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倒卖枪支蹲牢狱（6）

　　其实化子不是鬼，而是有血有肉的傻家伙。之所以很快出了牢狱，这当中的曲折有些不可思议，兴许是好心好报的感应所致的逢凶化吉吧。
　　原来，“A级通缉犯”被公安逮捕按到警车里，“呜呜”了一个昼夜，押进了鄂省公安刑侦审讯室。化子曾读过小说《红岩》，许云峰和江姐在渣滓洞里受了皮鞭、铁棍、烙铁、老虎凳、竹签扎指头刑具……审讯是极其残酷的，这些刑罚自己必定在所难免了，不死也脱层皮！心里吓得要扎出翅来﹗好大的院子，审讯室坐北朝南。来到审讯室一看，出乎意料，灵魂就归拢了：啥刑具也没有！宽敞的庭室，中间是张办公桌，里边坐个身材魁梧的公安同志，满脸威严。不用说，这个是主要领导了。靠东墙的横架，挂着脚镣手铐，还有铁链子，此等物事儿难道就是刑具？西墙上贴着马、恩、列、斯、毛的五大伟人像。墙角处有个一米高的铁笼子，笼子里囚个犯人，也砸了脚镣手铐，囚服；五尺高；光葫芦头，脸黄瘦，胡子邋遢；眼冒凶光，好像怒气充塞胸膛。刑警打开笼子，将犯人按在长凳上，犯人表情浓缩着很不服气的样了。另个刑警拿来一挺半旧不新的机枪和子弹，化子豁朗豁朗地拔腿就跑，跑着说自己：“身子不结实，手枪就打穿了，还用得上机关枪“突突”的？干脆飞机大炮狂轰滥炸多解气？！”刑警追上扭着化子胳臂说：“你这枪贩子装得不像，老实点！”囚犯见了化子，眼里凶光更烈了。
　　领导瞧到化子一脸憨实，就客气几分，叫部下取了食品和茶水叫化子用过，然后示意坐下了。那囚犯见状，顿生嫉妒，故意粗声粗气地“哼”了一声。“你凶个啥子？”领导呵斥那囚犯道：“滥杀无辜，触犯死罪，不知悔恨！‘七大两’教训不了你是不？老子冷水灌你！”转脸说化子，“你认识他吗？”化子摇摇头，表示陌生。那囚犯突然大叫：“你莫斯个头？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你和黑帮勾结，境外走私军火，倒卖枪支，我掏高价购买你的凶器，杀了个户灭满门，与你干系极大！还摇头的？真格里咋嘛耍起无赖了？”化子闻得此言，登时明白了几分，仔细瞅了瞅那个囚犯，见那满脸的落腮胡须打出旋儿，印堂有颗豆大的黑痣。这曾经熟悉的标记如何在他额眉间？苦苦思索一会儿，化子“啊”地一声想起了事情来了，大声说：“半天是你呀？韩家河村大田冲的李波！何以如此阴险歹毒？我对你不差，却栽赃陷害与我？”另个刑警说李波：“不老实！你说界牌口的，怎么是大田冲的？”李波说：“那个姑娘是界牌口的，甜言蜜语诳我心智，耗我许多钱财，吃我许多美食，连毛也摸不着她，说拜就拜拜了！怒无可怒，忍无可忍！就买了化子的枪弹，血洗满门，斩草除根，痛快！公安局山里逮着我时，吓得神智错乱，说成了界牌口的，其实我真是大田冲的，不信调查去！”化子心想，这货真狠！道：“好你个李波！竟敢瞒天过海！公安同志，别信他胡诌倒卖枪支之事儿！我说说事情真相，公安就不上当受骗了。昔我在河南桐柏的洪仪河的辖区山林浸水塘垦荒，有个古堰淤满了土，挖开到两米深的时候，‘咔嚓’一声，碰着倒扣将军锅，掀开见挺机枪，打满黄油，还有子弹也涂了黄油。更有许多死人骨头，地埂里到处可见。大田冲的王大伯也在场，叫我赶紧交公安局去免得出事。正要下山，这家伙来了，说我挖着了好东西，若给了他能把桐柏山的狼虫虎豹消灭干净给湖河两省山民一个平安！听着这李波大阿罗汉菩萨心肠，就白白送了这家伙，不想他不消灭野兽却‘突突’起人来，真是凶恶至极！像这比狮子虎豹还要恶毒的坏蛋，赶紧拉出去‘啾’的一声，给害死的难者报仇，还法律公正算了！”刑警说：“若不是他咬你倒卖枪支促成凶杀，有十个他，早下地狱了！”李波冷笑道：“你这怂货太能编了！王老汉早去另个世界了，他能见你倒卖枪支？你的罪证有证据，我用巨资买你枪支，当时大田冲的崇周贤也在场，你赖也赖不过去的！”化子不笑不怒，说李波昧良心有经验，骗人有能耐！“我在浸水塘，小崇是要好的朋友。他在南方染的性病是我给他治愈的；后来又去了云南个旧大山里，给我来过信说自己是患上麻风病活不成了，不几日可能死了。叫死人给你做证据？李波今个儿真能，能把死人呱嗒成活人……”唇枪舌剑还要凶着。领导制止了争辩，下了结论：“凶犯李波！在花子没有充分证据之前，暂定死缓。一旦证据确定，立即枪决！不管化子老实也好，不老实也好，假若没有证据确凿，面临的将和李波同样的结果！”
　　化子斜了李波一瞥，清楚地认识到绝望与无奈，蛀蚀着他的心灵。置别人于死地是何等的快乐，自己临死之时又何等地惧怕，何等地凄哀？弱肉强食，这就是人类！化子就是被毒蛇咬死的农夫，致死他也可怜毒蛇！就忽然对李波有了同情怜惜。此时的李波深知自己黑心是湿纸里包火，活一分钟转一分钟。多么希望化子也能昧着良心承认自己是倒卖枪支的罪犯，以便挨枪子时有个陪路人。这一点里化子是不难窃知的。想起了释迦如来曾舍身饲虎的精神，心里就倒腾开了。同时又想到，被家庭撵跑，讨饭、狗咬、住山洞学野人，大雪封山，下山乞讨结识胡生，交为知友，欺骗寺院，后反目相辱，到了河北就摊上这事，一路跟头流水的人生，难求难遇真诚的志同道合的朋友，就碰到杂毛六色的货子，关键时刻就狠狠陷害你，真的白活了！白活得不如不活！活人交不着交个死人也好！阳间真的不好混啦，干脆，干脆到阴间看看到底有没有可交的鬼？同李波上路也是别有一番风趣的！化子忽然说出令人吃惊的话，道：“刑警同志，我开悟了，不能再骗人了！李波说得没错，我正是和黑社会勾结，境外走私，倒卖枪支弹药，牟取暴利！制造许许多多凶杀惨案。为遮人耳目，乔装打扮，乞讨为生，又上山隐居冲了隐士。其实李波杀人完全是我的主谋。因和界牌口有仇，你们抓他是冤枉的，快放了他吧！好汉做事好汉当，堂堂正正中国人！”李波被化子一顿好揉，高兴得了不得，喜吟吟地说：“不亏是讨饭的，正人君子呀，条条属实，句句如理！化子还说，杀人之后还给奖金呢！是不化子？”
　　“千真万确，奖金十万！”化子铿锵有力地说。这下子可真激怒了刑警，怒斥化子：“神经病！”化子还要签字画押。想这次了却自己的人生很有把握了！刑警气得左右开弓，给化子两个嘴巴，喝道：“滚！押到1号牢狱，等着吃枪子吧！”牢狱的生活，和当年XX遣送站一样，每天都是“七大两”。膘满肥胖的化子，很快就收缩了，颧骨高耸，眼窝凹陷，肋巴骨根根爆出，给瘦死鬼一样！牢狱真是减肥的好地方！
　　痛苦的时光最漫长，日出日没，高墙围出一块蓝天，阻碍不着驰骋的思路，化子想着河北的五里堡、马妮、小芳，想着身心俱病的患者，在生死之间摆摇。一会儿想死，一会儿又不想死，这样儿没有主心骨的样子，比死了还难受！但，是死是活不是自己左右的，而是证据决定的。化子不多考虑这些，觉得活着与死了的味儿差不多，活着没有贴心人的温暖、志同道合的歌唱，成天在冰窟的凄冷里苟延残喘，给死了没甚区别了。可是人不该死天有救，善有善报！不妨在化子死到临头还应验了这些定律。
　　一天，牢狱放风，狱长紧盯着化子不放，化子不觉，径直走着，狱长快步追上拽着化子胳臂，不说话，对着盯。化子开腔：“我快被枪决了，你还找啥事儿？”就仔细看狱长的“牌子”：浓眉虎眼，宽额头，高鼻梁，大嘴巴，一圈黑胡须；身材魁伟，六尺有余，也是一身警服。这脸儿似乎熟悉，一时弄不明白。只见狱长从腰里拽出九节鞭，呜呜朗朗地打了几套武术。化子猛然扑了上去，眼里闪着泪花，捏着拳头，捶着狱长的胸膛笑说：“大幻师，魔术师，武术师，崂山道士！好你个连生力，跑到牢狱当官儿作甚？”生力说：“一晃十多年不见，若不仔细就认不得了。你活人的怎的来此折磨得鬼王一般？”化子便将沁水塘挖出机枪子弹和李波的事儿如何成了“A级通缉犯”被逮到此处的经过述说一回。生力听了气得直咬牙，说句“兄弟不妨，我给你洗刷清白”，就火急急追上放风的囚犯，高喊：“谁叫李波！”连着数声，李波来了，怯生生地打恭问道：“我本李波，有啥吩咐？”生力眼里喷火，拳脚齐出，打得李波鼻青脸肿，风车儿似的就地乱转着。李波“哇哇”大叫，杀猪一般地嚎：“我莫斯你了打我？仗势欺人！”生力拧着李波胳臂，又一耳巴子上去了。化子急奔而去，拽着生力道：“哥，这事不怨他！消消气吧！”狱长就吹起哨子喊道：“收风了！收风了！”囚犯们呼呼啦啦各自回到了牢狱里。生力拉着化子的手，回到狱长宿舍，畅诉久别之情。
　　原来，几年前，全国武术大赛于湖北省省会体育馆举行，生力荣获武术比赛第三名，被省公安局聘请了几个武术人员管理监狱，名叫狱长，待遇优厚。连生力就是其中之一，被分配1号死刑囚犯的监牢，以防歹徒暴乱越狱，但万万想不到化子因荒唐之事被捕入号。最后由生力给公安领导陈述了化子的历史，又到桐柏山的沁水塘落实详情得到地方领导和群众的反映，才确定化子是被冤枉的。随着一声枪响，一个罪恶的灵魂结束了，化子无罪释放。公安局给了名誉损失和精神创伤费，返回了河北。
　　路上又遇到了“好人”，结果把化子的资用一分不留全部偷跑了，化子就两手空空回到了五里堡。得知马妮、小芳以为自己被枪毙了正在送葬，急匆匆往坟地跑去……导演了风雨爱情的故事。
　　老天玩足玩够就撵跑了无知的风雨，三人颠颠簸簸回到了诊所。化子指着门头说：“女人家真乃头发长见识短，乱做妖儿！”就把那白扯了去，又见得弯腰树的景致，化子捂肚子大笑不止：“你俩要叫我变成白马王子不是？”马妮给化子一脚道：“浪个大臭狗屁的！换衣服！”到屋里各自依次换了衣服。小芳大笑道：“女人一穿男人衣裳比男人还男人！”就携着湿衣服到对门李老太家洗衣机洗过甩干恢复了本来面目。马妮张罗说：“跟化子接风洗尘！”化子说：“拉倒吧！咱们水洗得还轻？又不是凯旋的英雄，而是狼狈逃窜的乞丐！快做酱子窝窝！多下点儿香油。”小芳、马妮动炊了。化子却着药王爷孙思邈痛哭起来：“药王爷咱还是一家子的，咋不显灵呢？叫朋友给我送葬？你喝酒喝醉了的？”马妮捅开了煤炉，揪着化子耳朵笑说：“锣罢鼓罢你还贱？”就拿着菜刀比划道，“骟了你！”小芳说：“他不是顾都！刀给我切酱紫窝窝哩！”马妮哈哈大笑：“你害啥怕？逗化子开个心！你别当真，骟我自己也不会骟他！”小芳不笑道：“姐姐别把玩笑开出格了！”化子说：“冤不冤？忘了拐到桐柏山看朋友拍电视剧了！”欲知胡生怎么拍电视剧的，且瞧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