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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风餐露宿.荒野桥洞为家

作品名称:民工人生路      作者:杨天华      发布时间:2018-12-04 17:13:39      字数:4136

  要出远门了,根生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舍不得离开学校,更不愿放下书本。想到家里很快就要断粮了,爸要外出打工,听说是去外省,忧郁的心情一时又舒展开来,十四五岁的人了,记忆中只去过县城,那是几年前妈妈生了病,陪同爸一道去医院守护妈妈。一个大山里的小男孩,整天山丘野马地在大山里转悠,爬山、上树、下河,天马行空,独往独来,放荡不拘。进到县城,根生眼花缭乱,惊诧不已。高大的楼房,宽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人行道上人来人往,挤挤攘攘。人们一个个穿着讲究,气度不凡。根生躲在爸身后,紧拉着爸的衣角。遇有生人讲话,便躲进爸的衣服里。
  如今要出远门了,听大人说是沿海的一个省城,这省城比县城大多了,那房子那街道,看也看不尽,走也走不完,城里什么都有,比咱乡下好玩多了。
  天刚佛晓,吴长工领着儿子上路了,一群山里的汉子背着简单的行礼,心里各怀着心事,顺着家乡通往外面的小路,绕过山腰,跨过梁子,朝着镇里走去。
  太阳出来了,红彤彤地照在脸上,使腊黄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汉子们你一句他一句地说着话,三宝说:“如果我挣了钱,明年的冬天就回来,把我那快要倒的房子翻修一下。”二柱说:“等我挣了钱,就让我那婆娘桂花给我生一堆娃。”冬林说:“饭都吃求不饱,哪有那么大的劲儿,生一堆娃,你以为是小猫、小狗漫山遍野找吃的。”朝富说:“咱山里的娃命薄,过去,取名都叫小猪小狗,这样好带,你们看我那几个儿,老大叫牛儿,老二叫狗儿,老三叫猪儿,一个个光屁腊股,花眉日眼,可个个都壮实得很,烧洋芋一顿饭一簸箕都不够吃。”大伙笑着,你说他答地议论着。
  “你们说说我们为什么会这么穷,为什么山外面很多地方都富裕起来了,可我们还是饭都吃不饱?”吴长工问大家。二柱说道:“我们山里经济基础差,缺钱缺文化,只靠土里那点庄稼。”吴长工说:“对,我们不注重发展经济作物,没有集体企业,各家各户单打独斗,遇有天灾,只等着政府救济,农村那么大,政府能有多少?主要还是要靠我们自己。”大伙听了,连连点头称是。
  快要翻过山梁子了,这是家乡岩脚村最高的一座山峰,站在半山腰就可以隐约看到村子的垭口,看到那棵高高的老榆树。大伙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家乡那一座座山峰,那一片片黑油油的土地,谁也没说话,静静地远望着,每个人的心里都饱含着浓浓的酸味儿。再往前面走几步,故乡就只能留在记忆里了,心里凉凉的,七上八下,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故乡,是一定要回来的,这里有他的亲人,是他们生养将息的故土,是他们唯一的归宿。再往前走几步,他们就将成为故乡的游子,外面的世界再好,不属于自己,只能算个路人,他们将会四处漂流,找寻求生的路,汉子们一步一回头,告别了故乡。
  
  走过十几里的山路,一群人来到镇上,在路边等长途汽车,一路的车上都坐得满满的,好像大多都是外出打工的农民,很多人也都带着简单的行礼,等了很久的时间,终于有一辆车停在了大伙的面前。上车坐定后,只听售票员和大伙讨价还价,还说要将这帮人赶下车。售票员说:“碰上你们这些民工,真是倒了邪霉,不是说车票太贵,就是说身上带的钱不够,我这里又不是‘红大院’,搞救济。”
  十几个小时的汽车行程到了广东,吴长工背着行礼,手拉着儿子,带着一帮人四处打听找工地,不知走了多远的路,不知去到了什么地方。经人指点去到一处建筑工地。吴长工问值班老头说:“老人家,你们这里还需要民工吗?”老头说:“这里几天前出了大的工伤事故,上头管理部门叫停工了,工人们也都走光了。”经老头指点说不远处还有一处工地。大伙带着一线希望找到工地负责人,老板说:“这年头民工多的是,手一招就会来一大群,都要抢着干,要干活可以,但工钱要等到工程结束才能结算。”吴长工问:“工程什么时候结束?”老板说:“什么时候结束不知道,也许三月俩月,也许还会再长点。”有人问:“管饭吗?”老板说:“当然管,一天两顿管饱,自然别想着到这里是来享福的,大鱼大肉我们这里没有。”
  朝富他们留下了,吴长工父子老板不收,说带个孩子不行,这里不养闲人。
  虽已立过了秋,太阳还是那样烤得人喘不过气来,吴长工对儿子说:“这叫秋老虎,等过了这段时间天气就变凉了。”父子俩离开了村里的伙伴们,一路问着哪里需要民工,都说带着个孩子不安全,是来干活的,还是来托儿所带孩子的。
  跑了很多的路,问了很多地方没有一处收留,天渐渐地黑下来,肚里又饥又渴,来到郊外的一条小河边,远远见前面一座桥,吴长工说:“到前面桥下歇歇再说。”这是一座石拱桥,像似有许多年了,四周佈满许多裂痕,桥上通着乡村公路,时常有车从上面通过。在桥脚感到桥身的震动,也时常有尘土掉下来,桥脚还发现有几堆谷草,还有几个石头垒成的火炉,像是曾经有人住过。吴长工脸上一时间放出异彩说:“根生,今晚我们不走了,就在这里。”
  吴长工将行礼放在草地上,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长长地喘了一口粗气,从一个包里翻出在家烤好的一包红薯说:“吃吧,今天就先对付一顿。”根生看来是饿极了,早已等不及,上前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吴长工说,“别哽着,慢慢吃,我去弄点水来。”说着,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瓷盆,几步窜到河水边,满满装了一盆水,一边走一边往嘴里倒,“这水真甜,你也来几口。”吴长工有意提高了嗓子。
  天黑尽了,桥上也没有什么人走动,来往的车辆也少了,桥下黑洞洞一片,河水的反光时隐时现地闪动着,感到阴森恐惧,这是他们父子俩有生以来第一次露宿荒野,从未有过的凄凉。先前对外省城的向往,心奇,此时变得可怕起来。
  吴长工躺在草地上,好半天都不说一句话,他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办,以后又会是怎样,应该怎样立住脚,怎样去发展,他想了很多很多,可是,头脑里始终还是一堆乱麻,一直理不出个头绪。这些困难,是他早就预料到的,当然有一定的精神准备,再苦再难也不能让孩子感受到。既然出来了,就要坚持下去,哪怕当牛做马,也要闯出一条路来,要不是这样,儿子怎么办?家乡的乡亲们会怎么看?将来有一天见到儿子他妈又该怎么面对?吴长工想着想着,想起了他和儿子他妈初次见面的场境,那是十几年前的一个夏天,嫁到邻镇的幺姑领着一个甜甜的妹子到家里来玩,幺姑对母亲说,这姑娘叫春燕,可好了,人长得俊秀,性格又好,人也勤快,看看我们家长工,聪明壮实,八字又合,是天生一对的好姻缘。结婚那天,我对春燕说:“我们这地方是穷了点儿,但环境是可以改变的,我要尽我所有的努力,让我们的家好起来。春燕笑着连连点头。从此后,我们早起晚归,整天都在忙于地里的庄稼。多年过去了,儿子也快长成大人,可我们还和以前一样穷。前不久和我闹了一阵嘴,堵着气出了远门,说是要闯出点名堂来才回家,哎,这女人也太倔犟了。
  吴长工叹了叹气,又想起一道出门的穷哥们,不知他们在那家工地上又会怎么样?虽然是落了脚,但能不能站得住?听了老板的讲话,他们的日子可能也不会好过,目前的情况,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人在屋檐脚,不得不低头啊!
  根生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不住地往河里扔着石子打着水漂儿,看那薄薄的石片在水面上一起一伏,然后又无奈地沉下水底,冒出几个水泡儿爆裂在水面上。根生仰起头环顾四周,荒野里一片寂静,月亮躲在乌云里一直不肯出来,时不时有几声蟋蟀有气无力地发出蛐蛐声。他的那些同学,那些小伙伴们现在都在干什么?他们还要读书吗?哪一天他们也会出来挣钱吗?城里的孩子也会像自己一样流浪吗?根生想着,幼小的心灵浮上了无数个问号。
  夜深了,根生和父亲躺在草堆上,吴长工半天也不说一句话,根生问:“我们怎么不去住旅店呢?”“没钱。”“那天不是看见你给别人借钱了吗?”“不多,车费就用去了一半。”父亲淡淡的答话,可以想象得出,他的心里在想着很多很多儿子无法懂得的事情。
  过了一阵子,父亲对儿子说:“我们不去找地方打工了,人家嫌我带着个孩子,再说,一时拿不到现钱,我们无法生存,明天我就去街上背背兜,你就在这里看护行礼,不许乱走动,等着我回来。”
  父亲的话里有很多的无奈,但听得出来,语气很坚决。儿子说:“爸,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吗?”“不,只是暂时的,等我找到了活干,攒足了钱,我们就去租一小房,买一些用具,还要想法让你继续读书。”“爸,我不读书了,我都十四岁了,跟着你去背背篼。”儿子要求道。“屁话,谁会请你干活?小不点一个娃儿,你干得了什么?”父亲劈头盖脸地骂起来。又说,“这个书一定要读,还要努力地读好,我们家多辈人都没有人读好书,你总不能长大了也去背背篼吧。我们乡下人为什么穷,家乡为什么那么落后,就是因为缺文化少知识,书读好了干什么都有本钱。”
  
  不知是什么时候,迷迷糊糊中醒来,手上、腿上、脸上被蚊子咬得辣呼辣呼痛,仔细一听,四周还嗡嗡地飞舞着蚊虫,小河里一片蛙声,十分热闹,像是开着盛大的音乐会。远处,山那边不时射过来一道道强烈的光柱,城市辉艳的灯火透过山腰,使大地分别出两种不同的天地。
  父亲在草堆里翻来覆去拍打着蚊虫,一会儿醒来,一会儿又迷迷糊糊地睡去。儿子根生几次想和父亲说说话,可始终还是没开口。这时,根生想起了妈妈,妈妈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呢?她想我们没有,为什么不给我们寄封信来或捎个口信儿?“妈,你也在帮人干活吗,也去背背篼吗,也在郊外的桥脚草堆里吗?”根生反复在心里嘀咕着。
  不知什么时候根生又睡着了,醒来时天己大亮,见父亲站在小河边,双手捧着河水往脸上擦。见儿子起来了便说:“根生,快来洗脸,这里用水太方便了,不像我们村里要跑很远的路去挑,随便用。”
  根生站在河边,学着父亲用手捧着水往脸上擦,此时,他想起了家乡的小河,想起了和小伙伴们一道在河里捞鱼虾的情景。父亲对儿子说:“这里的河水和家乡的河水不一样,记住不许下河去,近处人怕鬼,远处人怕水。这话听说过吗?”儿子点了点头说:“去外公家时就听外公说过,河里有水鬼的故事。”
  吃完两个剩下的红薯,父亲要出发了,一反往日的习惯,反反复复地交代说不许乱走动,不许下河玩,不许和生人说话,不许……不许……
  父亲走了,背背篼去了,留下儿子根生一人孤独地在桥洞下。根生走到河水边,看着河面上一片片的浮萍从上游漂下来,一个漩涡将浮萍沉下去,一会儿又浮出水面,一会儿又狠狠地碰撞在石头上。浮萍在水面上漂着漂着,又被另一个漩沉了下去,就这样一会儿沉,一会儿浮,渐渐地远去。根生想,我和我爸就像这河水中的浮萍,我们会飘向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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