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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旧地情殇(7)

作品名称:桐柏山下      作者:尘浮      发布时间:2019-06-05 21:25:13      字数:3450

  “呯!呯!”
  清脆枪响在山谷回荡。那狼应声倒下,余狼皆逃。
  化子死里逃生,脖子被抓一条血淋,至今伤疤仍在。他颤颤抖抖推掉狼的尸体,身上的斑斑血迹是狼吃人的罪证。心有余悸地往荒田上边的巨石望去,只见有个汉子露出半截身子,端着枪,歪头瞄准,好像还要射击。难道把自己当成了狼?赶紧躲到古柳后面,窥视猎人动作。
  猎人急忙跑来,抓着化子说:“以为是狼精呢,半天是个人!”就仔细端详了一阵,讶异道:“你不是以前开荒种地的化子吗?怎么与狼为伍了?”化子瞪着眼直愣愣盯着猎人,哭笑不得地说:“知道你是谁了,大田冲王大伯的儿子王亮!你傻呀,谁与狼为伍?你再迟一秒钟我就成狼粪了!”接着就把来浸水塘的因由详详细细地述说了一遍。
  王亮是王大伯的大儿子,好打猎。以前稻田生包虫,跟大伯前来打农药,和化子挺熟的。因久时的隔别,当年的英俊模样不见了,发白面皱,不仔细差点认不准了。时光好残酷!他问道:“亮兄,如何得知狼要‘米西’我?能掐会算?”
  “啥能掐算呐?要说有感应的!”王亮说,“昨日是父亲忌日!”
  “从我摊着倒卖枪支的罪名时,就知道大伯去世了。”化子道,“到现在还不知他是啥病哩。”
  “啥病也没有。满百岁那年,念了几声佛号就走了。满个村子都奇怪了。昨夜颂了半夜《观音菩萨部门品》,希望父亲早日倒驾慈航,普利众生。梦见慈父现佛菩萨圣容,告说,‘明日浸水塘有群狼祸人,你当速速救之!’就乘早到石头后面蹲守。不想你傻不愣腾地陪刘居士同眠一宿!多亏狼黑了下山做事,不然就无法想象了。不到支只烟时,突然见五六只狼祸害人了。也是你缘份大,命不该死!”
  闻得此言,化子唏嘘良久,叹道:“大伯健在时,对我同情和帮助,永生难忘!浸水塘的艰难日子里,缔结了深情厚谊!虽然走了,依然佑护苦命的人儿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大伯呀,等我出头之时,一定给您老人家打几场超度普佛,报答大恩!”王亮说:“你可拉倒吧!父亲早成正果了。你别没病找病了!”
  “不中了,超度超度狼吧?”
  “有理!俺们冲里有个疯子,不知羞耻,还好咬人,”王亮说,“百药不效。我给她请个老中医瞧过,说是精神病,用黄酒配一具狼脑子吃,可望除根!能活人命,狼有功德,该超度的。”
  “我知道那疯子是谁!”
  “说啥你蒙啥是不?以前你老实的,跑跑学滑了!”
  “你怎么不信呢?事过去了,说也无妨。浸水塘时,我栽川芎,太阳压山了,有个衣服不整的女人,跑到茅棚里不走,我就撵。她说自己是大田冲的刘妮。我吓她喊队长捆走你!她说别别别,跑了。不是她是谁?”
  “刘妮早跟‘针灸大夫’扎好了!”
  “结婚好的?”
  “可不!那事儿一弄就好了,一直没犯!她妈却犯了,邪门!”王亮说,“得赶紧回,病人等着吃狼脑子的,吃了就好!”边说边扯根戈藤给狼捆个猪肚样,枪杆一挑说,“走,到我家住些时儿,教你学打猎,好玩着的!”
  “我可没时间,去南棚看周姐的。”
  王亮挑着狼忽悠忽悠地走。化子往南棚归心似箭。
  南棚虽在山腰里,也发生了变化,有了平房,还有小楼,村头还有座机转窑。人们见到他,好像不认识——都知道他当年和周姐的关系,嫉妒仇视包围着化子。他却浑然不知,还迫不及待去打听周姐的情况。回答只是简短绝情:“死了!”
  两个字儿如两把钢刀,深深刺进化子的心脏,血如泉涌!疯了似的往周姐的家奔去。
  十多年前曾经住过的家,如今长满蒿草,房子坍塌,石榴树疯长,疯得像失去理智蓬头散发的女人。
  原来,在一个乌云蔽空的夜里,猫头鹰叫得悚人毛骨。突然,一个蒙面人越墙而过,敲开房门,扑在周姐身上……周姐大喊大叫,抄起床头菜刀,将那人砍伤了……闹得满城风雨。不久便知那个禽兽就是大队干部,平时他就觊觎周姐,眼睛见到周姐就不转动了,但不奏效;还用金钱诱惑,见周姐都不上钩儿,他就采取了极端,伤害周姐。
  周姐感到无法见人,纵身跳崖而亡了!那瘸腿的缺德玩艺儿不久得了肝癌一命归阴了,罪有应得了。
  化子无限悲伤离开了痛不欲生的地方——南棚。再也见不到周姐了!姐姐啊,您用生命挑战着基层干部的道德底线!“非礼勿动,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圣人的礼教干吗去了?!真想拿着宝剑找孔孟评理去!
  快出村的当儿,有位老太太一瘸一拐地追来,大喊:“化子,留步!”听声音是当年的李母,平时和周姐关系最好。
  “李母,有啥事儿?”化子问。
  “回来不看看我就走?跑一圈子就变成铁石心肠了?”
  “不是,不是!李母,您听我说,”化子说,“见您发白面皱了心里难受!就干脆不见了。别见怪。”
  “我不见你怪,你周姐见你怪!”李母说着从怀里摸东西,道,“你姐给你留的念想。”掏出一块白手帕,流着泪说,“你回来了,叫我务必给你的。”
  接过手帕仔细一瞧,顿时心如刀搅,痛不欲生。白如珂雪的丝绢,中间有几个歪歪斜斜的红色字儿:“化弟,来生见!”一股血腥扑鼻而至。他心肝破碎,鲜血自口鼻而出,喷红了满个手帕,同姐姐临死殉节的鲜血融结凝固,映红了天空。不由得两腿一软,跪在松树之下,朝姐姐跳崖的方向,无声痛哭。
  血色的手帕腾起一只哀鸿,飞上天空,其声更是悲伤!
  “化子,别哭了,”李母拽他起来道,“你就是哭断气儿,周姐也不能起死回生了。快给我瞧病吧!”
  李母关节肿大,局部发热,痛时就给火烧一样。
  化子抹干眼泪,说:“您老这病是类风湿,风热病毒客于血分,少吃鸡鸭牛羊肉以及动物内脏上火之物。用金银花藤子同了秦皮、葵花盘煮水喝,坚持数月就有好消息。再用四叶参、生地黄、丹皮、赤芍巩固巩固就不复发了。”说着给李母鞠了一躬,下山去了。
  来到公路,就想起当年被当成野马抓着送到遣送站砖瓦厂的情形,给胡生告四娃的事情,觉着自己的人生何等荒唐可笑!当一场人真的不值得!
  轰隆隆的响声,是当年的河流,如今拦成了堤坝,水从上面涌泄,形成了宽大的水帘,银辉闪闪,壮观!堤坝右边是片大竹林,比记忆里大了许多倍,犹如绿色的海洋。紧接竹林是个村庄,变化不小,有了高低不等的楼房,依山就势耸立在薄薄的雾霭里,宛如画卷。这就是当初给人看病挨揍的地方,铭刻着触景生情的笑话。不知朋友的母亲的肝病好透没有?
  此时河边有个垂钓人,被个飞起的水鸭子惊动了。抬头见对面有个走路人,这劲儿熟悉已久了,放下鱼竿,很快跑上去,拦着看了一阵,道:“想谁就是谁。化哥呀,许多年不见,走势一点儿不变,还是低头族。天上不掉馅饼,成天想的啥?常说,‘仰脸老婆低头汉’低头走路的人心眼子多,可你半个窟窿也没有!”
  “想医学,想《汤头歌诀》《药性赋》《伤寒》《金匮》,还想大婶的肝病好透没有?”化子见是新友说,“你跟胡作家学古文学到家了,会渭水钓鱼了?”
  “我又不是姜子牙,这是淮水!别张冠李戴了!”新友说,“俺娘的肝病打喝了你说的田基黄就没犯过。气也不生了。能吃能喝能睡眠,身子壮得不行。多谢你呀化哥!”
  “撅起屁股让我踹两脚!”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也不知道那时咋想的?”新友说,“唉,化哥,有个事儿对你学,俺老表咋会知道你会治病,到处打听你,说表嫂的心脏病以前是你摆弄好的,好了几年又犯了,花了不少的钱也没效果,立等你去治疗。听说你在河北,就要去找。真是的请人不如等人!”
  “你老表是谁?”
  “南阳鹿场厂长。”
  “啊!知道了,”化子说,“在部队医院,有个叫李逢春的人带着家属找我治病,冠心病挺重的,吃了三个多月的中草药康复了。他说他是鹿场厂长,没少送鹿奶。原来是你亲属,没说的。”
  “是啊,老表心善好朋友,侠义肝胆。你若给表嫂病彻底治好,他能大谢你的!”
  新友邀化子到家去了。
  小草房变成了二层楼,院里晒满了田基黄。田基黄清热利湿,解毒保肝,对乙型肝炎功不可没。
  大婶满面红光,身子壮实,快到暮年了还是一身红,焕发着当年青春的美。她持着菜刀“呯呯”地剁药材。见了化子到来,放下活计“娃长娃短”地亲热开了。新友说:“小楼房田基黄立下了汗马功劳!”化子说:“变钱了?”大婶说:“可不变钱了嘛!加上茵陈、大枣,治乙肝鸭子呱呱叫,百十里地的病人都来买,发财了!化子,你是财神爷呀?”化子握着嘴只是笑。忽然见河边那棵树身有几个字:“救命树!”下面还摆着香炉、几根香,青烟袅袅。化子问新友:“这是怎的了?”新友笑道:“不记得当年你那一脚吗?假若不是这树挡着我,早做鬼了!”
  “你还是知恩图报的君子呢!”
  “你俩别喳喳了!”大婶说,“新友去你穆哥家搬坛米酒去!听说化子爱米酒。”
  “别别大婶,井拔凉加块糖!”
  “娃子,别揭调婶子了。当时我也不知道娃的肠胃不好呀!好,下鸡蛋臊子捞面条吃!”大婶又说了许多心里话,下厨做饭了。新友回来了说:“娘,您是什么记性?穆哥在仓房野生养殖场就没回来。喝啤酒吧!”化子不喝。
  饭罢,二人往南阳去了。欲知此去是否“否极泰来”?且看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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