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大撬针灸就民众

　　任羊成被造反派拉拽到台上批斗那天，台上站着二十多人。他们有的是修红旗渠时的劳模，有几位是公社书记，还有退伍军人；台下90%的林县人民和建渠时的民工，一个个满腔怒火，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在默默地祈祷，好人总有好报。
　　任羊成在修渠时，林、平、涉三县远近闻名，他的传奇故事传遍了整个村村寨寨。他今天在台上，头戴高帽，粘在身上的纸条飞飞扬扬，写着“杨贵黑干将”“铁杆保皇派”等乱七八糟的丑画，使在场的人们看在眼里，恨在心头，眼里早已冒出血丝。顿时台下涌动串联，要对“造反派”来个鱼死网破。造反头子在台上强迫他低头时，下面的人们就怒视着那些身穿黄衣服、带着红袖章的造反分子，等待时机。
　　从台下东北角过来二三十名中年男子，他们穿着朴素，个个都是劳动服装。有人说是八一厂工人，走到台前来，零零散散分开了。有的到了台后，有的到了台前，秘密地暗示周围群众。造反派头子用电喇叭宣布批判大会现在开始时，嗖嗖的铁销子打在舞台上，造反派头子的脸上鲜血直流；台下的观众蜂拥而上，把舞台围堵得水泄不通。观众们振臂高呼“打倒造反头子，打倒造反派！”……
　　人马轰轰，乱成一团，把造反头子带到台前，给人民磕头……
　　这次造反的人们大受尴尬。许久、许久，人们奔走相告，相互传说：“造反派再来祸害林县人民的好书记和修渠英雄们，我们就誓死反抗……这是最后一场决斗——‘文革’。”
　　任羊成和许多老朋友拥挤着在南关医院门口停下，肚里咕咕地叫着，他已经有一天都没吃饭了。这里有个小饭铺，二毛钱一碗面条，他一摸身上一分钱没有。任羊成正在犹豫之时，看到前面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走来。
　　“秦书记！你来干什么？”任羊成急忙喊话。
　　“任劳模，你今天又受惊了，以后别叫我书记了，前天被罢官了，和你一样。老任，我现在有点急事，准备去找辆车去安阳医院，南关医院没有接骨医生！”
　　任羊成一听说是接骨医生，就急忙问：“老秦什么事？啥情况给我细说说，看我能不能给你帮帮忙？”
　　这位秦书记叫秦宽录，修建红旗渠时，任采桑公社分指挥部指挥长。他是一位心地善良无私奉献的好书记，五十多岁了。他今天看到任羊成既激动又高兴，于是就和任羊成悄悄地坐在路边柳树下说开了。
　　眼下林县掀起了一场以杨贵划线的“罢官潮”。县委委员29人，罢官15人，靠边站5人，占69％；公社党委书记15人，罢官13人，靠边站1人，占94%；县直部、委、办、科、局长56人，罢官48人，占85%；城关公社42名大队支书，罢官28人，靠边站12人，占95%；路银、任羊成、常根虎、李改云、王师存等一大批修建红旗渠的劳动模范被打成“杨贵的黑干将，铁杆保皇派”。遭受侮辱、批斗，红旗渠被说成“黑渠”“死人渠”。
　　秦书记说：“羊成啊，目前‘文革’正在高潮，你我都是造反派的敌人。昨天，林县机关造反派在安阳地委机关造反派的大力指使下，去我们采桑公社搞串联，和当地群众发生武斗，大闹了一场，双方伤残严重；有的胳膊断了，有的腿折了，打成半残连襟带秧的不少。我虽不是公社书记了，但是看到自己人打自己人我心里格外难受不安。总而言之，我还是一个共产党员，在采桑公社工作了十几年，百姓与我还是有感情的。郭万军昨天也被打伤了，他还在老家住着养伤呢。今天光采桑公社来了十二三个人呢，上午都没入了院，说是现在没有接骨医生，叫往安阳、新乡转院呢……”说着说着，秦书记的眼里充满了泪花。
　　任羊成听着秦书记诉说，他也非常内疚，这就叫“文革”。“秦书记，那样吧，你快去找辆车，把他们都拉回家，我挨门上户给他们接骨治疗，保证能治好。我家祖传‘骨科、针灸医生’，你还不信我吗？红旗渠、南谷洞工地时，胳膊腿折的我哪个没治好？请你给伤员们说一下。”
　　秦宽录一听任羊成的快言快语，顿时开怀大笑：“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今天真是遇到贵人帮忙了！老任，那我就太感谢你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辆车来。”
　　秦书记高兴地急忙去找车，走了不到二十来米，急忙又返回来了。
　　“老任，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呢？刚才说着就忘了大事了。”秦宽录说。
　　“老秦，真是不瞒你说，真是有一天二顿没吃饭了，昨天夜里就还挨斗呢，如今身无分文……”
　　任羊成和秦宽录坐上大卡车，车上坐有十几名伤号，向采桑公社驶去。
　　任羊成在采桑公社大门东边开了诊所。骨科、针灸那天，任羊成对十二名患者一一作了接骨、包扎。从此，任羊成在采桑公社开始了为百姓接骨、针灸。他对釆桑公社的田井沟、土门和交远的村庄都是主动上门，服务态度良好，有求必应，方便群众，受到当地群众的大力赞扬。
　　由于他接骨技术过硬，南来北往的人到处传颂，就连林县县北的东岗、任村、陵阳的人也都知道了。
　　1968年4月16日，省革委、省军区宣布，杨贵任林县人民武装部第一政委、林县革命委员会主任。这一消息在林县各公社各大队传开后，各地社员群众、学生，奔走相告，争相传说着：“我们的好书记杨贵又回来了！”
　　林县的太行山麓，山又变青了，地里的庄稼又变绿了。红旗渠配套工程因“文化大革命”干扰破坏耽搁了两年，伴随着杨贵的复出又将复工了。
　　以杨贵画线的“罢官潮”又复职了。
　　林县革命委员会成立后的一天，杨贵、马有金、秦志华等领导同志来采桑公社，查看支渠遭到不同程度破坏和水流失严重问题，并对秦宽录说：要立即着手整修、续修，一定要关心群众生活，一定要抓革命，促生产。把当前生产抓紧抓好，保证五月小麦大丰收。
　　杨贵考察渠段后，他们一行来到采桑公社大门口，看到任羊成坐在骨科门诊所，大吃一惊。
　　任羊成在屋内坐着，两手用镰刀刮着竹板。
　　“任羊成，你在这里干什么？”杨贵说。
　　“杨书记，你回来了！”任羊成顿时两眼泪如雨下，“我在这里当医生。咱们修红旗渠成了造反派的敌人，你也受罪挨批斗，我们跟着受罪同样挨批斗；多亏秦书记给我找了个避风港，在这里开起诊所。”任羊成说。
　　这时，杨贵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任羊成，你一个抡大锤、扶钢钎、手握大撬身背大绳的放炮除险英雄，满手老茧，连筷子都捉不好，还捉钢针，搞针灸？”说着说着语气严肃起来，“羊成同志，你要记住你是一个共产党人无论，何时何地要保持共产党伟大而光荣的荣誉，决不能做对不起百姓的事，不能坑害百姓，更不能欺骗群众。”
　　“杨书记！我是一个共产党员，我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老百姓、庄稼汉；我是一个实实在在按摩、针灸的医生；我是一个实实在在祖传医学骨科医生。我是第四代了，问秦宽录书记、马有金县长，在红旗渠工地上，治好了多少伤筋断骨的民工，来到采桑又治好了多少伤筋断骨的百姓？”我任羊成诚实地说着心里话。
　　任羊成（右）王师存（中）向老书记倾诉衷肠
　　秦宽录接着说：“杨书记，任羊成说的句句属实。”并给他诉说起来任羊成采桑行医的经历。
　　马有金也跟杨贵说：“任羊成是有这门手艺，在工地如实这样，他是一位优秀的好党员，确确实实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好同志！”
　　顿时，杨贵高兴地说：“羊成,你有这方面的技术，明天我给林县人民医院院长说一说，推荐你到林县人民医院，任骨科、针灸门诊。到那里人多，上边也不断有人来林县参观红旗渠。最近，刘建勋省委书记、李先念中央首长也要来。有的领导提出要见劳模，你躲到这里不太方便。”
　　任羊成说：“杨书记，中！我家真是祖传，人民医院当然好啦。”
　　任羊成于1968年5月进入林县人民医院，当起了骨科医生（3年）。由于他医术精湛，外地市、县的好多患者前来医治，患者痊愈后，为他赠送了不少锦旗。
　　1969年冬天，石板岩太行隧洞开工时，王天生来找任羊成，叫他去太行隧洞除险，并让他去传授打眼放炮技术。任羊成说：“你再去石柱找一找申起艾，我这里工作忙，有时间我就去了，我们都是从南谷洞到红旗渠的老搭档。”
　　任羊成利用病人保养和病人少的时间修建太行隧道。后来就把坐诊时间定为星期二，如有紧急病号，专车去找他。工程顺利后，任羊成就对申起艾、王天生交代，有困难来人民医院找他，互相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