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迷了风景线

　　面对两位天真活泼的女性，德仁似乎面临着一场严格的考试。
　　老王说：老师，你真不够意思，去年你过80寿诞，也没有告诉我们，今年我们给你补上。
　　德仁高兴地：谢谢，谢谢，其实去年过的是79岁生日，是虚80，今年才是实实在在的80岁。
　　小牛说：好，咱们现在吃蛋糕，吃完蛋糕，老师再做一首祝贺80寿辰的诗歌。
　　德仁叹了口气：唉，有任务了，这个蛋糕我不能专心享受了。
　　小牛切了蛋糕，一人一块，放在小碟里，他们便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小牛笑笑：我不爱吃奶油，把奶油给老师吃，增加些营养，还能长胖一些。
　　小牛说着，把奶油拨到德仁碟子里。老王说：小牛啊，你那点心眼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担心自己长胖吗？其实，你多吃奶油，长得丰满些，才像杨贵妃呢。
　　小牛针锋相对的：王老师，你皮肤白皙，多吃奶油，更像杨贵妃。
　　老王笑了笑：算了，咱两不必斗嘴了，听听老师的八十寿诞诗。
　　德仁微笑着：其实，听你俩斗嘴，比写诗还有意思。
　　小牛说：反正斗嘴已经结束，该你奉献诗歌了。
　　德仁说：遵命，我这可是遵命文学，不讲水平了。那么，我怎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写吧。
　　倏忽时光匆匆过，
　　八十周岁已来临。
　　思想尚未做准备，
　　人生踏上新征程。
　　后传写完写初传，
　　老年过后是顽童。
　　错把八十当十八，
　　彩霞映照夕阳红。
　　小牛、老王拍起手来。老王说：好，按照实际情况来写，自然而然，避免了冠冕堂皇地说大话，表壮志，反而更接近地气，更有生活气息。
　　小牛说：特别是后边四句，明白如话，却又寓意深刻。老师先写后传再写初传，在感情上似乎觉得享受了老年的生活以后，再去体会儿童的感觉。我想，老师不是“错把八十当十八”，而是要把八十岁当做十八岁去过，真是老当益壮，夕阳似火。
　　老王说：正因为老师具有了这种年轻人的朝气，所以《初传》的前一部分写得生动活泼，充满童趣，引人入胜。
　　小牛插话说：是啊，写小孩没有童趣哪能行啊？你看，写“全家背唐诗”，孩子们天性活泼，读着孟浩然的《春晓》，却讨论起孟浩然究竟是一个勤人还是一个懒人的问题，结论说孟浩然是一个懒汉，这首诗是他睡在床上写的。又说孟浩然提出的问题“花落知多少”没有道理。后来爸爸回来了，才说清楚这些问题。
　　老王说：小牛分析得很好，这还是一波三折，节外生枝。要是背了一首诗，再背一首诗，未免显得单调了。
　　小牛说：你写的解放前这许多事情，我闻所未闻，感到十分新鲜。你看，默写不出课文，老师罚两人顶一条长凳。可是，却节外生枝了，因为只有一个同学会默写课文，他的同桌只好一个人顶一条长凳。这个学生连声喊着“不公平”，并且要求他的同桌帮他抬着长凳的另一头，老师要是不听他的话，他会要求管学校的父亲如何如何......
　　老王插话说：“九九歌”后边这几句，我就没听过：
　　九九八十一，
　　穷汉顺墙立，
　　冷起不冷了，
　　只害肚子饥。
　　......哦，我明白了，过了九九，到了春天，气候暖和了，穷人靠墙立着晒太阳，可是没有吃的，肚子饥啊。你再看，采用不同方式讨饭的现象，正好真实地反映了旧社会的现实。第一类，口里喊着“爷爷奶奶，有吃不完的剩饭剩馍，打发一点”，这是乞丐里的弱者。第二类，打竹板说快板专门在商店门口讨钱的，这是有文化的乞丐。第三类，头上开刀、竹板拍打溅血，强行要钱的，这是乞丐里的无赖。唉，万恶的旧社会，把穷人逼得走投无路，只能沿街讨饭。
　　小牛抢着说：还有，惊心动魄的祈雨活动。马角抹红了脸庞，赤着双脚，匕首穿过舌头，手里舞着青龙大刀。后边的壮汉抬着炉子，熊熊炉火中放着两个烧红的铁铧，据说马角要穿在脚上祈雨的。老师，这难道是真的吗？
　　德仁说：假的，这都是假的。匕首是夹在舌头上的，烧红的铁铧只是装装样子罢了。主办者却趁机向商户讨要了一笔赞助费。
　　老王说：你看这一章，建国由于感冒发烧，晚上没有复习英语，偏偏老师叫他黑板上写英语单词，写不全单词，老师狠狠地抡起木板，在他的手心打了两下。嗨，这简直是法西斯的体罚。老师，你写的这是真的，还是虚构的？打的是建国，还是你？
　　德仁说：写小说嘛，自然是实实虚虚，虚虚实实，不过这件事情倒是发生在我身上真实的事情。一提起这件事情，我的手掌似乎便发麻、肿胀、疼痛起来，唉，这件事情是我心头永远的创伤。
　　小牛同情的：哎呀，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哪能受得了这样重重的两板子，真是可怜。你看，小说的这一段描写真是感人：他只觉得两个手掌钻心地疼痛，他的心也在剧烈地疼痛，抽搐......下了课，他默默地走出教室，颓然地坐在倒在地下的石碑上，小美走过来，漂亮的面孔流露出真诚的关切：很疼吧？快把手掌放在石碑上冰一下，也许会减轻你的疼痛。
　　他把两只手掌贴在石碑上，果然冰冷的石碑和疼痛的手掌融合在一起，感觉到的不知是手掌的疼痛还是石碑的冰冷......
　　老王感叹道：关于牛老师逃走那段叙述，还真是一波三折，趣味横生，使人忍俊不禁。建国不过是代父亲传达了一句话罢了，张老师实事求是，并没有夸大他的作用。牛老师能够顺利地逃进秦岭，全靠自己的机智、勇敢、果断。
　　小牛插话说：王老师说得对，实事求是嘛，主人公有多大作用就写多大作用，不能人为地拔高，给主人公戴上许多超出他能力的光环，那样便适得其反，虚假得很，读者看了也会嗤之以鼻的。
　　老王说：小说里对建国和小美关系的描写，也是真挚，自然，天真，童趣，没有一点成人化的味道。你看，他俩站在城墙上向护城河里比赛扔砖片，扔得远了便兴高采烈，扔得近了便噘着嘴吧。后来，小美直爽地承认，自己一开始有点自私，有点保守，没有把挑选薄一些的砖片能扔远的秘密告诉建国。这些描写充分表现了孩子的天真无邪。
　　小牛抢过话头：嗨，关于”城北风景线”的描写特别生动，羡慕得我真想到那里去体验一下哩。
　　老王插话说：你想变成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和建国游览城北风景线哩。
　　小牛把脸一红：我就是想游览城北风景线，那又怎么样？你看，这段描写，生动而且自然，没有一点雕琢的痕迹。
　　他们出了北门，过了护城河桥，沿着河堤一直往东走去。一边是柳丝依依，河水粼粼，一边是水稻青翠，荷花红艳，真像是走在天然画廊里一般。早晨的阳光斜射过来，给所有的景物镀上一层瑰丽的金色，显得分外妖娆，妩媚迷人。德仁瞥了翠花一眼，乌黑的头发，衬托着粉红的脸蛋，水灵灵的眼睛活泼泼地闪动，好像会说话一样。德仁心里一动：这样的风景和人物，好像在哪里见过。
　　老王说：小牛，你难道没有感觉到，下面的描写更有情趣？
　　建国说：如果我把眼前的景致画成一幅图画，是叫做《人在画中游》好呢？还是《画中美人游》好呢？
　　小美伸手在建国的手上打了一掌：随便叫啥都行，与我没有关系。
　　小美说着，甩开胳膊自顾自往前走去，建国觉得没有意思，不过稍一停顿，便跟了上去。一阵阵凉风迎面吹来，长长的柳丝轻拂脸颊，建国于是动情地唱起歌儿，小美也激动地加入进去......
　　你看，真挚自然，反映了同学之间的真情和友谊，没有把少男少女成人化，没有一点庸俗的调情之类的描写。
　　讨论终于结束，德仁心情舒畅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不料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老杨、老金两口把他拦住了。盛情难却，德仁便和他俩坐在操场旁的石板上交谈起来。老杨高兴地：我俩很喜欢你的《初传》，看了你的初传，我们年轻了几十岁，好像又回到了天真的童年，你的主人公不过比我们大五六岁罢了。
　　老金笑眯眯的：是啊，老杨迷上了你的初传，他似乎要从建国和小美身上，找出他和我的影子，可是建国和小美两小无猜，心无邪念，使得老杨屡屡失望，连连叹息：哎呀，建国和小美实在太小了，怎么不快一些长大，让人看看他们的感情是如何发展的。
　　老杨并不生气，只是笑呵呵的：你编，看你能编多长的故事。你别替别人担心了，如果你有能力，就把我俩的爱情故事编成一部小说，你就是把我写成主动进攻型的人物，我也没有意见。
　　老金伸出纤纤食指，指着老杨的额头：看把你想得美的！呵呵......
　　大家全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