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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作品名称:激流      作者:江渤      发布时间:2018-12-14 18:06:04      字数:4658

  题头词:
  峡江激流惊涛烈,曾经多少英雄。
  当年截水御涛冲,驾舟不惧险,喝浪吼声隆。
  岁月匆匆沧桑客,伫江楼沐春风。
  昨天故事索心中。挥毫狂蘸墨,彩绘画音容。
  
  前言
  上个世纪不平凡的六十年代后期,在神州大地上出现了一个神秘的词汇,它几乎家喻户晓,但又从不见于各种媒体,它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一蒙就是几十年。蒙得太久了,如不掲去,它可能会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好在,现在国家已经解密,这个词汇就是“三线”(注1)。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我们中华民族又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危机。当时的苏修在我国北部边境屯兵百万,部署了大批的核武器,要对我国进行种族灭绝式的毁灭性打击;当时的美帝在我国的南部边境,制造了北部湾事件,很快就在南部越南屯兵四十余万;盘踞在台湾的蒋介石,也配合美帝、苏修蠢蠢欲动,美国核航母在台湾海峡进行了赤裸裸的核战争演习,并扬言要轰炸我国的核试验基地。而印度竟悍然出兵侵占我国藏南的大片领土。一时间黑云压城腥风血雨。我们国家被迫起来应战,全国人民同仇敌忾,掀起了一场“备战备荒为人民”的伟大运动。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都会记得,那时每个单位,家家户户都在开挖防空洞。
  为了防备和制止苏修、美帝可能的侵略,“三线建设”迅速拉开了序幕。一时间全国沸腾了,沿海地区的几百万精英人士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奔赴祖国内地的深山峡谷,大漠荒野,将国防工业现代的高、精、尖企业迁往内地山区,要“分散,隐蔽”,要“靠山,近水,扎大营”。全国人民上下同心,为建立巩固的战略大后方,开创了一场惊天动地的震惊世界的伟业。
  “三线建设”硕果累累,建成了以重庆为中心的常规兵器工业基地,以成都为中心的航空工业基地,以十堰为中心的汽车工业基地,以攀枝花为中心的钢铁工业基地……等一大批工业基地。以成昆铁路、枝柳铁路、葛州坝水电站……等为代表的基本建设,也取得了巨大成绩。
  但我们也应当看到我国的“三线建设”时期,正处在左倾思潮泛滥的十年动乱时期,在“三线建设”中存在着,仓促上马“边施工,边设计”,过分强调“分散,隐蔽”,体制僵化……等问题,至使部分三线企业长时间行不成生产能力,甚至许多三线企业被迫二次搬迁等等,造成了巨大经济和人员损失。但瑕不掩瑜,“三线建设”为我们国家平衡工业布局,为内地建设,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使我国西南、西北贫瘠地区,至少一下子前进了几十年,改变了几千万人的命运和生活状况。
  我做为“三线建设”的亲历者,从“三线建设”的大潮中,取一朵璀璨的浪花奉献给读者。这里有三线建设者的酸甜苦辣;有三线建设者的喜怒哀乐;有他们万般艰辛的拼搏;有他们胜利后的欢乐;有他们经历的霜风雪雨;有他们缠绵的爱情;有那个时代角落里的邪恶;更有那个时代三线建设者令人赞叹的精神风貌。三线建设的日日夜夜索绕在我的脑海里,战友们的音容笑貌时时浮现在我的眼前。他们创造的丰功伟绩,他们锻造的三线精神,他们留下的经验与教训,是我们的宝贵财富,应该留给这个世界,应该留给我们的后代。历史是一面最好的镜子,常翻一翻看一看,对我们今天的生活,对我们今天的建设,有巨大的帮助和教益。
  在历史长河中,人生长河是短暂的。三线建设者将自己短暂的人生长河,义无反顾地汇入了汹涌澎湃的三线建设的激流,他们在三线建设中搏风击浪,上演了一曲曲惊天动地的颂歌。他们在激流中,有的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有的融入了自己鲜红的热血,有的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他们没有退缩,没有唉叹,而是傲立潮头,笑弄潮花,克服了万千难以想像的困难,为共和国大厦无怨无悔地添砖加瓦。他们没有军功章,史书上也不会为他们记下一笔,但他们建起的厂房修起的路架起的桥……就是他们的军功章,他们无愧于祖国,无愧于后代,无愧于自己壮丽的人生。
  我的老朋友、老同事,当您读到这本小书时,请您首先接受我诚挚的祝福,祝您安康,祝您幸福。敬请您一定将这本小书,做为故事来读,切勿和书中的人物对号入座。本书故事情节,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注1:那时国家将沿海的北京、上海、天津、辽宁、吉林、黑龙江、内蒙、山东、江苏、浙江、福建、广东等划为一线;将四川、贵州、云南、陕西、甘肃、宁夏、青海等省及湖南、湖北、广西,河南等靠内部分划为三线,其余的为二线,这是国家的大三线。有些地区,按本地区的经济地理,还设立了小三线。
  
  第一章
  舱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滴打在舱外铁板上,开始时叮叮咚咚还挺有韵味,渐渐地雨滴绵密起来,船似江中一叶孤舟,漂泊在水天一色的雨中。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凉,尤其是在船上,这种感觉更加明显。周晓岚从包里取出一件外衣披上,杨苦花感觉像发低烧似的身子发冷,干脆用船上的毯子将自己围了个严严实实,都静静地望着舱外的雨色。
  “这船跟停了似的,还走吗?”周晓岚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坐在对面的王婉诗。
  “淫雨霏霏,遮天蔽日的,看不见参照物呀。”王婉诗望着舱外的雨,黛眉微皱,双目凝视。
  天色暗淡下来,夜幕降临了。可雨却越下越大,雨柱砸在甲板上,变成无数串水花,汇成小溪,顺着泄水槽,像瀑布似地泄到江中。江水喧哮着,向航船不断地发起冲锋,疯狂地拍打着船体,似乎下决心要把船体拍碎。
  船摇晃的厉害,张淑娟哇地吐了起来,大概是条件反射的作用吧,张淑娟一吐,引得其她几位姐妹也跟着呕吐。
  可大雨没有怜惜她们,反而越发疯狂,天越发像是裂开了口子,将雨水倾倒甲板上,雨借着风势,塞满了天空,天连着江,江连着天,浑然一体,似乎整个世界都淹在水里。
  “走时,我和家人说好了不让母亲送,但我远远看见她老人家还是来了,也没说上话,开车时我还看见她摔倒了,也不知她老人家怎么样了。”张淑娟吐的脸色惨白,可脑子里盘绕着和母亲分别的那一幕,说着哭了起来,哭的身体颤动着不能自抑。
  陈丽丽过来劝慰张淑娟,可没劝几句,她自己的泪却再也禁不住,也哭出了声。临上车时她年幼弟弟那一句“姐姐,你放心吧,爸爸、妈妈,有我照顾呢”。这令人心碎的话,始终盘桓在陈丽丽耳畔,剜疼她的心。
  不知是泪水加大了雨势,还是雨势助长了哭声,船舱里的女生们,很快哭成一片。但她们的哭声,并不能感动雨神,暴雨照样疯狂地下着。突然一道耀眼的闪电,划过被暴雨塞满的夜空,紧接着一声炸响,给船舱的女生们带来一阵惊悸。
  “这船,万一要是不行了,这跑,都没地方跑。”杨苦花望着舱外狂肆的雨夜,眉头紧锁。
  “人在激流嘛,就是这样,身不由己。”廉钰琪望着狂暴的江面,她那漂亮的丹凤眼里,似乎若有所思。
  “王婉诗,把李天宇他们喊过来嘛,我有点害怕。”杨苦花抹了一把眼泪,嘴里带着哭音。
  “下这么大的雨呀,他肩上又有伤呀。”王婉诗说着,连声地咳,她何尝不想在李天宇的身边,可他有伤她心疼,她忧豫着。突然,舱门一开一阵雨丝刮进来,李天宇、郭鸿儒、任翰林、张永生、李长学等男生拥进船舱,男生们一进来船舱里的气氛立刻不同。李天宇见几位姐妹,似打翻了心中的苦汁瓶,哭的泪眼婆裟的,抽噎着,浸染的整个船舱都悲苦,便有意笑着,缓和着气氛说:“哎呦呦,这才刚离家几天就想妈妈了,都哭成这样了,羞不羞呀,要是让各位妈妈知道了,岂不更心疼了。”
  “人家都难受成这样了,你们还有心调笑,你看看淑娟吐的。”陈丽丽眼角泪未干,见李天宇还调侃,没好气地呛道。
  “淑娟,心里难受是吗?”李天宇坐到张淑娟身边,轻轻问,透满关切。
  张淑娟听见李天宇一问,呜咽的更厉害了。哭了一会,张淑娟哽咽着说:“我也不知道,我母亲怎么样了,我不放心。”张淑娟嘴角耸动着,难过得不能自抑,泣不成声。
  李天宇的心里,也在流泪,张淑娟的心情,他太理解了,火车站离别那伤心恸哭的一幕幕,他今生也不会忘记。自己和王婉诗同住在一个院里,两家父亲的身体都不太好,两家的杂活基本都是自己干的。自己和王婉诗这一走,意味着给两个家庭,将造成极大的困难。老一辈从骨子里热爱党热爱毛主席,无论有多大的困难,他们也会坚定地支持自己的子女,响应国家的号召。
  “张淑娟,你别难过了,厂里已给滨海老厂发电报了,要求了解支援三线人员的家庭情况,如有特殊情况速回电。现在既然没有通报,就说明家里一切情况安好,你就放心吧。”李天宇劝慰着。
  张淑娟的哭声刚小了点,一旁的郭鸿儒,道:“张淑娟同志,我送你一副大耳环,你要不要。”
  “别耍贫嘴了,人家难过呀,你还逗人家。”王婉诗护着张淑娟说。
  “谁逗了,我是认真的,我这大耳环,谁要是一带上,立刻就不晕船了。”郭鸿儒一脸装腔作势的认真模样,让人辨不清真假。
  “真的吗?你拿出来我先看看呀,我负责给淑娟姐戴上。”王婉诗说。
  “干嘛给你看,让你戴,我跟张淑娟同组学艺数年,我们的那个感情比你深,淑娟,你说是不是。”郭鸿儒见张淑娟,不言语,不理他,便自嘲道,“默认就是同意我的说法喽,我给师妹带上。”郭鸿儒说着,掏出随身携带的晕船贴,轻巧地贴在了张淑娟的耳垂上。夸张地朝着大家做了一个鬼脸。
  李天宇看着船舱里压抑的气氛,道:“明早就到岳阳。船在那里要停3个小时,大家精神起来,我们上岸去看看岳阳楼。岳阳楼可是江南三大名楼之首,这机会可不能错过。”李天宇这么一说,还真管用,明显调动起了大家的精气神,有人开始去做准备。
  此时舱门一开,走进两人。其中一人身着劲装,中等个,他脸上的八字胡分外引人注目,他那双鹰犬一样的眼睛进舱便巡视。李天宇正要出口相问。那人道:“对不起地,对不起地,我地,走错了船舱地。”那两人说着退了出去。
  李天宇转身嘱咐大家:“现在社情复杂,我们又是三线单位,是敌特的重点窥伺对像,大家阶级斗争这根弦要绷紧点,一定要提高警惕。这湖北有些地区当初是派性斗争的重灾区,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凡事谨慎点。”转身又和郭鸿儒说道,“走,咱去和徐部长打个招呼。”
  这一夜,王婉诗脑海里乱乱的再伴着船机的噪声,哪里睡得着。一大早她就来到甲板上。江上起风了,风将她的长发吹的飘起遮挡了她的视线,她伸手拢了拢秀发,仍凝视着江面。江上灰蒙蒙的,厚重的浓雾被风吹出条条裂缝,填满了江面的雾气被撕裂成一团团的。前方江上世界,似时隐时现的朦胧流动体让人有一种越想看越看不透的难受,似乎那里面充满了不确定性,充满了悬疑。江面宽阔,缺少参照物,整个世界都似乎凝固了,只有船头激起的浪花,提示着船在急速行驶,提示着她离家越来越远,离她要去的那个陌生地方越来越近。她透过雾的缝隙,能看见近处江面上,飘浮的枯树、家俱、野兽与家畜的尸体……她感觉头有些晕……
  船头甲板上李天宇和几个男生,正指着江中比比划划似在争论着什么。李天宇穿着一件紧身风衣,风衣下摆在风中摆动,风将他的浓发吹的有些飘逸,他屹立船头,魁梧的身形似一幅剪纸。王婉诗望着李天宇的背影心中升腾起一种莫明的暖意。李天宇从小到大一直像大哥哥一样呵护着自己,真不敢想像,如没有李天宇,自己今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她想着感觉有话要说,便用力喊:“天宇,李天宇。”
  李天宇听见喊声奔过来:“你体质弱,这一大早就到甲板上来吹风,你不感冒才怪?”李天宇说着将自己的风衣,脱下来给王婉诗裹上。王婉诗身形苗条,穿上李天宇的风衣那还真是从肩裹到脚大的很多。王婉诗感觉自己还真是有点感冒了,身上有些发冷,便把李天宇的风衣往身上紧了紧。她见李天宇没有风衣挡寒了,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随着李天宇他们回到船舱。
  “岳阳港就要到了,请在岳阳下船的旅客,携带好行李物品准备下船。”广播员甜润的嗓音,提醒着大家。
  岳阳到了,青年人朝气蓬勃,上了岸就像脱了缰的骏马,从码头一口气奔向岳阳楼。徐斌已年近半百,又患有胃病,在后面紧紧地追赶着,他见大家有跑得快的也有走得慢的,队伍拉的很长,本来就担着的心,一下子收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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