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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磨盘日子(3)

作品名称:走出乌喇古城的女人      作者:吉林老兵      发布时间:2018-12-15 20:41:18      字数:4079

  “二姐,起床了!起床了!”北炕上,三丫精神头十足地爬起来,看着睡得昏天黑地的二姐,使劲推了两下。
  “要死!困着呢。”二姐翻了个身,又呼呼起来。
  “猪!就知道烀猪头!”三丫撇了两下嘴,开始往身上套衣服。斜眼瞅了下南炕,几个弟弟都没了,心里一慌,叫了起来,“爸!妈!不好了,人丢了!弟弟们丢了!”一翻身下了炕,趿着鞋往外跑。与进屋的母亲撞了个满怀。
  “死丫头,没个正形。”仲英瞪了一眼慌张的三丫。这个鬼精灵的女儿,不仅让她省了不少心,而且家里的大事小情她总是操心过问。她就是一个操心的命,仲英这样定性自己的三丫头。
  “弟弟呢?昨儿个不是一起回来的吗?”
  “你是睡蒙了吧?他们看火车去了。”仲英摸了下三丫的头,“这也不烧哇。”
  “那我也去!”边提鞋边往外走。三丫总是风风火火的,心里搁不住事。
  “快去,看着点弟弟们。那家伙‘咕咚咚’冒着黑烟,吓人着呢。”仲英没阻止,反而撵三丫。看看三丫刚要出门,又喊道,“回来,姑娘家家的,不洗把脸?”
  “大早上没人看!”三丫抓了一把头发,算是给自己整理一下,“二姐,看火车去!”冲还在死睡的二姐喊着。
  “别喊了,你二姐昨天搬家累了,多睡会。快去!”
  三丫不答话,转身就跑。
  其实,文治早早就起来了,后院还有好多活要干。大娃也跟着父亲早早起来,他自认为自己就是干活的命,只要有人指挥,他是不惜力气的。现在新搬了家,肯定是有好多活的,所以,父亲一起来,他便躺不住了。
  
  这依然是一座土坯房,只是前后院有了很大的园子,鸡架、猪舍、仓库都是原房主留下来的。两口子翻着箱底攒足的五百元钱,换来了这个家,这是文治最值得骄傲的成绩。以前住的是公房,现在拥有了私产,精神头更足,这修那补的,大娃如影随形。
  大娃虽然跟着父亲,心里有底气干活,可心还是要悬到嗓子眼上。他担心自己干不好,受到父亲的责骂,可他又舍不开父亲,担心父亲承担得太多,让他这个大儿子失去了作用。他的善良是发自内心的,父亲永远是他的天,他不愿意看到父亲累倒下。
  “老大,在那墙角垒个狗窝。”文治命令着。他虽然有些恨大儿子笨,可还是愿意指使他干活。
  “嗯哪!放……放心。”大娃一口应承,立即动手。
  文治点起一支烟,吸了两口,转身钻进了屋。
  “老大呢?”仲英问。
  “搭狗窝呢。”文治答。
  “他会?”
  “有啥不会的?”
  “不好说。”
  “就几块砖头一搭,还有啥不好说的?”
  “不信你瞧着吧。”仲英对大儿子可是事事不放心,自己的儿子啥样,她比谁心里都清楚。
  “瞧你说的,还真笨到家了?”文治虽然看不上老大,可也没认为老大一无是处。
  “我看差不多。你可不了解大娃,哪像那几个,猴精的。”
  “把你大儿子说成什么了呢?我看干活挺好的。”文治还是相信老大。
  “挺好?那是有人指挥,自己干试试!”
  文治瞪了一眼老伴,不再吭声。把烟头扔进灶膛,又添了把柴。
  大铁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飘出了玉米的糊香……
  
  还真是一顿饭的工夫,大娃满头大汗地闯进了屋:“爸,狗……狗窝搭……好了。”
  “这么快?”文治心里有些暗喜。谁说大儿子笨,干活不是挺麻溜的。
  “嗯哪,那不……难。”大娃舀了一盆水洗了起来。
  仲英瞟了一眼丈夫,文治看了一眼妻子,俩人又同时望向鸭子戏水一样扑棱的大娃,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文治转身奔向了后院,厨房里大娃还在畅快地洗着。
  “老大,出来!”不一会儿,院外传来文治的吼声。
  大娃继续“扑棱哗啦”地洗,根本没听到父亲的喊声。仲英拍了下大娃结实消瘦的后背。
  “妈,咋……咋了?”大娃抬起水淋淋的头。也不知从啥时候起,大娃说话还出现了结巴。他说自己原来班里有一个说话结巴的同学,总和他在一起玩,结果就……
  “你爸喊你呢。”母亲心疼地看着大儿子。她准知道狗窝盖砸了,担心儿子会受到丈夫的责骂。
  “嗯哪。”大娃赶紧边擦头边往后院跑。仲英紧跟其后,隔着窗户察看外面的动静。
  母爱和父爱,究竟区别在哪里,别人家不知道,但在仲英家里,几个孩子体会最深的就是“父严母慈”。母亲总是努力原谅着孩子、保护着孩子、溺爱着孩子。当大娃被文治叫出去的刹那,仲英就知道老大把事办坏了,少不了是一通的责骂。仲英对大娃最上心,也最操心,但更关心,她知道丈夫对大儿子的态度一向生硬,她必须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替儿子挡一挡。
  
  “老大,你这垒的是狗窝还是猫窝?”文治看着小小的狗窝,气不打一处来。
  “爸,这是狗……狗窝呀,咱家没……没有猫哇!”大娃不解。看着拳头大小的狗窝,也没看出哪里出了问题。
  “你家狗窝就鸡蛋壳大?”文治声音高一倍。
  “那……那不是小狗也不大嘛!”大娃虽笨,可犟劲不小。其实是随父亲,可谁要说这犟劲随父亲,文治肯定死不承认,与你争个脸红脖子粗。
  “说你笨,你真笨!那狗还不长吗?比你长得都快!几个月就装不下了。”
  “嗯哪!是……是,我……忘……忘了。”大娃一拍脑袋,这才如梦方醒。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一会抓耳朵,一会挠腮帮子,最后握到一起使劲揉搓着。脸是胀红的,手是搓红的。
  “老大呀老大,你说你……没个人看着就是不行。”文治脸色开始泛青,当初对老大的自信也随之一扫而光。
  “我重搭,重……重搭!”大娃血往上涌,满脸通红。
  “笨!笨!!笨!!!”文治一连吐出仨“笨”字。
  “嗯!嗯!!嗯!!!”大娃一个劲地点头。
  “就知道使蛮力气,这脑袋咋不开窍呢?唉……”文治使劲嘬着烟,一口接一口。
  “我有力气,再……再搭。”
  俩人都不言语了,开始犯起了牛脾气。一个生气不想动,一个害怕不敢动,僵持着。
  “吃饭了,吃完饭再干。”察言观色的仲英及时出手,化解僵局。
  二丫直到闻着饭香才爬起来。这一觉她睡得最香,这顿饭也吃得最香……
  
  四面环山的小镇不大,可几个娃就弄不明白,不大的小镇为何南山坳里、北山沟处却藏着两支部队。这是二娃上学后与军官的孩子们同班时才知道的。神秘的军营,只有从电影上才有所了解,与这些从神秘的绿色军营走出来的同学共处,二娃总是想从他们那肥大的军装、精制的军用挎包上探寻出那里的神奇,更嗅出硝烟中的味道。军人地位的高尚,令二娃羡慕地憧憬着自己有一天也能走入军营。
  或许天意如此,多年后,二娃还真的就走入了军营,甚至把最好的二十四年的青春都献给了这座绿色方阵。
  
  一九七一年九月中旬后,似乎小镇的形势骤然紧张起来。这倒不是因为人们的恐慌,而是街道上的军车一瞬间多了起来,飞奔的马队也不时“哗哗”冲过小镇。人们抬起疑惑的眼光,看着威风凛凛过往的军车、军人。
  “这帮当兵的,这又是干啥哟,八成又要打架了?”装不住心事的艾婶披着夹袄、敞着怀,就来找仲英谈论“军情”。
  “没听说呀,前两年不是和老毛子在珍宝岛打过一次吗,又要打了?”仲英不解。
  “这可不好说,这大兵天天呼呼啦啦的,不打架瞎折腾啥?”艾婶瞄了眼过往的军车,又盯上了仲英。
  “看我干啥?我又不是女特务,呵呵。不会是演习吧?”仲英心里琢磨,可话不跑偏。
  “不像,演习我见过,脸色没这么紧巴的,整不好真要打架。”艾婶粗中有细。以前部队训练在她家住过几个当兵的,都是满脸轻松的,这次不一样。
  “真打?”仲英还是不肯相信。
  “姐呀,我这眼光贼毒,一看一个准,跑不了。”艾婶笃定。
  “这又是和谁打哟,这才消停几年呀。”
  “不和老毛子还能和谁?咱不就是离老毛子近嘛。”艾婶是越说越自信。
  “老毛子那兵可不咋地,打日本那会儿没少祸祸中国女人,咂咂。”仲英瞬间想起了刚解放时,老毛子大兵的所作所为,她还真有些后怕。
  “瞧你那样,爱谁打谁打,咱土埋半截了,怕个屁!”艾婶抻了一下夹袄。北方的九月,天气已经渐凉,就是太阳高悬,可凉风还是吹得人有些浑身发紧。
  “我是担心娃,你以为我怕呢?”仲英斜了眼艾婶。
  
  两个女人唠得正热乎,二娃连跑带颠地背着书包闯进了院。大黑狗紧紧跟在他的屁股后面。
  “哎哟,二小子放学了!”艾婶笑嘻嘻地问。满头大汗的二娃没搭理艾婶,直接进了屋。
  “嗨!这死崽子,还不尿我老太婆了?”艾婶假装生气,又有些不解。平时二娃总是婶长婶短地叫得亲热着呢,今天冷落了她,她还真没当回事。
  “你说这孩子,咋越学越没礼貌了?我非得削他不可!”仲英也生气了。孩子无礼,当娘有责呀,书香门第,咋能出现逆子。
  “嘿嘿,没事,俺就稀罕这小子虎了巴叽的劲,哈哈。”艾婶显得特大度。
  俩人正说着,二娃又“噌”地一下钻出了屋子,身后跟着三娃,接着是四娃;四娃走得慢,被急追出来的大黑狗撞了一个趔趄。
  “死崽子,站住!回来就疯跑,也不做作业。”仲英怒目横眉,手开始伸向墙边立着的一把锹。这么大的火气,也是刚才二娃对艾婶无礼令她尴尬。要面子的仲英,可不想让人抓住把柄,说自己的孩子不懂礼数。
  “一会儿写。军列!军列!!”二娃脚没停步,带着两个弟弟、一条狗奔了火车站。
  “你……你看,他艾婶,这孩子这是要造反哟。”仲英瞪着眼珠。
  “不是,你没听孩子说啥?军列!部队开动了?真要打架了?”艾婶一直把作战当成打架。看着几个孩子急匆匆的样子,她心也“活”了,“走!咱也瞧瞧去!”
  “挺大的人,当孩子呢?”仲英不想凑热闹。
  “走吧,军队打胜架,百姓是靠山。”艾婶嘴里还跑出了一句口号。全民皆兵的时代,不能不佩服百姓的觉悟和敏感性,只要部队有个风吹草动,先惊慌起来的,保证是手无寸铁的百姓。
  
  连拉带扯,俩女人刚出院,回娘脚步匆匆赶了过来。
  “你们知道不,听说要打仗了?”回娘声音很低,生怕泄露了军事秘密。
  “你又听哪家伙说的?”仲英问,右手使劲捏着衣襟。
  “我那几个崽子都跑去车站了,听说来了老鼻子军车了。不打仗干啥?”回娘还是压低了声音。
  “看看,没错吧,走!一块瞅瞅。”艾婶脚步更坚定。
  “你儿子放学找不到你咋办?”仲英提醒着艾婶。
  “我那小犊子,能回家?早就跑车站去了,走!”艾婶更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货色,天不黑是不会着家的。
  三个女人再不言语,只听到“沙沙”的脚步声……
  
  这几个相识不久的女人,俨然成了这块土地上的熟客。
  常言说得好,“人不亲土亲,山不转水转”。黑土地上的人们,总是有着一股子天然自来熟的热情,甭管相距多远,只要有一个相逢的机会,保证三两句话,便能让互不相识的人迅速变成旧故。何况仲英般来几个月,又是和邻居的几位姐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很快相融,瞬间姐妹相称,那才是东北女人的性格。仲英与回娘、艾婶的关系,根本看不出是刚刚建立的,这里的谜,或许谁也猜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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