我现在……我……”舒慧有满腹的心事想对汉麟说，却一时又不知如何启齿。
　　“现在过得不太好。是吗？”
　　“对。现在我和子健的交流越来越少了。他经常很晚才回家。我怀疑……怀疑……”
　　“怀疑什么？”
　　“我怀疑他在外面玩女人。”舒慧说罢已是珠泪盈睫。
　　舒慧梨花带雨的玉容令汉麟心里好不难过，他怜惜地说：“你只是怀疑而已，这并非就是事实。由于工作和生理的原因，我们这个年纪的夫妻缺少交流十分常见。我和月辉平时话也不多。”
　　“可是他对这个家漠不关心。明明是去歌舞厅鬼混，还骗我，说是有应酬。说他两句，他就跟我吵，甚至还动手打我！”舒慧伤心地泣道。“我真后悔当初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林子健把所里的房子给了前妻，他和舒慧住在所外他父母给的一套小两室内。
　　黄汉麟不知说什么才好。舒慧当年看上林子健都说是拜他所赐，现在舒慧婚姻生活不幸福，他多少也得负点责任。可是，他又该怎样负这个责任呢？
　　“汉麟，你说我该怎么办？”舒慧孤立无助地说。
　　黄汉麟搜索枯肠，总算找到了几句安慰的话：“舒慧，婚姻要靠两个人共同维护。你要多想想子健的优点跟好处，他这个人本质并不坏；毕竟你还是爱他的。”
　　“爱？”舒慧惨然一笑。“当年我以为在林子健身上找到了你的影子，这才答应他的追求的。结婚后我才发现，他这个人狭隘自私，贪财好色，根本不是我爱的那种类型。唉，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身！”
　　汉麟脸颊一红，讪讪地说：“你们两口子的事，最好不要扯上我！你这样说，我心里会很不安的。”
　　“你会不安吗？不，我看你很坦然。”舒慧盯着汉麟，又是怨愤，又是伤心地说。“当年若不是你那么铁石心肠，现在的我，也许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黄汉麟无言以对。他不铁石心肠又能怎样？和月辉离婚，再和舒慧结婚吗？这是不可能的！月辉温柔贤慧，聪明能干，事业家庭一肩挑，是千里挑一的好女人，他怎么舍得和她离婚！
　　谁知舒慧又说出一句惊心动魄的话来：“就算是给你当情人，我也会觉得比现在幸福！”
　　汉麟脑内轰轰，心里咚咚，正无可如何之际，程谧推门走了进来：“黄副所长，技术引进报告写好了……哟，舒慧也在这儿……”
　　舒慧赶紧站起来，脸红得像块缎子：“你们谈吧，我先走了。”她朝程谧笑笑，把头一低，匆匆地走了出去。
　　黄汉麟接过报告，不太自然地笑道：“哦，这么快就写好了！”
　　程谧说：“不是赶着上报集团公司吗？我哪里敢怠慢！加了几个班，总算脱稿了。你看看吧。”
　　汉麟道：“好的。我看过后再拿到二室征求一下勤主任和博士的意见；最后请所长过目，他签过字后就可以上报了。”
　　“那我什么时候拿到二室去？”
　　“不要你拿，我给他们送去。财务处的资金你协调得怎么样了？”
　　“我给蒋处长打过一次电话，这两天忙着写报告，没和她细谈。”
　　“那你尽快去找她。关键是落实斯特林攻关课题的启动资金。另外，八室‘低温测试装置’的三十万经费，蒋玉芝跟挤牙膏似的，只给了十万；剩下的二十万，你再帮我催催。”
　　“好的，我现在就去财务处。”
　　舒慧单恋汉麟的事儿，程谧也听说过，但她坚信他们二人是清白的，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在汉麟办公室碰到舒慧，她觉得很正常。舒慧来干什么？为什么脸红？她根本就不关心。
　　
　　斯特林攻关课题组三个成员之间的分工是这样的：文珪博士负责斯特林制冷机的总体设计，包括膨胀机和压缩机的结构更新和材料更新，以及后期的制冷机装调；章小青在博士的指导下负责膨胀机的设计出图，勤自励除了按照博士的意图设计压缩机外，还要负责制冷机所有零部件加工的工艺创新工作。勤自励有自己的主任办公室，文珪博士和章小青干脆把办公桌搬进了实验室，以便使制冷机的设计和试验紧密地结合起来。在行政上，勤自励是博士的领导，但在课题组里，他又得听博士指挥；好在勤自励是一个谦和的人，原本就没什么官架子，从来不在博士面前颐指气使，以主任自居。大家相处得很融洽、很愉快。
　　博士去九楼的情报室查阅外文资料去了，实验室里只有章小青一个人在电脑上画图。章小青在女性里面身材适中，体态丰满，皮肤白皙；方圆脸，一笑两个甜甜的酒窝，十分可爱。
　　膨胀机驱动部分有两个尺寸博士说要改，但改成多少，需要计算。可章小青怎么也算不出来，她不觉习惯性地把脸埋在桌上，双手握拳，使劲地捶了几下脑袋。
　　章小青天资并不算高，高考只考上了三本一所普通的工学院，但她有一股顽强的拚劲，大学毕业后，连续三年考研，终于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工大的研究生，并结识了在工大执教的老公，和他组成了家庭。
　　在学习和工作时，每当思路阻塞、进展困难时，她就会趴在桌上捶脑袋；脑袋经她一捶，也似乎立马开窍，灵光一闪，困难迎刃而解。但这次制冷机的创新设计实在太难了，脑袋捶得生疼，可依然茫无头绪；不知是公式不对，还是输入的数值有误，算出来的结果与零件尺寸风马牛不相及。
　　章小青正望着电脑发呆，博士回来了，他问明情况，立刻拿出一本斯特林制冷机的专业书，从上面找到一个公式，又重新选定了一组输入值，和章小青一起计算，得出来的结果比原来的尺寸更加优化，显然是他们所需要的理想尺寸。
　　章小青佩服地说：“博士，还是你行！我绞尽脑汁也解决不了的问题，你一出手就搞定了！”
　　博士谦虚地说：“这也没什么。不过是驱动部分的理论计算我比你熟一点罢了。”
　　章小青翻着那本专业书道：“这本书我看过，里面的公式也知道，但就是想不起来把它应用到这里！我真的是太不灵活了！”
　　博士道：“所以我们要开动脑筋，转变思路，科技创新就是这样，这条路走不通，换条路再走！一条路一条路地走下去，总能找到那条通向成功的路。”
　　话音未落，黄汉麟就和勤自励一道走了进来。博士的话他都听到了，不禁赞赏地说：“博士说得对，科技创新就是要不畏艰难，不怕烦琐，一条一条地试，一步一步地闯，直到成功为止。之前的每一次失败都是在为成功积累经验。”
　　博士把脸转向汉麟：“感谢黄副所长的鼓励，我们一定不畏艰难、不怕烦琐，扎扎实实地做好斯特林可靠性攻关，争取让斯特林制冷机早日上装备！”
　　勤自励说：“我们的创新与攻关也离不开所领导的关心和支持。钟所长和黄副所长的正确领导和鼎力支持也是我们取得成功的关键！”
　　黄汉麟笑道：“看不出啊，勤主任这么老实的人，竟然也学会拍马屁了！”
　　勤自励嘿嘿笑着，不作声。章小青说：“勤主任这话是发自内心的，不算拍马屁！试想，要不是钟所长和黄副所长求贤若渴，引进博士，又筹措资金，批准立项，我们的创新和攻关都没法展开，就更谈不上成功了！”
　　黄汉麟道：“这个章小青更厉害，一句话把我们三个全拍到了！”
　　大家都忍不住笑将起来。汉麟又把手里的报告递给勤自励：“这是斯特林关键技术引进报告，你们三个是这场引进的主角，赶紧把报告消化一下，讨论讨论，提提修改意见，汇总后连报告一块交给我。”
　　勤自励道：“行，没问题。我们现在就来消化讨论。”
　　离了二室，黄汉麟上楼来到八室，把“低温测试装置”客户传真过来的图纸交给韩东，又和他探讨了一下真空罩该怎么改。接着问：“池恒呢？”
　　韩东说：“去特冷厂加工涨圈去了。”
　　“你跟我一块去看看。”
　　汉麟和韩东来到特冷厂车间，池恒正站在一台外圆磨床跟前，看着磨工师傅磨涨圈。这套磨涨圈内外圆及端面的工装是池恒绞尽脑汁，反复试验，废寝忘食、加班加点地干了一个多月才琢磨出来的，今天试试效果。
　　汉麟走到池恒身边，问：“怎么样？”
　　池恒道：“就快知道结果了。”
　　过了几分钟，磨工师傅磨完了，从工装内取出涨圈，一个个亮铮铮的，就像是白金戒指，只是多了一截开口。池恒和汉麟各拣起一只，捏拢开口，试了试弹力，不禁相互看了一眼，面露喜色。池恒试探地问：“黄副所长，这样行吗？”
　　汉麟肯定地点点头：“行！和进口机子涨圈的弹力相差无几！”
　　池恒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他激动地嚷道：“功夫不负苦心人！我加班加点地干了这一个多月，总算把这块骨头给啃下来了!”
　　“是呀，是呀！”汉麟也喜之不尽地说。“涨圈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应该给你记上一功！还有气缸呢？气缸干得怎么样了？”
　　池恒说：“气缸我们借鉴了GM气缸的加工工艺，干得比较顺利，现在已经到了最后一道精研工序了，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汉麟高兴地说。“除了涨圈和气缸，其他的零部件加工都比较简单，看来‘低温测试装置’的加工齐套已经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对，是这样的。”池恒表示赞同。“只要韩东的设计没有困难，图纸能顺利出来。”
　　韩东在他身后笑道：“有黄副所长这位高参，我的设计会有什么问题？我保证按时交图。”
　　池恒满意地笑了，说：“这样的话，我用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完成加工齐套和外购件入库，再用一个月时间进行装配和调试，完全可以保证在十一月底以前交货！”
　　韩东道：“这里面还有一个前提，就是财务处的资金要及时到位，别拖我们的后腿。”
　　黄汉麟说：“资金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协调的。关键是你们要按计划完成好加工、齐套、装配和调试等各项工作，争取十一月份交货。从目前的进展情况来看，我对‘低温测试装置’如期交货还是挺乐观的。不过，你们也不能松劲，要一鼓作气！等把货交出去了，才能休息。明白吗？”
　　池恒和韩东连连点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