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瞌睡虫

　　话说巧儿一看见那一群青年男女以后，特别是发现那个为首的高大汉子，相貌端庄、气质非凡，心中竟然有一种时曾相识的感觉，玉莲直觉感到，这位公子一定也是为那藏宝而来，巧儿暗道，如若所料不差，以我的判断，此人一定大有来历，只是不知道是敌是友也？要问此人姓啥名谁？家住何方？因何到此？巧儿正在狐疑，正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巧儿与那人恰巧四目相对，只见那人相视一笑，好像看破了巧儿的心思似的，忽见那人舒展双臂，分开众人，看似无意而其实有意地迈着方步朝巧儿走来，挨到那巧儿身边，低声笑道：“妹妹好美，我们认识认识如何？”巧儿正想摸清对方的底细呢？不料他竟自己主动找上门来了，正和那巧儿的心意，于是巧儿笑道：“同时天涯游乐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四海皆兄弟，小女诚愿结交你这个朋友，敢问兄台高姓大名，仙乡何处？贵庚几何？”那人笑道：“好爽快的人儿，小妹妹听好。”那人也不直说，却随口吟出一首诗来，诗曰：
　　少年时节多荒唐，长向槐国梦黄粱。
　　故人不知我是谁？先听一曲满庭芳。
　　巧儿暗笑，看此人长得人高马大，原以为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用几句好话不就套出他的实情来了吗？未料他竟然是外拙内秀，粗中有细也，看来是个硬茬子，我倒要留心了，此番斗宝，非同往日，现在是太平盛世，天下安定，百姓乐业，如今收藏之风盛行，此次天下珍宝齐聚缥缈峰，必然招来天下英雄豪杰，到时必然有一番激烈的争斗，如果是友，我们就有一得力膀臂，如果是敌，我们就增加一个劲敌，所以，我要先了解一下此人的虚实，然后我们再去寻找玉莲妹妹？
　　巧儿主意已定，计上心来，巧儿婉转一笑，说道：“兄台好生有趣，竟然给小妹妹打起哑谜来了。”那人笑道：“好妹妹，敢问闺阁芳名。”巧儿不假思索，也口占一绝，诗曰：
　　黄粱梦觉便回头，负剑长吟四海游。
　　遍与人间留佳话，那堪野史数风流。
　　那人笑道：“好妹妹，为何不真言相告，莫非还对在下有疑心不成？”巧儿笑道：“兄台不也未露真情吗？”那人笑道：“既如此，好妹妹听真。”那人又朗吟一首古诗，诗曰：
　　吾祖乃是老寿星，倒骑毛驴四海行。
　　勘破武皇绝户计，方到罗浮隐仙踪。
　　巧儿笑道：“原来是岭南张公子也，小妹妹有礼了。”巧儿不待那人发话，随口也吟诗一首，诗曰：
　　我祖是人不是仙，曾伴六郎镇三关。
　　良朋好友座上客，天下谁人不称赞。
　　那人笑道：“焦姑娘巾帼不让须眉，愚兄真佩服也。”闲言少叙，此时巧儿和那人就像多年未见面的老朋友一样，亲切地攀谈起来，暂且不提。书中代表，这一群衣衫华丽，谈吐不俗的青年男女，都是那人的帮手，而那个身材魁梧的青年，就是他们的首领，此人张，名保，字谦之，江湖有个雅号，人称九头鸟，他的先祖也是中原人氏，其于明朝万历年间举家南迁到了岭南，几经搬迁，最后在菀香村落户生根，至今已有二百余年也，现在张家是人丁兴旺，家财万贯，是当地有名的大户了，这张保生性豪爽，好武功，爱收藏，喜欢结交江湖朋友，前些日子，从朋友口中得知缥缈峰出现几件稀世珍宝，张保志在必得，所以和那芳韵南海的娇妻，人称菀香妹的郑一娘一合计，就带着十几个仆人兴冲冲地赶来了。
　　这个九头鸟张保和菀香妹郑一娘都不是一般人物，乃是南国的一对豪杰夫妇，这二人都有一身本领，更有一副热心肠，平日里救困扶危，仗义疏财，小小年龄，早已名声在外，可以说一提起这二人的名字，那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要论这二人的名头，就不得不从一个和田玉石枕的故事说起，原来事情是这样的，这个张保的先祖不是别人，乃是当年奉旨通使西域，踏遍天山荒漠，大河绿洲，会见牛郎和织女，带回天马、古玉，远播国威，造福后世的使者，被汉武帝钦封为博望侯的名人张骞也。
　　据史书记载，那张骞在西域住有一十三年，历经许多磨难，终于见到了大月氏国王，完成了出使西域的任务，大月氏国王送给张骞一匹大宛良马和许多金银珠宝，又派了一个神射手堂邑父给张骞做随从，张骞就和那个随从一起回国了，一路无话，这日来到了一个地方，只见这里水草茂盛，牛羊成群，在一条长长的河畔上搭有许多牛皮帐篷，宽阔的街道上穿流着南来北往的牵着骆驼的商人，端的非常热闹，张骞一打听，原来已经回到于阗了，张骞知道，这于阗出美玉，于是张骞对堂邑父笑道：“贤弟啊，我们再走几个月就到内地了，尝听人说这个于阗出宝玉，只是没有亲眼见过，今日路过此地，我们怎么可以错过也。”
　　于是张骞主仆二人就牵着马在人群中闲逛，二人刚走到东市，看到一个摆摊的，一声声喊道：“卖和田玉啦，在玉龙河捡的和田玉籽料，识货的快来看啊，货卖识家。”没有人搭腔，就他一个人吆喝，吆喝了一阵子，见没有人过来，心中颇为不快，吆喝的就没有先前那么响亮，以后干脆不再吆喝，有问的就回一声，没有人问，就在那里低头不语，张骞本来就是想买玉的，瞅着这人大呼小叫的要卖和田玉，正中下怀，张骞就带着随从走过来了，卖玉的见张骞一身汉服，相貌堂堂，像个做官的，一个随从手里牵着大宛马在后跟着，觉得是个真买主，顿时来了精神，于是满脸笑容，大大咧咧地说道：“走遍于阗，没人有我的和田玉好，我在这里摆摊已经近一个月了，竟然没有一个识者，我已经打定了主意，再卖不出去就不卖了。”
　　张骞笑道：“小哥啊，这么说，你的和田玉一定有什么令人惊奇之处喽？可以给我们介绍介绍一下吗？如果真的神奇的话，我就要了。”那卖玉的听张骞要买玉，于是他便眉飞色舞地说了起来，那小伙子笑道：“老爷啊，我也是内地人，小人姓张，名长发，安徽萧县人氏，祖辈三代一直经营和田玉，可以说是经手过数不清的名玉、好玉、妙玉，可是从未见过这么神奇的美玉也，这美玉是个籽料，个头特大，形似卧枕，色如虎斑，更有一样好处，冬暖夏凉，春平秋和，客官不信，我这里有春夏秋冬四首古诗为证。”诗曰：
　　其一
　　春暖花开人最娇，酣睡不觉日已高。
　　我有玉枕好睡眠，清晨登山书声飘。
　　其二
　　夏日炎炎似火烧，浑身汗出如水浇。
　　于阗觅来白玉枕，一觉醒来暑气消。
　　其三
　　清秋月夜悲寂寥，我有玉枕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其四
　　寒冬腊月大雪飘，千家万户篝火烧。
　　只有老夫不怕冷，高卧玉枕还露腰。
　　张骞要过玉一看，原来这是一块璞玉，古人是指蕴藏有玉之石，或未琢之玉。《韩非子．和氏》：“王乃使玉人理其璞，而得宝焉。”这是指蕴玉之石；《孟子.梁惠王下》：“今有璞玉于此，虽万镒，，必使玉人雕琢之。”这是指未琢之玉。古人对璞玉十分珍视，被当作宝物。明代科学家宋应星在《天工开物》中曾有详细记载:“凡璞藏玉，其外表曰玉皮，取为砚托之类，其价无几。璞中之玉，有纵横尺余无瑕玷者，古帝王取以为玺，所谓连城之璧，也不易得。其纵横五六寸无瑕者，治以为杯斝，此已当之重宝也。”说明玉在古代是非常珍贵之宝。故和田玉有皮者尤其珍贵，皮有洒金、秋梨、鸡血等名，盖玉之带璞者，一物往往数百金，人不谓其玉，而称之曰宝。
　　张骞是翻来覆去看，发现这是一块极稀少的璞玉，此璞玉，长约半臂，宽约一掌指，厚约一拳，重约十余斤，石面满布斑驳光点，状如龙形，色如虎斑，以掌抚之，光滑圆润，似脂似膏，若有汗出，不觉一种快意油然而生。那张骞本来就是学满五车，才高八斗的大儒，更有这万里之行的经历，知道和田玉有清热、降温作用，在夏季用玉石枕可以起到清凉醒脑，平肝熄风的作用，这种和田玉石枕十分难得，他在西域十几年，经常与当地人交流，对玉也颇有见识，断定这是一块不可多得的璞玉，张骞心中大喜，便买下了，从此张家便有了这样一件传家宝，一代传一代，代代相传，此枕传到张保手里时，已经有两千二百多年的历史了，可以说是件价值连城的稀世之宝也。再说菀香妹，也有一段神奇身世，菀香妹的曾祖父郑芝龙，福建省南安市石井镇人，弘光时监生，隆武帝赐姓朱、并封忠孝伯，世人俗称其国姓爷，其曾祖母田川氏，为南海某著名岛主，菀香妹的祖父便是大名鼎鼎的民族英雄郑成功，这个菀香妹也是名人之后也。闲言少叙，且归正传。
　　话说巧儿和张保说了一会话，心中挂怀那玉莲，于是，巧儿对张保笑道：“小妹妹还要找一个姐妹，就不陪哥哥你了。”那张保笑道：“既然妹妹有事，那就在此分手好了，日后有机会去岭南，一定到菀香村一聚啊！”巧儿也笑道：“那个自然。”说罢，巧儿就出洞去了。话说巧儿走出洞外，心想，那贼人身带宝物，怎么敢到这闹市中来，一定藏匿于深山隐蔽之所，我不如再到那个古庙看看，也许能够找到新的线索，于是巧儿拿定主意，到街铺了买了一些干粮和水果，准备了过夜用的东西，又买了一把雨伞，结束停当，就寻旧路，朝那古庙而去，那巧儿本来擅于狩猎，对山泽路径很熟悉。
　　因此，没有太多困难，在下午三点多就找到了那晚留下的暗记，那巧儿稍微休整了一下，看周围没有什么异常，于是，巧儿就提着雨伞，小心翼翼，悄悄向庙宇靠近，巧儿围着庙宇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情况，这时巧儿从庙后门飞身上墙，朝院里细瞧，院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动静，巧儿跳下墙来，进到庙里，就一间屋一间屋的慢慢寻视，当来到前院时，突然听到吱舏一声门响，巧儿束身藏起，躲在一傍偷看，这时从一间耳房走出来一个妙龄女子，巧儿定睛一看，正是前日那个逃走了的那巧儿，巧儿一阵欣喜，真是巧极了。巧儿本想立马上前捉拿，又一想，不妥，万一贼人不是她一个，岂不是又要落空？
　　那巧儿吃一堑，长一智。我现在确知此庙乃贼人藏身之所，正是跑了和尚走不了庙，我且跟定了她，以后再做道理，巧儿藏在隐蔽处，继续观察她有何行动，那妙龄女子来到院中一边活动腿脚一边自语道：“这两天累死人了，你个死鬼真坑人，说好的在无名岛会合，老娘信你，你却不在那里，让老娘白白跑了这多冤枉路，老娘我再也不信你的鬼话了，我现在回来了，不是也没有什么事吗！这里山高林密，洞窟遍地，怎么不能够躲避开那贱人，如果官府来人多时，就藏上几日，也就过去了，倘若那贱人自来，凭她那两下三脚猫功夫，也奈何不料老娘我，这两天光跑路了，也没有捞到睡个安生觉，身上黏糊糊的，衣服都快臭了，现在天还早，不如去后山寒潭，洗个泉水澡，倒也痛快。那妙龄女子嘴里哼哼唧唧，说个不停，那妙龄女子返回房里，不多一时复出，手里提着一个包裹，袅袅娜娜朝庙后走去，到了后院门边，那妙龄女子一个飞身就越墙而出，巧儿是暗中相随。
　　且说巧儿尾随那妙龄女子迤逦来到后山，果然看见两山之间有一个深潭，潭水清澈见底，有一条小溪穿潭而过，涓涓细流弯弯曲曲流向远方。巧儿暗道：“这儿清新幽静，倒是一个修真养性的好地方。”那妙龄女子跳入潭中，向深处潜去，巧儿躲在一边，侧耳细听，开始还听见水响，过了片刻，不见了动静，巧儿猛然惊觉，莫非有咋？巧儿长身一看，空有一潭碧水，那妙龄女子早已不见了踪影也。这时巧儿才发觉自己又着了那贼人的道了，中了那妙龄女子的金蝉脱壳之计也，不由心里一阵翻腾，真是难过也，不过这次巧儿也想通了，知道就是硬抓，也不一定得手，只好作罢，巧儿返身庙里，心知那妙龄女子不会再来，径直进到那间耳房里，一看房间摆设整齐，被褥也很干净，此时，天色已晚，巧儿吃些点心，水果，将门虚掩，倒身在床，和衣而卧，呼呼大睡起来。不提。
　　且说到了半夜，那巧儿起来方便，忽然听到窗下有人低语，巧儿吓了一跳，怎么贼人还在啊！巧儿装作不知，回到床上，佯装入睡，竖起两只耳朵留心听之，只听一人说道：“这巧儿胆量不小啊，竟然还敢在此睡觉。”另一人说道：“艺高人胆大嘛，这有什么奇怪的呢？”先前那人说道：“我说啊，兄弟，还是小心点好，岂不闻‘小心驶得万年船吗’？”另一人说道：“哥哥说得有理，我们还是去老地方吧！”巧儿听脚步声走远了，就蹑手蹑脚地跟过去了，前边两人一边唠嗑，一边朝前走，转过几道弯，来到一片石林内，走到一张石桌前，其中一人将石桌挪开，露出一个洞口，那二人并未立即下去，却坐在石凳上聊起天来，只听先前那人说道：“兄弟，咱们此番奉命下山，为的是那缥缈峰藏宝而来，干成了是大功一件，不是为了那巧儿丫头的生死安全，我们兄弟犯不着，免得吃力不讨好，反受埋怨啊！”
　　另外一人说道：“兄弟懂你，可是听说那个什么宝贝现在九头鸟张保的手里，这个人可是不好对付啊。”先前那人笑道：“不妨事，这张保虽然武功高墙，乃是匹夫之勇，好对付，只是他那个菀香妹老婆却是出了名的刁钻古怪，江湖上很多高手都栽在她的手下也。”另一人笑道：“哥哥啊，对付九头鸟，兄弟没有办法，但是，对付他老婆，小弟倒有个主意。”先前那人笑道：“是什么主意啊，如果真能摆平了她，得了宝贝，大哥赏的银子七成归你。”另一人笑道：“说什么呢？咱们兄弟情同手足，照老规矩来，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先前那人笑道：“是什么办法呢？”另一人笑道：“瞌睡虫。”先前那人笑道：“什么瞌睡虫。”
　　另一人笑道：“哥哥啊，你读过西游记吧，那孙猴子不是每逢仙女，将毫毛一吹，变成无数瞌睡虫，那仙女不都老老实实睡觉吗？”先前那人笑道：“兄弟真会寻哥哥开心，你要有那孙猴子的本领，还帮人家盗什么宝贝啊，还不回你的花果山享福去啊？”另一人笑道：“不是说笑，兄弟真有瞌睡虫也。”先前那人说道：“兄弟啊，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可也不能够干那下迷香的事，不然以后我们怎么在江湖上立足啊！”另一人笑道：“哥哥放心，兄弟自有妙计。”先前那人笑道：“如此甚好，时候不早了，明日便去，现在去下面睡一会好了。”那二人下到洞里去了。不提。且说巧儿无意中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想，这是一个新情况，必须回去，不然，晚了宝贝就要被盗也，于是巧儿急急忙忙回去报信去了。
　　书到这里，暂告一段，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