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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磨盘日子(1)

作品名称:走出乌喇古城的女人      作者:吉林老兵      发布时间:2018-12-13 18:08:47      字数:3575

  忙忙碌碌、勤勤恳恳,这所在文治手中建起来的学校,经历了十几年的风风雨雨,已经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但文治的命运似乎总是处在漂泊中,每一所学校都只是他人生的一个驿站。
  一九七零年,他又将奔赴新的岗位,但这样的变迁,也只是工作地点的变动,并没有半点职务的晋升。他已经输给了自己的命运,也心安理得地从事着无人问津的工作。曾经有过回城的机会,可组织的挽留、单位的劝说,他也只好不再奢望,把最后的精力继续奉献给教育事业,把根深深扎进乡村基层教育的这块沃土。
  这虽然苦了仲英和孩子们。她守着这个家,追寻着丈夫的脚步,在黑土地上踩着自己的脚印。仍然是家这么大的天,仍然是左邻右舍这么大的世界,仍然是单调的人生;可她却从七个孩子身上,看到了希望,看到了缤纷多彩的明天。
  
  再次搬家,如同拉磨的毛驴,转着圈活着。大人没有更多的想法,几个孩子却产生了矛盾。这是长大的三丫四娃之间第一次为“大事”而争吵。
  “妈,咋还搬家呀?二十年搬了四次了,我爸净瞎折腾!”晓华先开了腔,满肚子的牢骚,“还是从农村到农村,没劲!”这位知青可算是见过点世面,自然说话嘴不留情。
  “就你事多,一点当姐的样也没有。你爸调动工作,咱能不跟着走吗?”仲英手中握着笤帚疙瘩,这或许是所有北方妇女手中教训孩子最厉害的武器了。她是敲山震虎,防止节外生枝。
  “都走了,不就剩下我了?集体户能搬吗?”晓华坐在炕沿上,悠荡着两只脚,把地面都蹭出两道沟。虽然她是老大,虽然她要顶天立地,虽然她要给妹妹弟弟们做个榜样;可她还是一个孩子,一个需要家庭和母爱的孩子。她担忧自己一个人被扔在这里,恐惧没有依靠而成了孤独的“流浪女”。
  “啥叫都走了?你也要过户到那边的集体户去。到哪还不都是下乡。”仲英敲了下炕沿。她知道只有把老大掐住,其他的几个就老实了。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嘛。
  “妈说的对,不跟爸去,吃啥?喝啥?”二丫想到了关键问题。一切都从“吃”出发,“民以食为天”她不知道啥意思,但她却可以用行动解释给大家。
  “二姐就知道吃。妈不跟爸去,谁照顾爸,这才是真的。”三丫说话就是中听、顺耳。
  “学学老三,你们别越活越没出息。”仲英明显表扬三丫,教育大家。
  “想跟爸妈去新地方的就去,不想走就在这呗。反正我刚上学才几天,我不想去。”二娃上了学,似乎更有主意,并没有因离开父母而产生恐惧。刚和小同学混熟悉,个别还建立了初步的关系,这一下子断了,真有些舍不得。
  “瞧把你能耐的,你自己留下,你会洗衣做饭?”仲英撇了下嘴。
  “二哥能行,还自己上山呢。我跟二哥留在这里。”三娃是二哥的铁杆支持者。他还想着哥俩没事去河边钓鱼、洗澡,他可舍不得那条小河。
  “你那点小心眼想唬妈?一天天就知道玩,没人管还不得上天?”仲英一语道破天机,使劲攥了一下笤帚疙瘩。三娃赶紧跑到二哥背后。
  “哎,二弟说得挺对的。妈,我在这带着二弟三弟,你们跟我爸去呗?”大姐受了启发,打起了两个弟弟的牌。“晓明,你想不想和大姐留在这里?”大娃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一家人的争论仿佛与他无任何干系。
  “我……我……”大娃脸憋得通红,眼睛盯着母亲。
  “问他?一杠子压不出一个屁,白问。大娃跟妈去,有好多活指着他呢。”仲英瞟了一眼大娃。老实巴交的晓明低下了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争论似乎一下子陷入了僵局,窗户外的星星闪烁着,屋内的灯泡下围着一圈的脑袋瓜。孩子们既是众星捧月围着母亲,又是各怀鬼胎望着灯泡。
  “抓阄呗。抓到的跟妈去,抓不到的留下。”二娃假装不怕事大,突然鬼主意冒了出来,打破了暂时的宁静。
  “抓个屁!死小子,哪来这么多鬼道道?刚上几天学,就一肚子坏水。”仲英使劲敲了几下炕沿,笤帚疙瘩渣崩得到处都是。
  “我……我不是看大家都不吱声了吗?”二娃有些委屈。
  “嗯哪,就二娃事多,将来你就离家远远的,没人管你。妈,削他。”二姐火上浇油。
  “大姐没样,二姐也没样,这不是惹妈生气吗?”三丫冲两个姐嘟嚷着。
  “我咋没样了?妈说我,你还敢说我?”大姐怒目视着三妹。
  “就是,哪都有她,三猴子。”二姐加了进来。
  “三姐说的对,二姐不是好人。”二娃也加了进来。
  本来是挺好的“舌战群儒”,现在却成“七雄争霸”了。几个孩子之间吵成了一锅粥。仲英可真急了,手中的笤帚疙瘩“啪啪”在炕沿上摔着,眼看着碎渣乱飞,只剩下了一个短短的把,真成了疙瘩。
  “都给我住嘴!长大了?能耐了?管不了了?是吧?早知这样,小时候就该把你们扔水缸里淹死!都别说了,都走!一个甭留!还反了呢。”仲英一声吼,大家都鸦雀无声。
  “听妈的,都跟爸去!”晓华叨咕了一句……
  
  其实,当孩子的谁不想守着父母呢。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多年后,孩子们都各奔前程以后,总会变着法子、找个理由回到这个家。那时他们终于知道,家不仅仅只是父母的关切、唠叨,更是游子精神的归宿、灵魂的寄托。
  这本是一场不痛不痒的争吵,可这位大小姐出身的母亲,却感到十分欣慰。曾经一路走来,她的一生或许一无所有,只攒下了这七个孩子。平时有事并没有一个孩子能与之商量,家庭的小舟只是在丈夫的掌舵下,她拼命地摇着桨,尽自己单薄的力量使小船前行。她多么希望孩子们能站起来,为她遮一次风、挡一次雨。
  今天的这次争吵,让她看到了孩子们的长大、成熟,终于可以有一只小手在她的背后,给她哪怕是一点点的力量,支撑着她的腰身;她也会相信,不久的将来,会有更多的手,帮着她划着桨、撑着船。她仿佛看到了曙光,在她晶莹的泪花中折射出未来的希望。
  
  几次的搬家,都是一挂大马车便拉下了全部的家当,这也证明了这个家财富一分未增。标志性的几个木箱和一只硕大的酸菜缸,成了老家底子;但变的是,孩子们在母亲屁股后跟的串越来越长……
  “妈,把狗带上吧,我舍不得它。”二娃拍着坐在地上、伸直前腿、瞪着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家”的东西被人一件件“偷”走的大黑狗。因为主人在场,它没有“汪汪”起来。
  “行,带上,这也是个活物呢!”仲英答应着,又冲二丫喊着,“老二,这一路你可要看好狗,不能饿了,更不能丢了。”
  “妈,干吗我看着?”二丫不解。这么多弟弟,咋也轮不到她的。
  “你跟着大马车,你不看谁看?”仲英又开始派任务了,每次二丫都是主要劳力。这既让她高兴,又让她难过。
  “我不!我也要坐火车。”二丫早就听母亲说,她带着孩子坐汽车,再坐火车去新的地方。她可不想错过坐火车的机会。
  “听话,你大姐回不来,你是老大,路上还能帮你爸爸照应下。”仲英劝说着。
  “欺负人!我要坐火车。听说火车可热乎了,还没坐过呢。”二丫依然噘着嘴。
  “欺负啥人了?不让你白跟着。”仲英拿出一个纸包,“这些面包、饼干都是你的,听话。”
  二丫一把夺过纸包,“哼”了一声,算是默许了。
  “妈,我跟二姐押……押车吧?”老实巴交的大娃,很是有男子汉的担当,主动陪父亲和二姐押车。
  “你不会想面包了吧?”仲英瞅着这个十三岁的大儿子。这位老实得有些“缺心眼”的儿子,似乎更让她放不下心。
  “才不是呢,是……是……”大娃一听母亲这样说,脸立即胀得通红。他是真没想到要多吃什么,一向干得最多、吃得最差的他,天生就与世无争。
  “晓明呀,妈不是怕你爸一旦粗心,你二姐再无心,没人照顾好你嘛。还是跟妈坐火车吧,噢!”仲英抬手想抚摸一下儿子的头,可手抬到半截又放了下来。在她的眼里,儿子已经成了半大小伙子了,虽然脑子转得慢,可这一摸恐怕又伤了他的自尊,把他看小了。
  “不……不是。妈,火……火车热,我怕……”大娃更少见识,听人家说火车是烧煤的,他就觉得钻进火笼子里还不得热死。所以,早就抱定坐大马车走。
  “唉!”仲英是哭笑不得,叹了口气,“你个傻孩子,听风就是雨,这心眼实的。好,你也跟车,一路听爸爸和你二姐的话呀。”
  大娃脸又胀得通红,“噌”一下跳上了马车,冲二娃喊:“快!把大黑给我。”
  二娃还没把狗递上去,耳边传来了一声怒吼。“混账!东西没装完呢,下来!”文治铁青着脸,看着大娃。
  大娃脸又是一红,“扑通”又跳下了车,乖乖地开始搬东西。
  在父亲面前,大娃始终没抬起过头。他怕父亲那犀利的目光,更怕父亲那斥责的语言;他知道自己永远达不到父亲的要求,永远只能当一个孝顺却不被看好的儿子……
  “啪”的一声清脆鞭响,三匹马四蹄刨地,马头高昂,套绳瞬间被拉直;一声悠远的“驾”伴随着“吱吱吜吜”的车轮滚动,马车离开了院门,几个拐弯,淹没在青纱帐中……
  
  “好了,你们几个跟妈收拾东西,一会到点了,车可不等人。”仲英招呼着几个愣愣的孩子。可她的动作却突然缓慢下来,心中冒出了一丝的不舍。是呀,十几年的乡土情感,说走就走了,谁人能体会到一位母亲故土难离的感受。
  “妹子,真要走了?”周姐抹了把眼泪。
  “姐,还能回来不?”李妹子拉着仲英的手。
  “仲英,这咋说走就走呢,还没处够呢,唉……”韩嫂虽是校长夫人,可她们更是要好的姐妹。
  这样的分离,仲英经历了几次,表面的笑有些僵硬,心里也酸憷憷的。蠕动了几下嘴唇,却没说出一句话,只是紧紧拽着几位好邻居的手,始终不肯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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