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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知己反目为何因(1)

作品名称:桐柏山下      作者:尘浮      发布时间:2019-05-04 17:41:22      字数:4208

  且说化子过了芳芳所引“不雅”之后,真相已白,消除了满村的误解。顾都跑着玩了一圈回来,又处心积虑给化子抹了一次坏水,结果人们把顾都日决一顿,浪不唧唧讨回没趣儿,跑出去不再在村里行走了,怕被捣断脊梁筋。化子医术赢得患者的口碑,口碑似春雨般地浇开了诊所的勃勃生机,大老远的患者慕名而至,驴车、自行车、摩托车、汽车,在胡同口码了几排,院里重病号的车子满满当当。村里的人们称这个“净坛使者”药王爷附体了!生意真的火起来了。
  芳芳也不计较,想着同化子顺横就这了,谁也不敢啃老娘的脚脖跟!就在诊所成天帮忙了,有时诊脉,开方,抓药,还会肌肉注射的。芳芳天生当医生的料,学得挺快。对门李家半大孩子,挤在院里看热闹,嘴里冒了一句:“要想会,得给师傅好好睡!”方芳听到这话,一改往日脾气,烟不发,火不冒,和颜悦色,看那孩子笑笑,好像在说:“这孩子说话真好听!”就一个劲儿地忙开了。硬质药物必须碾碎,药碾子“咣咣咣”地不消停。
  风湿病患者需要针灸,男的患者来了,化子显能;女的患者来了,小芳施术。诊所里忙得不亦乐乎。本村来了不少患者,见芳芳和化子这对师徒关系的人当两口子却也般配,无不糊里糊涂点头认可了。两个孩子也不再计较口舌是非了,每到自来水管断水时,刘峰在警训的假期里还往诊所送水的。化子就感到了欣慰,暗想,很费劲的时候却得不到孩子,不费劲时却有个人高马大的孩子,好运气!这段时间里化子光作美梦,梦里的自己也有了妻子儿女,很是温馨的家庭。这儿女虽然是别人的作品,能拽到自己手里就是自己的成就。有了家室,深得女人的妙理,体验到正常人生的意义,心满意足了!这世界的事很奇怪,有些事吧,看着成熟了,圆满了,可突然的意外,能把苦心经营的好事儿粉碎得无影无踪,令人追叹!化子不理解这事,也不会想到这事是真的。从早上忙到中午才消停了。芳芳做了酱子窝窝丝儿,下了调料、小磨油,切碎的芫荽、蒜苗、葱花,非常美味,胃口大开。
  刘梅送来了卤鸡和洺州老窖,满桌好丰盛,大家共进午餐。正吃时,刘峰来了。化子说:“峰峰,吃饭!”刘峰说:“吃过了,拐磨子。喊妹妹下地浇水的,轮到了号了。”说完,兄妹看看母亲和化子,微微一笑走了。化子一高兴,喝了几杯酒,就醉熏熏得头一仄歪,趴在桌子边打起了呼噜。小芳怕化子感冒,见没人来,抱抱猪沉猪沉的化子,觉着挺重的,就找个鸡毛翎子扰鼻孔。化子“哈嗤”一声,醒了,道:“芳芳,你是弄个啥的?”芳芳说:“床上睡去,别感冒了!”化子又趴着呼噜,小芳揪着化子的耳朵,命令性地说:“给我床上去!”化子痛得又醒了,求告:“别别别,桌边睡着挺舒服!正在做美梦的。”小芳笑道:“你又做啥美梦的?”化子不好意思道:“梦见咱俩……”小芳知道往下的意思,故意问:“咱俩怎幺了?”化子说:“我不说,你猜猜!”芳芳看看院里静悄悄的,有个啄木鸟在树上“梆梆”响,敲得很专注。芳芳“戳”了一声,将鸟儿吓跑了,很惬意地说化子:“猜你的脸,又馋了?再采你一回!”化子惊道:“胆子不小,再重复老调,你就成了一辆无法修补的破车了,再也无法乘坐了!那不是馍馍饭,不弄能饿死?梦里的那是好事,咋行不能坏身子,要真是那就祸事了!”小芳拿手指捣着化子的头说:“亏你还是医生的,男的抠唆着不大方,久而久之会得前列腺炎的,这你就不知道?”化子大笑说小芳:“胡扯芝麻叶!小男孩,从他妈肚里钻出来抠唆着不大方,十几年,二十几年,也不会得那病的。要说结过婚的男人,相火偏盛,雄素偏高十天半月就得呕吐,不然得前列腺炎。我也没结过婚,你别杞人忧天了!”芳芳听了这话,恼了,拧着化子脸蛋子说:“我叫你说没结过婚?我的事是谁弄的?天拔你舌头根子!没心肺的玩意儿!都怪你不粘异性,那物质量不好弄给我功亏一篑,叫我流泪几天!你的头是空空皮球,啥也不会想,白活几十年了!”化子不言语,趴到桌边还要睡。小芳看到化子这劲儿,气急,不论分说,扭着化子胳臂,硬生生扯到床上,拉了窗帘。化子说:“芳妹,听我说,这上面,男的比女人厉害,我也不是圣人,其实老想你了,就怕你再半途而废,毁坏你的身体。如果再那样了,我会愧死的!今有一首佛教的诗念给你听听,会有好处的!”小芳说:“你想叫我出家?”化子道:“非也非也,给你乐乐而已。”芳芳表示愿意闻之。化子道:
  娇姿本是粉骷髅,朝欢暮乐无何愁。
  一旦无常归冥路,夜台难逞旧风流。
  芳芳听罢,不悦道:“迂腐!”就赶紧跑到外面把大门一拴准备“忙”一大回的。刚刚紧锣密鼓,忽听“当当当”的敲门声。化子说:“不择个黄道吉日,就要两国交战,何其荒唐?”小芳吓得心里跳了一下,整理整理,开了门子,见是会首来了。心骂:这瞎驴,不分个时候的来!我们准备大开“杀戒”哩,你却浪不唧唧闻腥!唉,晦气!
  会首到屋,脸色不是脸色,喘几分气,皱眉瞪眼,咬牙咧嘴:“化子咧?”芳芳说:“醉酒了,睡哩!咋了?”会首说:“喊他起来!”芳芳心里觉着奇怪,这个平素性情缓慢,一脚踹不出屁的会首咋幺今个儿这样的急?肯定有说道的。说道:“啥事儿呀?谁得急症病了?”会首没好气地近于吼:“化子得了急病,我是来给他治病的。拽他起来!”小芳有些惊慌,以为谁把会首他气疯了,就持着银针捉着会首的手腕扎内关。会首的手像被钳子夹着一样,动弹不得,急吼:“放开!闹啥玩儿的?”小芳杏目圆睁:“谁给你闹玩儿的?你疯了!”会首一火,猛然挣脱手,就往里间冲。小芳拦道:“会首大叔,你先喝口茶,缓缓气儿,有啥事慢慢说,就是化子杀人了,他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心!”说着提壶到碗绿萝茶又道,“这是绿萝茶,防癌抗癌,促进肠胃蠕动功能,对消化系统可好了。”
  会首听得对肠胃好就不急了,慢慢地品起茶来。小芳说:“大叔,您找化子真有急事?”会首夸赞了一会儿茶,才说:“其实吧,要说也不算啥急事,我这人太较真了!今天早上,南宫一个居士打来电话,说化子在正定临济寺时干过见不得人的事儿,我一听恼了,跑了来找化子对质的。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小芳听着心里不自然了,这会首四乡八堡都知道从不会说瞎话,可化子比老鳖还实在,假若曾干过见不得人的事儿,早就不打自招给马妮我两个一点不剩地冒个净光的。小芳说:“不可能的事儿,他从没说过自己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儿。”会首说:“谁把丑事往外扬?世上少有!”芳芳到里间把化子拽醒了,说:“会首找你有急事!”化子揉揉眼道:“肠胃病又犯了?快快!快送他两盒香砂养胃丸吃吃就没事了,记着别喝酒吃肉!”说着还要睡。芳芳说:“咋的了,会首也敢慢待?起来!”小芳把化子推到会首面前,板着脸道,“不徇私情,秉公执法,严刑拷打,审出罪恶!”会首笑道:“没那幺严重,随便问问。”转脸问化子,“我听说你在正定临济寺时在外边租过房子,真有其事吗?”化子说:“别急,等我洗洗头脑,好好想想有没有!”会首说:“看化子老实就是老实,不着急,慢慢想,想出来了,我还有话呢。”化子甩着水,小芳拿毛巾给化子擦干头,说回首:“想起来了,你旧病复发了,病得不轻!火针的伺候!”会首说:“谁给你开玩笑?看你外表老实,内心老猴了!当净坛使者也没少吃粪,你当你是好人的!到现在还瞒我们?小芳,这人别再粘他了,离得越远越好!”化子说:“我说你会首,你还成天管老佛爷的,说个话儿咋能冒狼烟呢?”会首拿眼瞪着化子使劲瞪,似乎把化子的心肝脾肺肾看了个透彻,说:“我可没空给你开玩笑!只知你会净坛,不知你还会偷工魔法到外修‘水道’?看你本来不像那号人,可人家是虔诚的佛教徒,累死累活地给我说,耳朵就快听掉了,不信就不行!叫我撵你走,看你可怜不忍心。化子,我的病是你辛辛苦苦摆治好的,不能忘本呀!如有啥不体面的事儿说出来,找老佛爷忏悔忏悔,没啥大不了的!”又深表同情地说,“听说你的俗名叫孙山?怪不得运气如此不好!你以后改成高山不行?”化子笑道:“这辈子高不了啦!大学落榜,名落孙山,就孙一辈子山了!严正声明,不许误解,不是清华大学,也不是农业大学,而是打坷垃头大学!”当光汤灌的会首、小芳都笑了。小芳说:“正经点儿,说事呢!”化子说:“再说我事我真的没事,正定临济寺里,享福,除了吃饭上殿就是掏大粪,吃饭不拿饭钱,住房不掏店钱,念佛不扎本钱,为何还租幺X房子呢?粪里的公蛆母蛆,成天粪里住,泼到菜地里,都成小鸟免费午餐了!谁还给大蛆找住处呢?会首你别再道听途说,古月门市了!”小芳说会首:“大叔,不要听野风吹,也许有人害化子,也许像顾都一样,专门挑拨是非的!”会首说:“也许吧!那人再来电话,给他解释解释就是了!”化子说:“解释个啥?你不生气就是了!气了当心肠胃病复发!不中了,就不行医了,也住到你的寺院里吃供养算了,风不吹雨不撒,又没思想负担,当下极乐!”会首把绿萝茶喝完了,还说:“化子可别生气,别人说你,我压根儿就不信!给你平反昭雪!”化子心烦烦的,想着这老家伙啰嗦就不怕屁眼痛?笑道:“昭不昭没啥。不怕说错,就怕做错!”会首念着佛号离开了诊所。日西了,还没有患者来,屋里仍是二人世界。小芳说:“饿不化子?”化子道:“会首的唾沫叫我吃饱了,饿啥?”
  “那我给你唱歌!”
  “还有这个功能?”
  “听听就知道了!”
  化子找出横笛,说:“亮你嗓子吧,我伴奏!”
  芳芳饮杯绿萝茶,亮开了清澈流水般的歌喉:
  漫漫人生路兮,风雨如晦。不明不白兮,怎知何行?蹀躞荆棘丛兮,身心已憔悴。茫茫江湖兮,欲渡无舟楫。山高鸟几绝兮,唯有烟雾飞。莫说梅花香兮,何处去寻觅。琴断弦冷兮,歧路草葳蕤。流云飘天涯兮,雨雪乱霏霏。阳煦情浓兮,坚冰化碧水。采蘅采蘅兮,窈窕淑女。俏姿流盼兮,花儿为谁开。惸茕逝夫兮,朦胧轮回情。河岳嘣塌兮,身心永弗离!
  笛子吹得湿漉漉的,歌声唱得催人泪下。互慰内心的同感,融化了天涯海角的冰霜,飘来了浓浓情意却不知是怎样的结果。事与愿违,谁能想世界上的好事儿往往不会久长?这是任何人都不愿想的事,化子也是如此。
  天上的云飘来飘去,房顶上的大公鸡,拍打着翅膀,叫得响亮。中里堡大杨树上的高音喇叭唱开了革命样板戏。一阵过后,支书喊话:“五里堡三十岁以上的劳动力,都到常屯修公路去!缺一天工扣十元!”化子说:“芳芳咱别伤心了,你听大队喊修公路的,你去不?”小芳摇摇头说:“不去,支书知道我的情况。”眼里还在汪汪地泪转,悲笑道,“不妨你的笛子吹得归魂!”化子拿手巾给芳芳擦了眼泪,说:“归心!”胡同口清脆的喇叭打断诊所悠悠扬扬凄哀、夹着铜音质的响声,结束了以歌当哭的悲伤!两人知道是马妮来了。欲知来此何事,且看下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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