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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荡气回肠(2)

作品名称:二兰      作者:高研      发布时间:2019-05-31 16:51:52      字数:3322

  提到宇清读书,其时已进入了废除科举的民国时代。君培本能地仇视辛亥革命,觉得破坏了几千年的正统秩序,最直接的是影响了他儿子宇清的仕途,他梦想着复辟,梦想着皇帝重新坐上龙庭,恢复科举取仕,因为儿子能耐要比自己大得多。
  可他绝对没有想到,儿子心里已播进了共产主义的种子,播种人就是住在自家的长工周蛮子。圩里人知道长工姓周名逸仙,操外地口音,有人说他是山东侉子,有人说他是江西老俵,但都叫他周蛮子。他自称是孤儿无依无靠,出来做工就为糊口饭吃。
  逸仙说话不多,对人态度和善,干活卖力,管斫草养四条牛的活儿,青草枯黄以后,老牛吃干的花生藤山芋蔓儿的时候,就帮衬着油坊、酒坊干点杂事,和君培一家子相处甚好。君培也待其不薄,把他视为家人,叫他和宇清睡一个房间。年底结算工钱一文不少,可逸仙说他不急用,先寄存在东家这里,何时离开一起结账。
  来的第三年,就是宇清经人介绍要去南方读书的那年,逸仙突然提出要回老家,虽然三年不满,而君培备足了他三年的工钱。逸仙提出只要一半,还有一半留给宇清读书用,还没等吃上一顿送他的家人团圆饭,夜里就走人了。君培的家人们恋恋不舍,只有宇清表现的比较平静。周逸仙突然在圩子里人间蒸发,后来人们猜测周逸仙是隐藏在高家的共产党人,但不知道已经发展高宇清入了党,也是逸仙介绍推荐宇清去报考黄埔军校的。当然,是真是假只有宇清本人知道。再说,当时共产主义被视为妖魔,人们是敢想而不敢讲的。
  逸仙走后,高宇清化名进入了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原黄埔军校),未曾毕业,又化名秘密进入苏北解放区。学习中途省亲时,恰逢父亲害上搭背疮,疼痛难忍,宇清二话不说,推起独轮车送父亲找世伯张慰民去开刀医疮。
  慰民一见君培,长吁短叹:“哎呀,兄弟啊,你瞧不起我呗,也可以找别的大夫哎,怎么忍到这个程度的?”
  君培低着头,弯绕着腰背,忍着痛苦淡笑着说:“哎呀,世兄,我以为用癞宝皮贴贴就没事了的呢!哪里晓得这家伙这么厉害,要了我的命啊!”
  “哼哼,是大疮,是个要命的东西,啊!”慰民皱皱眉头,顿了一下说,“今天就开刀,已经熟透了——二兰,烧开水,蒸煮家伙!”
  “爷,我来了。”一个脆甜脆甜的声音飘进堂间里。随声音而来的,是出脱得十分好看的二兰姑娘。二兰出来叫了世伯,宇清哥,就去蒸煮器械了,宇清随着去做二兰的帮手。
  这边慰民把好脉再查看脓疮的情况,比划计算着刀口的大小,说着安慰的一些话,相互了解一下家庭的大致情况。那边宇清帮着烧开水消毒器械,二兰叫宇清不要动,说不能污染了器械,宇清出于礼貌顺从地听着话。其实一些战场救护的基本课程都学过了,他想要看看传统中医外科和西医外科在手术上的一些差异。二兰麻利的准备好器械拿来后,慰民就开始做手术了。他先叫君培胸部对着椅子的靠背,嘴里说着对不起啦,就拿绳子把君培的两只手捆起来再固定在椅背,两条腿绑在椅子脚上,以防君培熬不住疼痛手舞足蹈影响手术,因为没有麻醉。
  君培苦笑着说不要绑,我不会动的,但还是顺从的被捆绑了个结实。一刀划开一寸多长的口子,脓液汩汩流出,足有大半小碗。挤脓的时候是最疼的时候,君培强忍着没有呻吟可汗如雨下。二兰虽经常看到她爸给人做外科手术,可站在一旁还是大腿发抖,暗自佩服这位高世伯对疼痛的耐受力,不像有的病人开刀时那样恐惧像杀猪宰牛般的嚎叫,还要破口骂人,宁可手术后再赔礼道歉。
  宇清站在旁边扶着他父亲,两个手心一个劲冒汗,后背都湿透了,他想着父亲是在用顽强的意志影响着自己,男人就应该如何勇敢不惧痛苦,他虽然接受过勇敢教育的军事强化训练,但还没有真的玩过刺刀见红;再说家里人只知道他在南京上大学,也不知道上的是军校。慰民一边做手术,一边说些转移注意的闲话,说着有点疼也不怎么过分疼,鼓励和夸奖他的这位世兄如何坚强,有着关公刮骨疗毒的风范。开刀、排脓、清理、上药、包扎,一气呵成,手术很快顺利完成了。
  慰民说就在他家住几天,便于换药,省得跑来跑去,疮口疼痛不方便。宇清说他替自己老爷子换药,二兰说要么住下,要么就由她去给世伯换药。二老一边谈话一边看二小收拾东西,会意地点点头,似乎他们不管男女授受不亲的那一套规矩,看得宇清和二兰都有点不好意思而脸上浮出红晕来。
  宇清用车把君培推回了家,他谨记慰民世伯的吩咐,一路上让高就低,十分小心。人说精神能治病,一点不假。君培的创口愈合得很快,一来是世兄慰民手段高超,对其医术放心;二是二兰姑娘一天间隔一天来给他换药,轻手轻脚不怎么疼,轻言巧语一口一声世伯,他听着心里舒坦。二兰换药时,宇清做助手,配合得当。换好药安抚好君培后,二兰要到书房和宇清低低地谈一阵话,然后宇清再送她一程回家。他俩谈的什么,君培两口子竖起耳朵来也听不清,但有一点他们猜的没错,两人私下有结金兰之好的意愿是明确的。
  换药大概七八次,疮就痊愈了。宇清和二兰说,等他毕业回家后,就请父母托人去提亲。二兰一句“我等你”,堪叫人肝肠寸断心动神摇。
  这是一九三六年暑假里的话,宇清去学校后常常思念二兰,二兰也盼望着宇清回来请人到她家提亲。二兰早盼晚盼,直到一九四四年抗战快要结束,家里已基本完成了土改时,宇清才回家完婚。期间就不提有多少人说媒拉纤的事了。
  宇清回家后,身份公开了,是在新四军里做大事的,大家也都知道了金城县的周逸仙县长就是曾在君培家做长工的周蛮子。宇清结婚后,担任了江防区公所指导员,一年后调进县政府;在县政府工作不到半年,被秘密调到省里工作,参与组建新的省政府的筹备工作,迎接抗战的全面胜利。
  这几年间,宇清和二兰聚少离多,但已经生下了三个女儿。抗战胜利后,人们没有欢呼几天,天空就密布了内战的乌云。江防地区处于国共两党激烈争夺经常易手的拉锯态势,人民政府当然给予了高家严密保护,即使国民党顽固势力占据时,慑于宇清在共产党内位高权重,他们也没有敢对高家下什么狠手,高家的生活于乱世还算相对太平。
  至于说到二兰生下建国后,宇清回家和她协议离婚,其理由有多种版本。最堂而皇之的说法是宇清工作忙没有时间回家,夫妻之间相互照顾不到,长此以往会影响夫妻感情;并且协议内容商定四个孩子一人带两个,四个孩子的生活费用都由宇清一人承担,直到十八岁成年。邻里之间传得邪乎,有人说是因为二兰食饱思淫欲耐不得寂寞,建国是宇清外出打仗期间和别的男人所生;甚至说就是和公公君培乱伦造的孽;也有人说是因为宇清已经和他的秘书胡薇苟合,是胡薇钻了二兰不在身边的空子绑架了宇清,宇清无法摆脱其纠缠,回到家强行找理由离婚的,并以承担所有孩子的生活费用为条件。说二兰为了照顾大局,特别是宇清的声望而作出让步成全丈夫的。
  巧云对此讳莫如深。她之所以觉得自己明白宇清和二兰分手的原因,是因为宇清原来在上海市委工作的时候,她一次去上海,和传宝去市委看望宇清,正好看到一位女秘书在帮宇清洗脚。那秘书名叫胡蔚,样子狐媚,抬头看人时,两眼电光闪闪。巧云心里一“格楞”,不好,宇清哥能抵挡得了那如花媚娘的诱惑吗?虽然宇清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并做了解释,那天也确实闪了腰行动不便;但在巧云的心里投下的阴影始终没有褪去。
  听说宇清哥和二兰姐协议离婚,她就自然地认定了那个胡蔚是祸根之苗。何况宇清调进中央工作的时候,那胡蔚也跟着调进了北京呢?至于别人泼在二兰身上的脏水,巧云确信属无稽之谈,但她和传宝商定哪怕牙齿打掉了,也绝不把在上海看到的情况告诉二兰姐。
  遗憾的是,巧云看到的并不是事实的真相,她知道胡蔚调进北京,并不知道胡蔚和她的丈夫同时进京工作的。她冤枉了胡蔚,宇清和二兰离婚的真实原因,只有宇清和二兰两人知道,期间隐藏了一段凄婉而悲壮的故事。二兰守身如玉,一生清白,为人耿介,直到她的晚年以后,真相还由作家们写成故事,编成剧本搬上舞台演出而广为传颂,令人扼腕慨叹,由衷而生崇敬之情。最让人痛惜的是,随着离婚和宇清的去世,二兰紧接着由红军家属变成了富农分子。
  小扣子不懂大人们说的什么意思,也不知谁说的是非对错,搞不清其中的子丑寅卯,只朦胧地觉得大大宇清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但无论什么原因,也不该和大妈二兰分手,因而对大大心生怨怼,不肯饶恕。直到他长大后,知道了大妈和大大协议离婚的真实原因才彻底释怀而回肠荡气。他鼻子一酸,悲凉的心灵于无限感慨中,被大大和大妈人格的光辉照得通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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