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集（3）

　　759省城马路边树林里外夜
　　丁海和春风，下到沟沟里，他们借着火光，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趴在湿漉漉的污水河滩。
　　丁海一边战战兢兢地朝那边移动着，一边轻声地对着那人：“哎，你不要害怕，我们来了。”
　　春风躲在丁海身后，紧紧地拽着他。她浑身战栗着窥视着她，并且惊讶地戳了丁海一下，轻声地惊叫着：“啊呀，果然是个女人。”
　　丁海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继续向前移动着，等快到她跟前时，他们停住了，他慢慢地俯下身子，仔细地辨别着：“哎，你是什么人？我们……”
　　突然，那人慢慢地蠕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了轻轻地呻吟声：“哦……我……”
　　
　　760红川丁香缝纫部内日
　　丁香正在缝纫机上忙忙碌碌地干着活。
　　女房东从后门走了进来，她径直来到丁香跟前，神秘兮兮地笑了笑看着她：“小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丁香停住手中的活，好奇地抬起头来：“好消息？什么好消息？”
　　女房东笑嘻嘻地：“大事，也是好事……”
　　丁香诧异地：“啊？又是大事，又是好事？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神秘。”
　　女房东笑着，更神秘地：“与你也有关，是你表哥……”
　　丁香一听这话，急不可耐地：“哎呀，别卖关子了，嫂子，到底什么事？快告诉我。”
　　女房东收住了笑容，一本正经地：“好，小丁，给你说，你表哥……就要成我们村长的乘龙快婿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丁香惊诧的几乎连眼珠子也快要掉下来。
　　女房东一字一句地：“你表哥白满意，马上就成了我们村长的上门女婿了……”
　　丁香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目瞪口呆，浑身麻木。她呆呆地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嘴里不由地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761省城某医院病房内日
　　一个姑娘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手上打着吊针。
　　春风趴在姑娘床边，正在甜甜地睡着。
　　那姑娘醒了，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病房里的一切渐渐在她眼里清晰起来。忽然，她惊异地瞪大眼睛，左顾右盼地看着，看了一会，便微弱地喃喃地：“这……这是那里？我咋在这儿……”
　　
　　762红川丁香缝纫部内日
　　丁香坐在凳子上，胳膊肘托在缝纫机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地上发呆，嘴里还时不时地喃喃自语：“这不可能……我不相信满意他……”
　　丁香脑海里不停地出现着女房东那张活灵活现的脸孔——
　　
　　763（闪回）丁香缝纫部内日
　　丁香坐在缝纫机上。
　　女房东站在她旁边，煞有介事地（画外音）：“这还有假？是我妹夫介绍的，我能不知道？”
　　
　　764丁香缝纫部内日
　　丁香听着女房东的话，微微地低下头，痛苦地闭上眼睛，随即，一颗晶莹的泪珠慢慢地从眼角边流了下来。她赶忙掩饰了一下，转过身，装模作样地忙起来。
　　
　　765边家沟煤矿井口外日
　　工人们正在上井。
　　一个铁筐栏，门徐徐拉开。工人们慢慢走了出来。
　　满意最后一个走出来（肖像）。
　　
　　766省城某医院病房内夜
　　那姑娘躺在床上，一边用奇异的目光左顾右盼地看着，一边在喃喃地嘟囔着，当她忽然看见趴在她床边的春风时，惊奇的禁不住“啊！”的叫了一声，随即，便警惕地看着她，有气无力地轻声地：“你……是谁？为啥趴在这里？”
　　春风在睡梦中被姑娘的叫声惊醒，她猛地抬起头，睁开双眼，见姑娘醒了，高兴地笑着：“啊呀，妹子，你醒了？”
　　姑娘疑惑地看着春风：“你是谁？我……咋在这里？”
　　春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突然盯着她说：“听你口音，是陕北人？咱还是老乡，你是那里的？”
　　姑娘看她不像坏人，且她那一口熟悉的乡音，听起来格外亲切，便疑惑地看着她，轻声地：“我……”
　　春风见她有些戒备，轻声地安慰着：“妹子，你别害怕，我听你口音，咱们真的是老乡，我是山台县的，你呢？噢，你现在不想说，就算了，以后再……”
　　一个护士走了进来，走到床边，看着姑娘：“噢，醒了？不过，你现在尽量少说话，你太虚弱了需要好好休息。”她又转身对春风，“你也尽量不要打扰她，她需要静养，便于恢复……”
　　
　　767省城某街道外日
　　丁海骑着三轮车，缓缓地行驶着。
　　春风坐在车帮子上。
　　那姑娘斜倚在三轮车里面。
　　车子到了十字路口，丁海“吱”一下，刹住了车子。
　　车子晃动了一下，春风赶忙跳了下来，她轻轻地拉了下姑娘：“葡萄妹子，你没事吧？”
　　葡萄姑娘看着春风，虚弱地：“大姐，我没事。”
　　
　　768丁海春风家院子里外日
　　春风从三轮车上溜了下来，然后，从三轮上轻轻往起扶葡萄，边扶边说：“到家了，妹子.。”说着，她搀扶着她慢慢地下了三轮，“你别怕，妹子，这里就是咱们的家，回来慢慢休养……”
　　丁海对春风：“慢一点，我先开门去……”
　　
　　769红川边家沟煤矿工人宿舍内日
　　满意疲惫地躺在床上，打着呵欠。
　　崔六娃走到满意跟前，一屁股坐在床边，用手轻轻地拍了下满意：“你……表、表妹，咋又……生、生病了？还、还是咋了，又两、两天……没、没开、开门了……”
　　满意一听，呼地往起一坐，看着他：“真的？六娃？”
　　崔六娃：“嗨，这咱、咱还能……骗、骗你？不、不信，你、你看、看去……”
　　
　　770马路上外日
　　满意一个人在马路上，急匆匆地往镇上赶。
　　一辆拉着煤的拖拉机，“嘟嘟嘟”地从马路后面开了过来。
　　满意往边上靠了靠，然后，转过身来，向司机招了招手。
　　拖拉机放慢了速度。
　　满意“嗖”一下，熟练地爬上了拖拉机。
　　
　　771边家沟镇丁香缝纫部外外日
　　丁香缝纫部的门紧紧地关闭着。
　　满意站在缝纫部外面呆呆地看着。
　　
　　772缝纫部里面内日
　　丁香躺在床上，披头散发，两眼红肿，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房子里一片冷清。
　　满意从后门推门进来，迫不及待地来到丁香床前，见她这付模样，吃惊地：“哎呀，你咋了？香子，你又病了？”说着，他伸手去往起拉她：“来，咱赶快到医院看看……”
　　丁香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拽着身子不起来。
　　满意见拉她不起来，疑惑地：“咋了？不起来，不去医院看？你这是……”
　　丁香仍然默默无语，一动不动。
　　满意着急地：“哎呀，你到底咋了嘛，有病为啥不去看？跟谁赌气呢？我这几天有点忙，没有来，你就……听话，啊？香子。”
　　
　　773省城丁海春风家内日
　　葡萄在春风和丁海两人的精心照顾下，身体逐渐恢复了，再无大碍了，于是，她慢慢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春风正在地下忙碌着，见葡萄从床上爬了起来，便急忙赶了过来，关切地对她：“啊呀，葡萄妹子，你咋起来了？是不是要去厕所？我陪你……”
　　葡萄赶紧摆摆手：“不是，大姐……我感觉我好多了，没啥大事了……”
　　丁海从门里走了进来，他见葡萄坐了起来，也吃惊地：“啊？妹子，你咋起来了？赶快躺下。”说着，他就来到了床边，关切地看着她，“你感觉行不行？”
　　葡萄看着他们两个，忽然，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大哥大姐，这次要不是你们救我，恐怕我早就……”说着，她扑通一下跪在床上，给他们磕起头来。
　　丁海和春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丁海慌忙探着身子，去拉她：“啊呀，妹子，你这是干啥嘛，赶快起来……”
　　春风也慌里慌张地爬上了床，抱着她的膀子，使劲往起扶：“妹子呀，你不要这样……”说着，她情不自禁紧紧地抱住了她。
　　
　　774边家沟镇丁香缝纫部内日
　　丁香听着满意的话，毫不理会，而且，一翻身，将脸转了过去，闭上眼睛，没好气地：“你别来管我，看你的跛子媳妇去吧……”
　　满意听着她这没头没脑的话，一时间气的哭笑不得，于是，便无奈地苦笑着：“哎呀，你看你，常说你是个有主见，有能耐的人，想不到怎么也这么糊涂，听了风，就是雨？脑子里不说好好想一想……有影没影的事，一旦在你耳朵碰一下，就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了，真是的。”
　　丁香听着他的话，心里一动，急忙睁开眼睛：“什么，没影儿的事？我一点也不信。”
　　满意焦急地：“啊呀，我的姑奶奶，我白满意啥时候哄过你？骗过你？你再不要听别人瞎说，这事根本就不可能！”
　　丁香听着他这话，便倏地一下转过身来，微微仰起头，两眼直盯着他：“不可能？为啥不可能？”
　　
　　775省城丁海春风家内日
　　丁海和春风坐了下来，默默地听着葡萄姑娘哭诉自己那苦难的经历——
　　葡萄坐在床上，眼里噙着泪水：“自从我妈殁了以后，我爸整个人都变了，变的冷酷无情了，啥事也不干了，每天除了赌博就是喝酒。他出去赌博的时候，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三月两月甚至更长。输光了钱，又喝醉了酒才回家来，回来之后，就拿我和我姐出气，想打就打，想骂就骂。那时候，我姐才十三、四岁，我也不过十来岁。我们姐妹俩每天出去挖野菜，回来再煮的吃，我爸他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一回来就要吃这要吃那，我们上那里给他弄去？弄不来，他就打我们……”说着，她已是泪流满面。
　　
　　776边家沟镇丁香缝纫部内日
　　满意看着丁香，无奈地：“啊呀，香子，你说你也不想想，你现在也这个样子，没着没落的，别说是村长的女子，就是省长千金，我也不可能考虑……”
　　丁香一听满意这番话，心里暗自高兴，可她还是不放心，但她故意绷着脸，揶揄地：“哼！哄三岁的娃娃去，我没有着落，你就不考虑？那我要是这辈子没有着落，你……”
　　
　　777省城丁海春风家内日
　　春风听了葡萄的叙述，眼眶里溢满了泪水，她轻轻地拉起葡萄的手，紧紧地攥在手里，以示安慰。
　　丁海坐在凳子上，低垂着头，默默地为这个童年比自己还要苦十倍的小妹妹流泪。
　　
　　778红川丁香缝纫部内日
　　满意看着丁香，不加思索地：“那我也这辈子肯定再不考虑这事了……”
　　丁香呼一下坐了起来，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满意，脸上飘过一阵红晕，激动的语无伦次：“那你……我……”
　　满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直愣愣地看着她这副从来没有见过的，让人捉摸不定的神情，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喃喃地：“你……咋……”
　　丁香看着满意这样子，禁不住突然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泪流满面。笑完之后，她揩了一把眼泪，然后，她突然用手轻轻地捂着肚子，显示出难受的表情：“哎哟……”
　　满意一看，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肚子不舒服？”
　　丁香无奈地淡淡一笑：“啊呀，饿的我腰也直不起来，说话也没一点劲。”
　　
　　779省城丁海春风家内日
　　葡萄坐在床上，擦了擦眼泪，继续叙述着：“后来，我们家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我爸输光抵给了人家那里，一眼看出来，家里再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他就把主意打到我姐身上。他看我姐长大了，兴许还值点钱。果然，过不久，他又输了不少钱，没办法，就硬是把我姐抵给人家当了儿媳妇。就这样我姐被迫嫁到了人家，可人家根本没把她当人看，她明气暗气没少受，她是烈性子，几次寻死，都被发现，没有死成，没办法，她就对天哭喊道：“上天啊，怎么我想死都死不了啊？”葡萄说着，已是泣不成声了。
　　
　　780红川丁香缝纫部内日
　　丁香坐在床上，看着床边满意给买来的这一大碗臊子面，早已是垂涎欲滴，便看着满意，不好意思地：“那我就……”
　　满意：“那你快吃嘛，看啥？不够了，我再给买嘛。”
　　丁香端着碗，狼吞虎咽地吃着饭。
　　
　　781省城丁海春风家内日
　　春风轻轻地拥着葡萄，啜泣着。
　　丁海听着葡萄的诉说，一时也伤心地站了起来，他慢慢地走到墙壁前，默默地站着。
　　
　　782红川丁香缝纫部内日
　　满意坐在凳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丁香吃饭。忽然，他感觉这房里有些阴冷，便打开炉子盖一看：“啊呀，我说感觉有些冷，你是不是又几天了没有生火？”
　　丁香把碗里的最后一点面汤喝进去后，舒展了下身子，打了声饱嗝，然后，将碗放下，看了一眼满意：“昨天下午灭了，我再没有放。”
　　满意一边给炉子生火，一边喃喃自语：“我真后悔把你领到这里，万一那天把你冻死饿死，我倒成了罪魁祸首。”
　　丁香禁不住嘻嘻一笑：“放心吧，以后绝对不会再冻死饿死了。”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声水果叫卖声：“水果——”
　　丁香眼睛一亮：“啊呀，水果，好久没吃了。”
　　满意：“哦，想吃，我出去给买点去。”
　　
　　783缝纫部外街道上外日
　　一个女子推着三轮车拉着水果，一边慢慢走，一边叫卖着：“水果——”
　　满意从缝纫部后面走出去，来到街道上，看着已经走过去的水果三轮车，喊道：“哎，水果——”
　　水果车应声掉头转了过来。
　　
　　784缝纫部里内日
　　丁香斜倚在床上的铺盖上，吃着水果。
　　满意坐在炉子跟前，默默地低着头看着炉子，想着心事，半晌，他慢慢地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丁香，然后，有些疑惑地：“你那会说……什么，没答应，就好……啥意思？我，没想明白……”
　　丁香躲开他的目光：“哦，这个嘛……就是……你要是……答应了，就……”
　　满意更加糊涂了：“答应了，你就咋？”
　　丁香轻轻地一字一顿地：“死！”
　　满意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个神秘兮兮的丁香：“死？这……”
　　丁香看着满意这付可笑又可气的样子，愠怒地骂道：“真是笨蛋，傻瓜，晚上睡觉慢慢去想……”说着，她低下头偷偷地笑着。
　　
　　785省城丁海春风家内夜
　　春风泪流满面地拥住葡萄，爱怜地抚摸着。
　　葡萄顿了顿继续说：“后来，我也长大了，我爸又把我输了出去，而且对方又是个四十来岁的光棍汉，听说过几天就要来接人，我害怕死了。我姐知道后，连夜跑来，给我塞了点钱，让我一刻也甭耽误。赶快跑。她哭着对我说：‘葡萄呀，这家里没有你可留恋的，你一定要跑出去，跑出去就是造化，跑到天涯海角也甭倒照一眼。哪怕是没办法，死在外面，也比死在家里强……’就这样，我连夜跑出来，第二天天还不亮，我就跑到咱们县城，正好碰上一辆客车过来，我二话没说，就上了车。走了好长一段路，我才听说是去省城的车，当时我就想，省城就省城，不管去那里，反正走的越远越好。到了省城，天已黑了——”
　　
　　786（闪回）省城某长途汽车站外夜
　　一辆某县到省城的长途客车缓缓地驶进汽车站。旅客们陆续从车上走了下来。
　　葡萄挎着挎包，站在车门口，茫然地四下里看着，直到后面有人催促她，她才慢腾腾地走了下来。
　　车上的旅客，陆陆续续地走了下来。
　　葡萄一个人站在人流中茫然四顾地看着。
　　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匆匆走了过来，一把拉着葡萄的胳膊，笑吟吟地：“哎呦，大妹子，到那里去？住不住店？”
　　葡萄看着胖女人，不知所措：“哦……我……”
　　胖女人见葡萄犹豫不决，便拉着她的手不放：“我说大妹子，你就住在我们那里，路又近，价钱也便宜……”
　　
　　787（闪回）某旅馆登记室内夜
　　葡萄在登记室里登记、交钱。
　　胖女人进来，看着葡萄：“大妹子，登记好了我就领你到房间去，走吧。”
　　葡萄跟着胖女人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