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狼军交锋茂公计成 叛逆溃阵奴铖失算

　　诗曰：
　　追剿叛贼战火开，短兵相接似劈柴。
　　出其不意杀仇敌，料事如神堪奇才。
　　顷刻贼军成野鬼，奇功屡建比王牌。
　　村庄幸得有宁日，百姓平安福自来。
　　覃兴家与奴铖议和，吴昊臣提出了许多难解之题。覃兴家没料到此人提问如此刁钻。便对吴昊臣道：“先生差矣，自古兵家带兵从不无故遣返，只有退役之说。四五千兵员不为多，全都收尽不过五千人，还值得顾虑不能养？想当年蜀军出祁山，缺粮之季尚能屯耕，这事例自古有之，恐怕今后的历史长河亦有之。历史上只有战死的兵，没听说饿死多少。我施南牟长官胸怀雄才大略，以诚待人，唯恐刀枪无眼，只要开战，不知又有多少鲜活的生命被刀枪所伤；为众生免招杀身之祸，我军长官司有意与你奴公谈判议和，咱们双方都得冷静思考。因此，我方审慎考虑应当休战，以和为贵是为上策。如能促成双方和谈，奴公当数头功一件。还愁无封赏吗？”
　　吴昊臣道：“听了覃先生一番高论，令吴某胸中云开雾散。若如先生所言，我等还有何顾虑？不过也得让将士们都明白合作的意义才行；否则，弄不好冷凉了众人的心，扰乱了队伍秩序，到时候队伍会成为一盘散沙。形成各守各的山头，各立各的栅栏，各自尊大，形成各自为阵。到那时抢劫掳掠等乱象出现，奸淫烧杀无可约束，会造成兵荒马乱，山民又要遭殃。所以，推迟几天再作答复，想来先生还能理解吧！”
　　“那给你们一个晚上的时间足矣，明天早上与我回信，以利早日把好消息带回，免得茂公悬念。”
　　是夜，覃兴家来到吴昊臣营中，寒暄后直言相告道：“吴先生素来是精明之士，却为何执迷不误？应当早作打算，先生若能说服奴铖休兵，你就是大功一件。像先生这般人才，施南剿抚使一定会量才录用，虽不比京师皇城官居极品，但使我施南土苗侗民少受兵戈之苦，可谓善莫大焉。”
　　“覃先生一番好意，吴某自当铭记于心，只是唯恐言轻词钝不能说动主将之心，但吴某尽力而为。请覃先生静候明日消息，私下会面恕我不能留先生久谈。”
　　覃兴家告辞了。吴昊臣来到奴铖大寨：“不知奴将军对覃兴家此来议和有何打算？”
　　“我想听听吴先生有何高见？”奴铖反问道。
　　“此乃军机大事，吴某也难拿主意，若说出谋献策、冲锋陷阵，我在所不辞。唯两军谈和，弄不好会丢失机会，或半途而废；或者前途无量，很难把握。不若先答应下来，待过了高乐山、晓关再作打算。”
　　吴昊臣此时不知主将是何想法，所以说了些模棱两可的主意。
　　奴铖道：“就采用前者‘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采取‘明和谈，暗备战’。等到他们麻痹大意时杀个出其不意。待把牟茂这股势力消灭，我们取施城就易如反掌了。这是他们给了我这个好机会，是老天成就我也。”
　　吴昊臣知道奴铖性格固执己见，一旦他想那样干，他的主意是别人无法改变的。所以只能默认，他再不多说。于是奴铖便秘密制定了进军忠峒和高乐山的策略。
　　第二天一大早，覃兴家便来到奴铖大营：“请问奴将军昨夜对谈判一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来得正好，就按先生所说‘以和为贵’。今日让吴先生与你前去会见牟茂，谈妥咱们两军合并的详细条款。你们在前面去，我大队随后开到。咱们合并一处再进施城拜见剿抚使大人不晚。”
　　且说覃兴家别了奴铖回到住处，意识到奴铖并无诚意议和，定然是明议和暗备战。向随从耳语道：“快去告诉相旺如此这般……”随从即刻快马与相旺接头，要将谈判情形报与茂公知道。这时覃兴家方同吴昊臣随后一同奔高乐山而来。
　　且说茂公接到相旺急报。覃兴家与奴铖的谈判情况不够乐观。知道奴铖带大队人马急速前来，一定没安好心，应该当机立断，不然反受其害。立即与潭仁商定在忠峒设伏，要将奴铖消灭在半道上。便击鼓鸣金，召集各位旗总安排消灭奴铖的战事。
　　旗总们纷纷到齐。茂公道：“如今有奴铖带领众多叛逆正向我驻地扑来，我等早已准备就绪，只等今日杀敌立功，还请众兄弟们奋勇向前！”说完让潭仁宣读参战人员名单：
　　1队，染海波、樊二猛、诸宇传，各领本部人马于忠峒前十里设伏，让奴铖兵马进入伏击圈，听号炮为令从后面断绝叛军归路。
　　2队，樊刚常、王钦、郜森，各领本部人马埋伏于忠峒左侧，听号炮为令从侧面夹攻敌军主力。
　　3队，覃兴全、覃珅、郑烨，各领本部人马在中峒右侧埋伏，听号炮为令使用强弓硬弩射杀敌人，不得让叛军逃进森林中。
　　刚宣布完毕，忽听有人报告樊大勇、巴龙所帅本部人马已从凤山归来。茂公道：“回来得正是时候。令樊大勇、巴龙你二人率部埋伏于忠峒以东，待敌人后退时立即追击敌人。”
　　安排完毕，茂公对潭仁道：“咱们狼军全上也不过两千，与他五千人厮杀，若能打赢他也算奇兵制胜。只要赢上一阵便可全力展开谈判议和。”
　　说完，留下潭仁镇守大营，临行前又嘱咐道：“待覃兴家带客人吴昊臣前来谈判时，用好茶好酒相待客人，将他稳住大营中。等我们打了胜仗回来再与他谈判。”部署完毕，自己带上亲兵前去忠峒观阵不题。
　　且说覃兴家同吴昊臣逶迤来至高乐山大营，潭仁前来迎接道：“真不凑巧，茂公有些急事去了施城，两天即回，还请吴先生海涵。”
　　“一两天时间无关紧要，等到奴公大队人马到齐再谈判才更有意义。”
　　吴昊臣言外之意没有谈判的必要，无非是消磨时间等待奴铖的大军到来而已。至于谈判纯粹是掩人耳目。于是，这边潭仁装着不知有此一段因果，拿出上等好酒招待客人，自觉对不住吴先生，所以尽情地陪他喝酒。吴昊臣也乐得在此清闲，禁不住潭仁相劝，整日里酒醉酣睡等待奴铖率队到来。
　　且说奴铖，命先锋秦杰带着五百人马为前部。先期到达忠峒境内。相旺将情况迅速传回茂公处。茂公道：“让他继续往前行进，不要惊扰了秦杰，必须等到奴铖的大队人马全部进入伏击圈才可动手。”
　　秦杰有一身武功，使一柄狼牙棒，曾经在跟随奴蠡雪夜强抢向大小姐时，被牟茂打得狼狈不堪。自从来到奴铖营中，给奴铖当副将，还从未遇到敌手。今日被命为先锋前去高乐山作战，心中正想前去彰显本领。
　　秦杰一路走来并未有人阻拦，对身旁士兵大声说道：“传说狼军在凤山打了胜仗，那是我军不听指挥所至，其实狼军并没有多厉害；我们已至忠峒，他们却不敢前来拦截。看来是偶尔胜我一阵，今日遇着我秦杰便不会让狼军发威，定然杀得他鬼哭狼嚎。”
　　待秦杰前面走，奴铖的大军人马随后向忠峒进发，叛军浩浩荡荡进入了忠峒境内。不久，大部队也已进入了伏击圈内。奴铖正传令让秦杰先头部队提防敌人注意埋伏时，突然山上“轰隆隆”三声号炮响彻天宇！路边狼军喊声震地。奴铖惊愕中计，立即传令后撤。此时叛匪阵容一片混乱，各人争先往回逃窜。
　　只见染海波使条银枪，樊二猛使大砍刀，各率本部士兵堵住退路，羽箭似飞蝗，乱石似流星般打向叛军。此时叛军难以突出重围，又转身向后逃去。奴铖听说退路已被阻断，心中想道：他牟茂一定用重兵在此堵截。那末，他高乐山的营盘肯定就会空虚，不如继续向前杀去，或可有一线生机。于是又命令队伍转头杀向高乐山。
　　先锋秦杰还未走出忠峒地界，忽听三声号炮响过，前面被狼军乱箭齐发堵住去路不能前行，只好从乱军中后撤。
　　奴铖正在往前行时，被两边丛林中埋伏的狼军突然杀出，叛军措手不及被杀得四散奔逃。在这紧急关头，只见副将秦杰此时杀了回来。奴铖大喜，二人合兵一处，于是带领叛军拼命向高乐山方向杀去。奴铖大声喊道：“谁先杀到高乐山我自有重赏！”
　　叛军听说有重赏，又一窝蜂杀了回来。杀至中峒时，遭遇弓驽箭矢齐发，前面的叛军一排排倒下，死伤甚多。此时后有追兵，前有堵截，奴铖兵马被堵在狭窄的山沟里自相践踏已伤亡过半。
　　牟茂在忠峒高处看得真切，见叛军簇拥着奴铖向后撤。牟茂挥刀一指，从凤山赶回的樊大勇与巴龙带着勇士们向奴铖叛军一拥而上，跑得慢的被追兵活捉或杀掉不计其数。叛军经过来回折腾，奴铖知道不突出重围是难活命了，于是调转头向黔江方向奋力杀回。
　　只见染海波与樊大勇在此堵住了去路，秦杰见前面有敌人挡道，大声说道：“有我断后，奴元帅你在前面先冲出重围！”说完，一根狼牙棒敌住染、樊二人厮杀在一处，奴铖乘机在叛军的簇拥下杀出重围。虽然士兵死伤大半，剩余叛军仍然保护着奴铖突围而去。
　　且说染海波与樊二猛与秦杰交战，二人将秦杰围困在核心走马灯似地厮杀。秦杰想称骁勇欲将俩人劈下马去，岂不知樊二猛的刀怎肯放过他？一侧身让过了狼牙棒，乘秦杰一棒劈空，举刀砍中秦杰的手腕。秦杰疼痛难忍摔倒在地，被染海波一枪刺中脖颈结果了性命。二人再看奴铖时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且说奴铖逃回，清点人数只剩下不到千人。最后加上陆续逃回的失散人员也不过二千余人。奴铖方知对手牟茂狼军战斗力不可低估。此时奴铖后悔莫及。由于自己莽撞，至使此一战人马损失过半。还须回去继续招兵买马从头再来。
　　牟茂见奴铖率军逃走，便鸣锣收兵。清点自己的士兵不算伤残者也损失两百多人。如此一来与奴铖的叛兵从数量上对比，狼军实力已比叛军强大。打下这一仗，牟茂认为，已为彻底扫清叛匪势力奠定了良好基础。这次削弱了反叛的实力，下次就会彻底肃清那些残余势力。就会让百姓们安居乐业，这就是狼军的目标。
　　他即刻传令探马相旺道:“你要千方百计将奴铖的一举一动进行监视，一旦发现有何异动，必须早早报来。”相旺得令继续打探奴铖的最新动向去了，牟茂收兵回营要准备下一步行动。
　　且说吴昊臣在潭仁的陪同下，两日以来未得到一点消息，觉得很奇怪：这里牟茂两日未回，奴铖的大队人马也应该到来了。自问道，这是为什么呢？想着想着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他们也使用的“瞒天过海”之计，搞不好战争已经结束了。谁胜谁败近日内便有消息传来。
　　不愧人称吴昊臣“智叟先生”。正在分析两军战斗结果时，果然潭仁过来了，抱歉地说道：“很对不起，让吴先生久等了，茂公今日已回大营，有请吴先生前去会谈。”
　　潭仁陪同吴昊臣来至大帐，茂公起身相迎道：“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尊颜，果然风骨不凡。可不幸的是，奴铖不讲信义，未曾谈判却将人马侵犯我忠峒境内。与我军发生摩擦交火，致使双方各自损失不少人马。在我军的强力抵御下，奴铖现在不得不退回黔江驻扎，正等候你带回谈判结果。希望吴先生与我们继续谈判达成谅解。我们的原则是‘以和为贵’。还望吴先生以大义为重，劝奴铖丢掉攻占施州的幻想。为土苗巴人民的休养生计着想，不要继续与我为敌。如若执迷不悟，那时他将会败得更惨。先生是识大体顾大局的有识之士，还望以两军利益为重，如何与奴铖献计献策，就取决于吴先生了。”
　　“茂公实在高看在下了。不过，听了茂公一席话，茅塞顿开。茂公实是大仁大义，不计前嫌。皆因在下身为奴铖帐前是事必听奴铖拿主意，还应以他的意思主导才是。如能说得奴铖真心前来议和是在下之幸，也是广大民众之幸；万一在下人微言轻不能动摇奴铖的意志，那只能说声愧对茂公了。那时还请茂公原谅我吴某才是。”说完便要起身告辞回黔江去。
　　牟茂意味深长地说道：“但愿吴先生走中庸之道，不与奴铖为伍才好，我不忍好人掺杂其间，免招杀身之祸。”
　　吴昊臣听罢说道：“吴某谨记在心，回去尽力而为。”说完告辞而去。茂公与潭仁等人相送很远方回。
　　且说吴昊臣辞别了茂公，打马赶回黔江，见着奴铖连连道歉。表示没及时把敌情弄清，致使大军受挫。奴铖道：“这次失败是我之过，我们的力量大于狼军，却吃了败仗。若是双方公开对阵厮杀，我军二比一早就将他的人马杀败。可恨的是对方早定下奸计，以逸待劳。他们在明里，我们在暗处，不了解敌情，致使我等造成失败的原因之一。今后该当何去何从？还请吴先生赐教。”
　　此时，奴铖不得不放下身段，好掩盖其失败的囧相，不至于让吴昊臣看破自己的失态，稍稍带点谦逊地向吴昊臣问计。
　　吴昊臣绝不带有丝毫怨言道：“目前我军新败，不妨献上二策供将军周详：一、按照牟茂公的召唤，以和为贵。大家相安无事，各镇一方，互不侵犯。同时暗中积畜力量，等到实力强大到足以推翻狼军时，我等从头再去施城取而代之。那时力量强大到谁也无奈我何，还愁没有地盘与权利吗？要想杀人，就必须磨刀。二、与茂公共图霸业。据我观察，牟茂公善于谋划，在狼军中颇有威望。为人仗义，胸怀大度，手下多有人才扶助。参战人员虽只有五十旗，都是以一当十的强兵猛将。不过要投靠他们需放低身段，俯首听命于人，莫要随心所欲。若能做到于此，也是一良策。不知将军作何打算，还请斟酌。”
　　奴铖见梯便下道：“那就按第一条，与牟茂求和，立下互不侵犯条约，各守边界，有利于充分准备、筹粮筹钱、暗中招兵买马、积蓄力量。到那时起兵至施城才有必胜的把握。”
　　于是，奴铖依然派出吴昊臣前来茂公大营谈判求和。吴昊臣来到茂公大营正要开口讲述奴铖的设想，茂公首先说道：“先生如此之快重返我大营，一定是奴铖的头脑开窍了，定然是带来了议和的好消息？”
　　“曾蒙教诲，吴某想尽千方百计说服奴铖，但最终只同意双方休战，从此互不侵犯。只守护自己疆界，化敌为友，永不侵犯施南城。我想如果遇上别人也会这么想，他能作出如此让步，也是看在茂公大仁大义、不计前嫌才做出这个决定。奴铖的顾虑茂公也清楚，希望能获得茂公体谅。”
　　茂公道：“有劳吴先生了，既然这样，能免受战争之苦，能为百姓减轻负担，能给一方带来平安，也不失为一个良好结局。那就签个永久和平协约吧！”
　　至此，奴铖带着全部人马依然去了石砫，在近段时间州内暂时平静无事。牟茂让潭仁带队回至都亭里，自己同覃兴家二人两骑快马来到施城拜见剿抚使大人交令。
　　剿抚大人道：“军事长官牟茂此次出征大获全胜，能与奴铖签下和约是一个大好结局。此次出征劳苦功高，本剿抚使要将汝等功劳申报朝廷嘉奖全军将士。我走这段时期，请茂公代行剿抚使职责；各地若出现反民动乱，茂公只管出军平乱，不必报请朝廷，只求平安一方便好。”
　　牟茂心中暗想道：适可而止吧，人不可太露张扬，才能避免朝廷非议。便说道：“禀告剿抚使大人，牟茂对于封赏实不敢想。为国出力、肃清反叛实是牟茂应尽之责。保护河山、守土有责，这本是元朝人民都应有的责任。牟茂向来不喜权势，散漫惯了，如今愿意偏安一隅，自食农耕，与至爱成家立业，早育子孙才是我牟茂的唯一向往。今后剿抚大人若有召唤，牟茂在所不辞，定当前来效力。不过，手下弟兄们在征剿反叛中立下了大功，为了对有功人员有所表彰，我将他们的功劳登记在册，呈请大人过目。”
　　要知剿抚大人如何加封狼军，下回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