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英雄血染鸻鹉崖

　　林县与山西交界的山西一侧，鸻鹉崖，这里白云缭绕，雾气弥漫。奇险绝壁数百丈，据当地人讲，除了鸻鹉鸟之外，其它鸟类都飞不上去。群众称之为“鸻鹉崖”。
　　为了攻克鸻鹉崖，城关公社8名青年自告奋勇，从山顶下崖作业。山顶插上了8根钢钎，比鸡蛋粗的大绳，一头拴在钢钎上，一头拴在民工腰间。在那上无寸物可攀、下无立足之地的悬崖上，他们撑着脚尖，踏着崖坎，用力控制身子的悠荡，用毕身的精力抡锤打钎。经过3个月的苦战，鸻鹉崖的半个脑盖全部倒在漳河滩上，为红旗渠开炸了一条通道。被崩的鸻鹉崖，沟壑纵横，块块巨石，稍一震动，似河水翻滚，散落到施工现场。为此造成伤亡事故，令人不可挽回。
　　1960年5月10日，城关公社民工张文德、苏福才、杨黑丑三人在鸻鹉崖施工。在打老炮时，放过炮后，他们急于进炮洞施工，张文德先进去没有出来，苏福才接着想去救他，他们二人都没有出来后；杨黑丑赶快又进去了，因洞内烟污染缺氧，异味反常，造成三人死亡……
　　6月7日，逆河头大队28岁的青年余尚增，由于不懂操作规程，在往炮内装药时，用锨头去装，结果锨头与石头摩擦出火花；一股火气冲天而起，引燃了火药，轰的一声他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6月12日，城关公社槐树池大队的民工正在“谷堆寺”段下紧张施工。上午九时许，民工正干得热火朝天，崖头上一块巨石突然坍塌，带着巨大的石流滚下山崖，砸向施工的人群，当时牺牲9人，重伤3人。望着一具具尸体抬过漳河对岸，民工们痛哭流涕。分指挥部的指挥长从其他工地赶来，看到现场如此惨状，双手拍打自己的脑袋，泣不成声，自言自语道：“老天呀！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大的惩罚，我如何向乡亲交代呀！”蹲在地上，呆如泥人。副指挥长哆嗦着放下电话，满眼泪珠跑到河边也不知深浅顺漳河水漂到河边，跪倒现场痛哭不止……
　　牺牲的民工中有一位刚结婚没几天的女青年，还有一位是19岁未婚的小姑娘，她头上带着花格新方巾，身上穿着花棉袄。那天在上工路上还一路唱着小曲。她不知道，巨石却砸在她的头上，骨肉和花棉袄砸成碎片，溅在太行山上的崖壁……
　　崖壁上洒着片片血迹，那就是英雄林县人民的儿女血，也是太行山的泪。当地群众看到后，谣言四起：说大炮惊扰了鸻鹉鸟精，如果要这样继续修红旗渠，以后出的事故还多着呢，那里有妖怪，比白骨精还狡猾。闹得人心惶惶，干部和民工心神不定，情绪急剧低落。
　　事故发生后，“杨贵不顾群众死活”“红旗渠是死人渠”，来自上上下下的指责甚嚣尘上。继续修还是半途而废，红旗渠总指挥部和各分指挥部的人都看着杨贵。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为了林县人民的根本利益，红旗渠决不能半途而废！”杨贵下了决心。总指挥部采取果断措施：鸻鹉崖险工地段暂停施工。准备集中力量突击其他工程，从中摸索经验，然后组织精兵强将会战鸻鹉崖。
　　总指挥部连夜召开会议，对鸻鹉崖段，分析险情，研究对策。决定组织各个公社精兵强将，来一次大会战，从而决定各分指挥部组织民工认真学习毛主席著作《愚公移山》，召开先进人物讲用会、忆苦思甜会，学习红军《长征》精神，层层动员，树立信心，增强意志。
　　成千上万的先烈，为着人民的利益，在我们的前头英勇地牺牲了，让我们高举他们的旗帜，踏着他们的血迹前进吧！民工们通过学习讲用会，大大提高思想认识，认识到完成家乡不再缺水的梦想，是为了子孙后代造福。党员、团员和民工不约而同地自报写申请书、再战书；雪片似的向总指挥部飞来，一时间来自各公社分指挥部1500名勇士，组成突击队，要准备在3000米长的鸻鹉崖摆开大会战的战斗。
　　为了加强领导，杨贵把南谷洞水库工程指挥部指挥长马有金调来红旗渠工地和王才书一起指挥。指挥部领导与民工实行“五同”，哪里艰险就出现在哪里。上工前他们都把值钱的手表等物件放到家里，告诉炊事员，如果自己回不来，就把这些东西献给红旗渠。
　　马有金一到红旗渠总指挥部，立即会同红旗渠副总指挥长尹丁山及具体负责施工安全的同志来到鸻鹉崖施工工地。他们对崖下、崖身的施工场地进行细致查看，广泛听取大家的意见，结合施工事故现场得出结果，要想确保施工安全，必须每天放炮后，对崖身的活石进行除险清理，民工方可进入施工。
　　马有金回到指挥部，立即召开总指挥部领导会议和分指挥部负责人会议。马有金说道：“我们红旗渠工程刚开始，除险工作还是个空白，这就需要大家多动动脑筋想想办法了。什么叫安全生产，要想确保施工绝对安全，就必须对崖身、崖顶及周边活石进行清理，我看我们有必要组织一支专业除险队。”与会同志都说：“老马说到焦点了，很有必要组织除险队。”都对老马的建议进行了肯定。
　　“怎样组织呢？老马谈谈你的看法。”王才书说。
　　“难呀！这方面的人才，何处去寻找呢？”尹丁山同样忧虑重重。
　　“是啊！这方面的人员一时怎么筹备，现在还是个问题。”与会同志也纷纷议论着。
　　“人员筹备嘛……”常年战斗在水利战线上的马有金看来心里有数。
　　稍作思考，马有金突然询问：“哦！任羊成在不在工地，他现在在哪里？”
　　“他是爆破队队长，在工地负责放炮工作。”尹丁山回答。
　　“下工后叫他来一趟，我有事给他说。”马有金说。
　　这时，王才书和刘乃杰眼中已有泪花流露。马有金看他们的表情，顿时站了起来说：“怎么了？”刘乃杰回答说：“任羊成去红石崭工地腿伤了。”老马急忙说：“他现在怎么样，任羊成在南谷洞水库是特等劳模，阎王殿里报了名的大英雄，好！我必须去看看我的老部下。”
　　于是王才书、刘乃杰和马有金来到任村公社“谷堆寺”的工地，远远看到任羊成拄着拐杖在工地指挥装药、放炮。他们来到任羊成跟前，任羊成一眼见到老领导就急忙说：“马县长您来了，早知道您来了可我没有去看您。”
　　看到任羊成，马有金心里很高兴：“倔犟的羊，我老黑马来看你，听说你受伤了，我心里很难受。”因为都是爱开玩笑的搭档，也是同志之间密切的称呼。在南谷洞水库还是红旗渠工地，民工都称马有金“黑老马”。马有金心眼很好，善良能干，在工地艰苦朴素，和民工一起同吃、同住、同劳动，既是总指挥，又是带头实干的战斗员。马有金和任羊成开玩笑后，马有金说：“倔犟的羊，现在敢不敢蹬山下崭，我看你已经不敢了……”
　　任羊成一听老马的激将话起劲了，说着：“老马现在你敢给我比赛呀！不要认为今天我拄的棍，明天我就不拄了。老父亲说过羊是靠坚持忍耐锻炼爬山的，杨家将是有骨气的虎胆英雄，我虽没有你有文化，但是杨家将的虎胆我是有的。”
　　“那你不怕死了吧？不怕鬼吧？”马有金说。
　　“死算什么，死是个蛋，鬼是什么，鬼是个球。”任羊成说。
　　马有金一听任羊成的话，就知道还是当年在南谷洞水库工地时，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死的倔强性格，心里就踏实多了。就接着给任羊成说：“鸻鹉崖准备搞个大会战，安全是个大问题。经指挥部研究决定，要组建一支除险队，我想叫你去。你去把南谷洞水库除险的绝招施展出来，再熟悉一下怎么样？”
　　这个刚毅坚强的汉子连考虑都没考虑，就急着说：“马县长，什么时候组建？给我几个人？”
　　“人员给你挑，结合工地需要，几个人你说了算，你还是队长不变。只不过是名字变了，爆破队改名为除险队了。”
　　任羊成稍微思索了一下说：“我想还是在南谷洞水库工地过来的那10来名优秀炮手，要是石板岩公社上坪大队王天生来就更好了，他可是我们除险队员的老师，王天生可是个好同志，马县长就需要你给帮忙找一下。”马有金高兴地说：“王天生现在还在南谷洞水库，他经常给我说，要来红旗渠工地和你一块干呢。等等我给郭更福打个电话保证明天准来。”任羊成高兴地说：“他来了我们队就强大了，以后不足的话再说，再训练一批也中；反正你是领导，我的要求你做主。”
　　“好，一切听你的，不过你现在不能下崭，腿还没好。”
　　“老马没问题！我能顶得住，除险不是抬石头走路，两支胳膊用力，下腿绑得紧紧的。如果停下来，工程进度就要变慢，除险工作耽误一天，工地上这么多人等着，少干多少活。”
　　“那样吧，明天你把他们都领来，我和你们一起去鸻鹉崖把现场清理一下，便于以后开工顺利进行，就当为死去的英灵祈祷吧。”
　　“请马县长放心，我一定会听党的指挥，服从命令，坚决完成任务。”
　　马有金当天把组建除险队的事，给杨贵书记汇报了一下，并说：“明天，叫他去鸻鹉崖把现场清理一下。”
　　因为马有金知道任羊成的保证是一言九鼎。
　　第二天，任羊成带着水库上过来红旗渠的爆破突击手，今天已改名为“除险队”。由桑广富、王天生、申起艾、程印子、雷贵仓、王朝华、王楼全（王楼全他是除险队最小的，除险队成立后参加）、秦来吉、崔增兵、方国保、王如吉（后有杨青、元李周等人）十几人组成的除险队来到鸻鹉崖工地。
　　为了鼓舞除险队员的士气，今天一大早，杨贵、马有金、王才书等总指挥部的领导也来到现场。
　　任羊成带领着他的老伙计们进入鸻鹉崖工地现场后，王天生也从南谷洞水库工地赶来了……
　　第二天，他们12个人分了4个组。把钢钎打好，把大绳拴好，任羊成、王天生、桑广富、申起艾他们一个个把绳系在腰间，把锤、钢钎背在身上，手拿着抓钩下崭：
　　“呜——”
　　“呜——”
　　随着两声悠扬的呼号，抛下一团团大粗绳，接着，这里便出现一个十分惊险的场面：一个接一个地腾空而起，像四根利箭射向漳河上空，哗啦啦的险石，一阵接着一阵，发出哗啦啦般的巨响……
　　四人在半山腰，像是4个大神鹰飞荡在空中，霎时像壁虎一样悬在峭壁上，用钢撬、抓钩把悬崖上的块块活石，一个个撬下来，一个个钩下去；块块险石落入漳河，飞起的浪花溅到太行山上的石壁上。这是漳河倾诉的泪花。
　　当他们下到崖根时，看到碎衣肉块，石壁上的片片血迹，顿时他们的心碎了，眼泪止不住地滚动着……他们捡起碎布去擦，捡起碎布的手在不停地抖动，取出腰间的小锤，双眼满含泪水，将一片片血石敲掉。清理现场用了整整两天，为下一步鸻鹉崖大会战做安全后备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