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处子之身

　　机场，乔家人悉数到齐，为张蕴含一家送行。朱紫馨默默地躲在人群里，听着身边即将远行的人与亲朋好友互道珍重，默默地感受着人间的聚散之苦。
　　乔天宇下午打电话给她说，他要回去接父母，叫朱紫馨自己打的去机场。可是朱紫馨早早赶到机场后，见到的却是周子轩开车带着天星和乔家二老。过了好一会，乔天宇才带着雨凝姗姗来迟。虽然怀孕四个多月了，雨凝的身材依然婀娜，竟然看不出丝毫变化。
　　“天宇，你要做爸爸了，希望你是个快乐的父亲，幸福的丈夫！”朱紫馨在心底无声地祝福自己深爱的男人！
　　“中国妈妈！”囡囡发现了她。
　　大家的目光顺着囡囡的小手，一起聚焦到了朱紫馨身上。
　　朱紫馨做了一次深呼吸，微笑着走过去，抱起囡囡说：“囡囡以后一定要乖，要听妈妈和外婆的话，知道吗？”
　　“知道。妈妈说中国妈妈会去美国看我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可是上次我叫你带我去美国找乔叔叔，你说美国太大，找不到。你要是去了找不到囡囡怎么办呢？”
　　“囡囡可以和妈妈到机场接我呀。”朱紫馨笑着亲了亲囡囡的小脸蛋。
　　“囡囡到叔叔这来。”乔天宇笑着说。
　　朱紫馨便放下囡囡，小家伙噌的一下就蹿到了乔天宇怀里。
　　“囡囡什么时候要妈妈带你去美国的？”乔天宇问囡囡。
　　“就是叔叔去美国的时候。”囡囡看了一眼朱紫馨，又悄悄地对着乔天宇的耳朵说：“叔叔的飞机飞走的时候，妈妈哭了。上次我生病时我都告诉过你了啊，叔叔你忘了么？”
　　乔天宇的心突然疼起来，他情不自禁地望向朱紫馨，刚好和她的目光相遇。朱紫馨立即躲开乔天宇的视线，装着若无其事看着一边，可就那惊鸿一瞥，乔天宇还是看穿了她心底的黯然神伤。
　　“紫馨。”张蕴含含着泪深情地拥抱着朱紫馨，“别忘了我这个妈妈，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的。”
　　“谢谢妈妈。我会永远记得您的。如果有时间，我也会去看您。”朱紫馨真诚的和这个历经苦难的母亲告别，一边在内心警告自己不许哭。
　　过了安检，囡囡突然哭着回头大叫妈妈。朱紫馨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一发不可收……天星过来抱住她说：“别难过，紫馨！”自己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乔母轻轻拍了拍朱紫馨的肩，叹了口气，说：“都别难过了，这就是命啊，紫馨，你好好保重，我们先回去了。”
　　“没事，伯母。”朱紫馨深吸一口气，抹了抹眼泪，强装笑颜，“你们回去吧，天星姐你跟伯母他们一起走吧，你要好好休息呢。不要担心我，我会调节好的！”
　　“那就好，孩子。”乔母握了握朱紫馨手，“那就再见了！”
　　“再见，伯父伯母，再见天星姐！”
　　乔家二老搀扶着走出候机厅，周子轩拉着天星紧紧跟上。李雨凝挽着乔天宇的胳膊，走过朱紫馨身边时，给了她一个胜利者的微笑，然后将头靠在乔天宇肩上，故意做出亲热状。
　　雨凝肤浅的举动让乔天宇颇为反感，却一点也没伤着朱紫馨。
　　真正的爱情是不求回报的，爱人的幸福就是自己最大的幸福。这一点，李雨凝永远想不到，但是朱紫馨懂，因为，她是用心爱着乔天宇。
　　目送乔家人进了电梯，朱紫馨又望了一眼安检处——其实那里早就没有了囡囡的影子！忍着心痛，朱紫馨上了机场大巴。
　　机场巴士的终点站距离滨河花苑不远，朱紫馨下了车便一路走回去。路过花店时，她给自己买了一束香水百合。美丽的女人抱着美丽馥郁的鲜花，风中摇曳的都是醉人的美丽。嗅着浓浓的花香，想到可爱的囡囡到了美国以后有亲妈妈陪伴，有亲外婆照顾，朱紫馨似乎看到了那个小可人儿在草地上嬉戏，风中到处都是她银铃般的笑声……忽然，朱紫馨被离愁别绪笼罩的心情复归平静。
　　爱到不能爱，聚到终须散，最好的结局莫过于放下。聪明如朱紫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回到乔天宇让给她住了很久的家，朱紫馨将百合插到客厅茶几上的花瓶里，屋里立刻香气四溢。最后一次仔细收拾了一遍房子，朱紫馨将为数不多的衣服收拾进一个小的旅行箱，然后让自己躺进浴缸里……明天凌晨四点她就要搭飞机去深圳了，也许此生永远都不会再看见乔天宇！
　　天宇，你一定要幸福！
　　天宇，你一定要快乐！
　　天宇，你可以误会我，但千万不要恨我，因为我是真的爱你！
　　天宇，以后看不见我了，你会想我吗？
　　天宇，我好想每天下班回来给你做饭，然后看你吃得那么香甜！
　　天宇，我好想嫁给你，陪你一辈子，再生个我们自己的孩子！
　　天宇……
　　朱紫馨听到了自己的心碎裂的声音，却没有哭。
　　晚上，写完无心无语对读者的告别辞，朱紫馨点开千千静听，反复听着游鸿明那首哀伤至极的《白色恋人》……
　　
　　下班后，乔天宇约安娜一起吃饭，赴约的却是冯祁。冯祁说安娜有点事要办，等会才能过来。乔天宇笑笑说：“那我俩先喝吧，咱边吃边等。”
　　两人各干了三杯干红，冯祁试探性地问：
　　“今天怎么没带紫馨一起来？”
　　“你好象很关心她？”
　　“你不要误会，大学时代我暗恋过她，仅此而已。”
　　“不，应该说你不要误会，我和朱紫馨也只是普通朋友。我就要结婚了，我未婚妻是我医院的护士。”
　　“是吗？那恭喜了。”冯祁真诚表示祝贺。
　　“应该恭喜你吧，你又可以追朱紫馨了。”乔天宇用挑衅的眼神望着冯祁，不无妒意地说。冯祁却丝毫没有听出乔天宇的意思：“别开玩笑了，紫馨只是我学生时代的一个梦，我会当她是永远的朋友。”
　　“男女之间有永远的朋友关系吗？何况朱紫馨还是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难道你就一直没有对她有过非分之想？”
　　“喂。”冯祁笑了，他终于听出了乔天宇的敌意。“你不会是爱上了紫馨吧？”
　　“怎么会呢，我说过我的未婚妻是个护士。”被人看穿了心思，乔天宇便显得有些落寞。
　　冯祁笑笑，两人又干了一杯。
　　“天宇，我知道你爱紫馨，我们都是男人，我看得出来。”
　　“是吗？”
　　“我跟紫馨是同学，我喜欢她，但是她只当我是好朋友。一次我们去爬山，出了意外……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哦，愿闻其详。”
　　冯祁又干了一杯，这才对乔天宇讲了他和朱紫馨的故事……末了不无伤感地说：“昨晚回去我给我妈打电话，告诉她我遇到了朱紫馨，而我在朱紫馨心里却死了五六年了！我妈沉默了很久，叫我代她向紫馨道歉。天宇，昨天我问紫馨，我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唉，今天你告诉我，我到底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
　　乔天宇拍拍冯祁的肩膀，说：“都过去了，冯祁，现在你只管对安娜好就行了，安娜也是个好女人，虽然出身官宦人家，却有一颗平常的心，好好爱她吧。”
　　“好好爱谁啊，乔天宇？”安娜进来刚好听见乔天宇最后一句话。
　　“我叫冯祁好好爱你呢。”
　　“我家冯祁好着呢，你只管好好爱你的朱紫馨就是了。”安娜笑着说。
　　乔天宇苦笑着摇摇头，伤感地说起他和朱紫馨相识相知相爱却不能相守的无奈……
　　冯祁不解地问：“朱紫馨初中时代就被那家认养了，她上大学的费用都是那个人家出的，条件就是毕业后和那家的儿子结婚。所以同学们背后都叫紫馨童养媳。那个男的我也见过，人看上去也不错，对紫馨挺好的，怎么后来又离婚了呢？”
　　“紫馨后来嫁的不是助养她的那个人的儿子，是他们家生意伙伴的儿子。紫馨对我姐姐说过，他们离婚是因为他们收养的孩子。”
　　“唉，紫馨就是太善良，结果，孩子有了亲妈，她自己还是孤单一人！”冯祁十分伤感。
　　明白了冯祈与朱紫馨的关系，乔天宇这顿饭也吃的没有滋味。他被一种内疚的情绪折磨着，又不知道怎样才能弥补这些天对紫馨的伤害。
　　分手前，安娜放下车窗玻璃对乔天宇说：“天宇，好好斟酌一下你的感情。佛说前世的一千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作为好朋友，我们真心希望你幸福！千万不要让自己后悔。”
　　
　　回去的路上，乔天宇一直玩味着安娜的话。回家洗完澡，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眼前晃动的都是朱紫馨流泪的样子……他猛然坐起来，穿着睡衣套着拖鞋，驾车驶向滨河花苑。
　　到了家门口，乔天宇长长吁了口气，轻轻地打开门，屋里立刻飘出游鸿明伤感的歌声：
　　冷空气却清晰
　　我在南极冰山雪地里
　　极光中雪白的肌肤
　　是哀愁是美丽
　　为了要遇见你
　　我连呼吸都反复练习
　　兰博特仁慈的冰川
　　带领我走向你
　　零下九十一度的酷寒
　　滚滚红尘千年的呼喊
　　藏在沃斯托克的湖岸
　　沉寂轻叹
　　
　　撒哈拉漫天狂沙
　　金字塔谁能解答
　　兵马俑谁与争锋
　　长城万里相逢
　　人世间悲欢聚散
　　一页页写在心上
　　含着泪白色恋人
　　却有灰色的年轮
　　歌声中，朱紫馨靠在床头睡着了，幽暗的灯光下，正如歌中唱的一样，雪白的肌肤闪烁着令人哀愁的美丽，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令人心碎的泪珠。想到自己白天的表现，乔天宇后悔不已，他轻轻抹去朱紫馨脸上的泪痕，朱紫馨还是惊醒了。
　　“天宇，你怎么来了？”朱紫馨睡眼惺忪的样子真是迷人，乔天宇努力调整自己的心跳。
　　“对不起，紫馨，我不该误会你。”
　　“哦。”朱紫馨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淡淡一笑，“你见到冯祁了？”
　　“嗯。”
　　“所以你连衣服都不换就为了过来和我说声对不起？”
　　“不是的，紫馨。”乔天宇将朱紫馨搂进怀里，“我爱你，紫馨！”
　　“天宇。”朱紫馨努力挣脱乔天宇的怀抱，“说好了，我们不谈感情，好吗？”
　　“我今天不该带李雨凝去刺激你！”
　　“真的没什么，天宇，你今天带李护士去是对的，毕竟你们要结婚了。再说，真的没有什么能再伤害到我。”
　　“我真不知道你在上大学期间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紫馨，你知道吗，当冯祈告诉我的时候，我真的很心痛！我真想这辈子好好照顾你，爱你，我们永远不分开！”
　　乔天宇一声“永远”真的刺痛了朱紫馨，她内心筑了很久的大坝还是溃堤了……
　　“天宇，你为什么不误会下去？”朱紫馨哭了，她明白她跟乔天宇在一起的时间不是“永远”，而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而已！
　　乔天宇心痛地吻去她脸上的泪，既而吻住她的唇。
　　一种生死诀别的伤感涌上朱紫馨的心头，她疯狂回应乔天宇的吻，一边解开睡衣的腰带，一个丰满无暇的美丽胴体呈现在乔天宇面前。
　　乔天宇惊呆了，朱紫馨轻轻褪去乔天宇的衣服，温柔地搂着他的脖子，朱唇微张，无限柔情地望着自己深爱的男人，乔天宇眩惑了，压抑已久的欲望勃发出来，他似乎要将朱紫馨揉碎，溶进自己的身体里……时间停驻了，空间毁灭了，混沌的世界里只有一对深深相爱的情侣在用人类最原始的方式演绎着一段注定没有结局的悲情……
　　许久，床单上的点点落红让乔天宇从浓情蜜意中清醒过来。作为医生，他并没有处女情结，只是不明白结过婚的朱紫馨何以还是处子之身。
　　朱紫馨温柔地伏在乔天宇宽厚的胸脯上，看着满眼困惑的爱人，温柔地吻了吻他的唇，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其实他也是个好人，只是高中时代一次足球比赛出了意外，影响了一些功能。本来我们说好不要孩子，偏偏他又拣到了囡囡。囡囡的到来激发了他的父爱，我们便决定人工受精，孕育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是检查的结果却证明他受损的功能早就恢复了，之所以还是不行可能是因为心理上的障碍。这时他遇到了另一个女人，在那个女人面前，他居然一切正常。他跟我坦白一切，我不怪他，他要我帮他克服心理障碍，我也愿意帮助他，可是无论我们怎样努力，他就是越不过心里那道坎。他父母便觉得是因为我在囡囡身上花的心思太多了，竟然悄悄将囡囡送到了福利院。我找回了囡囡，他也在那个女人身上找回了男人的尊严，我除了带囡囡离开，还有第二种选择吗？”
　　乔天宇温柔地刮了刮朱紫馨挺直的鼻梁：“傻瓜，那你还跟姐姐说离婚是因为你不肯生孩子。”
　　“去，你才是傻瓜，这种事我怎么对姐姐说啊，要不是我们……我也不会告诉你。”朱紫馨脸红了，侧身枕着乔天宇的胳膊，拉过被子蒙住头。
　　乔天宇扯下被子，翻过身俯视着朱紫馨的眼睛，故意逗她：“说嘛，紫馨，要不是我们怎么啦？”
　　朱紫馨羞红着脸，双臂环抱着乔天宇的腰，闭上眼睛不看乔天宇，朱紫馨娇羞的模样再次让乔天宇神魂颠倒……
　　凌晨两点半，朱紫馨轻轻挣脱乔天宇的怀抱，下床洗漱停当，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爱人，悄无声息地走出门。
　　凌晨四点，飞机准时升空，望着越来越远的万家灯火，朱紫馨默默地对乔天宇说：人世间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即便以后隔着千山万水，你将一直藏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