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私定终生
作品名称:局长的一生 作者:张贤春 发布时间:2019-03-11 22:19:23 字数:3697
彷徨情缘(下)
“我还以为你已经吹了,谁知……”辛娅停了停,“你们相爱吗?”
“你又不是大城市长大的,农村的婚姻不存在爱与不爱的问题,我们祖祖辈都是这样过来的:接妻子。养孩子。过日子。”
“那是他们。没有吃过,或者说没有见人吃过山珍海味的人,只要锅里有舀的,管他大米饭,还是苞谷面,抑或洋芋红苕,都会心满意足。”
“……”仲江看着辛娅,惊讶得像不认识似的。“是的,幸福是愿望的满足。不知道天有多高,不知道海有多远的人,很容易满足,也容易得到幸福。”与其说仲江用这句话是在为父辈解释,倒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只是对自己而言,这安慰显得苍白无力。
“人是会思考的芦苇。你读了那么多书,耳闻目睹了许多人和事,你的心灵不可能麻木。”
“如果我不同意,我就是不道德的,不说给人家耽误了这么多年,就是人家常来帮我们家干活,我都还不了。”仲江的眼神和话语,包含着无奈。
“同情不是爱情。你勉强与人家结婚,又不爱人家,那才是真正的犯罪。你自己痛苦事小,给别人也会制造一生的痛苦。”
“问题是我父母……”
“你首先要为自己活着。父母都是口硬心软的人,你抓紧学习,争取留校,或毕业时分到外地,到时你提出不同意,他们也是鞭长莫及。”辛娅为自己的聪明洋洋得意。
“……”仲江不知道怎样回答好。
“仲江,我真的喜欢你……”辛娅说完这句脸红到了耳根。她继续镇静地说“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你都不能放弃自己的幸福,如果你狠不下心,你会对不起别人,更对不起自己。”
“其实我也喜欢你。”仲江嘴唇蠕动了一下,终于未能说出这句心里话,但也没有再辩解什么。
“其实追求我的人不仅仅是辜家伟,各方面比你们强的人都有,但人心……”停了很久,她对他的犹豫和懦弱有些失望,她一字一句地吐出了自己的心声:“我等你!等到你最终选择那一天!”
颜仲江和辛娅自从公园长谈后,他还是很少去财校找辛娅,每逢周日中午,多是辛娅来找他,他也是来者不拒,何况她还主动帮他洗衣服,缝被子呢。渐渐地,或在校园林荫道,或操场绿草边,或公园树林下,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
临近放假那个周末,他们又走进电影院。电影开幕,灯光熄灭,看着看着,她的手试探着轻轻放在他的手背上,他的手没有让开。继而他与她的手指交叉,掌心与掌心贴在一起,一股电流般的感觉,传遍全身。他也感觉到她全身颤栗着,头向他的肩膀靠过来,他也把头歪在她的头上。
2.私定终生
春季开学两个月后,辛娅回到乌江县统计局实习。他们又恢复了辛娅高中补习时通信的热情。从她的信中,仲江不但知道虚报数据有害,典型的是大跃进时期,你报亩产一万斤,我报亩产两万斤;你用谷壳垫在稻谷下应付检查,我在稻谷下放稻草邀功,结果是饿死了人。
而今又知道了瞒报数据也有害。比如去年的旱灾,县里上报的灾情比1972年还大,减产幅度更是空前。上级根据这些数据,将全县的征订购任务减少了三分之二,从外地购进粮食3500多吨。结果除了不要钱的救济粮,返销粮无人问津,那价格比市场上便宜不了多少,而质量,实在不好说,只能用“陈粮”两字让人想像。这些花运费从外地调来的粮食,存放在防潮较差通风不畅的仓库里,开始霉烂,然后生虫,最后不得不作饲料处理。这一里一外,损失了十多万元。
辛娅实习两个月返回学校,考完《社会经济统计学原理》和《语文》,无所事事地等着拿毕业证回家。学校颁发毕业证是星期六上午,下午辛娅到师院找到仲江,吃过晚饭,喊他送她回学校,说有事商量。
二人来到财校,走进辛娅寝室,发现里面空空荡荡的,地上一片狼籍,四张双层床上,只剩下辛娅那床挂着蚊帐,整齐地铺着床单,床头放着折叠得四角分明的被子。她告诉他,家在城里的几位同学,昨天晚上就将床上用具拉了回去,剩下两位同学,今天早上也搭便车走了,学生宿舍留下的同学,屈指可数。
仲江坐在辛娅对面的空床上,问她有什么事。“没有事喊你出来走走就不行?”她微笑着反问。
他说:“我昨天又收到了《山川》编辑部的稿件采用通知。这篇小说叫《天上人间》,是反映大跃进时期的,如果不删减的话,有两万来字。”
辛娅听了他的消息,心里自然高兴,说了一番坚持写下去一定有成就的话。口气一转说:“我看你写的许多作品,发和没发的,多在跟‘伤痕文学’这股风。可不可以写写现在?比如包产到户后,农民生产的积极性空前高涨,产量也大幅度增加,农村还涌现了一些‘冒尖户’‘专业户’。”
她话锋一转,说,“县里年初召开三干会,表彰了这些人,只要人均产粮两千斤或收入现金三百元以上就行。我们寨上辛石匠家评上了,他去年仅打石碑一项人均就收入一百多元,公社给他算收入账,加上卖粮食、海椒和卖给国家的生猪,人均超过了三百多元。他本来不想报,财不外露嘛,公社报上去后,他得了一张奖状,还有二十元奖金,抵得上刚参加工作那些人的大半个月工资呢。我们家不行,粮食因天旱,只收了四十来挑,即使像前年那样收八十多挑,人均下来,不包括我,也只1500来斤,还是不够格。”
“你说得对,写作不能跟风。问题是目前反映农村大好形势的文学作品也很多,都是一边倒,将生活美化得完美无缺。”仲江一本正经地讲起来。“粮食是丰收了,去年出现的天干,比1972年差不了多少,缺粮户却不像那年普遍,挖蕨根、掐蒿芝的极少。但是,你想想,即使不受灾,吃的不愁了,穿的呢?用的呢?只有卖粮食。粮食一多,价格又上不去,收入还是不能提高。还有,为了应付必须的支出,比如天灾、生病、孩子入学,粮食卖完后,还是缺粮。”
“按你说,应该怎样做呢?”辛娅一半是兴趣,一半带了嘲讽。
“我们杨国忠老师说,让农民走出喂猪为过年,养鸡只为盐巴钱的自然经济怪圈,大力发展商品经济才是出路。来我们学校找他同学的贤春讲,他们德江县袁场公社庄严大队社员李守香,在大旱之年收烤烟880多斤,收入现金1012元,比一个老干部一年的收入还多。她不但出席了地区的‘冒尖户’大会,还被《贵州日报》载文表彰呢。”
辛娅笑着说:“原来你是在炒你们杨老师的剩饭。我们老师也说了,发展商品经济谈何容易哟?没有技术,没有资金,没有自由交易的市场。市场虽然在逐步放开,但和小脚女人走路差不多。你看,现在连杂粮都还没有退出统购……
“就是你说的种烤烟,技术难度相当大,不管是育苗还是施肥壮苗,不管是采摘还是烘烤,每一个环节,稍不注意都会前功尽弃。还有分级扎把,以及交售打什么等级,这里面都有很多文章。另外,账不能像你那样算,她收入的一千多元,除去煤钱、肥料款,也就赚了两个力气钱。”
仲江回答:“可以说大多数农民赚的都是力气钱,能够赚到力气钱已经不错了。所以,有些问题没有思考成熟之前,最好不动笔;再说,如果像我们刚才讨论那样写,还不一定有编辑敢登呢。”
“有些政策也是。比如林业实行定林权、定林界、定生产责任制的‘三定’,刚定下来,大家就开始砍伐自己林地上的大树木,甚至杂木,更有甚者,开始刨圪蔸了。”
“是这样。我乜妹来信说,青龙山那片枫树林,去冬今春已全部砍光。”仲江越谈越来劲,“在农业生产上,也存在着掠夺性经营的问题。这也不能纯粹怪老百姓,他们被我们的政策今天变过去明天改过来搞怕了。”
“莫论国事,莫论国事。”辛娅笑着摆起双手,说起电影中的台词。“还是来谈谈我们的事。”
“我们什么事?”仲江装憨。
“你今后会不会把我们的事写进小说里?”
“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即使写,也只能是似你非你,似我非我。”
“忘记问你了,你收到稿费后,买什么礼物送给我?”
仲江看着辛娅,发现灯光下的她脸红润得楚楚动人,今天穿在她身上的扎进花格裙子里的粉红色衬衣,是他用稿费为她买的。他笑着问:“你要什么就买什么?”
“我要你。”辛娅说完这句,双腮就像涂了一层厚厚的胭脂,火辣辣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仲江。
“我……”他涨红了脸,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辛娅从箱子里拿出作业本,说:“你坐到这边来。”仲江在她身边坐下后,她将作业本递给他,“你看这篇文章写得如何?”说完满脸娇羞。
仲江以为是她学写的文章,可能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他翻开第二页时,《少女之心》四个字映进了他的眼帘。
“你在什么地方抄的?被学校发现了你要倒大霉。我春节回家时听说,县、区、公社都成立了领导小组,专查这本淫书。”
“管我在什么地方抄的,你看就是了。”辛娅瞥了他一眼,将头垂在胸前,拿起身边《山川》杂志心不在焉地翻着。
仲江开始翻看,辛娅将腮放在他肩上,发丝摩挲着他的脸庞。看着看着,他的体内冲动,全身阵阵燥热,辛娅双手缠着他的脖子,将他扳倒在床上。仲江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但情感和欲望,已使理智决堤。在两人口舌缠绕中,在她的配合下,剥去她的衣服、胸罩,退掉她的裙子、短裤,当他进入她体内时,她的双手紧紧箍着他的背部,十指似要嵌进肉里一般,双眉紧蹙着,白牙咬着自己的红唇……
“出血了。”仲江看着辛娅的下体和垫在下面的白底蓝花枕巾,歉意中有些不知所措。
“出血才好呢。”辛娅带着自豪而又欣慰的眼神看了一眼仲江,然后盯着帐顶默然了一会儿儿又说,“按我们农村的话说,从现在起,我就从姑娘变成妇女了。今生今世,你不能负我。”说着眼泪流进了两鬓。
“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仲江伸手去揩她脸上的泪水。
辛娅转身紧紧拥抱着仲江,仲江也将她深深拥吻在自己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