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接大妈回家

　　红玉、鸿轩参照逢玉、红梅的家具，给他们自己买了一套更时尚、更实用的家具。搬迁以后，红玉设宴招待，桃园新居更热闹了。过了几天，鸿轩把母亲接来哄小贝，红玉腾出时间专心攻读电大课程，争取一年内拿到电大文凭。
　　红玉、鸿轩搬进新居，玉娥了却了一桩心事，毕竟红玉也算是自己的女儿。玉娥拿到电大毕业证以后，转为正式职工，有了职称，工作也算顺心。自强虽然没有城市户口，因为学精了修电视机的技术，挣钱比玉娥还多，他的心里才感觉平衡了点。这时，正是电视机进入老百姓家庭的初期阶段，国产电视机的质量不够稳定，修电视机成为热门生意，有的顾客为了早些修好电视机，上门催促，吵闹不休。
　　正在自强、玉娥的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自强的家里出事了。原来自强的父亲早年由于劳累过度，近来突发疾病，等到自强接到电报赶回家里，父亲已经被放到床板上，面对着儿子，父亲吃力地说出最后一句话：善，待，大，妈……
　　自强连连答应着，父亲才闭上眼睛。望着哭肿眼睛、悲痛欲绝的大妈，自强一边安排人劝慰大妈，一边张罗父亲后事，一边到县上给玉娥发了一封加急电报。玉娥接到电报，马上去找德仁商量。秀兰埋怨的：看看，当初我不让你们管这闲事，现在问题来了吧？大叔先走了，留下大妈一个人，她本来就是寡妇，现在又当寡妇，难道再给大叔守寡不成？
　　德仁说：哎呀，秀兰，你咋这样说话呢？当年大妈没了男人，大叔没了女人，他们偷偷摸摸相好多年，我们牵线搭桥让他们正式结婚，成就了一桩美满姻缘，这难道不是一件善事？当然，人活百岁，总有一死，现在大叔走了，我们就应该善待大妈，把好事做到底，善始善终。
　　秀兰追问着：你倒说说，怎样把好事做到底？难道把大妈接来不成？
　　德仁说：对，就应该把大妈接来，让她享享清福。
　　德仁两口辩论着，玉娥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握了握拳头，似乎下定决心：好，就这么办？
　　秀兰追问一句：这么办是怎么办呀？
　　玉娥坚定的：把大妈接来，我们一块过。当年，我和自强、逢春搬到西安，工作还没有落实，住的吃的都很困难。可是把父亲一个人留在家里，也很难办，才想了这样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好在他们总算完成了银河之约，过了八年美满幸福、自由自在的日子，这一生也就没有遗憾了。现在，大妈已经到了晚年，我们不养活谁来养活？
　　秀兰说：大妈不是有两个儿子吗？
　　德仁埋怨的：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大妈是有两个儿子，可是从来就不管大妈，大妈和大叔结婚以前，大妈吃的面粉是大叔磨的，大妈吃的水是大叔拉的，大妈要和大叔结婚时，两个儿子还恬不知耻地要2000元彩礼钱。
　　秀兰吐了一口唾沫：呸，还想把他妈卖活寡妇呢！
　　玉娥急急地：不多说了，我得去赶汽车，还要带逢春回去。
　　秀兰关切的：玉娥，别着急了，叫你哥送送你。
　　玉娥说：算了，都挺忙的。
　　说话之间，玉娥走出房门，德仁瞅瞅秀兰，秀兰向他挥挥手：快去，快跟上。
　　德仁和玉娥走出学校家属院，一同坐汽车到了中医院家属院，逢春还在家里等着。玉娥急急忙忙地拿了几件换洗衣服，装在背包里，在屋里东瞅瞅，西看看，打了几个转身，神不守舍的，不知道要干什么。德仁提醒她：钱，安葬要花钱，不知道你带够了没有？
　　玉娥被提醒了：啊呀，我怎么忘得死死的了，我还没带钱呢。
　　玉娥打开箱子，取了些钱，德仁看着叫装到背包里层，玉娥迈步就要走了，德仁说：玉娥，掏钱难买回头看，你再看看，看忘了什么没有？
　　玉娥不由自主地回头望望，似乎没有忘记什么，逢春忽然记起：妈，钥匙，你刚才急急忙忙出门，没带钥匙，还嘱咐我不要出门，怕把我们锁到外边。
　　德仁说：逢春，你平时不带钥匙吗？
　　逢春说：我吃了早饭去上学，中午不回家，下午回来我妈总在家里给我做饭。我这人马马虎虎的，带上钥匙怕丢了。
　　玉娥把钥匙装进背包里层，锁好房门，德仁抢过背包背上，三人一同赶往长途汽车站。到了汽车站，德仁把背包递给玉娥，就去排队买票。逢春提醒玉娥：妈，我大伯去买汽车票，你还没给钱呢。
　　玉娥正在专心地看着挤在人群中排队的德仁，不由得悲从中来，唉，我的德仁哥，我的不了情……她一阵心酸，不由得抹抹眼睛。逢春说：妈，你咋哭了？
　　玉娥说：妈没有哭，眼里落了灰尘。
　　逢春说：在哪里？我给你吹一吹。
　　玉娥说声“去去”时，德仁买好车票过来，玉娥接过车票，背过逢春对他妩媚地笑笑：谢谢你，德仁哥，车票钱先欠着，我会抽时间还你的。
　　玉娥上了汽车，朝德仁挥挥手，留下了多情的笑容……德仁望着汽车远去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返身往回走，不由得反问自己：为什么叹气？为什么惆怅？是为玉娥，还是为大妈？人生，不容易，真不容易……
　　德仁心神不宁地回到家里，秀兰问，送到了？德仁说，送到了。送到哪儿了？送到汽车站了。我叫你送到她家里。为什么不说清楚？这还要我说吗？按你的心思，还恨不得送到天尽头呢。咱不说了，我累了，我想躺下歇一会儿……
　　德仁走进里屋，散架似地倒在床上。秀兰跟了进来，睡在德仁的旁边：怎么，送走了玉娥，你就像丢了魂似的，你刚刚送走她，又在想她了？
　　德仁尽量耐心的：兰兰，你烦人不烦人？玉娥要走，我本来不想送她，你催着让我送。我送她回来，你又是说这，又是说那，还让我休息不？
　　秀兰说：好好，你休息。人家干了一天活儿，也累了，就不兴我躺下，也休息休息。
　　德仁无话可说，转念一想，自己的情绪也就是有点不大对头，难道与送玉娥回家有关？唉，玉娥本多情，我自应无情，无情反被多情累，多情过后更无情。现在，多情的人睡在我的旁边，我怎么反而无情了呢？好了，兰兰，咱不说别人的事情，你一天到晚趴在缝纫机上干活，的确很辛苦，我对你关心不够，是应该检讨的。来，咱们说说心里话。
　　秀兰看德仁由冷淡到热情，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心里便觉得热乎乎的：啊呀，仁仁哥，说心里话？你和我要唱《朝阳沟》吗？
　　亲家母，你坐下，
　　咱们说说心里话。
　　德仁笑了：吓，唱上了，还是豫剧，我也给你回一句吧。
　　亲家母，咱都坐下，
　　咱们随便拉一拉。
　　俩人哈哈大笑，便搂抱在一起了。秀兰这才说道：仁仁哥，我看玉娥十分着急，她毕竟年轻，哪里经过这样的事情？我怕她急火攻心，发生意外，所以让你去送她，你还以为叫你们谈情说爱呢。可能人家心里有事，没有怎么理你，你回到家里，心里就有点不痛快。好了，人家不理我来理，咱俩个亲热一回。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德仁一想，凡事都是这个道理，他对秀兰由冷淡变热情，秀兰便给了他“亲热一回”的奖励……
　　过了几天，玉娥来了，背了一大包“献馍”，有的是大白圆馍，有的是带有石榴、桃子、葡萄、娃娃等彩色图形的花花馍，原来，渭北农村安葬死者时亲戚来吊丧，都要带一组献馍。秀兰连忙接住：啊，好重，你给你家多留一些嘛。
　　玉娥气喘吁吁地：我家留的多着呢，不够吃了我再给你拿。
　　德仁说：别拿了，这够吃多日了。玉娥，事情办得怎样？
　　玉娥说：事情办得很好，安葬仪式搞的很隆重。不让大妈到坟上去，大妈非要去，而且在坟头哭得死去活来，几次昏了过去……
　　秀兰感叹的：唉，大妈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大妈的人呢？现在哪里？
　　玉娥叹了口气：大妈跟我们来了，她伤心、劳累过度，在家里歇着。请了几天假，我明天要按时上班。家里乱糟糟的，我得回去收拾一下。
　　玉娥说着走出房门，秀兰对德仁挥挥手：快去送送！
　　德仁陪玉娥走出家属院，玉娥望着德仁笑笑：德仁哥，有一件事，你好像忘记了。
　　什么事呀？
　　你给我代买汽车票的钱，咋不要呢？
　　咳，我当啥事，汽车票没有几个钱，我不要了。这一点钱，还没有你资助我钱的零头多。
　　玉娥诡秘地笑笑：这钱，你不想要，我还不想给呢，你给我记在帐上，先欠着。
　　德仁说：不要就不要，还欠什么帐哩。
　　玉娥执拗的：不，我要欠账，这应该是我今后和你见面的一个理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