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3）

　　445黄土洼白树山家内日
　　白树山倚在墙壁上闭目养神。
　　万翠莲在地下忙活着做饭。
　　满意走进门来，口里噙着一支烟，边抽，边在地上前后慢慢踱着闲步。
　　白树山睁开眼睛，慢慢坐了起来，轻轻咳嗽了声：“哦，满意，听你妈说，过几天你准备出门去？”
　　满意：“嗯，冬日寒天，家里也没事了，我想出去寻点活……”
　　白树山：“打算到那里去？”
　　满意：“我有个朋友在红川那边一个煤矿下井，活还可以，让我也过来，我想去试一下。”
　　万翠莲：“那你走了，香子一个人……”
　　满意：“哎呀，一个人咋了？还能老守着？”
　　白树山：“要去你去吧，反正，过了年，就把你们分出去，过你们的小光景去，由你们自己跳弹去。”
　　
　　446满意家里内日
　　丁香在缝纫机上做着衣服。
　　满意端着饭走进门来：“香子，算做了，吃饭吧。”说着，他就把饭递了过来。
　　丁香头也不抬：“你先放到石床上，我这就快完了。”
　　
　　447石丙旺家院墙外外日
　　豆花蹲在外面猪圈旁呕吐得死去活来。
　　金雀走过来看见，赶紧扶着她，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地拍打着：“慢慢来，别怕。”
　　豆花挣扎着站起来。她蹒跚地走到碾子跟前，趴在碾轱辘上，一只手拉着身边的金雀：“哎呀，三妈呀，我这……怕活不成了，把人难受死了……”
　　金雀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和背，笑了起来：“哎呀，憨娃娃，这算什么哩？就活不成了？那个女人谁不过这一关？就都死了？那生的时候，才怕人哩。‘人生人，怕死人嘛。’”
　　
　　448石牛家里内日
　　豆花躺在炕上，不时地呻吟着。
　　金燕柱着棍子，一步一晃地走了进来。
　　金雀：“哎呀，姐，你就不要来了嘛，这又没事。”
　　金燕喘着气:：“哦，我就来看看，反应的厉害哩？”
　　金雀：“嗯，看来还不轻货。”
　　豆花慢慢地爬起来：“妈，你就别来了，你看你咳嗽的，走也走不稳，还让人担心哩。”
　　金燕强装着笑脸：“哎，你别担心，我就这样子，也死不了。你看你想吃什么，让牛子回来给你去弄，啊？”
　　
　　449省城工地上丁海春风宿舍内日
　　春风、吴姐、二狗三人正在玩扑克“挖坑”。周围坐着几个看牌的闲人。
　　吴姐出牌，她“唰”地摔下一把“联子”：“谁吃吧。”
　　二狗用手摸开来细看着，口里念着：“五、六、七、八、九、十、勾。等一下……唉，不能要。”
　　春风看着自己手里的牌，自语道：“二狗不要？那我也不要。”
　　坐在她一边的秦丽着急地：“哎呀，这牌咋不要？快打住……”
　　
　　450老板宿舍外外日
　　丁海和几个工人从老板宿舍出来。
　　工人甲：“他妈的，今天只给每人发二百块，这够干啥？”
　　工人乙：“人家不是说了？先发二百，过几天全发吗？”
　　丁海叹口气：“唉，没办法嘛，工头不是说今天人家只给了一点钱，大家凑合一下吗？”
　　
　　451丁海春风宿舍内日
　　丁海他们正在给大伙们说着：“说今天每人先发二百，再过几天，款全接来了，再全发。”
　　二狗把手里的牌一扔，气急败坏地：“什么只发二百？他妈的屁，工停了，为啥还不给结工资？走！看去！”
　　吴姐：“不管咋，咱先去看一下，走。”
　　大家一涌而去。
　　
　　452黄土洼满意家里内夜
　　满意慢慢地把自己的铺盖往前炕边拉，边拉边说：“香子，我……明天早上就要走了，到红川那边煤矿下井去，你呢？就剩一个了，由自己照顾自己了……我是说，你如果跟家里有啥不畅快的事，也忍一忍，让一让，别跟他们拌嘴，也别让人家看笑话，一切等我回来再说，给我点面子，啊？”
　　丁香背靠在墙上，倚着铺盖坐着，沉默了一会，才长长叹了口气，轻声说：“跟他们能怎样呢？我也懒得，你走你的，没事。”
　　满意：“这，我就放心了。”
　　丁香和衣躺在被子上默默无语，想着心事。
　　满意睡在被窝里，却睡意全无，只是脑海里不由地回想着往事——
　　
　　453（闪回）（新婚之日）白家硷畔上外日
　　硷畔上站着好多看热闹的亲朋好友。
　　满意也站在人丛中，默默地看着从坡上上来的迎亲队伍。
　　
　　454（闪回）（新婚之日）白家坡上
　　灰溜溜的迎亲队伍从坡上慢慢往上走着。
　　丁香一身普通衣服，没有修饰，更没有打扮，只是低垂着头，默默地跟在迎人队伍的中间。
　　
　　455（闪回）（新婚之日）硷畔上外日
　　满意看着自己的新娘子，竟是如此的凄凉，如此的悲怆，一时心酸的几乎流下泪来。他一扭头挤出了人丛去，不忍心再看。
　　
　　456（闪回）（新婚之夜）满意家洞房里内夜
　　丁香疲惫地靠在炕角的被子上打着盹。
　　满意趴在丁香跟前，伸出手轻轻地拉了下她。
　　丁香突然手里攥着一把剪刀，朝他伸过来，杏眼圆睁：“你要是敢动我一下，我就跟你拼命。”
　　
　　457满意家里内夜
　　满意躺在被窝里，微微闭着眼睛，耳边不停地回响着一个声音（幻觉）（丁香画外音）：“我就跟你拼命——我就跟你拼命——”
　　
　　458省城某工地外日
　　工程完工了。所有的工人正在收拾着工具和设备。
　　丁海拉着一车架板，春风和吴姐俩在两边掀着，向工地一角落走去。
　　吴姐边走边问：“哎，这工就要完了，你们打算到那里去？”
　　春风：“哦，我们商量，准备在城里租个房子住。等住下以后再看干啥。”
　　吴姐：“我也想租个房，以后全都搬过来，做点生意。”
　　春风：“那好，吴姐，咱们就租到一块吧。啊？”
　　吴姐：“那行，过两天，咱们就去看房。”
　　
　　459工地伙房外外日
　　工人们都端着碗吃饭。
　　工头和老板走了过来。
　　工头：“哎，大伙们都过来，你们一边吃饭，老板给大伙说个事。”
　　老板：“是这样的，咱们的活，也干完了，工，截止今天，也就正式结束了。账嘛，现在正和人家算着，还没有完。估计最多，四五天就完。这账一算完。钱就立马能结。钱一结嘛，当然大伙的工资也就全部结清，不欠大伙一分钱。因此，吃完饭后，你们过来把工查对一下，如果没有差错的话，先给每人写张条子。你们有住的不远的，想回去的住上几天。如路远没法回去的，就住在这里，饭，照常给你们管，也就几天时间嘛。到时候，账一结，钱一发你们就可以回去了，就这。”
　　
　　460丁海春风宿舍内夜
　　丁海和春风躺在被窝里。
　　春风：“海子，咱明天就去租房去，一租下，咱就搬过去，离开这个鬼地方。到时，过来把钱一领……”
　　丁海：“行，终于就要跳出这个火坑了。把你也委屈的，唉……”
　　
　　461黄土洼满意家里内夜
　　丁香躺在被子上，眼睛直盯着屋顶发愣。忽然，她下意识地用手在自己的口袋里摸了一把，是空的（没有剪刀）。她急忙扭头朝满意经常睡觉的地方瞥了一眼（也是空的），不禁哑然失笑。随即，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心语）（画外音）：“今天晚上，终于能踏踏实实地睡个安稳觉了。”说着，她坐了起来，慢慢脱掉衣服，然后，静静地躺在被窝里。想着心事。渐渐，那依依往事一幕幕地浮现眼前——
　　
　　462（闪回）（童年）崖畔下外日
　　在挂满星星般红色酸枣的崖畔下，丁海举着棍子，垫起脚尖，还是够不着酸枣。于是，他一把撂下棍子。拣起土疙瘩，对丁香说：“香子，哥拿这给你打,你站在那里给咱拣。”
　　
　　463（闪回）丁家坡上外夜
　　在坡上的树下，丁香依偎在丁海胸前，伤心欲绝地痛哭着。
　　丁香边哭边使劲地往丁海口袋里塞钱。
　　丁海丁香和春风三个人相拥而泣。
　　
　　464满意家内夜
　　丁香躺在被窝里，泪流满面地哭泣着，她一边哭，一边轻声呼唤着：“哥……你们在那里？我想你们呀……”
　　
　　465省城丁海春风家里内夜
　　丁海和春风在床上铺着被褥。当他俩将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和枕头紧挨着放在一块时，两人忽然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相互凝视着、凝视着……
　　丁海不好意思地往开拉被子。
　　春风轻轻地压住他的手，抬起头来，红着脸乜斜他一眼，然后，轻轻地将被子拉在一起。
　　丁海和春风坐在床上，默默地对视着。半响，春风打破沉默，轻声地对他说：“你咋不说话?想什么哩？”
　　
　　466黄土洼满意家内夜
　　丁香一个人躺在被窝里，一边哭，一边喃喃自语：“哥，姐我每天晚上在梦里和你们见面……我不知道，我这辈子再能不能见到你们……”她说着，便用被子蒙住头，痛哭起来。
　　
　　467省城丁海春风家内夜
　　丁海轻轻叹口气说：“唉，也没想啥，我就是……”
　　春风：“哎呀，你咋了？有啥你就说嘛，说半句，露半句。”
　　丁海：“我就是……春风：我觉得……你跟着我受累吃苦……我……”
　　春风：“哎呀，你看你，啥时候了还瞎说着，有啥用？”
　　丁海：“真的，春风，如果……你现在后悔，还……”
　　春风生气地：“你越说越不像话，丁海：给你说：我自从决定跟着你就没打算吃后悔药，而且……”她忽然轻轻地啜泣起来，“我就算吃再大的苦，也总比在家里吃老鼠药死了强嘛……”
　　丁海过去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轻轻地为她抹泪：“春风，对不起，是我多心了，惹你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