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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老师收我的第一个手机

作品名称:穿白衬衫的坏男孩      作者:萧翰      发布时间:2019-05-15 20:45:58      字数:6059

  少年人的感动从来都不是持久的,它们转瞬即逝,在彻底消散之后就像是从没存在过一样——有如一滴墨水滴入无垠大海。
  换言之,他们的感动只是三分热度,妄想“感化”只能是无稽之谈。
  第二天的语文早自习我破天荒的没有迟到,可等到翻开黑板上写着的背诵任务时,一阵阵的倦意瞬间袭上心头,周遭闹哄哄的读书声恰如其分地充当了摇篮曲的角色。
  早自习是从早上五点四十开始,一直到七点。
  看了看教室前面惨白墙壁上挂着的挂钟:“六点半了啊。”
  “怎么?不睡了?”党玉茹似乎是听到了我的自言自语,有些调笑般地开了口。
  “呵,换个姿势继续。”我话还没说完,班里的读书声猛地大了起来,像是老式炉子里炸出来的爆米花,一瞬间爆炸开来可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内容。
  一定是班主任进来了,除了他我想不出还会有谁让这群早就耗尽精力的小孩自甘继续压榨自己有限的生命。
  我也半抬起脑袋两眼眯缝着作势读了起来:“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巧的是党玉茹竟然也和我念到了一个频率上——那是自然,毕竟“学渣”的学习永远都是从零开始,在早读时就体现为永远只在看第一段、背第一页——“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我实在太困了,一大早起来再加上呼吸了这么久的二氧化碳,脑袋就像是没了脖子一样,一个劲儿地往下栽。
  “我不行了,震山过来喊我。”我碰了碰身边党玉茹的手肘小声说道。
  “行吧。”
  其实这只是所谓的自我安慰罢了,等她叫醒我的时候,祁老师必定已经有所发现,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赌博罢了。
  我在赌他可能没看到,我在赌他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吭声,甚至我在赌今天早晨的这一篇文章考试不会出,就算考试出了高考也一定不会。
  说白了,我只是再找一个借口罢了,我想掩饰自己内心若隐若现的想法——我赌,不,不是赌,是赔,我赔上的是我已经浪费了一年的青春。
  “昨晚在干嘛?”
  突如其来的中年男性声音让我顿时打个激灵,后背猛地渗出冷汗,再一看旁边的党玉茹,她也和我一样有如大梦初醒般深深地低着头。
  该死,果然困倦的时候是不能做决定的,我居然把“放风”的重任交给了一个和我一样的学渣?
  理智让我的身体先于思想做出了反应,我立刻站了起来,脸上露出颇为自责的神情:“对不起老师,刚刚太困了,一不小心睡着了。”
  “我看你是睡了一个早读吧。”祁老师双手抱在胸前,一脸的笑,笑得时候脸上的褶子足以夹碎核桃。
  还不等我有所反应,他立刻拿起了我摊在桌子上的崭新课本:“你小姨给你的?”
  “嗯,课本她昨晚给我爸了,今上午拿来了。”我解释道。
  “背吧。”他似乎并不在意我回答的内容,就好比例行公事一样,只要我不是说“课本是从厕所捡来的”就不会有什么反应。
  “什么?”
  “《望海潮》,背。”书本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一双混沌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我。
  “哦哦,好,那个……”在他看不到的位置,我悄悄碰了碰党玉茹,她也顿时心领神会地用刚好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读了起来。
  “党玉茹,你想背是不是?”果然是人老成精,我甚至感觉到他的视线甚至压根没往她那里瞅,“那你先起来给我背背。”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然后,然后是……”党玉茹眼睛不断往上翻,右手食指杵着自己的下嘴唇。
  “不会背吧。”祁老师把挡在脸前的课本拿开,然后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伸出右手指向她,“你成天坐着干啥啊,不知道你上学有啥用。”
  说这话时祁老师没看我,可我很清楚这话明显的意有所指,不过我没在意,使劲把两只胳膊往后伸了伸——睡得时间长了身子有点麻。
  “你也不会吧。”他终于看向了我,说话时用的语气是陈述句,丝毫不留余地。
  “不会。”我也不再装了,装来装去真累,干嘛不能好好做自己,想到这儿我又补充了句,“没背。”
  “啊?”他明显没有料到我会如此直白,或者说他根本不认为有学生可以把这句话说得如此坦荡,如此无心无愧。
  好半晌我俩就保持着相对静止的动作大眼对小眼,直到班里的前几排纷纷转过头来看热闹,读书声明显小了不少的时候,他才像是发泄般转了个身:“快背书!一大早就没声音了?啊?死气沉沉的!”
  昙花一现的读书声又一次在班里弥漫开来。
  “你给我出来。”说完也不再看我一眼,背着手直接走了出去。
  “真是有病。”党玉茹看着祁老师的背影抱怨了一句,然后直接坐回了位子上。
  我有些害怕,因为她的声调和读书声有着明显的区别,照理刚走出两步没多远的祁老师一定可以听到。
  很意外,他仍是没回头,大步流星地走到前门打开了门,开门的瞬间还瞟了我一眼。
  我笑了笑,冲党玉茹伸出一个大拇指:“你真是大姐。”随后也挺胸抬头往前门走去,像是一个慷慨就义的英雄般迈着大步。
  “你高一学了没有?”还是一样的位置,还是那个动作,只不过这一次他两只胳膊放在了走廊外的矮墙上。
  “没怎么学。”我实话实说。
  “所以现在还不学?”他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我没说不学啊。”
  “那你一早读来就是睡觉?”他的声音在清晨的校园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没继续说下去,说了又有什么用?在老师看来,你解释就是在犟嘴,你不解释就是目无尊长。
  每每这个时候我总能想到一个学习还不错的朋友说过的话:“这些老师真他娘的难伺候。”那次他刚说完这句话,他的班主任迎面就走了过来——我终于见识到了一个学生所谓“忍辱负重”的全过程——朋友的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像是背着百斤重物一样把腰低了下去,迎着班主任快跑了两步,“老师早上好啊,您还没吃饭吧,身体重要啊。”
  那老师像是习以为常地对他笑了笑,随后看了我一眼便走了。
  我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取笑说:“呦,你这脸变得真快。”
  “看吧,是不是难伺候。”他一脸鄙夷,也不知道在鄙夷谁。
  “你想啥呢,我问你话呢!”祁老师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打断了我的联想。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我乖乖地低头认错——想必伸手不打笑脸人吧。
  果不其然,祁老师有些诧异,估计是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没说出来,只见他的脸都憋红了,千言万语最后只变成了一声叹息。
  “你知不知道,你妈跟我是同学?”
  “知道。”呦,开始打感情牌了。
  “你知不知道你妈到处找人,说了多少好话?你就算不为你自己学,你能不能就当是为你妈学?”他的脸紧紧皱在一起,好像我在他眼里就是一颗顽固不化的石头。
  “嗯。”
  我说过的,像我这样的人,妄想“感化”只能是无稽之谈。
  祁老师说这番话时我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另一番说辞,是我妈说的——你不是在为我学,你是为你自己啊!
  我想笑,那种突然而至的笑意使我憋得嘴唇疼。
  可我知道,我不能笑,我要是笑了可就赶不上吃饭了——出来时我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五十了。
  “那你就好好学,过几天就给你换位置,进去吧。”说完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真是难为他了,也难为我妈了——我妈这个人情不好还,他的这个人情不好接。
  “震山说啥了?”刚一坐到位子上,党玉茹就迫不及待地问我。
  “等会儿,让我先笑一会儿。”
  说完我把脸深深埋在两手之间,无声地笑了起来。
  原来生活一直都是教你成长的最好老师,就好比很久之前就读过钱钟书先生《围城》里的一段话——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里的砂砾或者出骨鱼片里未净的刺,会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
  这一天,我总算是明白了这内里的深切含义。
  这天早读结束我并没有去吃早饭,我太困了,困得连梦都睡着了。
  是刘青把我喊起来的,一个身着得体、看起来家境殷实的小平头,只不过也坐在班里的最后一排:“喂,喂。”
  “怎么了?”当我顺眼惺忪地眯缝着眼看向他时,我知道,出事儿了。
  一方面,眼前这个平时一副“弥勒佛”般笑眯眯的脸,此时却无比的严肃和正经,是少年人准备干“大事儿”时特有的表情;另一方面,高中的“差生”从来恪守着自己的“底线”,倘若不怎么认识的话不会贸然打交道——这样显得丢分,毕竟谁还不是个坏学生是怎么了?
  “你出来一下。”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冷冰冰的,好像我就是他把玩在手里的玩偶,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有事你现在就说。”我自然不会软他一头,挑眉瞪了回去。
  “你快点,都在等着你呢。”他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经他这么一说我的余光看向了窗外,果然有几个男生在走廊站着,不时看向我这边,其中一个小矮个似曾相识。
  “想找事儿?”我的语调轻飘飘的,像我的眉毛一样不断上扬。
  “出来。”他没回答,只是最后又低声说了句,随后便从前门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确实出事儿了,虽然还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可这阵势很明显就是个高中版的鸿门宴。
  我无比庆幸自家小姨是数学老师,让我在只看到刘青的脸时就用“层次分析”的方法提前预判成功——你看,生活中处处是学问,此言不虚。
  想了一会儿我还是站起了身,毕竟现在不出去的话接下来三年的“舆论”都能把我压得直不起腰。
  可当我站在前门看到那个转过身子的似曾相识的小矮个时,我总算是知道我是得罪“何方神圣”了——他就是昨天和陈壮在厕所抽烟时见到的那个小男生。
  “你就是那个高二的?”他开口了,声音纤细像是一个初中生。
  “说话注意点。”我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可还是面上风轻云淡地开口说道。
  “谁说话不注意,啊?”他那张好看的小脸猛地变成一片铁青,“昨天你是在骂谁傻逼?”
  “别对号入座行不行?”
  “敢做不敢承认?”他看了看身后站着的四个男生,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往我面前走了一步,“你道个歉这事儿就算了。”
  “你是不是找事儿?”我本来想说“你是不是有病”的,但奈何情势逼人,我不得不咽下了这句话。
  “你想死?”看着一个一米七不到的小男生在我面前这般大言不惭,我心头着实有些恼火。
  “那咱们试试,看看是谁想死。”
  其实当他要求让我道歉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一切,这几个人只是来给他撑场面的罢了,至少他们现在不会动手,不然早就带我去厕所了。
  看那样子,他估计也就是个“小弟”。
  想到这一层面,我的心脏跳得也没那么快了,直接走到他的面前,看着只到自己胸口的男生,缓缓开口:“没事儿就滚,还有屁就快放!”
  我清楚地看到他脑门上的青筋直跳,是恼羞成怒和惊慌失措的表现,可他除了抬头蹬着我之外,半天没开口。
  好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往刘青他们那边靠了靠,像是终于有了安全感一样暴躁地开了口:“你是不是想死?”
  我当真无话可说,就算是理科生也比他的辞藻丰富百倍,说来说去居然始终就这一句话,好像他是操纵生死簿的阎罗王。
  “切。”我把鼻孔朝向他,狠狠出了口气,然后也不再搭理他转身就进了班。
  窗外几人仍站在那里像是在讨论着什么对策一样,那小矮个还不时扭过头来看我一眼。思前想后我最终还是拿出了手机,翻开通讯录找到一个我根本不想再联系的人。
  张保仁,我的一个发小,一个街上光屁股长大的玩伴。
  只是后来他变了,变得让我措手不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便成了躺在对方通讯录里的陌生人。
  可我知道现在只能找他,也必须找他——从北校区搬救兵是很不现实的,毕竟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因为我知道,倘若县高南校区有所谓的“校霸”的话,他即便不是,但同样也能在校霸面前横着走。
  “在吗?有急事。”踌躇半天,我终究是把这行字发了过去。
  “稀客啊,怎么了?”没想到他居然立刻回复了我,就好像一直在这儿等着我找他一样。
  “我现在在南校区。”
  “过来有事儿?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干嘛自己过来一趟。”
  “不是,我留级了。”
  打完这句话对面半天没回,可对话框上面不断闪出的“对方正在输入……”让我明白他此时的心情有多澎湃。
  “靠!你怎么不早说?在哪个班?我去找你!”
  这番看起来让人相当感动的话在我眼里如狗屁一样不值钱,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这热情洋溢的语气背后藏着怎样深不可测的心机。
  张保仁简直就是“差生”中的一朵奇葩,他完美地诠释了什么是“欠钱就是大爷”这句话——和他玩的那几年里,他大概借了周围人差不多有快一万,可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没能等到他还钱,而奇怪的是我们竟不约而同的把这件事埋在心底,谁也不曾和他翻过脸。
  更为可怕的是,他竟在已经欠钱的情况下还能一次又一次的向我们伸手,整个过程有如替天行道般理所应当。
  所以在我的理解中,他的这番热情的招呼就等同于“又一个提款机来了”一样。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没办法。
  “我去找你吧,有点事跟你说。”
  “我在楼下小卖部,你来吧。”
  “好。”
  打完这个字后我如同脱力般靠到了墙上,双手无力地下垂,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班门口不断进进出出的同学们。
  可我忘了一件事,我的手机还拿在手里——就像是抗日战争时期地下党的通信员发完电报后没有把电报机藏起来一样。
  后窗户响起有节奏的“叩叩”声,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祁老师那张黝黑的脸颊正映在那张透明玻璃上,有如从电视机里出现的贞子——吓得我当时后背就出了一身汗,就连腋下也是汗津津的。
  我还没意识到手里的手机已经暴露,正想着偷偷藏进裤子口袋,可祁老师隔着窗户传来的闷声击碎了我最后一丝幻想:“手机给我拿过来。”
  即便是这时我仍是本着“面子第一”的想法往刚刚小矮个站着的地方看了一眼——还好,他们已经不在了,估计没看到这一幕——不然“仗”还没打,气势上倒先输了一头。
  “拿来。”祁老师把手摊开,两眼直直地盯着我的口袋,生怕我做什么小动作。
  我抿紧嘴唇把手机放到了他手上,此时学生大多已经吃完了早饭,走廊上不断传来的打量的目光让我有些受不住。
  “祁老师,我们能去办公室说吗?”我硬着头皮问道。
  “走。”他沉吟片刻便同意了,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一个学生应有的尊重,要是其他老师一定会冷嘲热讽一句“呦,你还要脸啊”。
  其实家长不懂,在我看来无数多的家长其实在心里已经把孩子当成了学习机器,当成了互相攀比的工具,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孩子们也有他们想要的自尊心。
  祁老师的办公室就在十五班旁边,两步路就走到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儿。”他坐到位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老师对不起。”还是那句话,不顶嘴和立刻道歉永远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能不能这件事不要告诉我家长。”
  祁老师又一次语塞了,我能感受到这两天他在我身上发现了多少以前从未接触过的奇思妙想。
  “我一定不会这样了,这次是真的有事。”话一说完我就后悔了,不该说有事情的。
  果不其然,祁老师抓到了漏洞,立马问道:“什么事儿回去解决不了,非要在上学期间玩手机?”
  “以后不会了。”我继续低着脑袋。
  “你去吧,我也不想说啥了。”他把眼镜取下来揉了揉双眼,“手机先放我这儿,你去写一份2000字的保证。”
  “那我父母那边……”
  “看你接下来的表现。”祁老师重新戴上眼镜,只是两眼还是在闭着。
  “谢谢老师!”我想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这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信,可我知道,祁老师一定会信的,只因为他是祁老师。
  “好,记住你说的话,去吧。”
  “谢谢老师,那老师我先回班了。”
  关上办公室的门我没有往班里走去,转身逆着人群走下了楼梯——张保仁还在楼下小卖部等我,那个事儿可是大事儿,耽误不得。
  手机被收了其实并不心疼,只要没告诉父母,一切都还算在“正轨”上,可是祁老师却莫名让我有一种老小孩的感觉。
  这样充满浪漫主义的班主任让我有一种捕获猎物的新奇感,没来由地就是想试探他的底线究竟在哪里——这样的变态欲望让我自己都有些不理解,可就是迫不及待希望实验一番。
  同样的,我并不相信他能改变我什么——他的浪漫主义就像是高中里少有的明媚阳光,可是造就我们地上阴影的从来都是不是月黑风高和大雪连天,恰恰就是这样的阳光。
  也许,好学生和坏学生都是天生的。
  而我,这辈子都注定是差生了。
  再无出头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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