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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1-1119天

作品名称:少记风流老来看——盖壤文学日记3680天      作者:盖壤      发布时间:2019-01-06 10:43:07      字数:7411

  1969年7月3日星期五阴后雨(第1111天)
  今天体育测验,百米都不及格。早晨起来的时候,老丁说:“下学期没有体育课了吧?”
  我说:“我希望现在就停止体育课!”
  小赵说:“你是不是希望死得早啊?”
  小张说:“你当我怕呀?我才不怕!”
  小赵说:“悲观厌世!”
  “体育是培养法西斯性格!”
  偶尔洒下几丝细雨,空气里充满了热烘烘的泥土味。
  我来到图书馆,和霭地并带着笑容对管理员说:“同志!请把报纸借我,是5月29日《中国青年报》和28日的《光明日报》,我们过组织生活要读一下。”她带搭不理的,仍然整理手里的卡片。我又说了一遍,她才挑起眼皮看了我一下。烦恶地皱着眉头,然后,又低头去整理卡片,淡淡地说道:“这儿没有外借的报纸。”
  “那我也不能把全班的人都搬来呀!再说,那报纸还没下架呢。”我说。
  “没下架的报纸更不行了,拿下来以后还得装订。”
  始终,她保持着这种冷漠的态度。我只好自己动手了。
  今天的组织生活是在北陵过的。集体打票,每人0.15元。北陵内已绿树蓊郁,芳草萋萋了。读了三个文件:一个是《中国青年》12期发表的陶铸的文章,一篇的《人民日报》评论家的文章,一篇是《中国青年报》的社论。本来想出两个问题大家讨论,一个是如何坚持又红又专的学习方法,一个是谈谈个人理想问题。有人提出:“没时间,算了吧!”
  然后我们去划船。我想去买票,张宏毅抢着递过钱去。上了船,两面晃,湖上水波粼粼,绿绿的,有一股使人头痛的味儿。
  “要是下点雨嘛,倒满有趣味。”
  “人家说了,下雨可不退票啊……啊呀,我的票哪儿去了,还得取押金呢。”张宏毅说着,毛手毛脚地往兜里抓。
  果然下雨了。李长庆说:“快往小桥下滑!”
  抬头一看,一块黑云罩在头上,大雨点在身前身后“啪啪”落下,敲打着不平静的湖面,张宏毅叫了一声“靠岸!”机灵地从空船上拉来一把桨,插进湖底,船转了一下身子。陈本凯说:“哈哈,我们在这儿推小磨哪!”我坐在后面,读着闻捷的诗,对张宏毅说:“把船桨给我,我来掌握方向!”
  这时,船头向前,船尾向左,我用桨向右一拨,转身站到船板上,根据船的前进方向,用力把船桨向水里一插,小船箭也似的向前驰去,不一会儿冲到了荷花前。我向小赵喊道:“快追呀!”
  小赵说:“你咋呼啥呀!”
  湖里的荷花还没抽箭,有几片叶子浮在水面,叶上有几点亮亮的水珠儿。老陈说:“啊!多好看!”
  王作昌的船追上来了。要和我们的船相撞。我用力向外一推,不料自己的船也动了,一猛劲,船头冲过铁丝,钻进荷花丛里去了。荷花的嫩叶长得分外高大。王作昌哈哈大笑。陈本喊道:“王作昌啊!”
  “唉!”
  “你的眼睛好有一比呀!”
  “比什么?”
  “像荷叶上的露珠,只会动,不会看!”
  同学们哈哈大笑。一直玩到5点半。公园的管理员说:
  “不要在船上大笑!”
  管他说什么,玩得真叫痛快!
  
  1959年7月4日星期六阴雨(第1112天)
  上语法的时候,瞌睡率占30%。外面的大雨“哗哗”下着,树叶儿不停地颤抖。雨停的时候,从教室里涌出一股人流,那头接着饭厅。雨又来了,一个个像落水鸡似的,有骂的,有笑的。
  杨树上生了许多虫子。大学生们用竹竿把它打掉,或是抱着树干一摇,女生吓得妈呀一声,虫子都落到地上的积水里了。
  晚到校部去看电影,法国片《三剑客》,幽默倒有一些,只是不大使人懂。
  校部门前放着两株栽在大木槽里的柳桃花,花儿红红的,很是鲜艳可爱。
  看见了高中同学鲁德双,还是老样子,讲话倒很客气。
  
  1959年7月5日星期日时阴时晴(第1113天)
  早饭后,我和宿玉堂到何华楠大姐家里去。上三台子,那里大都是工人宿舍。楼房是L形的,共三层。在楼下的院子中间,有花坛,栽种着美人蕉和大丽花之类,长得很茂盛。老宿说:“去年我在这儿学习过,开始倒很热情,后来没有新玩艺儿,拆了装,装了卸,就腻了。和工人闲唠,去年在这里发生过刺杀案呢。”
  “为什么?”
  “奸情。两个女的,一个女的勾引人家有妇之夫。”
  穿过一道黄土坝,那里种了些芸豆、向日葵。楼房的前后都有种的,外围插了几根木棒,把一小酱罈放在菜园里,上面罩着一个苇笠。最后我们找到了440楼47号。
  何大姐穿着一件短袖的细布旗袍,上面有一些三角形的黑线,拉带皮鞋,白袜套,短发向后拢着,眉棱、颧骨、鼻梁;由于瘦的关系,都显得高了,大眼睛深陷地眼眶里,见面说说:“到底让你们给找到了。我知道你们会来的。”她热情里透着稚气,一脸光亮。
  我们坐下来,他就向我们诉起苦来:“这两天叫臭虫咬死了。每天晚都起来四五次,每次能抓十来个。你刚躺下,孩子就被咬哭了,我不得不急忙爬起来,到小床上去抓,再过来抓我这床上的。我也睡不着觉,像得了病似的,也没到学校去,打电话请假,也没打通。”
  她看了看钟,10点多了,说:“你们别走,让我母亲做南方的饭给你们吃。”她从母亲怀里接过刚满6个月的小女孩。我这才注意到了她的母亲,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妈妈,穿着灰衣青裤,没扎裤角。她向我们笑了笑,脸上所有的皱纹都活动了一下,苍老里带着柔和,显得很慈祥。
  我说:“不用啦,我们坐会儿就走,老宿还得回家呢。”
  “不行,一定得吃吃我们的家乡饭。我母亲最会做了。”何大姐坚持着。
  老宿说:“你可有个好母亲啊!”
  “啊呀,一天她也不得闲哪!你看这地上的衣服,一天就得洗这么一盆。我们吃窝头,她吃玉米面做面汤。我说你经常吃这个不是饿坏了吗?她说‘我爱吃这个。把吃一顿窝窝头的面拿来做面汤,我能吃三顿。’我们的粮食不够吃,工人有到外面吃饭时,把剩下的饭票都给了我们。我小弟弟比我还能吃呢,一顿三大碗。你看他的大肚子!”何大姐把把他小弟的衣服一揭,肚皮被臭虫叮咬得一个个红斑,都肿起来。
  老宿说:“嘿嘿,吃饱了去喂臭虫,一天得多少CC血呀!”
  “他还能顶住。”何大姐说,“这个小的就不行了,她叫臭虫一咬,早晨一看,就像瘦了似的。”
  老宿说:“这是幻想。”
  我说:“当母亲的心痛啊!”
  最近,何大姐把大男孩送到托儿所去了,带走了一个人的粮份,现在是四个人吃两个人的粮食,一共72斤。大姐说:“他走了我还清闲一点儿,要不是,在家里可皮了,不是去弄电灯,就是翻书,再不就是从床上往下跳。你看,这凉席都被他抓破了。
  “什么都买不着,杀虫药没有,炼乳也没有,饼干也没有。在家里你正看看书,外面来了豆腐,就得下去排队。让我弟弟去站排,他站了一会儿就去玩啦。五一的时候,他去看热闹,往汽车上跑,一气拉到南站,找不到家,就哭起来。后来叫塔湾派出所领去了。我上学去了,爱人打电话给我说没找到,我怕妈妈骂我,我也没回家。五月的时候,天还冷呢,我母亲说不丢也得冻死。人家问家在哪儿,他也不会说普通话,也不知道住哪儿。我们这儿叫三台子,告诉人家,说我们福建老家住在‘尼吴’(义武?),那里能找到。后来几个派出所打电话,才找到。去领的时候,他还乐呢!说派出所的女警察给他白米饭吃。去领他,见他还在那里吃饼干。他说,阿姨还给他洗脚,晚上一起睡。”
  老宿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小说题材。”
  “后来我们表扬了他们,给了六角钱的伙食费。警察说:现在各个派出所都能做到这样。”
  我把小女孩抱过来。大约是习惯让别人抱,小家伙不认生,有我的怀里撒娇,黑溜溜的小眼睛,小鼻子向上翘起来,用小手抓我的耳朵。我掐着她的腰,嘴里学打鼓,叫她扭秧歌,她张着嘴格格笑。老宿说:“还笑呢,把你妈累坏了。”
  何大姐去倒水。外面叫着来奶了。她弟弟拿茶缸下去了。
  “不能要求多给一点奶吗?”我问
  大姐说:“这一天半磅奶就是好不容易请求下来的呀!我去说:你不给我奶,我连课都不能上了。他们说:还有几份奶,有特殊情况的,比如说奶子生疮了,才能给。我说我的情况够特殊的了,你不给,我就不走。他这才给我批了。
  “现在买好的代乳粉也买不到,放到瓶子里也不化,孩子吸不到口里去。代乳粉里面有许多豆面。”
  我想起小时候小婶用细高粱米面打糊喂孩子,说:“她把打好的糊糊一块块地放到冷水里,随时可以拿出来喂。”
  何大姐说:“不行。糖少了她不吃,一个月只半斤糖。”
  她把孩子放回了小床。孩子不老实,用手把脚搬起来,放在嘴里吮。何大姐把她脚拿下来,她又搬起来。大姐说:“等大了就老实了,她饿了就吃脚丫,脚我都得给她洗干净。你看我们用劈柴给她做的床,栏杆都让她抓坏了。”
  我一看,栏杆用面条绑着。我这才注意到,她家里没有什么摆设,一间房子里,两个对角线各摆了一张双人床,是用单人床跟同志换的。床上放着洗净的、随时准备给孩子换的衣服、襁褓。东壁下靠床摆了一张书桌,上面有书,还有用纱布盖起来的给孩子用的食具,茶缸、奶瓶,有一瓶果子露,准备孩子哭了的时候,对点热水哄她的。在这张床的床头上,放着许多包裹,用被单蒙着。靠墙的另一边有个木架,上面蒙着油布。木架也是用劈柴钉起来的。有一台收音机,是妹妹下放时,放在她这里的。还有一张给大孩使用的小桌,也是自己钉的,墙上有一张从杂志剪下来来的画。我说:“大姐,你倒很会布置家庭。”
  她说:“这都是我母亲收拾的。我母亲没来的时候,弄得一塌胡涂。”“你们去水库的时候,我在家里也劳动。骑自行车回到家里,累得要命,连书都不能看。我总想,还是多干一点的好。后天文学史补考,我就不能去了。要考,就得考得好一点。
  “叫我说呀,及格就行了。”
  大姐听我一说,眼睛有些潮润了,说:“你说,我哪能骗谁?将来能干什么?我想断奶,一断奶就像得了病似的,把衣服都湿了,总得四天以上才能好。断奶以后,我就长期住校。”
  我说:“你还是先补考,免得打被动战。一旦及格了,自己爱什么时候复习,就什么时候复习。”
  面做好了,做的是拉面。用盐水把面匀好,然后用手赶成长条,上面抹一层豆油,再用手一拉;拉长后,再挽成几道回曲形状,分别扣在几个手指上,再拉,每个面条都拉得很长。大碗面里放着切碎了的鸡蛋饼,放点葱花,很好吃。老宿说:“我吃不了这一大碗哪!”
  大姐说:“你吃吧,怎么吃不了?”
  “那我也得分两份,一旦吃不了怎么办?”
  我说:“你鼓足干劲,保证能吃了。”
  走的时候,何大姐送我们老远才回去。“复繁你们了,以后可来呀!”
  老宿说:“还来?这一次就吃了你5斤面!”
  何大姐是个刚强的大姐。
  晚上,布置学习党章总结。
  
  1959年7月6日星期一阴雨(第1114天)
  张峰德在《人民文学》上看了一篇评郁达夫的文章,说:“唉呀!太好了!”
  我说:“我也看了,给我的印象是不深刻。”
  “你看他的作品了吗?不看他的作品怎么行?”
  午后抓虫子。那么多,吃得很肥。
  
  1959年7月7日星期二晴()
  晚间发卷子的时候,郭铢和张焕廷得了5分。郭铢拿出别人的卷子看,说了些模棱两可的指正。老梁得4分,就说:“这题呀,也没有个标准。”
  小张拿着自己的卷子,得意地念着。我问老丁:“谁得的5分?”
  “王德福和梁月。这成绩可能是偶然的。”他说。
  洪文斌睁着大眼睛,向那边投过关切一瞥,梁月拿着书到教室外面去了。
  王金苓告诉何大姐:“你还是不要给孩子断奶吧,只考一门,怎么还没及格?应当为孩子着想。我的小孩四个月就断奶,瘦的呀……为第二代着想。”
  马才彬上体育课,穿皮鞋。小赵走到他面前,不笑,也不严厉,却十分坚定地说:“回去换!”
  大伙忍不住地笑起来。
  最近学习基本还是有规律的,准备就课堂上讲的课题读一些作品。宁可答得少,也要说自己话,因为知识这东西来来不得半点虚假。
  
  1959年7月8日星期三晴(第1110)
  “我总觉得应该找阶级根源。”当我们讨论小赵入团问题的时候,梁旭昌这样说。
  王作昌说:“当然应当坚持阶级分析原则,但绝非你那种庸俗的分析方法。小赵发牢骚和小市民的正义感有什么共同之处?”
  陈本凯说:“看来,小赵的政治锻炼差。”
  陈绍英把头偏到桌子上看书。后来睡过去了,大家说“睡过站了”,她才醒。
  上晚自习的时候,张峰德给我递了个条子,写道:“我有些事下自习后跟你谈谈,你有无时间?如果没有,就拉倒。”
  我还能讲什么价钱呢?就写道:我有俄语写了个“好”,把条子退回去。
  为了节约用电,走廊里一直到花园的甬道上都没有电灯。我看到金星还挂在西边的天上,夏夜竟是这样的美,致使一些大学生不愿睡去。很晚了,还在花园里高谈阔论。在毕业生里,大都谈的是走向生活的幻想、个人抱负,也有互相交心的。轻轻地迈着步子,声音那样低。声音最低的还是那些在进行蜜语、其实心里很热的情侣们。
  一同走到外面,老张对我说:“我随便跟老陈谈了一句,我问他最近对我有什么意见?他反问:你心里还有些什么想法解不开?所以,所以我心里显得很沉重。”他的语调有些闪烁其词。他接着说,“当他们批评我有些自负,我就想,还是沉默起来的好。其实,我对一些问题是有些看法……心里的矛盾是有的,不过,我想了,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今后得好好学习,人家就是要你好好学习的嘛!但还得加强马列主义学习。”
  我说:“你的道儿走对了。”
  他说:“但我想同志们之间为什么不能有什么就讲什么呢?像兄弟姐妹那样。有时我也想,我自己做到了像兄弟姊妹那样对待别人了吗?有钱给同学花了吗?”
  后来就谈到了名利思想。“名利这东西不能绝对化。”我说,“咱们都是有理想的,如果胸无大志,生活着就没有意义了。但个人的理想,如果脱离政治,就不能实现。像郭沫若这些人所走过的道路,是很值得我们借鉴和我学习的。”
  老张说:“解放后,听说有个国父,我哥哥当了国民党。都说没有国父,中国早完了,我也很尊敬他;后来又批评了孙中山,又听了朱德、毛泽东的名字。我就想,这世界真是不可认识的。我以为,只有母亲的爱才毫无虚假之处。”
  我举了《青春之歌》中许宁告别母亲参加革命的故事,说明母亲的爱对儿子不一定全是好的方面。
  他感慨地说:“唉,今后我如果能在政治上坚强起来就好了。”
  总之,这次谈话我们俩都满意。晚上上床之后,我听见他直叹气。我也很长时间没睡着。我相信他会在政治上坚强起来。我们会成为朋友。
  
  1959年7月9日星期四阴(第1115)
  给二哥写信。给显亭、景翔明信片。曾接景翔信。
  每个热爱写作的人,都有爱生活、爱人的品质。没有这种品质,他就无法在生活中发掘诗和美。《文学青年》七月号发表了一篇写作体会,对这一点谈得很深刻。一个有志于创作的人,从这点出发,就可以把自己锻炼成为的一个在生活的海洋里自由游泳的水手。
  以旁观者看到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实践者那样有深切体会。后一种一定比前一种艰难得多,因为这里会发生创作目的的变革。
  午后打排球的时候,分成两帮,球射过来,刘承孝每次都冲过去,向上一蹿,说道:“我来!”结果,球跑了。其实,他是在故意闹着玩,引起大家的笑声。之后我说:“你也不要个脸了呀!”为了玩,我生气,是多余的。
  小赵倒是很负责任。玩跳箱的时候,他进行指导:“勇敢一点。踏上踏板后,需跃起来,手用力向前扑;然后,要像触动热铁那样,手要马上离开箱面。”
  董淑玉好表现自己。女生在那边玩羽毛球,她在这边跳跳箱。后来女生都过来了,她本来在后边排队,却从后边走过来,走近跳板,轻轻一跃,做了个跳箱跨跃。
  方剑秋、孙正新,这些日子都很乐观。
  
  1959年7月10日星期五晴(第1116天)
  (此日记丢了两页,这一天没有开头。缺页后是这样开始的)
  赖老师(新来的教师,教授《文艺学概论》)问:“你们也都吃这个?”
  “都一样啊!”张说。接着问,“赖老师是哪儿毕业的?”
  “北大。”
  他吃完饭,说:“到我的屋里来吧!江老师要工作了。”
  他的床靠着间壁,书架放在床头。迎门挡着白布门帘,我们进屋的时候,他才拉开来。临街的窗户也是用白布挡着的,屋子里显得阴暗。他说:“谈谈同学对我的教学有什么意见?”他找到一张纸头,在椅子上坐下来的时候,又转过身来,侧身靠在椅背上。我们问他的经历。他说,他五四年在北大毕业,当了两年研究生,教了一年书,下放了一年,转到辽大来才两三个月。接着我俩把这些学生的学习情况讲了一下。
  我说:“老师讲课最好能做些具体分析,如讲到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时候,能结合一部代表作品地讲一讲:这部作品到底怎样体现了社会主义、反映了现实。”
  赖老师说:“我是怕讲不完哪!”
  我说:“在讲解时,内容不要重复。如你讲‘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产生的思想基础时,最后就不要把讲过的两点再重复讲。重复可能帮助同学加深记忆,为了赶时间,就可以不讲。”
  赖老师直点头。他说:“我讲的那些定义,都不精确。我不愿像别人那样……你自己讲的,你自己得相信吧!讲课我要多讲些例子,对你们以后的学习有好处。毕连柯夫给我们讲课的时候,就提出了许多文学现象,当时听了很吃力。后来才知道它的好处……你们听课的时候,得注意观点,我尽量运用马列主义观点,这东西很容易教条,或者有修正主义观点……”
  
  1959年7月11日星期六(第1117天)
  今天我们帮厨。
  “啊呀!你怎么把病号饭倒进饭桶里去了?”
  “这饭也没盛到碗里,倒这里怕什么?”
  他瞪着眼睛,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后来一个学生来晚了,他就说:“你说点好的,我就给你点饭吃。要不啊,连稀粥也没有,有意见上伙委那提去!”
  我嗓子痛,到卫生所去。护士说:“今天不看了。”
  “我身上发烧呢……”
  “那你挂急诊吧!”
  深津正在做溶血疗法。她穿着一件短袖的绸布衫,青裙子,小辫用白绸扎起来,看上去清秀、雅致。她说,王金苓不把心里话对她们讲,说:“你们年龄小,单纯得很,我不拿这些事情使你们发愁。”
  晚上看埃及电影《忠诚》。主要人物卡马尔、各萨尔、荷娜、日尼娜。情节处理得很好。
  
  1959年7月12日星期日晴有云(第1118天)
  和张宏毅一起到市内去。太原街第一商店、联营公司、兰州商场、服装商店、和平商店等几个百货部都窜了窜,各买了一件小河牌的浮绸衬衫和一件针织短袖衫。
  我到大舅那里去了。他正在把洗好的袜子叠好。他问:“你们吃什么?”
  “大馇子。”
  “那东西做好了很好吃啊。”他说。“跟头头到下面访问的时候,看见有些馇子推得不好,皮子多;他不像咱家里用的那种碾子,使机器碾,一轧两半,苞米脐子都在上面,那哪能好吃?你得想办法。咱家那苞米,又做粉子又压馇子,不是挺好吃的吗?”
  后来谈到为曹操翻案的事。他说:“曹操多年就是个白脸的,他都死了一千多年,翻他有什么用?像那胡笳十八拍,你管它是谁作的?它好我们就吸收,不好就拉倒。”
  
  1959年7月13日星期一晴(第1119天)
  上午上课,讲浪漫主义是我们的文学传统的时候,赖老师不太其烦地讲解诸葛亮的天才,甚至把民族政策也拉上来。
  午后和晚上去开架阅览室,看见《西欧文学简史》里有关拜伦的论文。觉得一定要理论联系实际,联系知识的实际,联系思想的实际--在这漫长的人类历史长河中,一个人是怎样开拓他的人生道路?他为什么苦恼?他为什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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