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集之分卷五

　　12/主场：喻家
　　喻雪正忘情地叙说，而老包听得入神，竟迫切问：“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喻雪继说：“刚讲到我父亲沾染了许多陋习，竟幻想一夜暴富，于是参与赌博。可不料这一次他喝了酒，居然豪赌，不仅输光了家财，甚至把他的亲生女儿也当赌注抵给了别人。当时我辍学在上班，原还高兴地想挣钱孝敬父母呢，然而这天我回到家里——”
　　回忆：那天傍晚，喻雪下班，离开那些像真人似的栩栩如生的模特模具，沿着一条小道便回家了。
　　可谁知刚踏进家门，一个出人意料的情景让她瞠目结舌。只见同村一个靠开赌场和杀猪起家的王蛮子带着两个徒弟，正凶神恶煞地揪着喻父的胸脯，厉声喝问他是还债还是给人？
　　喻雪怯生生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喻母呼号着冲女儿迎来：“哎呀，雪儿，你来得正好。这事或等你来才好解决。事情都缘你父亲不争气，自己闯下大祸，结果连累家人。前几天他背着我又喝酒又赌博，竟然欠下赌债，便向王蛮子借了高利贷。如今高利贷利滚利，只怕让他（指喻父）拆了房屋带卖儿卖女都无法偿清了。可不？人家正逼债来了，逼债还不算，其目的是非把你娶走抵债才算完。”
　　王蛮子见喻雪现身，马上放了喻父，喜形于色说：“喻雪妹妹，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你可真是漂亮！刚才你母的话你都听见了？因为你父前些天借了我的钱赌博，并谈好还不起钱便拿女儿抵债，如今我便是要帐和要人来的。只是，以前我只听闻喻妹妹长得相当漂亮，如今亲眼所见，才相信你果然姿色非凡，以至想我不把你娶回家都枉为人了。嘿嘿。”
　　喻雪吓得没有吱声。
　　转而王蛮子又对喻母说：“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如今你女儿来了，只答应把她嫁给我就好，而我答应，除喻父借我的所有欠债一笔钩销；另外我再大度一点，必拿大笔礼金来孝敬二老。你说呢，这样的交换条件也划算吧？”
　　喻母一听动了心思，附和说：“唉，闻听小王的话，我觉得也有些道理，故而便放弃初衷了。起初我也怪老头酗酒赌博输钱，更怪他把女儿都输掉；但现在想，既然生了女儿，早晚是要择婿嫁人的，与其日后嫁个穷汉，倒不如而今选个‘金龟婿’去嫁。而看眼前的小王，虽说相貌凶悍、粗鄙些，可挣钱是能手。他家原是几代屠夫，靠杀猪卖肉起家，如今又开赌场和放高利贷，家里可有钱了。所以从这方面考虑，女儿呀，你只有答应嫁给他是上策；而我考虑再三，也认为若认了这个新姑爷，也不失为一件喜事。”
　　喻雪终于开口，气得直叫：“爸、妈，亏你还欣喜得起来。你们竟然就这样把女儿当赌注抵押了、出卖了，岂不糊涂！从前女儿在家，都是你们把我宠着惯着，让我吃好的用好的，我要月亮从不给星星。按理说父母的这份恩情，我是不能不报；但婚姻是人生大事，眼前这个男人，完全就是暴徒、恶霸，他的所作所为简直让我觉得恶心呕吐，你叫我还怎样答应嫁给这样的人？实际上我在想，他既开赌场、放高利贷，必定涉嫌违法，我们应到公安派出所去告发他才是。”
　　王蛮子马上凶相毕露说：“什么，你还要告发我？可你没听过‘天高皇帝远’这句话吗？在这样的穷乡僻壤赌个博放个债算啥呢。你要惹毛了我，我便现在抢亲又怎么样？兄弟们，还不给我动手，先砸了他的家什，拆了他的房子，再把这小妞用花轿抬走；当夜我便和她圆房，看她还能怎么样？”
　　王蛮子话音刚落，几个帮凶就动手掀桌子、砸电视机；喻父也挨了打，再涌上来就要把喻雪拽走。
　　吓得喻母赶紧跪地求饶：“哎呀，女孩儿年轻不谙世事，她就不知道黑社会是惹不起的。请各位手下留情，别砸东西了，也别抢亲了，再让我劝劝她。”
　　说着喻母又面对喻雪，劝道：“女儿呀，眼前的情景你都瞧见了，王蛮子的粗暴脾气你也领教过，他现在的重点都不是在催债，而是盯上了你的姿色，非要把你弄走不可了。与其你被他们暴力抢走，倒不如先屈意顺从，让他们择个黄道吉日，用迎亲花轿来把你抬去；这样大家也都风光体面，同时你还救了家人。不然他肯定不会放过，天天还会来讨债逼人，死搞蛮缠，天天胡闹，这样我们也就永无宁日了。女儿呀，你可也要可怜可怜做父母的难处啊！”
　　看着喻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忽然喻父满面羞惭，也觍着脸恳求王蛮子说：“唉，俗话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怪只怪当初我贪赌欠了你的债。如今我也不赖你的债，但顾忌女儿的态度，她既然不同意嫁给你，我也就再一次恳求你，求你放过我的女儿；而欠你的债，仍容我日后卖苦力、打长工来偿还。”
　　王蛮子显然不同意，讥讽说：“卖苦力、打长工？你以为你能挣多少，你可还得起欠债吗？我刚说了，我那债是钱滚钱、利滚利的，如今你还不起，将来就更还不起。所以我劝你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最好如喻母所说，心甘情愿地答应让我把你女儿娶走，那样我还会隆重地抬着花轿来迎亲；不然惹得我动粗，你女儿仍保不住要遭蹂躏，而你整个家庭也会被闹得鸡犬不宁，你懂吗？”
　　说着，他一边凶神恶煞地揪住喻父的衣领，一边攥紧拳头朝喻父的腹部和脸上、鼻子狠揍。
　　这可把喻雪吓坏了，赶忙制止说：“你们放开我父亲，我答应让你娶走行不行？”
　　说着，喻雪已是泪流满面，并扑到王蛮子身上，奋力将他推开，企图救下父亲。
　　这让众人出乎意料。喻父就不无困惑和担心地说：“女儿，你别管我，可考虑清楚，不同意的事情就别勉强。当初是我不好，酿下大错，欠了这个人的钱，竟答应让你嫁给他抵债；实际是一时酒后糊言，现在我可都后悔了。如今我自作自受、罪有应得也罢了，决不想连累家人，尤其是我的女儿啊，你可不能因为我而废了自已啊！”
　　只见喻雪面无表情说：“不，我已经打定主意，答应嫁给他。但我申明，等他用花轿把我抬走之日，我父母就再也不欠他什么了，他不能再来纠缠我的父母；而至于我嘛，明知前面是火坑，我仍决定舍身往里跳。因为人活着也就这么大意思，倒不如我跟他来个以命抵债，以死相拼，从此一了百了嘛。”
　　这话让众人听得心惊胆寒。王蛮子也听出了弦外之音，不由马上扳住喻雪的胳膊，露出狰狞面孔，逼视着她说：“怎么啦？莫非你是口头上答应，心里却另有主意？难道你想逃婚？或者想寻死路？你想让我人财两空，最终什么都得不到？这我就不信邪了，我看你一个柔弱女子，还如何能跟我斗？如何逃脱我的手掌心？不信你就试试！我倒高兴你答应了让我娶回去；那么现在我就去预备花轿，且派两个人日夜盯住你，看你还能如何变戏法逃去？”
　　喻雪气得大叫：“哎哟，你这个男人不仅相貌丑陋，而且用心险恶！天啦，我可怎么办啦？！”
　　王蛮子说：“怎么办？你如今喊天也没用。而我倒想好了法子，你且耐心等两天，等我把花轿抬来，你我便立即成婚，洞房花烛……到时我春风得意，而你却成了残花败柳。最终我要让你这个女人欲哭无泪，任我摆布。破了身了，失了身价，我看你还怎么和我斗、和我拼？也许你仍会想到死，但你爱死便死，我都不再拦你！”
　　喻雪又悲恸地喊了一声：“天啦，你这个人简直是魔鬼！”
　　喊完她几近绝望，仍从王蛮子手里挣脱出来，哭诉着朝自己的闺房逃去。
　　尔后王蛮子见闺房的门关了，想再戏谑、纠缠也不行了，便吩咐两个徒弟留下来守着，自己才趾高气扬地离去。
　　
　　13/主场：闺房内
　　【闪回】医院病房。在喻雪眼里，从王蛮子那张傲慢张扬、扭曲变形的脸，忽似转换成了老包那张丑陋不堪的老脸……
　　老包唏嘘：“哎呀，刚听你的叙述，真想不到在你身上竟发生了这样稀奇的事。但后来怎么样？我看你遇事怎总想到一个死、一个拼，这又何必呢？”
　　喻雪悲戚说：“我一个女孩子软弱，不想到死又能怎么办？起初我是打算以死相拼，以命抵债的，但后来反是父亲怕我轻生，反帮我想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
　　老包好奇问：“嗯，这倒更奇了，事情缘由你父亲引起，居然还又由他想出办法来救你？”
　　喻雪说：“且听我接着往下讲——”
　　回忆：在喻家，那时王蛮子已经走后，仍留下了两个鬼鬼祟祟的喽罗在盯梢看守，生怕喻雪会溜掉。
　　那时喻雪正躲进闺房，伏在床上哭泣。忽见父亲走了进来。
　　喻父说：“女儿呀，今天的事都是我一手造成的，至今我是后悔不已，后悔当初。我且知道女儿的心思，你想替父还债，而又不同意这门婚事，以至抱定了轻生念头。这怎么行呢？与其让你丢了性命，还不如让我又担负起来。”
　　喻雪止泪说：“难道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喻父说：“办法总是让人想的。你且听王蛮子说，他也是一时贪色，故而想得到你；而得到你他也不会珍惜，我担心他事后反会轻慢你、折磨你，所以这桩婚事我也不同意。”
　　喻雪说：“我不怕他怎么对待我，因为我原就没打算真正嫁给他。我只是想让他人财两空，最终什么都得不到。”
　　喻父说：“然而这事该怎么办才好呢？等你进了魔窟只怕就由不得你。于是我倒想到了一个移花接木或金蝉脱壳之计，我要助你从花轿上逃出去。”
　　喻雪不解：“这怎么说？”
　　喻父便贴着耳朵嘱咐了几句，最后说：“我打算让他抬空轿来，却又让他抬空轿去。到时是他瞎了眼睛，也怨不得谁，而你只须听从我的安排就是了。”
　　喻雪仍不无担忧说：“这怎么行？王蛮子他可是无赖——”
　　喻父说：“正因为他是无赖，我才准备以无赖的办法对付他。这回我也豁出去了，我再不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