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九死一生.冲出牢笼

　　春燕寻死不成后，一天，二顺子媳妇来了，她看了看春燕手上的伤说：“大妹子，别犯傻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着，总会找到机会逃出去，你越急着往外逃，人家就会越看得紧，你不逃了，时间一长就没人管你了，机会不就来了吗！这是我多年来的体验。”
　　二顺子媳妇说着，卷起自己的衣服袖口给春燕看，说：“我曾经自杀过两次，上吊过一次，后来不想死了，觉得死了太不值，冤屈，好死不如赖活着，日子还长着呢，机会总是多的。”
　　“那你为什么不逃出去呢？”
　　“我生了两个娃，没人看管我了，我跑出去没几天就想娃们了，孩子可怜呀，再苦再遭罪，也不能丢下孩子不管呀，我白天晚上吃不下，睡不着又回来了。后来，孩子的爷爷奶奶去世了，二顺子就让我当了家，什么事儿都由着我，日子也慢慢好起来，咱女人嘛，就那么回事儿，只能听天由命了。”
　　“嫂子，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有丈夫有孩子的人，我也离不开他们呀？”
　　“那你就静下心来好好过日子，时间一长就没人注意你了，怎么逃出去，那办法不是很多嘛。”
　　春燕想着，是啊，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越急着逃越逃不出去，只能忍受着煎熬，等待时机了。
　　
　　哎！人这一辈子多难啊，为什么这样蹉跎呢？春燕想起了很多很多，想到了父母，丈夫，儿子根生。这些人都是自己最亲最亲的人，都是一生一世离不开的人，一定要逃出去，
　　离开了亲人，失去了自由，身陷囹圄，更加感觉到自己的家乡是多么亲切，亲人们是多么可爱。家乡再穷，那是自己的窝，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日子再苦，也是幸福的。
　　春燕想着，盼望着日子快点过去，盼望着逃出去的那一天。她恨这个社会，为什么有的人富得身家百万，应有尽有，为什么有些人穷得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她恨这个社会，为什么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中，一个大活人，竟然被坏人强行绑架无人援助。她恨人贩子，竟然为了私利做出丧心病狂的事，害人妻离子散，生不如死。
　　这个社会什么时候才会好转，什么时候才会人人都能过上好日子？我们一家什么时候才会团聚？春燕心里像沸腾的热水翻滚着。
　　想到愣头，愣头他娘，其实，他们也是受害者，也和自己一样是受穷受苦的人。他们花钱买媳妇，丧尽天良，但也是为了生存无可奈何。有一天，如果我逃了出去，在外面就是当牛做马，也要找钱来将他们的损失补上。
　　春燕不对抗了，精神状况也慢慢好起来，也渐渐地学着做点家务，还跟着一道下地干活，她要和他们缓和关系，取得他们的信任，让他们对自己放松监管，给她一定的自由。
　　春燕在地里锄地，愣头在施着肥，娘走到愣头身边细声地对愣头说：“你媳妇现在好多了，不吵不闹，什么事儿都跟着干，看来是归顺了。我早对你说过，女人就是这样的，总得经过一段时间的磨难，时间长了就好了。哪家买进来的媳妇不是这样，吵了闹了，慢慢就好了。”
　　愣头说：“村长都说了，不要老是把人关着，看紧点就行，外面若有什么风声，他会给咱们送消息的。”
　　“把人放出来也得看住，一旦真跑了，那可是几万元的损失呀，直到现在，我们借的账都还没还清，这一生，可没有第二次了。”
　　“二顺子对我说，让我赶紧生两个娃，有了娃，媳妇就不跑了。”愣头兴致勃勃地说。
　　愣头娘说：“现在不行，医生说了，这女人伤得太重，身体严重亏损，如果在近期再怀上孩子，轻的是孩子生不下来，永远失去生育能力，重的还会有生命危险。那咱老韩家这辈子就再也没有什么希望了，你可不能乱动啊！”
　　愣头说：“俺听娘的，娘说不能动俺就不动，俺还指望着她给咱家传宗接代呢。”
　　愣头向那边走去，对春燕说：“来，我来锄，你休息，别累坏了身子，这活儿有我呢。”愣头心疼起媳妇来，脸上露出笑容。
　　慢慢地，愣头和他娘对春燕的监管放松了，她又可以在村子里四处走一走，可以串串门了。
　　
　　一天，村里常来收猪牛的男人又来了，春燕见四周无人，对着男人笑了笑问道：“大哥，听口音不太像是本地人吧？”
　　“应该也算是本地人，离这里才几十里地呢。”
　　男人边答话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面前的女人，也跟着笑了笑。边往前面走，边回头看着春燕。
　　收猪的男人走远了，春燕还一直呆呆地望着那个男人。
　　过不了几天，收猪牛的男人又来了，春燕站在路边迎着笑道：“大哥，好多天没来了，这村里的猪牛好收吗？是要送到哪里去呢？”
　　“这村子穷呀，十天半月来一次，每次来都收不满一车，这里离县城百十来里，路也不好走，全是山地，难呀。”男人望着春燕，觉得有些新奇。
　　“大哥，你从城里跑这里一趟那么远，收不满一车当天也要赶回去吗？”
　　“当然要回去，要不然已经收好的猪，晚上没地方饲养，也不安全，所以必须当天赶回县城。”
　　春燕说：“走村串寨太辛苦，看来，什么钱都不好挣，风里来雨里去，挨冻受饿，不比咱种庄稼轻呀。”
　　春燕看着远去的男人，想着心事。
　　春燕时常一个人坐在村西口的路边坡上，这里一眼可以看到，村里唯一的一条通往外面的山村公路，可以看到哪块地里有人干活，哪家屋顶冒出了炊烟。
　　一天，公路上远远地响起了卡车的轰鸣声，春燕知道，收猪牛的男人又来了，她心里激动起来，这是她争取自由的最后一次拼搏，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次机会。
　　
　　下午，早早地吃过了饭，春燕照常在村里的田边地头游走。天渐渐地暗下来，夜幕像一层纱朦朦胧胧。
　　收猪牛的男人将卡车停在一户农家屋后，吃完饭，卖猪的农户将收猪牛的男人送出屋，收猪男人说：“记住帮我多打听几家卖猪的，我十天后再来。”
　　农户说：“天黑了，一路走慢点，注意安全。”
　　看着汽车走远了，农户进屋关了门。
　　卡车拉着一车猪，摇摇晃晃地出了村。天黑尽了，夜空布满了星辰，月亮像半个烧饼在烟雾里蒸腾。卡车走着走着，突然熄了火，男人跳下车骂道：“该死的家伙，真进得坟场啦。”他这里动动，那里试试，又骂道，“狗日的曹配件，拿个假茶叶化油器来蒙我，看老子哪天收拾你。”
　　换上了新化油器，卡车又跑起来了，上了一个陡坡，跑着跑着，又停下了，男人跳下车，边爬上车厢找加水桶，边骂道：“修的什么鸡毛水箱，边跑边漏水，我操你仙人九祖！”
　　男人骂着，上车厢取加水桶，突然一惊，见车厢里一团黑影在晃动，难道是收的猪死了一头。再仔细一看，不像是猪，倒有点像人。男人高声叫道：“是谁，站起来，不老实点小心老子的摇车把要你小命。”
　　一个满脸敷着黑泥猪粪的人站了起来，哭着嗓子说道：“大哥，我不是坏人，只想搭你的车去城里，你救救我吧！”
　　男人一听这声音好熟，怎么是个穿着男人衣服的女人呢？男人想起了在村里见到的女人春燕，他心里惊诧了一下，这女人是被卖到那村里的，是借他的车子逃走呀，这是冲撞乡人的事，自己又在这一方谋生，少惹点麻烦。
　　“大哥，我在这里真活不下去了，你要不救我，我只有一死呀！”春燕哭得更凄惨了。
　　男人想了想说：“我是个最见不得女人掉眼泪的人，说好了，是福是祸，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坐好了，走。”
　　半边月亮在乌云里穿进穿出，一会儿把大地照亮，一会儿又暗了下来。在春燕的心里，这卡车像牛车一样很慢很慢，这短短的十几里路，像似无尽头的天边。真希望这路短一点，这车快一点，老天爷保佑，这车千万不要再坏了。如果后面的人追上来，我的命就到今天为此了，春燕的心紧张地跳着。快到三岔路口了，春燕的心又悬在了骨子里，那几个提着绳子，拿着口袋的标形大汉又出现在脑海里，心激烈得像似要跳出胸口，她一点也不敢动，透过车箱板的缝，两眼紧张地收索着路旁，卡车像一头老牛拉着，艰难地摇摇晃晃，一步步越过了三岔路口，穿过了乡镇，终于一溜烟上了国道。
　　春燕悬着的心一下子舒畅开来，惊喜从心里突然爆发，像似越过了鬼门关，擦去满头的冷汗，好似重新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心里清楚地感觉到，逃出来了，终于逃出来了，她又可以活着了，又可以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