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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作品名称:中考      作者:牛弹琴      发布时间:2019-03-21 15:16:50      字数:5215

  序章
  大柳树中学之所以叫“大柳树中学”,自然是和一棵大柳树有关。
  当年,在合班并校的大形势下,田家镇东南角这块方圆数百米的庄稼地幸运地被选为了综合初中的校址。在推土机不知疲倦的“隆隆”声中,所有原来的一切数天之内都被碾为一片平地,唯一被留下来的就是一棵大柳树。
  这棵柳树确实大,足足十五六米高,满是“皱纹”的深褐色树干要两个大人手拉手才能合抱过来。据说,它已经活了几百年了,历史悠久不用说,更主要的是暗合了“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古语,对于学校的未来有着很是吉祥的象征意义。
  “我看就叫它‘大柳树中学’吧!”建成的那一天,德高望重的老校长陈树人用老柳树皮一样的手掌抚摸着树干说道,随即咳嗽了好一阵子。
  于是就叫“大柳树中学”。
  因树起名实在是有些儿戏。有人就想,如果这儿原来是棵大榆树,难道就叫“大榆树中学”不成?或者叫“大杨树中学”、“大枣树中学”、“大苹果树中学”……?但老校长的威望摆在那儿,虽然都心里嘀咕,却没人好意思当面反对。好在随着中学历史的逐年延伸,这个名字也渐渐深入人心,脍炙人口了。此时再咂摸这个名字,竟都觉得格外形象生动和意味无穷了。
  从建成到现在的数十年间,曾在这所学校就读的学生近万名。教师也是更换了一茬又一茬。少的来,老的去。现在,给学校命名的老陈校长早已作古,就埋在学校南边不远的庄稼地里,坟头早已无处寻找。很多老教师也熬不过岁月,相继离开了讲台,继而离开了人世。物是人非,而这棵大柳树依然根深叶茂,生机勃勃。春发芽,秋落叶,丝毫不显老态。
  大柳树五六米高处的树杈下方,悬挂着一座锈迹斑斑的铁钟,一根同样锈迹斑斑的粗铁丝连接着钟椎,一端垂向地面。这座铁钟不如大柳树古老,但也是生产队时期的标志物,曾在田家镇人民的生活中发挥过恒久的作用。后来联产承包责任制,它便没了用处,几番辗转被送到学校挂到了树上。
  中学的看门人除了看门,一个重要的职责便是敲钟。
  预备,“当当当,当当当……”
  上课,“当当,当当……”
  下课,“当,当,当……”
  放学,“当当当当当当……”
  有时低沉舒缓,有时高亢急骤。这钟声一响便是十几年,不论刮风下雨,不论春夏秋冬。其中含意,学生们听得懂,周围几个村庄的人们也都听得懂。伴随着这钟声,不知道多少当地人度过了他们风华正茂的中学时代。不过自从引进电铃以后,除了刮起大风,这钟声便几乎没有再响过。但那深沉、清亮的声音仍然在当地人的心底不时回响,有时候便是在严冬深宵的睡梦里。
  那段记忆,那些历史,那点点滴滴的因这钟声而来的回忆,谁也不会忘,也忘不了。
  虽然再次失去了存在的价值,但那铁钟却仍然挂在大柳树的树杈上。没有人觉得不合适。仿佛它挂在那里,学校便格外像个学校。
  
  
  第一章
  1
  此时正值下午第三节后的大课间。
  四层的教学大楼上上下下开了锅一般热闹,也发散着一股浓郁的书本味道和蓬蓬勃勃的青春气息。这是校园独有的气息。
  初一到初四近千名学生,一边在教室里说笑打闹,享受难得的自由时光,一边等待着每周一次的班会的到来。
  教学楼一层向来是教学重地,从西到东依次是初四一班到六班。不时有学生从东墙根的大厕所里跑出来,被狗撵一般飞蹿过长长的花砖甬路,然后一个急拐弯进入教学楼西头,随后气喘吁吁冲进初四一班或者二班的教室里。
  教室门不停地被大力推开,又被大力关上,“哐当、哐当”不停地响。
  教室里,学生们有的朝前,有的朝后,有的大头、小头地扎成一堆……从外面听,根本听不出是人在说话,两个班都如同马蜂窝一般,只是一片“嗡嗡嗡嗡……”
  2
  还有几分钟就要上课了,一班、二班外面的走廊上却还有两个女生正你追我赶地闹个不休。
  ……
  “我叫你拧我!我要还下来!别跑,别跑!”
  “哎呀,疼死我了!你怎么使这么大劲儿!不行,我要报仇!”
  ……
  “看我的九阴白骨爪!”
  “看我的千蛛万毒手!”
  “啊!疼啊!”
  “救命啊!救命啊!”
  “哈哈哈哈!”
  “咯咯咯咯!”
  ……
  北面楼梯口拐角处,一个身材高大的年青男教师从楼道里大步走了出来,一看到这幅热闹的“武打”场面,当即脸一板,眼一瞪,运气大喝一声:“岳静,高梅梅!”
  楼道回音,其声震耳。
  两个女生猛一哆嗦,抬眼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瞄,立刻停止了“战斗”,低下头,并排站在了原地,同时狠狠剜了对方一眼,小声恨恨道:“都怨你!都怨你……”
  来者正是初四一班的班主任牛树茂老师。他“蹬蹬蹬”迈大步来到两女身前,目光严厉地瞪着她们。
  岳静、高梅梅偷偷抬头,一看到班主任黑铁板一样的脸和似乎在喷吐火舌的眼睛,顿时吓得心口“扑腾扑腾”乱跳。
  漫长无比的一分钟后,只听牛老师忽然义正辞严地大声训斥道:“好啊!九阴白骨爪!千蛛万毒手!哼哼!你们从哪里学来的这两种邪派武功?”
  “啊?!”两女生眼神一碰。班主任这话说的,实在是古怪啊!想了想,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索性继续装哑巴。
  紧接着,只听牛老师语气一变,由义正辞严突然变得春风般温暖和煦:“别怨老师说你们,小小年纪要学好啊!好在还不晚!这样吧,第四节班会以后你们到办公室,为师亲自传授你们正派的顶尖武功‘降龙十八掌’!你们觉得怎么样?”
  “啊?!”
  “啥?!”
  一愣之后,两女顿时抬头看向牛树茂,眼睛瞪得大大的,但随即明白过来,“咯咯”地笑成一团。
  “你们一点也不知道时间紧迫吗?也不看看谁还在教室外面!快进去!”看两女娇憨顽皮的模样,牛树茂有气也发作不得,装模作样训了一句,一挥手,两女笑着跑走了,一路笑声。
  看着一前一后闪进教室的那两个背影,牛树茂的心底不觉一动,很多和教育有关的回忆与想法纷至沓来,在脑海里乱纷纷地发生着碰撞,激荡着火花。走到一班教室外的大窗户前面,他对着西面的天空皱起了眉头,一边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几口。
  青烟袅袅,思绪悠悠。
  在他的感觉里,临近傍晚的时候,天地间的气氛总是那样地深沉宁静,充满着深奥的哲理与难言的诗意,还带着一点不可言喻的淡淡的忧伤。此情此景,正是思考问题的绝佳时候。
  二班的教室门半敞着,语文老师牛树茂的高大背影正好进入前几排学生的视线里。而一阵淡淡的烟草味随即飘来,萦绕鼻端,若隐若现。
  这个景象,这个味道,实在是太熟悉太熟悉了!
  从暑假进入初四的第一天起,这一幕就像电影镜头一样开始在他们眼前反复回放了。从那到现在的几个月里,几乎每一天,这镜头都要播放几遍。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看不到语文老师脸上的表情,但很多学生却都莫名地断定,语文老师现在一定陷入到了深深的思索中去了。只是,他总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他年青的背影忽然显得那么的苍老和沧桑,那么的寂寞和孤独,甚至是带着些许凄凉和悲伤?
  尤其是一些女生,更是看着那背影发起呆来,仿佛那背影带着无穷的吸引力。这其中,就包括二班的语文科代表夏小雨。她的感受又和其他人大为不同。看着语文老师那神秘莫测又似乎矛盾重重的背影,她老是莫名地觉得心疼,甚至经常有种冲动,想去陪陪他,安慰安慰他。她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匪夷所思、惊世骇俗的想法。
  随着其他同学若无其事地看了门外几眼后,夏小雨不着痕迹地把头垂了下去,装作继续看书,一缕乌黑柔软的长发耷拉下来,盖住了她的半边脸,也盖住了脸上的表情。可是,那个背影却没有被盖住,一直在心里的某个地方站着,站着。那么的清晰深刻,那么的动人心魄。她感到,脸似乎有些发热了。她自以为这一切做得很是隐秘,却不料都被同桌孟文凤收到了眼底。
  孟文凤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嘴角忽然掠过一丝俏皮的微笑,胳膊肘碰碰夏小雨:“喂!小雨,小雨!”
  “干啥?”夏小雨歪头问道,有些心虚。
  孟文凤把嘴靠近夏小雨晶莹如玉的耳朵,先促狭地吹了口气,然后石破天惊地低声道:“是不是爱上某个男老师了?啊?老实交代!”
  “啊!你……”一听到这赤裸裸的话语,夏小雨只觉得浑身一震,一种巨大的羞涩和恐惧如浪潮般从脚底一直淹到头顶,看着同桌瞠目结舌,欲辩无词。
  一见夏小雨的神情,孟文凤不由更是“嗤嗤”地笑出声来。随即被通红着脸的夏小雨一拳打在背上。
  “你别胡说八道!”
  “嘿嘿嘿!是不是胡说八道某人自己知道!”
  ……
  多少年以后,已成为著名作家的夏小雨在一篇题为《风景》的短篇小说里这样深情地写道:“……神秘莫测的语文老师啊,你背着手深思的样子,是我今生见过的最美的风景!当我心乱的时候,看到你的背影,我的心就会很快地安定下来,平静下来。当我孤独的时候,看到你的背影,我的心就会变得充实,不再空虚……”
  ……
  当然,这些单纯又多愁善感的学生不会想到,他们年青的语文老师正在思考的是一个很深刻、很严重的问题,也是一个和他们关系密切的问题。
  这个问题,几乎是所有为师者的困扰。
  3
  岳静和高梅梅这两个丫头学习成绩都不是太好,在班里都在中下游吧,都算是“差生”。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似乎从来没有被学业上的压力影响到情绪,很是难得地保留着小孩子般的快乐天真。
  牛树茂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搜索记忆,好像什么时候看到她们,她们都是一脸的笑容。那笑容没有做作,完全是发自内心的!纯净里带着天真,无邪里带着活泼,娇憨里带着快乐。也正因为如此,她们的笑容都有一种不可抗拒的感染力,总让看到的人不知不觉受到影响,不知不觉跟着高兴。试问谁又能不喜欢她们?谁又忍心批评她们?如果中考有一门科目是关于性格的,那么,这两人肯定是最高分。而从这个角度评判,她们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优等生。
  可惜!没有。
  而她俩的这种情况和另外的某些同学形成了天上地下的对比。这是一些奇怪的“动物”!年龄不大却是暮气沉沉。不论上课下课,都不喜欢说话。总是闷闷不乐,脸上多数时间乌云密布,仿佛心里藏着很多的不幸和冤屈无处申诉。走路的时候多是弯腰低头,似乎随时背着什么极为沉重的东西。看人的目光也是畏畏缩缩、躲躲闪闪,似乎他们是生活在黑暗里的小动物,周围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危险。
  这样的“动物”在哪个班级都不稀有,而且还在不断地增加。大多数的老师和同学都会不自觉地把他们忽略掉。他们存在,但也不存在。他们有名字,但也没名字。
  看到他们,牛树茂总是感到胸口发闷,同时还有一种难言的心痛。对,就是心痛!无论如何牛树茂都不相信,这后面的一类同学在幼儿园、在小学、在初一、初二、初三的时候就是现在的样子!那么,在这近九年的时间里,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可怕的力量,使他们变成这样的呢?……不得而知。
  同样的“工厂”,不一样的“产品”啊!
  与以上问题密切关联的是初四老师们都感到头疼的上课气氛问题。进入初四,大多数时候,都是老师一个人在讲台上“哇啦哇啦”唱独角戏,从上课“独唱”到下课。而讲台下面的学生们不管老师如何激情飞扬,如何口干舌燥,都自始至终地安静、沉寂。仿佛他们是机械运转的机器,是被人操纵的木偶。而这种情况显然不是老师们所喜欢的。
  有一回任教四一、四二班的英语老师裘桂花下了课一到办公室,就忍无可忍冲牛树茂发起了牢骚:“你那个熊班,问啥都没有答应的!气死我了!”
  “我那个熊班?你是去教一群熊吗?你是个熊老师吗?啊?这种情况怨得着我吗?又不是我让他们不答应的!你冲我使脾气使得着吗你?气死活该!”牛树茂当即怒道。身为班主任,他最听不得说自己班学生的不是了,哪怕这个“不是”确实存在。当然,他这“怒”中也有点“怒其不争”的意思。
  裘桂花气得把书本“砰”地摔到办公桌上。
  课堂上一潭死水不是四一班的特有现象,其他五个班都一样。有些副科老师跨年级上课,知道初三课堂的情况,虽然比初四要强一点点,但也是“南墙移到北墙上”,强不到哪里去。根据现在的发展趋势估计,到了初四,现在的初三保准变得和现在的初四一样一样的,根本没有其他可能。
  “死猪不怕开水烫!”老师们这样评价。
  教初四六个班政治的老教师王道古言语一向赤裸夸张:“每次上课,我都感觉是在开追悼会!哎,还不知道给谁开的!你说我冤不冤哪?”事实上大家有时候上课也有同感,只不过从不肆无忌惮宣之于口罢了。
  但也是怪了,去低年级听课,尤其是初一,人家那上课气氛,每次都让初四的老师们嫉妒得眼珠子通红。只见老师一提问,下面立刻小手林立。小孩子们都抢着喊:“老师,老师!叫我!叫我!叫我!”为了引起注意,还有不少从座位上直接站起来的。被点着名的,不论回答的是对是错,都兴高采烈。没点着名的,都很是委屈沮丧的样子,到下一个问题,就更加卖力地争抢。
  这样的课堂才是课堂。这样的孩子才是孩子。
  某次听课,就是在这样的一个课堂上,看着这样的热闹景象,牛树茂想到自己班里的学生呆板麻木、阴云笼罩的生活现状,又是心疼又是自责:“我的孩子们啊,你们为什么要那么压抑啊?为什么不笑啊?为什么不敢大声回答问题啊?难道是老师过严了吗?难道是压力太大吗?老师有罪啊……”想着想着,竟悲从中来,眼泪“噗噜噜”滚落。
  如果按照课堂气氛的活跃程度排个顺序的话,那很容易,从初一排到初四就行了。年龄越大,年级越高,课堂的气氛就越是不行!这是什么见鬼的规律?
  这个规律,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其他学校不知道,但在大柳树中学,就这个问题,从校领导到一般老师已经有意无意地讨论了无数次了。可是,谁也拿不出办法!于是年年如此,级级如此,永无改变。
  绝症啊!不可救药的绝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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