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不是夏雪

　　飞机穿越太平洋，稳稳地降落在市郊的江灵机场。
　　艾利斯走下舷梯，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随着人流走在狭长的通道里，过海关，等行李，艾利斯始终是一副灵魂出窍的神情。
　　乔天宇等在出口处，远远地看见艾利斯神情恍惚，满脸憔悴。
　　“艾利斯！”乔天宇冲艾利斯挥手。
　　艾利斯惊奇地看着乔天宇，张开双臂跑过来：“哦，乔天宇！你怎么在这，接人吗？”
　　“当然是接你啊！”乔天宇笑着接过艾利斯的推车。
　　“Me？”艾利斯再度惊奇，“Why？”
　　“琼斯博士打电话给我，说你留下字条，突然回国了。我请机场查询了一下，只有这趟航班。”乔天宇拍拍艾利斯的肩膀，示意她边说边走。
　　“哦，博士还说什么了吗？”艾利斯满脸落寞。
　　“没有，博士说了两句话就断线了，他叫我好好照顾你。怎么了，艾利斯，出什么事了吗？”
　　“我好累，你先帮我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好吗？我好几年没回过国了，都不知道怎么订酒店。”
　　“没问题。你看上去状态很不好，要不要先和我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不用，我只是累了，也饿了，乔天宇，我好想吃一顿真正的家庭风味的中国菜。”
　　“如果你不觉得委屈，就住我家吧，我家房间够多够大，而且我妈妈的厨艺绝对一流。”
　　“太好了，不过，不会太打扰吧？”
　　“艾利斯，别见外了，去了你就知道我爸我妈是绝对的好老头好老太。我整天忙着工作，我姐姐也很少回家，他们巴不得有人陪着呢。你就当帮我忙了，OK？”
　　“OK，赶紧走吧，我可是迫不及待啦。”
　　艾利斯挽起乔天宇的胳膊就走，乔天宇笑笑，这才是那个大大咧咧的艾利斯。为了不让父母过于惊讶，开车前乔天宇给二老打了个电话，说他和艾利斯马上到家，叫他们做好心理准备，因为艾利斯和夏雪太像了。
　　尽管乔天宇交代在先，当艾利斯出现在乔家二老面前时，乔妈妈还是大吃一惊，倒是老爷子比较镇静，热情地招呼艾利斯进屋坐。
　　乔天宇说：“艾利斯，我还有个手术，你待会吃了饭，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晚上回来我带你出去转转。”
　　“OK，你去忙吧。”艾利斯冲乔天宇挥了挥手，拉着乔妈妈说：“阿姨，我可不可以先参观一下您的家？”
　　“当然可以，小宇你走吧，艾利斯交给妈妈你就放心吧。”
　　乔天宇笑笑，走了。乔妈妈带着艾利斯先去参观乔天宇的卧室，乔爸爸悄悄打量着艾利斯，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
　　
　　乔天宇做完两例手术已是晚上九点。他匆匆赶回家，只见两位老人还在客厅坐着。
　　“爸，妈，我回来了。艾利斯呢？”
　　“嘘。”乔妈妈示意乔天宇小点声，说：“艾利斯已经睡了，唉，这可怜的孩子，从美国飞到中国已经很累了，又和我们聊了一下午，这会应该睡得香着呢。”
　　“是嘛，妈，看来艾利斯和您挺投缘的嘛。你们居然聊了一下午，在美国一个月她和我说的话恐怕还没有今儿和您说得多呢。我很好奇哎，你们都说什么呢？”
　　两位老人相视一笑，乔妈妈说:“别急，儿子，妈先给你做点吃的。”
　　“我已经在医院吃过了。爸，妈，你们怎么怪怪的，艾利斯到底和你们说什么了？”
　　乔爸爸拍拍乔天宇的肩膀，说：“儿子，今天艾利斯的出现差点吓着了我们，现在该我们来吓吓你了。你知道艾利斯是谁吗？”
　　乔天宇的心里突然有些伤感：“爸，反正不会是夏雪了。如果你告诉我艾利斯就是夏雨，我不会感到太奇怪。只是我不明白，夏雨怎么成了艾利斯。”
　　“嘿！”父亲先惊奇了，“儿子，你不愧是经常给人开脑袋的，异想天开的能力绝对行哦！不过，你怎么想到艾利斯会是夏雨呢？”
　　“有一天我和东东在街上遇到艾利斯，我真的以为夏雪没死，她只是和我捉了十年的迷藏，现在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后来到了美国，我们一起做实验，一起参加会诊，一起吃饭，尽管语言的交流并不多，但我还是发现她不但和夏雪长得一模一样，而且很多地方都很神似，尤其是她难得安静的时候，简直就是一个夏雪。离开美国之前，我对他们讲了我和夏雪的故事，琼斯夫人感动的哭了，从来都是漫不经心的艾利斯也特别的伤心，琼斯博士还开玩笑说夏雪是艾利斯的孪生姐妹。爸，作为一个医生，我知道世界上有很相像的人，但是如果连一些细微之处也神似的话，那这两个人必然在血缘上有密切联系。可是艾利斯说她父母就生了她一个孩子，她又怎么可能是夏雨呢！除非当年夏雪的爸爸将夏雨送人了！”
　　父亲摇头叹息：“儿子，你的怀疑是对的，艾利斯就是夏雪的姐姐欧阳夏雨。”
　　乔天宇瞪大了眼睛吃惊地望望父亲，又望望母亲，母亲点点头，解开了乔天宇心中的谜团：
　　原来，那天从琼斯博士的庄园回去后，艾利斯一直觉得特别伤心，心里堵的不行，回去便将夏雪的故事讲给父母听。
　　父母听了也没说什么，还叫艾利斯不要胡思乱想。
　　半个月后，艾利斯父亲突发脑溢血辞世。
　　
　　偏偏祸不单行，父亲葬礼结束，母亲就因为悲伤过度，一病不起。弥留之际才告知艾利斯真相：父亲欧亨利原名欧阳维铭，与母亲朱丽雅是青梅竹马的恋人。
　　后来朱丽雅继承了一直鳏居美国的叔父的遗产，便与欧阳维铭分开了。
　　随着朱丽雅的消息越来越少，欧阳家的人便说服欧阳维铭和当老师的另一个邻家女孩张蕴含结婚。
　　婚后一年，张蕴含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就在两个女儿一周岁时，朱丽雅回国了，她质问欧阳维铭为何视青梅竹马的感情为儿戏，欧阳维铭却说朱丽雅一去便杳如黄鹤。
　　朱丽雅失声痛哭，说自己每周都给欧阳维铭写信。
　　可是欧阳维铭确实没有收到一封信——原来是欧阳家的人不愿意唯一的儿子漂洋过海，将朱丽雅的信藏了起来。
　　得知真相的欧阳维铭决意离婚，和青梅竹马的恋人去美国。
　　张蕴含什么也没说，留下了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小女儿欧阳夏雪，将大女儿欧阳夏雨给了欧阳维铭。
　　到了美国后，朱丽雅发现自己不能生育，便将小夏雨视同己出，并改名艾利斯。一家人其乐融融，日子过得平静而幸福。
　　艾利斯二十四岁那年回国旅游，结识了一个叫童海的青年画家，两人很快爱的死去活来。
　　艾利斯叫童海和她去美国，可童海不愿意出国，他是国画院的老师，他说他喜欢自己的学生喜欢国画胜过一切。
　　艾利斯一气之下不辞而别，可是回美国不久，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在美国未婚妈妈并不奇怪，所以艾利斯决定生下孩子，毕竟那是童海的骨血。尽管童海不愿意来美国，艾利斯还是爱他爱的义无反顾。
　　怀孕七个多月后，艾利斯开始出现心慌气短的现象，老觉得心脏怦怦乱跳。琼斯博士给她做了详细检查后告知她一个不好的消息：她患有很严重的心脏病，病况很奇特，不但不能生孩子，最好是换心，否则，可能有生命危险。
　　艾利斯惊呆了，欧阳维铭也伤心欲绝，原本以为身边的女儿是健康的，没想到和夏雪一样，只是发病期推迟了二十多年而已！
　　作为医学院的高材生，艾利斯知道等待一颗活的心脏供体谈何容易。怀着一种悲壮的心情，她悄悄登上了回国的班机。当她来到国画院门口时，却看到童海挽着另一个女孩的手。
　　看到挺着大肚子的艾利斯，童海傻了，艾利斯则心如止水。
　　看着这个曾经深爱的男人，艾利斯强忍心痛，微笑着对那个女孩说：“对不起，小姐，借你的男朋友用一会行吗？”
　　女孩见势不妙，颇有风度地给了艾利斯一个灿烂的笑脸，扭着小腰走了。
　　艾利斯开着她送给童海的切诺基，一路往市郊的凤鸣山狂奔。艾利斯一边开车，一边不停诉说她对童海的思念，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她的病情，眼泪在脸上肆意地流……
　　童海也哭了，他说他也很想念艾利斯，但是太平洋太宽了，他实在没有能力跨越！
　　艾利斯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这时迎面过来一辆重型卡车，艾利斯方向盘一偏，切诺基的右边撞到了卡车上……
　　童海只对救护人员说了一句“把心脏捐给艾利斯”就死了，艾利斯头部受伤，当场昏迷，血水顺着两腿留下来，救护人员说可能要早产。
　　欧阳维铭和朱丽雅不放心女儿，发现艾利斯走后，立即搭乘下一班飞机追回国内，等他们赶到医院，艾利斯已经完成了换心手术，艾利斯早产的女孩也被童家抱走了。
　　苏醒后的艾利斯不再记得童海，也不知道自己怀过孕，医生说这叫选择性失忆，她已经把她认为最痛苦的事情都忘了。
　　既然如此，欧阳夫妇便打消了去童家要孩子的念头，带着艾利斯回到美国。在琼斯博士和父母的尽心呵护下，艾利斯恢复了以前的率真和活泼。
　　朱丽雅说完真相后，面带微笑，安心地离开了人世。
　　在获知真相和父母相继离去的双重打击下，艾利斯突然找回了失去的记忆，安葬完朱丽雅，艾利斯决定回国寻找亲生母亲和自己与童海的女儿。
　　
　　听完母亲的诉说，乔天宇感慨万端。他轻轻地推开房间的门，看见艾利斯，不，应该说是欧阳夏雨正蜷缩在被子里，脸上依稀看见泪痕，活脱脱又是一个夏雪。
　　乔天宇的心战栗了，他忍不住走到床前，轻轻握住艾利斯的手，再轻轻地放进被子里。突然想起十多年前，夏雪在医院的情形……
　　“天宇，我爱你！”夏雪的声音破空而来，乔天宇眼睛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