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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雪压冬云

作品名称:那年 那人 那事      作者:浩瀚      发布时间:2019-03-28 11:47:18      字数:5310

  曾所谓“老大哥”者,在算账、讨账、逼账等方面,也真个讲得出口,真个死不要脸,还现金给他,他不要,而要你价值低廉的中国农副产品。在“质检”上,鸡蛋和苹果要你个个大小一致,用他做好的“圈套”过套,凡稍大或稍小于它者,一概作废品“剔出”,在“中茶”产品上,更是以所谓“质量不合格”,蛮横无理地刁难你,卡得你进退不得。
  从当时国际大局出发,对此我们“妥协”了,但在所谓“借债还钱”上,我“站起来了”的中国人民共和国公民,无不“宁可死,不可忤”。
  本回所说的“外债”,是指我国此前所欠所谓“老大哥”苏联的一切债务。
  志士是国家的梁柱,在此仅举两个老表兄弟为例,一是马千里,二是牛国强。
  马千里其名不知是他父母原先所取还是他略通文墨后自己所取,顾名思义,就是不等同一般马匹,而是寄望于“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之出类拔萃者,亦即有所作为之人才也。
  他虽然家庭成份仅次于地主的富农,同样属于剥削阶级,但其本人是学生出身,解放前就曾配合共产党搞地下活动,入了党,解放初便随张瑞副厂长(原该县县委书记)调来本厂,先后在厂党委宣传部和文教科等部门任干事、副组长、组长。一九五六年厂二期扩建开始,由张副厂长分管基建,因此他“长子”也被调来基建部门,为了让他出任工地总代表,故此职务上总算提上个副科级,行正科级职责(看内部“参考消息”,待遇仍不能“享受”),以便与乙方施工单位“对等”,相距不远。
  他这人因年轻便受地下党影响而形成“爱憎分明”的性格,真个难能可贵。
  他爱人左凤清老师(小学),是位非常贤慧而能干的女性,是他得力的助手,但拿着他“长子”这倔强的性格真没办法,往往因此造成家里生活上和他自己身体上要吃诸多“哑巴亏”,吵也不是,离也不是。早在一九五一年抗美援朝捐献飞机大炮时,他不但动员她这贤妻把家里的积蓄和她的金银首饰等一箱子倒尽,而且把他自己一年的工资指标全部写具捐款单交给了厂财务科,等于除他每月也要留几块钱的生活费之外,家里则分文没存,而作为先进模范老师她左凤清,至少不能低于一般同事的“爱国”热情和行动嘛,这么一来,全家两老五一小共五口人,每月就靠她一个人的半个月工资过活。而他“长子”不但“肚量大”,加之工作奋不顾身,还要经常在业余时间滚在篮球场上,其“入不敷出”便可想而知。这是拿他没办法的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是吃烟和戒烟,他“长子”原本没有吸烟嗜好,从解放前一直到三年大跃进,除了个别“特要好”的吸烟同事买了新牌子香烟非要他分享一支外,他一般都不接受他人“盛情”的,但后来却因反右倾和火烧中游等运动搞得他头晕脑胀,特别是要左一个写“检讨”,又一个写“交待”,便自觉不自觉地买烟抽,而且越抽越厉害,基本上成了一根接一根,不要几个钟头便是火柴杆子和烟屁股便满桌或满地,正如他老伴左老师所讽刺的,要他到烟厂去定做一丈八尺长的“盘烟”挂在颈上,这样既省火柴又省事,更不要拣起烟屁股再加工“喇叭筒”,对此,他只能笑而不答,但仍我行我素。后来,不知怎的心一狠,把袋里所有的香烟一支也不留地分发工地同志,包括曾设法弄来的他人定量烟票,也都随着手上篮球往空中一抛,让球迷和烟鬼们抢成一堆,再后自己只剩下两手空空。即此便当场宣布自即日即刻起“戒烟”,并敦请小伍、老富、吴天朗和他老伴左老师等当“公检法”,随时随地侦察检查他是否说话兑现,如发现他“长子”一有“违戒”行为,那怕偷吸一支或半口,都可处以当场罚站一至两个小时,不管是厕所里或办公室,这比玩扑克输了钻桌底还要丢人现眼……这“硬颈”不是那么好争的,戒烟的当天,中餐和晚餐的饭碗还没放,“烟喉”便痒孜孜的,甚至心慌意乱,坐立不安,“把烟戒,喝茶代”,他忙照搬他人“经验”,并不起作用,包括老伴想方设法买来白糖冲鸡蛋,以及瓜子花生等“副食品”来取代,都不如分把钱一支的“火炬”或“沅水”过瘾,有时他几乎鼻涕直流,瞌睡猛栽,好不可怜巴巴的。
  对此,吴天朗故意拣来他人“烟屁股”丢在他办公室一旁,让他“长子”垂涎三尺,他姓马的还是算狠装作没看见。
  “你看这烟要多少钱一包?”小伍也不知从哪里弄来少半包《大中华》,故意钓他长子“口味”,他长子同样心中有数,笑而不答。
  ……
  时间虽然“度日如年”,但根据多方面反映,他始终没做“行动上的小人”,包括他夫人也在替他难受,关上房门悄悄给递上一支已点燃的,他亦同样一笑置之。
  第三件事这就“更非小可”,党曾一度提出“愤发图强,卧薪尝胆”,“长子”深知这是出自越王勾践的故事,他在月定量粮由30市斤减至26市斤,这己是够低的标准。没几天,他又自报再节约8市斤,要跟少奇主席自报核定的标准一样,以实际行动还他“苏修”外债,这对他个子高大,加之劳动消耗量奇大在的马总代表来说,自是再次挑战生存极限。
  话说回来,他马总代表在当前国家内外交困情况下硬争中国人民志气,确也够苦了他和他老伴左老师的,同事们并不知道他还患上严重肺病,除了缺粮缺医缺药外,还有一老中医提供他的有效土方,当时就是日益难碰上。
  “什么土方?”一天她正为此犯愁,恰被吴天朗碰上她与邻嫂在厨房嘀咕,他忙问。
  “胎盘。”邻嫂代为回答。
  “什么胎盘呀?”吴天朗还没结婚生男育女,不懂便问。
  “胎盘就婴儿的胞衣。”左老师笑了笑,只没说他吴天朗连这个也不懂。
  “这要搞什么?”吴天朗听祖母说过,这胞衣要用罐子装好深深埋入土里,防止被野狗拖得到处血糊糊的,忙接着问。
  “把它蒸熟或煮烂给‘长子’做单方吃。”邻嫂抢先回他,说这疗效不错,只是现在很难找到,包括厂职工医院,市工人医院等,她和左老师经常扑空。
  “……”他总算抑止心里“带秽”而未当场作呕,很难找。
  “你看,这两年来,厂里有几对登记结婚的。”左老师用事实回答他这小伙子,即使勉强结了婚,又有几个女的怀上孕。
  这真个是,不说心里也该明白,从大环境到小环境就是如此“苦不堪言”。
  ……
  一天,又一件令人莫名其妙的事出现在他长子平房住宅门口,一个是背着白帆布工具袋的“老好人”兜腮胡子,一个是从不上街搞买菜待私人家务事的“马总”,他俩人一推一拉,偌了集体食堂旧板车和两只破箩筐,满满拖回一大堆“猪不吃人不要”的老苋菜篼根。
  “长子,你这是做什么啦!”邻居老张看在眼里,不由得捡起一把反复掂量。
  “做饭吃。”长子边清理边回答。
  “做饭吃?”老张头以为他姓马的当面说假话,他这厂里和清风浦谁个不知,哪个不认识的“马总代表”厂总务科有熟人,粮店有朋友,蔬菜公司更不例外,尽管当前生活物资供应紧,只要他随便写个条子或捎句话,无疑会有人送上门来的,包括萝卜、白菜、碎米、豆腐渣。
  “是真的哩。”左老师和兜腮胡子同时说。
  因为这苋菜篼根其一确是集体食堂所不便入厨的“废脚料”,二是碰巧被前往食堂修灶的老好人动员他长子一道捡运回的。
  “这可以吃吧?”老张头认为这玩意大粗糙也太乏味。
  “不好吃也得吃吧。”长子说他曾读宋代吕本中《东莱品紫徽师友杂志》中,汪信民尝言“人尝咬得菜桶,则百事可做”。
  “对,咬定菜根。”随着她左老师首肯这经典成语,老张头和老好人亦声如咬钉嚼铁……
  牛国强同志,既是马长子的表兄,也是吴天朗的瓜葛亲戚。
  他是东北辽宁大连人,他种过地,做过工,最后搞公社武装部长,官不大世面倒也见了一些,他从小对家乡大连港和旅顺港的历史和现状便很关心,如甲午战争后,即一八九四年,满清统治阶级将其辽东半岛割与日本,后因俄、法、德对此而眼红施压归我国赎回,一八八九年帝俄便迫使我国与之订约,将“旅大”出租给他。日俄战后,“旅大”又落入日本之手,一九四五年八月,苏联红军把“旅大”从日本手中解放出来,使之物归原主,即“还我河山”国土主权,而在一九五八年后,由于其政治路线与我中共出现分歧,他这位“老大哥”却提出要借此与我国联合办海军,拟将我国军事力控制于其指挥棒下,当时由于我国最高领导层不干,因此两国政治分歧便也日渐加剧,对方竟背信弃义地单方撕毁援华合同,撤走专家,甚至以重兵压境,讨债逼债……
  雪压冬云白絮飞。
  “真他妈的欺人太甚。”老牛对此前亦和他马表弟一样义愤填膺。作为国际主义运动的“老大哥”,怎么能如此居心叵测地待我中华民族。其一,解放了的新中国,怎么要跟你“老子党”的指挥棒瞎转呢,包括此前不同意我“百万雄师过大江”,要听他搞所谓“划江而治”;其二,将其国库所积压的花花绿绿衣服向我国倾销,我国人穿着实在看不上眼,特别是使男性一变而为男不男,使女性女不女,还要美其名为苏联老大哥的“关爱”,这何异于美国佬曾将积压腐败的所谓“牛肉马铃薯罐头”,作为救济的资本糊弄我中国人,其四,所谓联合和援助,实则侵略步步深入……以至发展到如此令人不堪忍受的地步。
  他个性比马千里还强烈,解放初,他带着满腔阶级仇和民族恨,报名参加抗援朝,准备“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鸭绿江”,去打倒美帝野狼,但不知组织上当时是如何考虑的,偏偏把他留下编入地方武警部队,当他去武警部队报名时,值班领导犹豫一老阵才把作为最后一个勉强收下。
  “首长,请把我退回造船去。”他立正举手一敬礼,表示他牛国强并不需要组织上把他作“次品”勉强呐收下。
  “怎么?你这性子还挺犟的呀?”首长笑着拍了拍他那张昂起的肩头,“给你三个月操练时间,到时再跟我比试比试。”
  “比什么?”他并不怯阵于眼前这武高武大的一百七八。
  “比打沙包,同时四面出击。”首长告诉他,人要置身于挂起的四个沙包的中间,每个沙包重一百八十,这叫“你不犯它,它不犯你,你若犯它,它就犯你。”这要攻防并举。
  “行,打你不赢我自动滚。”这真个“犊牛不怕虎”,伸出小手指要跟首长打勾勾。
  “好,我算交了你这朋友!”
  ……
  三个月过后的头一天,这位说话算数的山东籍团首长,果然践约来到他牛国强所在大连郊县武警练武场,“小个比大个,看头更不错。”围观者自是内三层外三层,竟把出入门扇也挤破。
  裁判由武警大队指导员和大队长共同担任,比赛方法是单个进行,先后由双方划“铜它、剪刀、布”决定,决胜标准是,四个沙包每个都得出击一百拳,多打了一拳或少打一拳都算输,没有打满一百拳便逃跑者,那还得当场罚站半小时,到时人家开餐午饭,你还得站着从旁“恭侯”。
  “一、二、三!”
  团首长猜拳经验丰富,出手便旗开得胜,他赢了第一出场资格,自然,也在一派欢呼声中首先进入这“危机四伏”的“悬挂”之中。俗话说“打得一拳开,防得百拳来”,随着他山东大汉一声巨吼,两手左右开弓,五分钟还差一秒,每个沙包都不多不少地整整挨了他一百拳,自然他也就首先博得全场热烈的掌声。
  对此,战友们在高兴的同时,亦不为紧接出阵的牛国强扼一把汗,一是他国强这矮瘦个子,两个人加拢还没一沙包重,二是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你这入伍刚三个月零一天的年轻小子,能否也能“百击百胜。”
  “打倒美帝国主义!”
  好家伙,随着他出拳便一声怒吼!他竟把每个沙包都当作敌人狠揍,当每个沙包正挨上最后一击时,不知他竟使上怎么一绝招,一个个都被打得肠开肚破,屁滚尿流,即沙撒遍地,而且时间还赢得团首长一分另10秒。
  最后,裁判结论他“侥幸取胜”。
  “不!”团首长立即高声纠正。“牛国强同志全胜。”并上前紧紧握首他小牛的手,“好样的,后生可畏。”
  自然,他牛国强同志并非勉强留下者,而是难得的地方武装部长……
  “部长,你这是干什么去呀?”
  一天,邻里们看着他牛国强把已闲置多年的粪便桶和长柄尿瓢又找出来重新修整,不无惊讶地明知故问,因为打自大办“一大二公”的农村人民公社以来,便一再“割资产阶级尾巴”,连原分社员屋前屋后的自留地,也不许私人种菜或栽果木,栽了种了就由民兵班排前来“大扫荡”,在碍于本队人熟不便出手情况下,便队与队或社与社交换出击,非“割得”绝子灭孙不可。对此,作为武装部长的他,自是知情者,至少也曾间接参与,而现在也敢厚着脸皮自己打自己嘴巴,不能不佩服他还算是“有种的”。
  “种菜呀!”他如实说。
  “政府同意了?”邻里几乎是异口同声。
  “不同意也得搞呀!”老牛竟起身吆大伙进屋就坐,说“粮尴尬瓜菜代”,总不能老坐着饿肚子吧,特别是他妈的所谓“老大哥”,还趁此讨债逼债。
  ……
  这真个是“干部一带头,好歹有人悠”。因为这是众望所归的“及时雨”,不几天,各家各户的自留地里,几乎形成了锄头、扁担、粪桶、尿瓢和种籽等自然形成的交响曲,其声势又何亚于他舅表马千里厂里的“大种大养”。
  一石击起千层浪,加之总结近年农村工作经验和教训的《农业六十条》的及时颁布,真个“我们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
  在此同时,把他始终在抓的武装部队练武,更进一步加以调整和充实,具体讲,把练武打耙场向“旅大”港口的驻军部队基地靠拢,“军民团结如一家,试看天下谁能敌”。
  更有趣的是:一天,他为了一解心头恨,在练武打靶场上,用稻草、麦杆和苹果枝叶,绑扎成三个高低不一,肥瘦有别,形神似与不似之间的活耙子,叫战士们在描准时认定对方那个是哪个,并每个给他“脑袋开花”的子弹三发。最终按各自所认定的活耙对象是否有误和子弹命中率,决定评比第一、二、三等三个奖励。
  噼噼噼,噼噼噼,噼噼噼
  噼噼噼,噼噼噼,噼噼噼
  ……
  结果,百分之百的练武打耙者都猜中认准这三者“活耙子”所代表的对象,可惜命中率并不是百分之百。更为可恶的,由于有这三者的出现和存在,一直在阻挠着我国和平建设的历史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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