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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莽莽峻岭似走泥丸 绵绵秋雨险临鬼蜮

作品名称:茂公传奇      作者:田禾      发布时间:2019-01-27 22:37:42      字数:7492

  诗曰:
  天地悠悠总积冤,
  是非曲直判犹难。
  他年有幸消得恨,
  除恶雪冤故地安。
  牟茂战胜了穆罕尔氏兄弟,料想与二人结下了仇怨,唯恐他们弄清自己的来路揪住不放,反而引起对覃宣抚司的不利,为避免给他增加不必要麻烦,决定辞别宣抚司西行。
  牟茂临走前告诫覃珅及所有徒弟道:“近段以来你们的功夫增长很快,刀枪剑戟已然熟悉,加以时日不懈苦练就会精进,修得一流功夫还靠持之以恒锤炼。徒弟们更要加强练武修德、强身养性,将来才好为国效力、除暴安良。功夫学成切不可恃强凌弱,称王称霸,为害乡民,伤天害理;持本事须走正道,各自尊重了。”
  牟茂告诫完毕,前来向宣抚司大人告辞,宣抚司覃老爷终是不予应允。后来见牟茂决心西去,口里只好答应送行,但心里却另外想着主意。从这一天起每天都有一个弟子出来要请牟茂喝酒谈艺,将牟茂稳住覃府不允离开。初由覃珅请师傅喝酒一日,第二天继续留师傅,牟茂坚持要行。可莽蛇谷田家十几个弟子缠着道:“昨天覃师兄的酒师傅便喝,今天该蟒蛇谷弟子请师傅喝酒了。”
  牟茂不好驳徒弟们面子,只好一天接着一天地留下来。牟茂想:人之情不可却。可是自己的目标不想栖身在这花天酒地之中。加之得罪了穆氏两个蒙古人,不久便会没完没了地前来滋事,在此只会给宣抚司大人添乱。
  这次来二龙坝皆因宣抚司大人贤仁,故而在此了却他的心愿。如今心愿已了,若再不走,等蒙古人回来不知让牟茂又会出现何种难堪。牟茂想罢,便在夜深人静时不辞而别,岂不知覃老爷早安排人守候着。覃老爷见牟茂坚持要行,便说道:“牟大侠坚持要行,我也不苦留了,待明日天亮老朽自然送大侠上路就是。老朽已安排酒饭,略表送行之意。”
  “既然老爷这样说,牟茂只好领命了。”牟茂见老爷承诺放行,放心了。
  临行时覃老爷与众人相送很远难舍地说道:“老朽本想留大侠在府中安排职事,可你坚持要行。那好,以后我将职位留着,不管多久回来,这里都有你一席之地。一旦西去有了着落,便早早送信与我,以免我与珅儿悬念。”
  “老爷放心,牟茂此去一旦定有所居即刻便有信来。”
  牟茂辞别覃土司,骑着马一路向清源方向而来。走不数里,便是屯堡大路;再往前行,便是高山峡谷,深壑密林。路也逐渐艰难,甚觉骑马难行。见有一茅屋住着一户农耕人家,便上前借问一声道:“请问大哥,前面路径可通往西蜀吗?”
  “啊,前去便是石板顶,山高路陡,道路狭窄,单人独马却是难以翻过山去的。因此,很少有人行走此山,曾经有人说过:此山难攀,道路难行;虎豹凶残,豺狼成群;毒蛇成串,要人性命;单身独闯,有去无回;骷髅横贯,白骨森森。更有传言说:好座石板顶,凶险入云端。若要翻过岭,太阳出西山。”
  一席话听得牟茂毛骨悚然。可既然来了,没有退回去的理由。牟茂只好将马寄养在农户家里,自己要徒步而行。
  谢过农家大哥,壮着胆向前行去。一路走来,果真路窄湿滑。走得筋疲力竭,坐下来捧着山泉,就着干粮吃些,又继续前行。还未走到山脚,眼看夕阳坠西,望前面荆棘丛林,一望无际。有道是:
  荆棘载途枝柯横,漫道老林篷乱生。
  自古少客行险道,于今有人奔前程。
  匝匝密密衰草黄,叠叠纷纷败叶赪。
  翠色野岭已褪尽,万类方肯暗栖身。
  牟茂循着似路非路行了一程,见天色已晚,前面并无人烟,只好在江边找了一块平地,砍开柴禾架着燃起篝火。
  此时正是九月初,不见月儿挂中天。牟茂只好望着夜空中的星星,一改往日大男人英雄气,冥想那天上是何形象;那北斗七星是传说中的七仙姑吗?这么多星我又属哪一颗呢?忽见西南方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一瞬间不见了。
  牟茂思绪纷繁,想起爷爷归天的那一刻、强哥坠江的那个时候。爷爷,您此时带着强哥在哪里?你们看得见我吗?若是不能看见,我再把篝火燃旺些。想到此又往火中添了许多柴,那柴添进火里“噼啪”作响,打破了夜的寂静。山林秋风习习,吹得火堆越燃越旺。牟茂在这火堆发出的温暖中渐渐地进入了梦乡。他梦见了娘,血迹斑斑遍体鳞伤,两眼抹泪……
  睡梦中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几只山雀叽叽喳喳地将牟茂吵醒。牟茂睁开眼看时,东方已经发白,记起刚才梦见娘满眼垂泪的凄惨面容不解其意,在疑惑和不安中起身准备继续前行。
  前面的火堆只是剩下灰烬,牟茂用树枝刨了一刨,里面露出一堆红炭来。牟茂在离别二龙坝时,徒弟们放进袋里的糍粑正好烤来作早餐。于是就着糍粑烤着,一会儿糍粑膨胀开来,膨得比那胖子的脸还厚实。牟茂此时心血来潮口中念道:
  “来时满满兴已尽,去罢匆匆实可笑。
  刚品一坊包米酒,又食山中白糍糕。
  熊熊篝火过昨夜,茫茫前路觅今朝。
  如今西去有佳期?他年运来无预兆。
  此去探险石板顶,何惧天堑走一遭。”
  今天的路程十分艰难。牟茂想问问路径,可一路并未碰到行人。牟茂只好按照太阳行走的路线走去。他并不知道这些地方叫什么,据现代人考证这一路上有几处叫“石板顶、朝东岩、罗针田”。
  牟茂两眼望青天,两脚踏生地,前面是万丈山岭,只有野兽出没的羊肠小道通往山顶。这里尚处原始森林状态,不是万不得已,再大胆的人也不敢单独在此山中逗留。牟茂向山顶望去,云雾茫茫,看不到山顶头,真有望而却步之感。再想想那晩在蟒蛇谷梦中牟强大哥之言,心中又跃跃欲试。口中自言自语道:“怕什么,上山吧!前进吧!”心里又这样想着:前面翻过山去就是仙山琼阁。不,比神仙之所还优越。牟茂一边走一边心中幻想着。
  突然间一堆麻蛇挡在前面晒太阳,长的足有丈余,短的也有三尺。牟茂折下枝条一阵拍打,那蛇便全都溜掉,又方才举步前行。
  在密林中艰难地向上攀援着,每走一段都足以惊心动魄。一步蚂蚁成堆,五步有蛇逃命,狼群远远地嚎叫。真可谓:饿虎占山,吠声传遍十里壑;野猪争地,长嘴掘开三尺坑。
  牟茂手握钢刀准备随时斩杀前来攻击之敌。可究竟它们谁也不敢进前,逃遁得远远的,让开一条路让牟茂顺利走到了半山之中。此时牟茂找了块大山石坐下来歇息。趁这工夫向着来时的山岩下望去,只见黑绿绿遍山苍翠,静悄悄满岭荒凉。上望下已深不知底,知有多深?下看上觉得高不可攀,实在是高!到了这半山之中,要想返回都难。此处真所谓,雄奇险幽峻。
  抛开杂念,牟茂忽而觉得心旷神怡,忽而觉得悲凉凄惨;忽而觉得世外仙山,忽而觉得人间地狱。本想尽往好处想,不自觉回到现实状况。只好哼着小曲打破崎岖山路的寂静:“啊哟喂——清江水清东流去!蓝蓝江水蓝透底。邀请山客照一照,对面倩影曾相识哟喂……”
  牟茂一路上自我找着乐子,一时唱不出好的歌词,只好唱起壮士荆轲的《风萧萧》: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探虎穴兮入蛟宫……
  不觉太阳西沉,又是一个难熬之夜来临。牟茂找了一处石崖下,砍出一块地来,烧起篝火。此时身上干粮已尽,附近搜寻一番并无山果可食,只好背对石崖睡觉。肚中饥肠辘辘,却也难以入眠。这半山之中凉风飕飕,不觉背上透心地凉。自我念道:“让肚子饥可不能让身子寒,若是又冷又饿且不害杀我也。”此时只好起来砍了些树枝把火烧旺些。如此折腾一夜,天明起来觉得又困又乏,头晕乎乎的,身子骨软酥酥的,很不情愿地迈开腿脚继续朝山上爬去。
  路越来越艰难,几乎就要爬不动了,然而却是不能停步,再难也要继续攀爬。这山实在太高太陡,路实在太窄难行,有的地段根本没有路。只好用双手将茅草分开,身子蹩着往上爬。发现山上的刺红子才开始打苦李色,不管成熟未熟,能填肚子就是好东西。摘了吃,吃了又走,好不容易快上到山顶。啊——终于看到山顶了!
  走了两天多才来到山顶,牟茂的心爽了一阵。站在这里往西边看去,只觉精神一振,只见:山峰绵延不断,秀色凭添眼帘。莫非此处神仙地?值得研究一番。岭上凉风绕绕,星空黑云翻卷。决心黄昏赶下山,好住天上人间!
  牟茂想入非非站在岭上向西边张望着,坡下才见有炊烟漂浮。只要见着山下有人烟就是希望。可还须下一坡,走老远才是人家。自我激励道:别犹豫,走吧!
  刚往山下走时,突然风云变幻,先前还是好天气,此时云雾笼罩了整个山头,一会儿遮盖了远处的山峦。不时有几滴雨水打在脸上。“不好,快要下雨了。”牟茂不顾疲劳,赶紧向山下奔去。直到天黑见不着路才找了一处石崖,打算今晚就在此处将就一宿,否则大雨来了无处可躲藏。趁雨未下大,赶紧砍了些茅草堆集在山崖中,晩间就指望它取暖了。
  睡到半夜,远处“隆隆”地响起雷声。雷声响过,渐渐地下起了中雨。等到天亮时,雨下得“哗哗”有声,这秋日的雨却下个不停。牟茂在石崖下难以动身,若是等下去,不知这雨几时得住;若是走,不大工夫衣服就会湿透。此时牟茂欲行又止,进退两难。“等!我就不相信雨会照下不停。”
  时间真快,不觉一等就是半天过去了,腹中的红籽早已消化殆尽,肚里“呱呱”地造着反。可这雨好像专与牟茂作对,雨一直这样下着。牟茂想,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冒雨前行,找到有人家的地方就是希望。牟茂冒着大雨向山下行来,全身已经湿透,雨仍在“哗哗”地下。
  究竟下山比上山快,一半天约走了四五十里。前面见有一岩洞,里面住着人家,便来至洞前轻敲竹门。里面出来一老叟,大约六十上下年纪。牟茂上前双手合什作揖道:“望您老行个方便,在您家烤干衣服再行。”
  老丈见牟茂周身湿透,赶紧让进洞里,抱来柴禾把火燃旺说道:“来,先把衣服烤干。”
  牟茂只好听从老丈安排,坐在树凳上。说了声:“多谢了。”
  忽然从外面进来一后生,手中抱着青皮苞米。老丈道:“我这里要吃饭很难,只有苞米可以充饥了。不知客人从何处来到何处去?高姓大名?”
  “我姓牟名茂,从施南过来到四川寻找恩师。不期刚上山大雨就下个不住,幸遇老丈仁义,我牟茂十分感激。不知老丈高姓,家里还有什么人?”
  原来这老人姓聂名永福,十年前从夔州逃难至此,来时带着妻儿三人见此洞可安身,便留在此处刀耕火种,收得一些包谷为食,别无他选。两年前,妻子不幸染风寒离世。现如今还剩下爷儿俩相依为命,抱苞米进来的就是他儿子,今年满三十岁了,不知啥时是个头。老人家叹道:“老朽已是风蚀残年,不知他将来还会怎么样,这也不得而知,走一步看一步吧。”
  牟茂听后顿感凄凉,实是同病相怜。可惜自己身无分文,真是惺惺惜惺惺却爱莫能助。以后有了出路再来报答他们吧!
  外面还未黑尽,洞里却一片漆黑。老人让儿子拿来松明点着,牟茂才看清洞里面足有三四间屋的面积,洞的最高处约二丈左右。边沿上堆满柴禾,另一边打着地铺。只有刀、锄、水桶、木盆几样简单生活用具。
  老人刚把柴禾加燃,洞内一会儿被浓烟塞满,熏得牟茂顿时感到眼睛难以睁开,不到伤心处眼泪却不断线地流。大约老人是习惯了的缘故吧,他并不流泪。牟茂也就强忍着刺眼的浓烟,在此万不能叫苦,不能让别人看出自己寒伧的表情。
  牟茂在聂老这里过了一夜,一晩上浑身发热,清早起来觉得鼻涕不断,口干舌燥,额头发烫。不过下了一天的雨终于停下来。牟茂强忍着头痛拜别老丈爷俩,踏着湿滑的路继续向西行进。前面似有村落出现,牟茂坚持着快走几步,见是几幢盖着茅草的简易房屋,便向屋内主人要了些开水吹了吹气便趁烫喝下,觉得稍好些了。他问主人道:“不知你们这地方是属哪个府管辖?我去四川走哪条道好?”
  “我这里属大奴句土司下辖石龙堡。前去八十里就是大奴句土司驻地奴司坝。不过,此去奴司坝并不当道。奴司坝人千万不要招惹他,你要走高歇里去四川才是正路。”
  牟茂谢过,趁着天色尚早,打算争取天黑前赶到高歇里。可是头却疼得像要炸裂似的,摸摸额头火烫得很,强忍着继续前行。此时身带的草鞋已全部用完,牟茂只能赤着双脚前行。脚掌早已起了厚厚的茧子,走在路上倒也不觉碍事。此时问题不在脚,只是觉得头重脚轻,昏昏欲倒,难受极了。
  再走十多里路就是高穴口,此时见远处有一大户人家,广阔的田园刚收完水稻,路边的稻草像排列的队伍,整齐地站立在路旁。此时牟茂实在坚持不住了,头晕得倒在了稻草堆中,动了几下没爬起来,不觉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牟茂醒来的时候,自己却不知在什么地方。坐起身来看了看周围,自己睡在木床上,崭新的被褥,绣花的枕头,床前一张小桌上放着一只白瓷碗。前面窗明几净,木屋四壁木工装修十分精致。牟茂感到非常诧异,难道我是在梦中吗?抓了一把身子,感觉疼痛。看来不是梦,便想翻身下床,却软得根本不能动弹。
  只听见有个姑娘的声音喊道:“老爷!这个公子醒了!”喊了两声不见答应,这姑娘又叫道,“小姐……”
  忽听外面有轻盈的脚步声响。一会儿走进一个漂亮娉婷的小姐。牟茂转过头看去,却是在蔡员外家里看见过的大女儿春燕,牟茂心里想,我怎么又回到蔡家庄了?莫不是在梦中么?揉了揉眼睛仔细再看,却又不是蔡家大小姐,但看上去比蔡小姐姿态更婀娜,比蔡小姐还妩媚、端庄典雅、动作翩翩。此时在牟茂面前感觉到她:
  未曾开口已见笑容,无需擦膏却见唇红;面色白净眉清目秀,身段苗条腰细玲珑。未曾进门先闻莺声,紫燕娇嘀银铃温柔。一阵行来轻如柳风,百里难挑鸟中之凤。
  那小姐见牟茂醒来了,便叫丫环道:“丽丽,快去把熬好的药端来。”然后微笑着轻声问道,“相公感觉好些了么?”
  “请问小姐,我这是在哪里?你是谁家闺秀?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只见丫环将药罐端来了。小姐对丫环说道:“把药罐给我,快去叫老爷过来。”然后轻声细语对牟茂说道,“不要急,你不是在做梦,先把药喝了再说。”说完,一只手拿罐子,一只手拿药碗,滗出半碗药汁;一只手将牟茂扶了起来,一只手递过药碗,“请先喝下此药。”
  牟茂望着小姐歉意地接过药碗说声:“先谢谢小姐了。”
  待牟茂将药喝下后,那姑娘方继续道:“你已昏迷了两天,先生说你是风寒侵体,按时服药好好调养,很快就会恢复健体的。别多想,先把病养好要紧。”
  小姐正在给牟茂说着话,只见一长者戴着员外巾,穿着锦缎长袍,满面红光,精神矍铄,进屋和颜悦色地问道:“这位牟公子好些了吗?”
  牟茂见了长者,赶紧翻身下床。由于身体虚弱,支撑不稳,“叭”的一声掉在床下,顺势双膝跪地给长者磕头致谢。长者见了说道:“你有恙在身不必行礼,快快请起。”
  小姐赶快上前牵扶牟茂躺下。长者又说道:“你精神尚未恢复,说话耗费精力,先把病治好,待身体好了咱们再来聊聊家常。”
  说完赶紧叫来先生为牟茂把脉。牟茂伸出右手腕,良久又换过左手腕。先生把完脉,然后高兴地说道:“这位牟公子脉相已然恢复正常,幸亏先天体质强健,不然遇到体质虚弱的人得了这种病,重则性命有亏,轻则十天半月恰如过一次鬼门关。你看他这么严重的病三天便挺过来了,真是奇迹。不过虽无危险,还须调养方能恢复如初。待老朽另开些通关过节、祛湿避邪、强体补身的药,再吃过三两天就可痊愈。”
  小姐同长者听了大喜,便对牟茂道:“请牟公子静心养病,过后再来看你。”说完,又安排熬罐稀粥给牟公子送来。那小姐自是尽心竭力服侍,牟茂已然感动在心里。
  三天以后,牟茂果然感觉神清气爽,精神强似来时的路上。天色还未亮明,牟茂一早起来,依然忘不了晨练。早饭时候,只见长者在后观赏着牟茂练拳,见牟茂收住拳式,长者便请牟茂一同早餐。
  长者家中人口不多,总共只有五爷儿上桌吃饭。老者向牟茂自我介绍道:“我这地方叫向家坝,我就姓向,并非员外,人家却都叫我向员外。家里人丁不多,膝下就这一女俩男三个孩子。女儿是老大,大儿子年满十五周岁,小儿子尚在年幼。我们这边远乡村缺少有学识的先生,至今无人引导孩子们。我自己略懂一些文字,教教他们姐弟而已,要想学得高深道理,还需另请高明。听人说牟公子文武兼备,老朽想让他们姐弟三人拜公子为先生,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我牟茂承蒙向员外相救,这性命都属于员外您给找回,员外若有吩咐,牟茂尽力就是。从此,他们姐弟三人就是我的弟妹,当大哥的务必尽职尽责教给他们本领。不过我有一事不明,侄儿牟茂与员外素昧相逢,不知员外在哪里听说我牟茂的名讳?又如何得知我能文善武?千里之外可有熟人来此传我贱名?”
  “你有所不知,我庄上有好些个长工在此替老朽耕作田地。那天你倒在了草堆边上是他们救了你回来,介绍说你曾经是他们的金兰兄弟。我知道后就把你安排在我家里医治,缘何不听到对你的夸赞?正是你的弟兄在此才给我向家带来与你相逢的缘分。”
  牟茂此时才说起从江宁府上元县葛藤山事件,一直到青石寨结交七个弟兄,又把西逃路上走失的经过说了一番。“不知他们几人住在哪里?”
  “你放心,他们在这里亏不了。他们有的住在东庄,有的住在西庄。我这里良田千亩,东南西三个庄子都分别有人驻扎替我耕作,因此他们都不在一处。”
  此时,牟茂吃过了早饭便要先去东庄看望老大章坚去。牟茂一路走一路兴奋地想着,真是无巧不成书,自从结识他们七人以后,分离约一年多居然又在这里相逢,而且一个不差,真是老天安排。员外的东庄要翻过一座山,这山叫金字山,东庄就在金字山的东面,小地名叫章家山。因此章坚听说此地名,便要求来这里耕作,员外就依了他。见章坚年过三十未婚,还请媒替他娶了妻,如今又添了儿子,已是三口之家。
  牟茂听说章坚在东庄,走了近两个时辰才来到这里。弟兄相见自有说不完的情结。牟茂问道:“大哥,在分手时你们前面走,小弟很快将元兵甩掉赶来,却连背影也不曾看见。小弟只好独自翻山越岭,穿林海渡蛇山历尽艰辛才来到这里,不知我和哥哥从哪条路错过了?”
  “自从分手后,我们七个人直奔到西去的大路上。出关后遇到的第一座大山把路堵住,往北是上山之路,听人说山路艰险不能骑马前行,因此我们往南大路绕过了大山。见后面并无追兵,等两天两夜不见你赶来,以为你抄近路去了。我们方决定渡清江向五峰、容美、金峒、龙潭进发,再向北翻茅山、红椿、来至高穴口。虽然绕了一大圈,但一路并未遇到堵截。大概是因为我们人多的缘故吧,土人们也不曾惊扰我们。
  “来到这里打听,此处正是通往施南的大路,问当地土住人,俱说从未有人骑马从此过去。因此我等议论,你牟茂肯定还在来施南的途中。便在此处向员外家当长工,等你来此再作计较,可一等便是一年多。我和潭仁年龄都老大不小,是向员外热心肠,让我俩都遇到了相好,现在都有儿子了。
  “我们决定在此处安家乐业,所以去西蜀的事早已淡忘。兄弟既然到了此处,也听当哥的一言,在此找一处水源充足、土地肥美之地安家落乐业吧!据我一路观察过来,唯此都亭里山不算恶,水清平稳;人不算多,皆是善良。你我将来在此发展定有前途。咱们八人在此耕耘,八方联络,任谁也不敢小觑咱们。”
  章坚说完便叫妻子出来相见,然后摆出自家酿的包谷酒来:“你尝尝我这酒比得上野山关的名酒,因为这酒麯是从那里带过来的。”
  “也好,只要大家有此打算,早点成家立业强似在那山寨处打家劫舍、坑害路人,自己也朝不保夕,日日如惊弓之鸟,元人以为我等是叛逆者,从来不忘追捕咱们,随时会有生命之忧。若是不慎被抓去投进监牢里,那不堪之辱却更难受。能在这天不管地不管之地创一番家业,为子孙后代开发出业绩也是一番功德。我赞成你们的安排与决定,牟茂愿意效仿大哥的做法,从此在此安家立业。”
  欲知牟茂打算如何创业,下章再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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