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解放七十年

　　5月20日，春光明媚，阳光灿烂，儿女们提着各自的拿手菜及礼品，登门给母亲、父亲祝寿。秀兰嘻嘻地笑着：啊呀，你们是给你爸祝寿的，我是捎带着沾点光罢了。
　　德仁乐呵呵的：我说老婆啊，你的生日在五月，我的生日在七月，今天给你做生日，我是沾你的光了，呵呵......
　　红梅说：我来说句公道话，你们谁也不沾谁的光。今天是三喜临门，既是给你们二老做生日，也是给我们居住的西安做生日，西安是5月20日解放的呀！
　　红玉、逢玉、怀玉齐声说道：是呀，西安正是70年前的今天获得新生的，让我们共同举杯祝贺西安解放70周年。
　　他们早就斟好了六杯红葡萄酒，于是大家举杯碰杯，然后一饮而尽。红梅说：今天我们姊妹四人来给爸妈祝寿，没有让孙子辈来，人多了，乱糟糟的，反而会影响你们的平静生活。
　　于是，大家不拘形式，吃着烧鸡、腊羊肉、八宝饭、猪头肉、冻冻肉、蛋糕、面包......频频举杯祝寿。红梅提议：纪念西安解放70周年，爸爸是亲身经历者，最有发言权。爸爸可以先做准备，还要作一首诗，作为献词。我和红玉和面、炒菜，准备中午吃手工臊子面。妈，我看冰箱里面有一碗臊子，好像就是为吃臊子面准备下的。
　　秀兰笑着：你们真有福气，我昨天才炒的臊子，够美美地吃一顿酸汤面了。
　　红梅、红玉走进厨房，又是和面，又是切菜，还用温水泡了黄花、木耳。午饭准备停当，大家便聚在一起，听德仁讲西安解放的故事。德仁还未发言，已经激动起来：这件事情我记忆太深刻了，别说过了70年，就是过上80年、90年甚至100年，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众人哄堂大笑，秀兰笑嘻嘻地：老头子，别吹牛了，西安解放100周年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睡大觉哩。
　　室内又是一片笑声。德仁说：不说不笑不热闹，庆祝西安解放70年，要的就是这种热烈的气氛。1949年5月19日清晨，在周至伪县政府任职的父亲被逼迫坐上汽车逃亡汉中，姐姐当时在西安上学，我和母亲、哥哥坐着舅舅赶的带着简易篷子的马车奔向西安。周至距西安虽然只有180里路程，却不通汽车，走的全是农村的土路，何况我们坐的是铁轮大车，咯噔咯噔地走得很慢。再说，还不知道西安究竟解放没有，要是正在打仗那就麻烦了，所以舅舅也不急着赶路。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行人，也没法打听西安的消息。后来，母亲觉得头晕，舅舅便搀扶她下来透气。我和哥哥也下来透气，舅舅从车厢里取出一袋花卷，一大瓶凉开水，于是一人一个花卷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吃饱了，再喝点开水，大家便有了精神，母亲头也不昏了。望着道路两旁金黄色的麦田，舅舅有点着急：这麦子也该收割了，快解放吧！
　　大家坐上马车，继续前行，一阵阵南风带着麦香扑面而来，路上仍然不见一个人影.......
　　逢玉插话说：爸，你们也真胆大，荒郊野外的，也不怕遇到土匪，或是碰上国民党军队。
　　德仁说：事情赶到这儿了，害怕也没用。再说战争时期，路上哪有土匪？国民党军队吗？早就逃之夭夭了。
　　德仁继续说：当然，路上空旷无人，我们也有些担心，在太阳偏西的时候，到了一个村镇的客店，我们就趁机歇脚了。客店老板说：今天有人回来说，西安城门紧闭，还没有解放。解放军前天已经占领了咸阳，敌人撤到渭河南岸防守，把渭河铁路桥炸毁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不免冒出一身冷汗，舅舅说：多亏今天我们没有赶路，要是到了西安，乱糟糟的，进不了城，还不知如何是好呢。
　　第二天，吃了早饭，客店老板说：你们上午好好休息，吃了午饭再动身，估计西安下午会解放的，那时秩序安定了，你们可以平平安安地进城了。
　　我们听老板说的有道理，也就放心地休息、睡觉、等待......吃了午饭，我们坐上马车出发了，一路上还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人影。走到半路，迎面走来两个背着步枪的军人，站在马车前，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他们戴着“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胸章，和“八一”红星帽徽。啊，他们就是久闻其名、未见其人的解放军，我不由得肃然起敬。他们笑容可掬、态度和蔼地问道：老乡，你们这是到哪儿去？
　　我和哥哥齐声回答：到西安去。
　　解放军朝车厢里望了望，挥挥手：你们走吧，西安已经解放了，一路平安。
　　怀玉插话说：这一下，你们放心了，三套马车加油赶路吧！
　　德仁说：是呀，马车是加快了速度，可是舅舅对路径不熟，东绕西转，走了不少弯路，等到了西安西门的时候已经暮色苍茫了。守城的解放军说：快进城吧，马上就要关城门了。
　　舅舅赶着马车，咯噔咯噔地穿过黑咕咚咚的城门洞，到了瓮城看见几个人正在西门大井上绞水。母亲说：咱们院子的水井是咸水，西门大井是甜水，甜水拉进城里是要卖钱的。
　　马车进入西大街，走在碎石路上，颠簸得更厉害了。天色说黑就立即黑了，电厂停电了，街道上一片漆黑。舅舅说：解放前西安有几句民谣，马路不平，电灯不明，电话不灵，特务横行。看来这话是真的了。
　　马车摸黑前行，舅舅说：骡子有夜眼，晚上眼睛比人眼看得清。
　　马车到了钟楼，摸黑进入西门洞，拐个弯出了南门洞，进入南大街。舅舅熟悉我家西安的住宅，赶着马车摸黑进入东木头市，向南拐进安居巷，稳稳当当地停在家门口。哥哥跳下车就去敲门，姐姐打开头门，大家都高兴地喊起来。于是大家一起动手，把行李、面粉搬进家里。
　　姐姐知道我们要来西安，早就蒸好了米饭，做好了肉菜，我们吃了饭，舅舅赶着马车去客店，妈妈给了他住店的费用。姐姐兴高采烈地说起西安解放的事情：胡宗南军队早就逃走了，解放军攻城没费多大力气，解放了西安。地下党组织工人纠察队保护工厂，免遭敌人的破坏。听说明天解放军要在南门举行盛大的入城式，我在学校里多做了几个小红旗，明天我们一块儿去欢迎解放军。
　　姐姐取出小红旗，我和哥哥津津有味地朗读着红旗上写的口号：毛主席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国人民解放军万岁，......
　　姐姐和妈妈睡在里间，我和哥哥睡在外间，说说话话，激动得半天睡不着觉......早晨起来，吃了早点，姐姐往学校去参加活动，我和母亲、哥哥到南大街去看解放军入城式。街上已经人山人海，锣鼓喧天，人人手里都拿着小红旗。入城式开始了，解放军穿着崭新的军装，扛着油光锃亮的武器，迈着整齐的步伐，齐声高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挥动小红旗，大声地呼喊口号，哥哥冲我说：你喊得声音这么大，把我耳朵还吵聋呢。
　　我辩解说：人家崇敬解放军嘛。
　　哥哥说：你既然这样崇敬解放军，那么我也参加解放军去。
　　哥哥说到做到，经过了一番曲折，不久在西北军政大学报名，成了一名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
　　德仁说到这儿，儿女们一齐拍起手来......德仁喝了两口开水，继续讲下去：一路几天，我火烧火燎的，在家里待不住，跑到街上去看热闹。在游行队伍里，学生装扮成蒋介石、宋子文、孔祥熙、陈立夫、陈果夫的模样，走在两边的工农群众，跳着花棍舞，唱着民歌小调：
　　蒋宋孔陈四大家族，
　　把我们人民害得好可怜，
　　今天我们要翻了身，
　　今天我们要打倒你们，
　　今天我们要打倒你们！
　　德仁说着唱着，怀玉说：爸，当时真的唱的就是这首歌，你一直记了70年。
　　德仁说：这还有假？他们唱了一路，我跟了一路，学唱了一路，早就唱得滚瓜烂熟。晚上回到家里，我唱着这首歌，姐姐拿着擀面杖跳着花棍舞，惹得大家直乐呵。我在文化馆门前看了解放军文工团表演的秧歌剧《兄妹开荒》，现在还记得开头几句：
　　雄鸡雄鸡高呀么高声叫，
　　叫得太阳红又红，
　　身强力壮的小伙子，
　　怎么能躺在热炕上作呀懒虫？
　　红梅笑嘻嘻地：妈呀，我知道了，我爸在农村的时候，早晨经常起得很早，从来不睡在热炕上做懒虫，原来是受到《兄妹开荒》的启示哇！
　　红梅的几句话惹得大家都笑起来......红玉插言说：时间差不多了，请爸爸朗诵庆祝西安解放70年的诗歌。
　　德仁说：西安解放70年来，变化很大，我只能是浮光掠影，拣主要方面来歌颂了。
　　西安解放七十年，
　　百废俱兴焕新颜。
　　城墙巍巍亮玉环，
　　城河清清荡舟船。
　　广场风光添异彩，
　　钟鼓二楼喜相连。
　　大雁塔前飞喷泉，
　　琼楼玉宇芙蓉园。
　　多彩大唐不夜城，
　　灿烂辉煌更无前。
　　青龙寺里樱花艳，
　　风光无限乐游原。
　　唐代曲江今又现，
　　碧波荡漾在城南。
　　闻名中外兵马俑，
　　英姿豪放永向前。
　　西安解放七十年，
　　心花绽放笑声甜。
　　大家一齐拍手说好好好，红梅乐呵呵地宣布：大家休息一下，等着品尝我和红玉做的正宗的渭北臊子汤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