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案件传闻
作品名称:局长的一生 作者:张贤春 发布时间:2019-02-11 21:02:39 字数:6572
1.引言
上甘岭上冲过锋,老山前线立过功,
路见不平挺过胸,乌江男人就是凶(英勇);
乌江江心比过赛,天南地北下过海,
酒楼吃喝挂过彩,乌江男人就是拽(憨勇);
白虎山后偷过树,青龙山下翻过墓,
寻访名山练过武,乌江男人就是酷;
富婆床上流过汗,小姐来家吃过饭,
夜总会里加过班,乌江男人就是欢;
赌博场上扳过本,城中乡间吸过粉,
街头巷尾抢过金,乌江男人就是狠;
派出所里睡过觉,公安局里报过到,
身戴镣铐面带笑,乌江男人就是冒(傻勇)……
贤春:
这首名为《乌江男人》的民谣,是我寄给你这部小说中的男人“群像”。不过,我很担心,当你收到这叠小说稿时,不知我是不是还在人间——曾收过你一封信,到手时邮戳已盖半年之久,双方还因此发生小小的误会。这都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事了,后来没有发生过。自从有了程控电话,特别是手机盛行之后,极少写信——连电子信件都没有,你我都难再见对方手迹;近两年声音也很少听到了。当然,这些除了我当“官”之后实在“太忙”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话不投机。
闲话少叙。将小说稿寄给你,是望你能完成我的心愿,将其完善成书、出版。原因是有一条死路摆在我面前,详情你将在小说中读到。
由于时间和写作条件所限,我是想到哪里写到哪里。一章一个时代,一节一个故事。小说本意追求的是生活的流动感,是按生活的流动来反映生活的生活流小说。在结构上,看上去似乎散漫不羁,信马由缰,实则有法度;众多的人物和纷杂的生活场景后面,隐藏着内在的严整的缜密结构——即是渗入作品中历史的时间和空间。从社会活动的空间到人们心灵的空间,人们不仅在生活中相互发生纠葛,而且在并不发生联系的精神世界,也要进行内在的交流和对话。遗憾的是,小说未能完美地做到这一点;连最后的章节都只有一个内容提要,惟望你代写了。
小说修改完毕发表时,不要删去其中众人认为“迷信”的句段,这只是借鉴《红楼梦》作者的表现手法而已,也是封建残余思想还在偏僻农村民俗风情中的体现。再就是署名,请署上你的名字,切记不要署我(这封信的落款,你也知道,是我常用的笔名)。我不能留芳百世,也不想遗臭万年。你也不要认为这就出名当了作家,当了作家又如何?有人说作家是物质财富比乞丐稍富名声比妓女稍好的行当。
由于乌江流域甚至武陵山区域经济社会发展轨迹大同小异,写作中又回避不了现实生活中所产生的矛盾冲突,你也不要担心署上你的名字,会有不懂文学的人认为写的就是你们德江县,描写了“阴暗面”,对书中“不好”的形象或事件对号入座。正如政法委书记审查此书时所说,如果不从书中这些矛盾冲突中,去汲取经验教训,对照胡锦涛总书记的“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反思和改进我们的工作,而认为描写了“阴暗面”,那就是读歪了。
马上又要输液了……此时,我多么羡慕能够均匀、自由呼吸的人们啊……
愚兄:仲江
贤春注:仲江真是下笔千言“离题”万里,翻遍书稿始终,不知书名为何。文友说,书中的故事,就像一棵树上的枝桠,不管是发生在城镇还是乡村,或多或少都与主人翁教育局长颜仲江的一生有关,就名《局长的一生》吧。
2.案件传闻
乌江县教育局局长颜仲江,下午被他的同学、老乡、反贪局局长牛国松请去后,晚上没有回家。第二天上午,也没有人见到他的身影,找他办事的人,打他手机,总是关机;下午,他贪污受贿的传闻,就在乌江岸边这座小城传得沸沸扬扬:有说他与出纳会计私分公款数十万的,也有人说只是十来万;有说他私设小金库百多万全部存在私人账户上的,也有人说,小金库只有几十万;有说他挪用公款数十万的,也有人说挪用数额只有十多万。第三天,传说更猛,说第二天上午从他办公室和家中搜出各种存折现金上百万,城内的房产证就有三本,有三个女人与他长期保持不正当关系。传闻遍布大街小巷。也有好事者向反贪局打听,人家都只回答:不要乱说!关系好的多得了一句:正在调查。
颜仲江案件在小城人们的口中流传几天后,逐渐减弱并消逝,就像登陆的台风,其强劲的势头在山树房屋的阻挡下,已变成和风细雨,渐渐消失在内陆深处。这倒不是案件本身是一场误会或已结案什么的,而是“见多识广”的城里人,猛然间发现,即使传说属实,也确算是小城有史以来数额最大的贪污受贿案,但比起广东省国际投资公司香港分公司原副总经理黄清洲贪污、挪用公款十三亿港币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比起河南省几任交通厅长“前腐后继”惊心动魄的情节来,也只是波澜微起;比起成克杰等二品人物来,他只不过是“九品油菜籽官”……
有关颜仲江案件的传说,在县城逐渐消退时,在农村却四散开来,就像在平静的水面掷进一块石块后,水波迅速出现并向四周扩展一样。特别是在他的家乡青龙坝,有人说可惜,这些人大多忆念起他对家乡和乡亲们的好处来。有人说他家不缺钱,为什么去做这种傻事呢?有的甚至说:“如果我每个月拿他一半的工资,都不会去做他那种事。何况一天车接人送,吃喝玩乐不开钱,还有人送烟送酒,好不风光。”也有年老的说,彭八字真是神仙,颜家的大事他都算准了。
颜仲江的父亲颜河义听到这一消息,是在青龙赶场。他从山上掰回一挑苞谷,吃饭后挑着鸭蛋上街时,看到赶场的乡亲在窃窃议论什么。只听背对他的人说:“可惜了!”也有人说:“吃黄铜呕生铁,吃多了不呕转来才怪呢!”他走过去,面对他的人就高喊:“颜大伯,赶场啊?”人们就迅速散开了。他如是碰到了两三起,问人家,都说没说什么,却用异样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着他。
颜河义把鸭蛋挑到收购鸭蛋的汽车旁放下,弯腰放下绾到膝盖的裤脚,撩起身上仲江穿后拿下乡准备赠送他人的白衬衣衣襟,抹了一把脸上皱纹里的汗水,用手抠了抠花白的头发。刚抬头,看到大儿子颜孟江之子石牛,黄发头上顶一绺鸡冠式红发,身穿红底黑方格衬衣和牛仔裤,脚套白色波鞋,从街上匆匆向他走来,扯着他的衣袖来到无人处,说:“爷爷,二爹出事了。”
“哪样事?被车撞啦?”颜河义急切地问。
“不是!听说被反贪局抓去了。”石牛回答。
“不会吧?上场赶场,他还打电话问你奶奶气喘病好点没有。我问他米吃完没有,吃完了给他们带点去。”颜河义稍停了一下说,“真的出事了,你二娘也该打电话来讲声呀。”
“二娘?哪位二娘啊?是离了婚的辛娅还是结婚半年的楚娟?”
“说话不要阴阳怪气的,”颜河义说,“不是你楚娟二娘还有谁!”
“楚娟!二爹要不是为她,哪会落到今天!听说,反贪局搜完家,第二天她就跑了。人家说,她带走了几十万!”石牛气愤地说。
“……”颜河义像突然遭遇寒流一般,牙齿咯咯地响,全身颤抖起来。
“爷爷,你赶快坐班车到城里去找辛娅二娘,问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石牛在一旁唤醒茫然无语的颜河义。
“石牛,你来卖一下。收蛋的上街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来。一共是350个。上场一十(个)是三块五,三块三也行。我现在就去找车子,去看看你二爹。箩篼待会儿你挑回去交给奶奶。”颜河义不待石牛回答,急匆匆向街上走去,没走几步,又踅回来挨近石牛的耳朵说,“你不要又把钱用了啊?暂时也不要给你奶奶讲,她身体不好,也不要给其他人谈这件事。”说完,转身几大步消失在花花绿绿的人流中。
颜河义内心感觉不如蚂蚁快的中巴车,一路摇摇晃晃,时停时行,终于来到云岩关。从车窗俯视,山脚老城,参差不齐的房屋,黑白相间中又长出了许多白色高楼;目光越过因下游修建电站蓄水变得宽阔平缓的乌江,进入城东新区,东面四千来亩的土地,前些年打捆给关兴明等人开发修建的商品房,卖地给私人建成火柴盒般的私房,房顶杂乱如垃圾,墙体虽然还白得耀眼,却已在风霜雨雪中,渐渐显出斑驳来;城东中部和西部一万多亩的土地,果如仲江曾在电话中所说,正在建设,翻起了许多宽阔的黄色泥浪,纵横交错的路网骨架,以及春笋般的电梯楼,已经显现出来。
颜河义乘座的中巴车,从弯弯拐拐的公路上转下老城,跨过乌江二桥,开到了新车站门口。车刚停稳,他跳下来,径直朝仲江在城东新区东边山脚下的别墅快步走去。他按响铁门上的门铃,希望开门的是儿子——这时应该下班了。但按了几次,都没有人开门。他希望儿子在加班,或者有应酬,楚娟出去打牌去了;或是出了远差,顺便也将楚娟带了去,以往来时多是如此。门前走过来一位年轻人问他找谁,他回答后,对方睁大的眼睛掠过一丝惊异,随即回答说夫妻俩都不在家。他垂头丧气地来到一中教师宿舍的四楼,按响辛娅家铁门的门铃。开门的是辛娅,她说了声“是她爷爷?”侧身让他进了屋,随后“砰”一声将铁门重重地关上了。
颜河义脱下解放鞋换上毛线拖鞋,走进客厅,刚在沙发上坐下就问辛娅:“老二出了什么事?他们也不给家里讲声?”
“和你们讲有哪样用?怕她奶奶死得快点。”辛娅沉默了一会儿说:“海菊我也没给她讲,怕影响她学习,拖一天算一天。”海菊是仲江的女儿。
“他究竟拿了多少?”
“哪个晓得他的?”
“我原来就喊他不要收人家的烟酒,一次折下来就是几百上千,不知他收了多少次?”
“如果收烟酒都要坐牢的话,”辛娅瞥了他一眼,冷笑着哼了一下,“怕监狱修少了!”
“他究竟拿的是哪样钱?是两三万的话,屋里想办法筹来还人家就是了。”
“两三万?人家说,乱七八糟加起来有几十万!”
“你们该去找找包书记,”颜河义好像突然醒悟似的说,“她一直对他都好。”
“没有用。人家说,反贪局在抓他那晚就请示包书记了。她说,如果是到上面跑项目用了点钱,要慎之又慎;如果是个人揣了腰包,由他们按法律程序办。”
“那就说跑项目送人了。”
“你以为人家反贪局的傻得很!”
颜河义焦急地回到先前的话题上:“你带我去问问老二,得句实话,他究竟该多少?既然他收了钱,钱总还在吧?把钱还给人家,里面那个苦,这些年他哪里吃过呀!”
“钱还在?又买房子又买首饰,打牌又经常输,哪个晓得他还剩多少!”辛娅又解释说,“可能关在公安局看守所吧。人家怕串供,也不准去看。”
“楚娟呢?听说搜家后跑了?”
“是跑了。”辛娅平静地回答。
“在他们屋搜出了多少钱?”颜河义迫不及待地问。
“只有几万块钱的存折。”
“那狗日的,那么多钱拿到哪里去了?肯定是楚娟藏起了!”颜河义说完,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辛娅站起来走到卧室门口,用钥匙打开房门,喊:“楚娟,你出来一下。”
房间衣柜的门被推开,头发有些蓬乱,脸色有些苍白的楚娟,穿一件白底满天星蓝花的睡衣,趿一双毛线拖鞋,低头从卧室走出来。
目瞪口呆的颜河义,看到楚娟腹部已经明显凸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喊了声“楚娟”。从未喊过他的楚娟,叫一声“爸”,就已泣不成声……
3.人物预言
颜河义回到家时,简要向他妻子古成兰说进城去看了一趟仲江,称没有什么事,是公安局(说反贪局她不懂)有个案子,喊仲江去问了一下,已经回来了,今天一早已去省城学习,要学个多月。颜河义心想,为了她的身体,能哄一天算一天。问到石牛卖鸭蛋的钱时,成兰回答说,石牛在街上碰到他的同学,请吃晌午用了53元。这晌午,不是他们夫妻在街上舍不得吃的一碗米粉、绿豆粉之类,而是包括了烟酒,用石牛的话说,算是花得少的了。颜河义不觉在心里骂了声:“这些狗日,怎么这么不争气呀!”
第二天吃过晌午,颜河义躬着腰,蠕动着有些肥胖的身躯,顺着木棒楼梯爬上天楼,再爬上横川,慢慢将手伸进大梁与中柱的榫缝处,取出一个油纸包,再缓缓回到天楼上。解开油纸包,取出皮纸包着的田土买卖契约。一张是他民国三十八年三月,从古八字那里花十块大洋买来的田;另两张是同年五月,从死夫无钱安葬的牛家寨李氏手中买来的山林,和为独儿不被抓壮丁交捐款的古福臣手中买来的土,都只用了六块大洋;还有两张,是他岳父古福贵先后赠送给他的房屋田产。这些契约,尽管经历了土改和文化大革命,他还是将其保存了下来。而今继续保留着,除了冥冥中心灵上的满足,不知还有什么实质意义。
颜河义留下彭八字开出的几张八字单,包好契约放回原处,来到古八字家。古八字,也就是古福瑞,人称古阴阳,或古傩公;许多同龄人则喊他古媒公。其手艺得益于彭八字。彭八字那年来古家寨时,患了伤寒,古福瑞父母请人为他治愈后,得悉他孤身一人,云游四方,想留他住下,将手艺传给福瑞。彭八字尽心教了半年,一天突然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心眼勤到艺自精”和所携全部古书。遗憾的是,古福瑞所学,虽然也能从一人八字推算内外几辈人的大体情况,但其准确度,就如仲江戏谑那样,“和我们县气象台的天气预报差不多”。
颜河义走到古八字家房侧,看到他戴一顶黑色呢子帽,坐在阶阳坎的板凳上,戴着老花镜,正在看一本线装书,不时从眼镜上方向院坝瞧瞧。院坝晒了两晒席稻谷,有几只鸡在晒席不远处磨蹭,以为不被人发现了,就急急走过来。他突然站起来一阵吆喝,拍着响篙,那几只鸡拍着翅膀,又连滚带爬跑向院边的竹林。它们回过头来发现是虚惊一场时,又故伎重演。
“亲爷(岳父),今天没去赶虎坪呀?”颜河义已经走到了堂屋前。
“是河义呀!今天没上坡(干活)?”古八字从架在鼻梁的眼镜上方,看着走来的颜河义,将书放在身后的石磨上,欠了欠身子,指着条凳说,“那里坐。”
“下午没去。”颜河义拉过条凳,在古八字对面坐下来。
“有什么事?”
“我想请你看看,仲江这两年有什么坎坷(灾难)没有?”颜河义将手中那叠八字单递过去。
“只看彭八字给大伯开那张就行了。”古八字扶了扶老花镜,边翻边找边解释。“彭八字讲,大公(祖父)埋的地方,是左青龙右白虎,很好。但青龙山比白虎山矮,墓地虽好,却是发外不发内,发晚房不发长房。墓归白虎山,靠外胜于靠内。”
古八字翻到颜河义岳祖父古祖明那张,说:“从大伯的八字所推,这些诗词的意思是,大伯中年日月无光,全家五代单传,儿不送终,子媳两房早夭,孙性刚直是非多;孙女外柔内刚,其夫父母如流星,兄弟似残月;外孙心慈面善,生子……”古八字念起了判词——
高坡竹子平地长,张家之子李家郎;
东塘鱼儿跳西塘,韩信之子拜张良……
真凄凉,真凄凉,半夜三更哭儿郎。
手持烛灯房中看,不见娇儿在哪旁。
三更之时得一梦,梦见娇儿转回乡。
明明白白把话讲,声声还在喊爹娘……
“你看看,对老二是怎样说的?”颜河义心里急切想知道的,是仲江的判词,其他人此时他都不想关心,何况他早已知道这诗句说的是孟江和仲江后代的问题。对于仲江,虽然多年前也请古八字念过,当时没在意,而今早已模糊。
“慢慢来。老二的判词是:似亲非故贵人爱,遇难呈祥吉星来。”
“意思是说他一生没有什么坎坷了?”颜河义犹如孤身在黑夜行走,突然看到了一束亮光,眼睛一亮。
“金水伤官文章秀,身弱财多财生灾。”
“这是什么意思?”
“说的是他写得一手好文章。这财嘛,在八字中既代表钱财,也代表妻妾。比如钱财,他是财源滚滚。这妻妾……”古八字又摇头晃脑念起来:
有名无实把堂拜,无头无尾情意爱;
妲妃缠身声名裂,双鸿掠影费人猜。
古八字还未念完,抬头发现鸡在啄谷,噢哈一吼,随后拍起了响篙。
颜河义跑到院坝也捡来几块土疙瘩,掷向鸡群。坐下又问:“唉,这些话都是过后方知。不知他今后运程如何?”只听古八字念道:
这个运程行得难,好比破船下陡滩;
豆腐用来做船底,灯草用来做艄竿;
纵使船儿打不破,恐怕也要翻几翻。
“下去几年走的是难运,过了这个坎再往下看。我说河义呀,你要给老二说说。”古八字念道:
人生犹如梦里眼,名义好似引魂幡。
有一千,想一万,有了钱财想做官。
任你稻谷千万担,每日无非吃三餐;
任你金钱有千万,死后何曾压在棺?
在生无非穿绸缎,死后化成土一般;
任你一生会盘算,寿元尽了也枉然。
望乡台上看一看,阴阳相隔几人还?
人生犹如灯一盏,轻轻吹动就不燃。
“麻烦您了,亲爷。我还要上坡去掰苞谷。”河义打断古八字的话,从他手中拿过八字单,从怀里摸出十元钱递过去:“你拿去打杯酒喝。”颜河义不想再听他这些旧话,一是他的话对此时的仲江已经失去意义;二是人人都懂这些道理,人人都有“蛇吞象”之心;三是正如仲江所说,如果人人都这样想,只有人人都去做叫化子;四是这些话他已说过多回,比如林彪出事之后,青龙乡党委书记晋成刚贪污受贿被捕之时,他都说得摇头晃脑的。
“河义,这八字要是往年来看,你给一百块钱不算多,而今一块都不能要。”古八字将钱还给了颜河义。古八字算命的规矩是,“遇贵人吃饱饭”,遇穷遇难少收或免收。
古八字目光从镜架上露出来,看着河义木然地收下钱转身缓缓离去的背影,抚摸着山羊胡叹息着自语:“这钱是索索(绳子)人是猪啊,唉!”
古八字正在叹息,院坝的晒席又传来一阵沙沙声,四五只鸡又在那里悠闲地啄谷子。他站起身,一边拍响篙,一边大骂着偷吃谷子的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