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为鞋买麻惹风波

　　在南谷洞水库建设时，国家正在困难时期。为了实现通水梦想，根治害河，林县人民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披星戴月，日夜奋战。茶余饭后，就到山上挖野菜，摘野果（象旦蚕坡树上结的），回来搭配上玉米面、红薯面、谷糠面，放在笼屉上蒸着吃。那时工地纪律非常严格，三核桃两枣的事，只要发现或有人举报，都要受到严肃处理和批评与自我批评，有的还要召开批判大会。当时，有四位民工因脚上的鞋破烂不堪不能再穿，就想着去买些麻，收秋捎回家里，让家人多纳几双鞋。不料在买麻中被武装部发现了，于是把麻给没收了，还把人扣留住了，让水库领导去把人领回工地。顿时，工地上下炸锅似地起了一场风波。
　　那是1959年秋天，南谷洞水库工地准备放一部分民工轮替回家（三秋）收秋种麦。爆破除险队也是同样轮替，服务“三秋”生产是民工关注的头等大事。
　　就在放假前一天，东岗公社有四位民工在爆破除险队，他们吃过早饭，就急匆匆来找队长任羊成请假，说他们今天要回去。农民们常说：“五月不误打场，秋天不误耕地。”趁墒抢种是农民关键的有利时期。任羊成就答应他们，批准他们回去了。
　　任羊成带领着一部分爆破队员，照常上工。为了与时间赛跑，趁民工放假之时，要集中力量在坝基施工现场，突击爆破这座阻碍的山头。等民工放假来后，准备来一次大爆破，这是任羊成队长的主意。马有金副县长对任羊成这种做法很满意，并高兴地给任羊成说：“工程就应该这样安排，这样就能加速工程进展。”
　　正当中午吃饭时，饭场上的民工窃窃私语，纷纷议论，说着：“爆破除险队今天可真要挨批判呢！肯定要背黑旗啦！‘投机倒把’是犯法的，正在割‘资本主义尾巴’，今天晚上瞧吧，又要开批斗会呢。”有的民工还说：“老百姓真难，做一双鞋买些麻纳鞋也成问题了，没有麻可怎样纳鞋呢？况且爆破除险队的人们，每天山上山下成天与石头打交道，谁能说不费鞋呢，唉，甭说了。”
　　这时，东岗一位民工端着饭碗，从东岗伙房的饭场来到任村伙房门口，来到任羊成的跟前；并把任羊成叫到一旁，悄悄地说：“任队长，这次你可得想办法帮一下忙了，我的老乡今天去石板岩买麻被扣住了，把他们买的麻全部没收了，也不让他们回来，说是‘投机倒把’。石板岩武装部把电话打到工地指挥部，说是让水库上的领导去领人。他们四个人可都在你们队里干活，你要想办法把他们领回来，可不能送到咱县南监了。我们东岗民工都说，爆破除险队队长老任可是一个大好人，心地善良，同情民工。所以都想叫我来跟你说一说，求你来帮帮这个忙。”
　　说实话，买麻纳鞋要是“投机倒把”“资本主义尾巴”，这顶帽子是不是有点太大了。任羊成沉思着：付春仔、张景贵、付丑仔、雷金秀他们四个人早上请假回家了，不知怎么又去买麻了。因为东岗现在买不到麻，他们想到石板岩买些麻带回家，谁都想买些麻做鞋啊！是真的，爆破除险人员一双鞋穿不了十来天就露出脚指头了。
　　任羊成百思不得其解：买麻纳鞋真的犯罪吗？老百姓用什么呀？真的是他们四个吗？他们四个人在队里真是干起活来不要命，是队里的骨干、先锋，弟兄们的鞋真是钉了这边钉那边，人人都是这样穿着钉掌鞋呀！
　　任羊成麻利地吃过饭，把民工安排了一下，准备到工地后抽个时间想办法把自己的人领回来，让他们早点回去收秋种麦。于是他背着大锤、钢钎，把工具捎到工地。到工地把民工安排好，就必须把他们领回来，他边走边想：这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严重，不是上纲上线的错误。任羊成雄赳赳气昂昂地向着坝基西头的烟囱崭走去。
　　“任羊成！任羊成！你又去上工吗？稍等一下！”马有金总指挥喊住了任羊成。
　　任羊成一听马有金叫他，就知道没有什么好事。于是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只见马有金副县长阴沉着脸，来到任羊成跟前。
　　马有金刚到南谷洞水库任指挥长不久，任羊成这时候和他交情不深，只是彼此了解。但别看马有金脸黑、嗓门高，说起话来民工一听就胆怯。可是他心眼很好，心里时常装着民工，是一位爱兵如子的好指挥官、好战斗员。
　　“羊成同志，下午你还有心上工，不赶快去把民工领回来，犯了错误不敢面对，你什么队长。”马有金发火似地说。
　　“马县长，啥事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任羊成说。
　　“东岗公社付春仔、付丑仔、张景贵、雷金秀他们四个人不是在你爆破队吗？”马有金着急上火地又说着。
　　“是啊！他们早上给我请假回去收秋种麦了。”任羊成温和地说。
　　“他们四个人上午去石板岩买麻被武装部扣留了，麻没收了，现在正在反‘投机倒把、割尾巴’。上午他们把电话打到指挥部，说他们在爆破队上工，要找领导。”马有金说。
　　“马县长，买麻做鞋真的犯法吗？要什么证人，你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任羊成反问道。
　　“现在都是认真搞形势，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你去了就给他们说，你给他们开的证明路上丢了；不过形势很严重，问题不是上纲上线，不必太紧张。”马有金胸有成竹地说，好似又给了任羊成一点安慰。
　　任羊成到坝基西头，把工具放到工地上对民工说：“我下午有点事，你们干吧！”之后从西崭顶顺着坝基下到露水河滩向着石板岩走去。
　　南谷洞水库到石板岩公社足有二三十里地呢，任羊成紧走紧跑用了二个小时呢。他一路上边走边想：叫我来领人，难道说，买些麻纳鞋也是“投机倒把”？什么“割尾巴”，真是有点太不可思议了，我们爆破除险队穿鞋是真够费了，可一个老百姓谁不穿鞋呢？
　　当任羊成来到石板岩村前时，远远就看到他们四个人正在抬粪种地呢。当他来到跟前时，付春仔和雷金秀拿着空粪篓，脸上布满了愁容。任羊成急忙给他们使了个眼神，以防造成不测。急忙说：“我给你们开的证明条子，给他们看了没有？是不是丢了？不要害怕，我去跟他们说。”并悄悄地跟他们说，“我去找郭更福副社长，如果仔细审问就说证明丢了。”他们四人心里明白多了。
　　任羊成走进公社大院时，门卫拦住任羊成说：“不准进去，里边正在开‘三秋’工作会。”任羊成说：“我是南谷洞水库爆破队队长，找郭社长有急事，请你传达一下。”
　　值班门卫人员也莫名其妙，一听说南谷洞水库工地爆破队队长找郭社长，肯定有啥大事，于是就急忙走进会议室。
　　郭更福从会议室刚出来，任羊成就急忙跑过去。
　　“郭社长，今天给我队里四位民工开了证明，让他们来买麻，叫他们买30斤，他们没钱，买了20斤，还叫你们给扣住了，人也不让回去。正是收秋大忙的季节，水库工地又多么紧张，在这里给你们抬粪种地了。”任羊成跟郭更福说。
　　“老任，你说的我一点都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还得问一问武装部老王呢。”郭更福说着就去找王部长。
　　郭更福副社长是去年在南谷洞水库任石板岩分指挥部的领导，认识任羊成，他们二人有过交情。
　　这时，王部长让通讯员马上到石板岩村前把四位抬粪民工叫回来，要把问题解决清楚。
　　当四位民工走进公社大院时任羊成劈口就说：“付春仔，早上我给你们开的条子，你为什么不给王部长看看？”
　　这时付春仔说：“任队长，你开的证明条子在口袋里装着，在路上不慎丢了。买到麻后，也找不到证明条子，就这样他们把我们当‘投机倒把’抓起来了。上午抬粪用上衣袖头抹汗时，才发现口袋下底早开了，不知条子丢在什么地方了。”他说着说着两眼湿润了。
　　任羊成顿时趁热打铁，给郭更福说：“郭社长，他们买了20斤还不够，再给10来斤吧，工地上民工确实买不上麻，就咱石板岩有麻。”
　　郭更福副社长又为他们批了10斤麻，被武装部没收的20斤麻也全部给了这四位民工。
　　一路上，任羊成再三交待他们说：“今天晚上肯定又要开批斗会呢，你们千万不要出来参加，以免遭受批斗，一切责任我一人给你们顶着，我就说你们回家了。”
　　那天晚上批斗会确实召开了，任羊成为他们挡了一阵，说他们四人没吃饭就回家了。
　　10月5日——6日，回去收秋种麦的民工陆陆续续地返回南谷洞水库工地，买麻的风波终于平息了。爆破除险队的人员也到齐了，其他工队的民工也争着、抢着参加爆破除险队，因为都愿意为林县人民的子孙后代造福，就是摔死在太行山的悬崖心里想着也值，也感到高兴，更感到幸福。因为这是水库建设的排头兵，更因为这里有一位不怕死的队长任羊成，爱民如子，有问题和责任自己担当，敢为民工遮风挡雨，民工们团结一致，不怕艰苦，不怕牺牲，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