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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作品名称:今宵酒醒何处      作者:青云之信      发布时间:2019-06-06 22:30:20      字数:5626

  当司马浩云闷闷地回到越王府时,却见凤翎独自一人坐在花厅里喝酒。
  “凤翎?你怎么在这里?”司马浩云惊讶地看着他。
  凤翎象遇到了救星一般,惊喜地放下酒杯,迎上前来:“浩云,你总算回来了!你不知道,小元子和小阎合伙欺负我,你可要替我做主啊!”然后是一脸的委屈表情。
  “小阎?”司马浩云皱了皱眉头,这个家伙该不是说的“小肃”吧?
  “对啊,就是小阎,今日才第一次见面,他就给我一个冷面孔。你说,这个样子,以后怎么同朝为官嘛?”凤翎继续诉说着。
  司马浩云不禁苦笑,你这家伙不过被“他”冷遇了一下就叫苦连天的,本君天天受气那岂不是不用活了?
  凤翎看司马浩云的脸色不是太好,便停止了投诉,正色道:“浩云,老头子们找你入宫做什么?”
  司马浩云淡淡道:“还能有什么?过几日便是除夕了……”
  “那么,是要定下大婚之期了?”凤翎试探地问。
  司马浩云不吭声,只是让小元子替他把外裳脱下换上常服。
  小元子帮他更好衣裳后便拿着换下的衣裳退了出去。
  看着小元子出去后,凤翎才说道:“浩云,不过是一场仪式罢了,把她娶回来,大家都安心了,也不会再找你麻烦了,何必较真?将来,你想娶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司马浩云却问:“小肃呢?”
  凤翎见他不理会那个话题,知道他不想说,便顺着他的话说:“那得问小元子,自从回府之后,小阎就躲在内堂,根本不理睬本公子,真让人伤心!”
  司马浩云愣了愣:“你们是怎么遇到的?”他开始还以为是凤翎来王府找他而不遇,因而受到阎肃冷遇的呢,原来是一起回来的?怎么回事?
  “就在那个戏园子里呀……”凤翎随口说道,忽然想起自己其实是跟踪他们俩才到那个戏园子去的,便住了口,心中暗叫糟糕。
  果然,司马浩云疑心地看着他:“戏园子?你怎么知道在那个戏园子里能遇到小肃?你别告诉我一切都是偶然的。”
  凤翎笑笑:“哪有那么多偶然呀?我听说宫里急着找你,我也跟着过来了,后来看到你走了,小元子却跟着一个特别标致的小家伙一起,我就猜那个标致的小家伙一定是小阎了,所以就上前打招呼,果然被我猜着了,哈哈……”他这样一说,果然很合情理。
  标致的小家伙?司马浩云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你这样的态度不被我家小肃嫌弃才怪呢?”
  “什么?他还嫌弃本公子?”凤翎怪叫道,“本公子虽然长得没有他标致,但是若论男人味,却比他强多了!如果一起去青楼,那些姑娘们一定都围着本公子转的……”
  司马浩云白了他一眼,这时,小元子已经捧着一个托盘上来了,正是为主君重新布置晚膳。
  “小元子,阎肃呢?他吃过晚饭了么?”
  “回主君,阎……阎公子他在屋里呢,他说他不想吃饭……”小元子说着,看了凤翎一眼。
  凤翎察觉到了,不满地说道:“小元子,可不许乱告状哦,本公子并没有妨碍小阎吃晚饭,他不肯吃饭可不关本公子的事。本公子倒是很乐意和他一起吃饭的,是他不肯赏脸……”
  司马浩云不等他说完,便说道:“我去看看他,小元子,把他的那一份也摆上。”
  “是,主君。”
  司马浩云便转身大步而去。凤翎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沉思起来。
  司马浩云来到阎肃的房间,发现房门虚掩着,便轻轻敲了敲门扣:“小肃,在么?我进来了?”
  房里没有回应,司马浩云等了一会儿,又说道:“小肃,我要进来了。”说着,便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如果不是因为今天阎肃跟他生了气,他早就推门而入了。
  司马浩云一眼便看到和衣倒在床上的阎肃,大吃一惊,急忙快步上前。
  “小肃?小肃,你怎么了?”他心急地把她抱起来拥在怀中,但见她小脸绯红,双眼微闭,似睡非睡,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是火烫的。他急忙把她轻轻地放在床上躺好,用被子包得严严实实的。阎肃仍是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司马浩云心痛地看着她,原来“他”是病了,难怪今天的脾气这么糟糕。他叹了口气,伸手拉了拉床头的那条红丝绳。很快,小元子便过来了。
  “小元子,赶紧到宫里请太医过来,小肃病了。”
  “是,主君。”小元子脸色都白了,今天回到王府,他也觉得阎肃似乎没什么精神,却万没想到却是病了,主君大概会怪责他太粗心吧?他一面自责着一面急急进宫去了。
  司马浩云则守在阎肃身边,让一名小侍从捧一盆凉水过来,为阎肃用湿毛巾覆额。
  那边小花厅上,凤翎又被扔下(当然,旁边还是有侍候着的小侍从的),一个人呆坐着,对着一桌子的菜肴,却不知道那主仆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难道那个阎肃居然还在发脾气?太子一个人不够还得小元子去侍候着?不会这么离谱吧?
  宫中的潘太医很快就被传来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似乎走路都有点发颤,司马浩云直皱眉头,此刻情势紧急却不能嫌弃了,于是,赶紧让开,让太医为阎肃诊脉。
  潘太医用两只手指搭在阎肃的手腕上,良久,却不言语,他又小心地偷偷看了看床上那露出来的小脸,大大地吓了一跳,心想:“糟糕,今日得罪太子殿下了,以后就没有好日子过了。虽说‘望闻问切’,但这位美人分明是太子的宠姬,怎么能让老朽偷看呢?罪过罪过!”但小元子请他来时,却说的是一位公子病了。潘太医便不疑有他,如今一把脉,分明是坤脉,再看看那副娇容,哪里是位公子?他心里万分奇怪,却不敢多问,因为他在宫中多年,早就明白有些事情看在眼里却是绝不能说的。
  潘太医又颤危危地问了小元子几个问题,无非是这位公子是何时发病的,昨日可有症状,日间吃了何物,又去了什么地方,等等。小元子一一作答,除了昨日进宫一事没有说,今日的行踪基本都说了。
  潘太医便恭恭敬敬地对太子说道:“殿下,这位公子身子弱,先天体寒阴虚,少时怕是曾留下病根,这几日天冷,公子想是在冷地里吹了冷风,又吃了些冷食搁在胃里,因此便着了寒,外感风寒加上内阴虚躁,两相争斗便有些热症了。但不要紧,只需老夫开几个方剂,教宫里太医局煎了药,吃了,把风寒发散之后,再好好调养身子,定无大碍。”
  潘老头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司马浩云耐着性子听完了,听到“冷地里吹了风”,想来定是昨日在御书房外受的,“吃了些冷食”,想起今日在街上又走了老远,在那个戏园子里,她好象还吃了一块冷糕,最后听到“无大碍”,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点点头,对潘太医说:“那就有劳太医写下方剂,让小元子到太医局煎药吧。”
  小元子把太医带到外间写方子,然后送他一道回去,顺便到太医局取药煎药。
  潘太医果然是老狐狸,即使在回宫的路上,他也绝不向小元子打听那“公子”是何人,他早已习惯把秘密烂在肚子里了。而且,他诊察之下,发觉那“公子”先前的病根极深,只怕不易拔除,因此,他也不敢跟太子多说,以免将来惹事端。
  司马浩云默默地坐在床头守着阎肃,心中万分抱歉,都是他不好,大冷的天带小肃进宫,然后又不吃午膳就要出宫,结果半路偏遇上楚王之驾,结果害得小肃在大冷天里寒地上呆站了一个多时辰,昨晚又没有好好调理一下,今日偏又让“他”没吃什么东西而空着肚子负气在街上走了那许久,在那个破园子里却又让“他”吃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一直地自怨自艾着,却完全忘记了外面小花厅上还有一个凤翎。
  凤翎左等右等不见司马浩云出来和他吃晚饭,小元子也不见踪影,那一桌酒菜早已冷了,他实在忍不住了,忽地站起来直接往内堂走去。凤翎很清楚这里的布局,也没有侍从敢阻拦他,很快,他便走到司马浩云寝房外。他扬声呼道:“浩云,浩云,在吗?”
  司马浩云听到声音,连忙走了出去,对他摆摆手,作“噤声”状。
  凤翎有点愕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自己的王府为何如此小心。
  “小肃病了,别吵着他。”司马浩云低声道。
  “什么?病了?”凤翎更是愕然,今天下午还好好的,一个大男人,怎么说病就病了?
  “是的,刚才太医来过了,说是在风地里着了寒……”
  “什么?风地里着了寒?”凤翎更是有种怪异的感觉,怎么听起来象是在说一个娇弱的深闺千金?就算是凤菲,也极少会“风地里着了寒”。
  司马浩云却没有注意到他那怪异的表情,他叹了口气,说:“是呀,都怪我,让他在这大冬天里吹风,太医说他先天体寒阴虚,很容易受寒……”
  “大哥,你确定你在说的是那个边关将领小阎吗?”凤翎忍不住打断他。
  “当然了,怎么啦?”
  “大哥,小阎可是冲锋沙场的将士呀,不是什么闺阁小姐,哪里就会吹一下冷风就病了的事情?你是不是弄错了?”
  “小肃是南方人,从小在南方长大,从来没有在北方这种苦寒天气里呆过,在这里水土不服,在风地里又着了寒,病倒了,有什么奇怪的?”司马浩云不满地白了他一眼。
  “这……”凤翎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想了一想,说道:“大哥,既然已经召太医看过了,也出了方子,小元子估计是去取药了?那你也用不着守着他吧?走,咱哥俩去喝口暖酒热热身子吧。”
  “小肃如今躺在床上,还发着烧,我怎么还能有心情跟你去喝酒?”司马浩云瞪着他。
  凤翎哭笑不得:“大哥,就算小阎如今发着烧很难受,但他好歹是守边将领,身子骨还能扛的,又不是你王府里的娇弱小妾,你如今就这般心疼得吃不下饭,这,这象话吗?”
  司马浩云脸色变了变:“你在胡说什么呢?”
  “大哥,你听小弟一言,小阎,小阎是个男人啊!”凤翎恳切地看着他。
  “你想说什么?”司马浩云冷冷地瞪着他。
  “小阎是边关守将,将来是要回朝辅助主君的,想必,他也不想在主君眼中如此弱小吧?”
  司马浩云愣住了,阎肃虽然从来没有刻意在他面前逞勇显能,但也从不会表示“需要被照顾”,也更不会在他面前叫苦,反而是他自己总是想当然地认为小肃需要被照顾、被保护!反之,如果他总是被人认为需要被照顾被保护,他一定会非常生气的。而阎肃也不仅一次地对他的“过分关爱”表示抗议。他忍不住想:小肃,你会觉得大哥是在看轻你么?你会因此而生气么?
  凤翎看他沉默不语,便不想继续刺激他了,轻声说道:“我知道,主君是很在乎兄弟们的,难免会有所担心。但是,主君也应该相信兄弟们,这样,兄弟们才能安心啊。再说,小元子应该快回来了,他自然会好好照顾小阎的,无需主君过分担心。”
  司马浩云苦笑:“凤翎,我明白你的意思。只不过,看他那个样子……我觉得,我还是想陪在他身边,这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我自己……”
  “浩云……”凤翎吃了一惊,深深地凝视着他。
  “凤翎,你先回吧,过几日再一起喝酒……”说着,司马浩云对侍立在旁的侍从点点头,便转身走回房间,仍是坐在床头,默默地看着在床上昏睡的阎肃,陷入沉思之中。
  凤翎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叹了一口气,便转身走了,一旁的侍从赶紧跟着送他出去。
  小元子捧着煎好的药汤从宫中回来了,那盅药汤用厚厚的夹棉皮套包着,捧回来的时候还是热呼呼的。
  司马浩云小心地把阎肃抱起来,让她的头枕着他的手臂,小元子捧着药盅,一勺一勺地喂她喝下去。阎肃虽然仍是昏昏沉沉的,但却很配合地一点一点地把药汤喝了下去。司马浩云看着那深颜色的药汤,在闻着那药汤的味道便已觉很苦,他直皱眉头,好在阎肃并没有嫌苦,居然把整盅药汤都喝了。
  小元子看她仍是穿着外裳,便忍不住说道:“主君,让小元帮阎肃换件衣裳吧,这样他睡得也舒服些。”
  司马浩云看着她苍白中泛着红的小脸,想了想,说道:“这大冷的天,把外裳脱了吧,中衣还是不要换了,以免加重了病症。”
  “主君说的是。”小元子连连点头。于是,司马浩云扶着阎肃,然后,小元子帮她把外裳和棉甲脱下,司马浩云又小心地把她放回被窝里,用两床丝被牢牢包裹着。小元子又安排了四盆炭火放在房间的四周。
  “主君,太医说,只要阎肃今晚把冷汗发出来了,明日就能大好了。”小元子说道。
  司马浩云点点头:“好,小元子,今日辛苦你了。”
  小元子脸都红了:“主君,这是小元份内之事,怎能言苦?主君折杀小元了!”
  司马浩云正色说道:“小元子,将来,本君可能会很忙,没有那么多时间照顾到阎肃,小肃他……他从小就离家,总是逞强,其实,他是很需要照顾的。希望以后你帮本君多看着他一点,本君有想不到的地方,帮本君想着,明白么?”
  小元子“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是,主君,小元今日实在是太粗心了,辜负了主君的厚望!”
  “起来吧,这事不怪你,要怪也是怪本君疏忽了!”司马浩云叹了一口气。
  “主君,应该还没用膳吧?小元让人把宵夜给你送过来吧?”
  “不必了,本君不想吃。今夜,本君在此陪小肃。你派人在外面守着吧。”
  “主君,还是让小元晚上留在这里侍候阎将军吧,主君明日还要上朝吧?请好好休息!”小元子着急地说。
  “不,他这个样子,本君如何能睡得着?我宁愿在这里陪他,心里才能安一些。”
  “主君……”
  “好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主君不休息,小元子哪敢休息?他退出去后,带人把主君的被褥抱过来,仍把床对面的沉香小榻布置好,让主君有地方休息。另外有两名小侍从照看着房中的炭盆,一名小侍从随时给主君准备热茶、听候吩咐。而小元子则和其他两名侍从呆在房间外面的厢房中守着。
  司马浩云也不管他,任由他去安排了。
  阎肃吃了药之后,便沉沉睡去了。司马浩云坐在床头,靠着床背,也慢慢地闭上双眼。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娇呼,他猛地睁开眼睛,只听得阎肃在低声呼唤着“哥哥,哥哥……”声音娇软,完全不同平时说话的声音。平时阎肃的声音虽然显得有点尖细,但多少还是稍厚一点的,如今病中的声音不见沙哑,反而更显娇嫩,如果单凭耳听,那根本就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司马浩云吃了一惊,心想他病得可真不轻。他却不知道,平时阎肃是刻意压着自己的嗓音说话的,而此时病中的她根本就不能再控制她自己的声音了。
  阎肃断断续续地呼唤着“哥哥”,司马浩云甚是纳闷,不明白她所呼唤的“哥哥”到底是何人,“他”是阎家长子,家里只有妹子,又何来哥哥?难道“他”呼唤的竟是上官天宇?他不禁大感醋意。
  忽然,阎肃哭道:“哥哥,哥哥,素儿害怕,素儿害怕,哥哥救我……”
  司马浩云心都碎了,急忙伸手到被里紧紧握着她的小手,她的身子虽然是被被子包得严严密密的,她的手却是冰凉的。司马浩云大吃一惊,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低声吩咐侍从再加两盆炭火。
  阎肃断断续续地哭着,不时地呼唤着“哥哥救我”“好冷”“素儿害怕”……
  司马浩云隔着被子紧紧抱着她,低声安慰着:“肃儿别怕,哥哥在这里,哥哥陪着你呢……”
  直折腾了一整晚,直到天快亮时,阎肃才慢慢安定下来,司马浩云抱着她终于也疲惫地睡着了。
  守在外面的小元子也是根本没有睡,他不时地进来看看情况。当他发现主君终于趴在那床上睡了时,便悄悄抱了一床被子轻轻盖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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