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彼此信任精神贵

　　鸻鹉崖事故发生后，给建渠民工带来了不利的因素。为了继续解决林县人民多年通水的问题，总指挥部决定加强领导，组建一支坚强的除险队，防患于未然。
　　组建除险队，谈何容易，这方面的人才何处寻找呢？总指挥部一筹莫展。任羊成在养伤期间闻知，挺身而出说：“我是共产党员，我不怕死，为林县人民的子孙后代造福，死是什么，死，只不过是摔在石壁上的一块儿肉，死是个球！怕死就不当共产党员，怕死就不来红旗渠工地。”他把在南谷洞水库修建的好兄弟又重新找回来，组织起来，用他们的实际行动去感召着修渠民工。
　　任羊成奋不顾身，勇往直前，为了民工的安全，带领着除险队员们英勇顽强地去战斗、去拼搏。上工前，他都把所有值钱的东西和给民工记的工本以及自己的一切东西卷进自己的铺盖卷里，放在自己的地铺上。
　　人谁想死呢？“阎王殿里报了名”这也是奉承自己的关话，不过自己都是每天与阎王爷打交道的。任羊成说归说，他也下了决定的，自己干的活是要命的活，吃的是要命的饭，在思想上和行动上必须要有牺牲的打算和准备。常言说：想好事不犯法，想坏事的打算必须有所准备。他已经深思熟虑过不知多少遍。为此，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把铺盖卷起来，包好放在自己的地铺上，以防万一那天走了。
　　由于那段时间以来，“杨贵不管群众死活”“红旗渠是死人渠”等来自上上下下的指责甚嚣尘上。各分指挥部的民工中不断出现有逃离现场、回家等不正之风有所抬头的表现，形成一种阴一套、阳一套，说一套、做一套，当面说的好听、背地煽风点火，见着领导说先进话、见着民工说泄气话，造成泾渭不分的局面……
　　总指挥部连夜召开会议，分析、研究、讨论、决定让各公社分指挥部在工地、宿舍，组织民工开办学习毛泽东思想学习班，包括《愚公移山》《纪念白求恩》《为人服务》和《六十条》等，用毛泽东思想武装头脑。大力开展先进人物报告会、忆苦思甜会，层层发动，树立雄心壮志，鼓舞人心。形成学先进，比先进，谁英雄，谁模范，掀起工地上比比看的热潮。
　　经过边学习、边劳动，民工们大大地提高了思想觉悟，都充分认识到修红旗渠是为咱林县人民造福的，是为子孙后代造福的。建渠中的共产党员、共青团员纷纷宣誓：我是共产党员，为建设红旗渠，头可断血可流，不建成红旗渠不罢休！我是共青团员，粉身碎骨也心甘！我是贫下中农，我是从苦水中泡大的，为红旗渠建设，一块儿骨头换一块儿石头也值得。他们的豪言壮语和坚定的誓言，激励着建渠民工挺进的步伐。
　　有一天，民工进入工地干活不久，突然下起了一阵狂风暴雨，马有金副县长顶着风雨跑回住地，一一检查民工的草棚有没有漏雨，以防把民工的铺盖卷儿淋湿。当他来到任羊成的草棚时，看到任羊成的地铺上放着一个包好的铺盖卷儿，顿时感到疑惑，心中想着并自言自语：“任羊成是要准备半夜当逃兵吗？不然，大白天卷铺盖收拾的还挺干净。”出于好奇，他用手摸起来，硬邦邦的是鞋子，软乎乎的是本子，鼓丁丁的是茶缸子。越摸越不对劲，于是急忙打开看看有私藏集体东西没有，一看大吃一惊，里边都是脏乎乎的衣服、破被子，已像多年没有拆洗过。集体东西倒什么都没有，只看见记工本子的皮子上歪歪扭扭写着“我走后照本子对工”。八个字很明显地说明了这不是逃跑的打算是什么？虽然字写的不怎么样，这也说明了你早有回家的预谋，回家后照本子上给民工对照工分，亏你想出这个歪点子。
　　马有金是一个急脾气，说起话来阴沉着脸，嗓门老高，工地上的人们见到他都有点胆怯，所以人们都叫他“黑老马”。但是马有金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指挥员，从不刁难民工，他更是爱兵如子的好指挥长。他今天看到任羊成这一招，当场就在草棚内大动肝火，解开的铺盖卷儿被他抖落了一地，心中好像有一团怒火，心想这真是人心隔肚皮、各有各的小计谋，你这刁钻古怪的小把戏、还是共产党员，你在我老马手下还是差远了，真是怒火高万丈。
　　雨慢慢地变小了，马有金风风火火向着工地跑过去，他想今天下雨，到工地后非狠狠把任羊成批判一下不行。你虽然除险做了贡献，人尽皆知，那也不能前功尽弃。他越跑火越大，满肚子的火劲无处发泄，真想揪住任羊成的耳朵把它拽掉。这时在工地避雨的民工特别多，都是在崖跟一个大石岩里。马有金阴沉着脸跑向工地二话不说，张口就大声喊着：“任羊成！你地铺上的铺盖卷儿是谁的！包裹得挺结实呢。”
　　任羊成更是一个直来直去的人，从不拐弯抹角，脾气倔犟，急躁。这时他虽理直气壮，却没有暴跳如雷，也许是跟着申起艾学会了“沉住气”，便乐观地笑着向马有金说：“马县长，晚上没有被子盖给了你！我又不怕冷，你说在我地铺上放着，不是我的还是你的？想要给了你。”
　　任羊成和马有金二人交情很深，从南谷洞水库到红旗渠工地，马有金一直把任羊成当人物看。今天任羊成也不知道马有金为何发那么大的火，反正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他喊什么，应付什么。
　　马有金听着任羊成的回答好像真是有点问题，心想他逃跑回家不要铺盖卷儿，让给我，这个想法他能做出来。于是就大声说道：“你还是共产党员，说一套、做一套，把铺盖卷儿包裹着，是觉得除险太危险，准备当逃兵，贪生怕死。今天当着众人的面你要好好地反省一下。”马有金像开批判大会一样，大声吼着。避雨的民工在岩内也觉得莫名其妙，听着可吓死人咧。这时，王才书听到马副县长高一声低一声地大动肝火，像开批判大会一样。也从东边小石岩里来到他们人多的地方看个究竟。
　　任羊成没等马有金说完，火爆脾气就沉不住了，真是针尖对麦芒，满肚子的火不知如何发泄。于是沉思片刻，就像滔滔的漳河水一样倾泄出来。任羊成胸有成竹，脸不改色、心不跳，只是诉说自己的心里话，顿时眼泪就不住地流出来，好似有一种难以表达的心情。“纸里是包不住火的”，自己的“秘密”今天终于揭开了。任羊成哀求似的慢条斯理地说道：“马县长你能让我把话说完吧？”马有金这时还有更高的火焰，说道：“你深刻反省，今天给你机会，连记工皮子上的那八个字也给大家解释清楚，共产党历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要明白这些道理。”
　　任羊成不急不躁地说道：“我是一名共产党员，从组建除险队开始，我每天只要是去危险的地方下崭，都要有牺牲的准备。上工前我把铺盖卷儿及小东小西包括粮票等物品都要包裹在一起。上战斗就有牺牲，我们这帮人都是吃了早饭，不知中午吃不吃饭，吃了晚饭躺在地铺上总算又是活了一天。活一天是一天，只要活一天，我任羊成就要带好弟兄们用我们最大的力量去干好我们的除险任务。我们把‘安全’二字时刻记在心中、挂在嘴上，可是，石头是不长眼睛的。这就是古人常说的一句话：‘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晚上脱了鞋和帽不知明日起不起。’我们上工雄赳赳，下工不知喜和忧。
　　“我从进入除险队的第一天起就把我的小命交给了红旗渠，今天我当众给大家一个交待。万一我哪天从崖上掉下来，我走了，兄弟们给我收拾东西方便，把铺盖卷儿取来，捡几根骨头抱回老家；兄弟们的出勤工分按本子上写的‘我走后照本子对工’。我是不会给兄弟们多记工分的，更不会给你们少记一分工的。借还的东西都在本子上写着的，粮票归食堂，让我的兄弟除险时享用，里边写得很清楚，是没有错误的。
　　“关于卷铺盖卷儿不是秘密，更不是当逃兵贪生怕死。之前我和王天生、董桃周、陈印子、申起艾、桑广富等同志有过这样的约定。请当面问一问这些同志，我是一个共产党员，从不吃荆条子瞎编，如果说卷铺盖是逃兵、是错误，我不能接受，因为这是我的习惯，只要是红旗渠修成了，通水了，铺盖卷儿才能得到解放……”
　　任羊成还没有说完，董桃周、陈印子、申起艾等人就抢着要说说心里话。这时王天生抢着说：“我们的任队长跟我在南谷洞水库也曾有过这样的说法和约定，当我来到鸻鹉崖后我们又是老搭档，我两个的约定是守信的。我非常信任我的好老弟、我们的好队长，我也给他约定：万一我走了什么都没有，麻烦老弟把我抬上太行山尖，我就心满意足了，我深深信任任老弟一定会为我办理的……”
　　此时，在场的人们鸦雀无声，一个个民工和指挥长马有金、王才书等领导都是泪如泉涌，这时的天空像凝固了……
　　风雨慢慢停止了，马有金副县长流着眼泪，心里一阵阵在内疚。
　　王才书县长含着眼泪跟大家说道：“今天这次检讨会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会，给我们每一位领导和建渠民工上了一堂深刻难忘的政治课。我们都要有这种‘错误’去促进每个人的灵魂，只有这种‘错误’才是高尚的‘错误’、学习的‘错误’；只有具有这种宝贵精神的‘错误’才能促进我们奋发向上、顽强拼搏勇往直前；只有这种‘错误’的启发，才能加快民工修渠的步伐……”
　　马有金怀着内疚、激动的心情搂住了任羊成，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任羊成，你是多么好的同志，从南谷洞水库徒步来到红旗渠工地，多么壮实的汉子，如今变得骨瘦如柴，你总是想着工程的大事，舍生忘死。在悬崖绝壁上腰系大绳，临危不惧，无数次与死神抗争、勇敢地去战胜它。腰间的大绳血肉模糊，勒出了伤痕，你总是说工地上有红汞碘酒、一抹就好，道道深陷的伤痕伴随着你勇往直前。你爬过了险石的砸击、爬过了白骨精的洞穴、爬过了阎王爷的大堂、你不屈不挠……你怎么会当逃兵呢？这次我总算是真正认识了你任羊成，这位吃羊奶长大的大英雄。你的名字我一辈子都会记住，林县人民也是永远不会忘记你这位吃羊奶的大英雄。
　　“我的脾气急沉不住气，没弄清是非就给你乱扣‘帽子’，误解了你、错怪了你，真是对不起你，我发自内心地真诚地请我的好兄弟原谅我的错误，理解我的性格，真心诚意向你道歉……”
　　任羊成此时也非常感动，说：“马县长不要自责，请你放心，我任羊成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你真是一位好指挥员，好县长啊！这也是我发自内心的真心话。”
　　从此，马有金与他们这些除险人员彼此信任，关怀备至，体贴入微，因为在他的眼里他们就是他崇拜的英雄豪杰，在他的心里他们永远是坚强的开创者。马有金只要看见任羊成吊在半空中，心里总是为他捏一把汗，总想看着他安全落地。只要他背着大绳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回营房，他总是默默无语地祝贺——你们辛苦了！只要是他们走进伙房，大师傅请多给他们一个菜团子，我不会说你们偏心。因为他们真是太受罪了！只要是他们晚上走进草棚马有金心里就默默地祈祷，祝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