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恨如去水空长

　　江宁忽然醒了，发现自己静静地飘浮在半空中，她惊奇地发现在她的下方，有四个古装男人围在一只透明水晶棺旁，似乎在激烈地争执着什么。那四个男人都很英俊，尤其是那两个白衣男子。她忽然觉得，玉树临风，大概就是他们那个样子才能完全表达出其真正的风姿。
　　她忍不住想靠前一些，仔细看个究竟。她走到水晶棺的上方，惊讶地发现，棺中躺着一个女孩，她闭着双眼，仿佛正在睡梦之中，很安静，无声无息。令她惊惧的是，那个女子，怎么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她再环视那几个古装男子，呀，那两个白衣少年，正是西风和东风，他们的古装样子比现代装不知要俊美多少倍！如果他们以这个模样出现在世人面前，该有多少女子会为他们疯狂呀？而那个灰衣少年，正是余浩然，嗯，他和平时的样子差不多，除了那两道眉毛变成白色的还长了一大截之外。咦，还有一个黑色长衣的高个男人，那个，好像是李昆仑？
　　呀，浩然好像在伤心地哭泣，满脸的泪水。他为什么哭了？他为什么那么伤心？是因为她已经死了么？对呀，如果她还没有死，她为什么会飘在空中却看到自己的身体躺在棺中？原来她已经死了么？她怎么会死的？发生什么事了么？呀，浩然跪了下来，是对着西风和东风，一面磕头一面哭着，好像在恳求着什么。但是，为什么她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是了，因为她已经死了，所以她无法再听到人间的事物了，是这样么？她只好在心中苦苦地安慰着：浩然，不要哭了，如果我已经死了，那就没有办法了，不要哭了，好不好？求求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西风和东风仍在激烈地争执着，可惜她什么都听不到。西风上前似乎要抱起水晶棺，东风马上拦在面前阻止着，似乎处于暴怒之中。她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却能感觉到这个空间似乎被强大的压力挤迫着，仿佛随时都可能会爆炸。她很害怕，好想大声跟他们说不要再争了，如果是因为她的死让他们如此伤心愤怒，但既然她已经死了，那就算了吧，别争了，争有何用？活着的人请继续好好地活着吧，求求你们，不要再争了！浩然已经那么伤心了，请不要继续让他这样伤心下去了，好不好？可是，她却说不出来，什么也不能说出来，只能在心里着急。
　　忽然，西风拔出了腰间的短剑，他居然用剑指着自己的胸膛，严厉地对东风说了什么。浩然似乎吓呆了，泪流满脸地跪在那里。东风显然被西风的举动吓了一跳，他狠狠地瞪着西风，仍是拦在水晶棺前。
　　似乎起风了，而且是飓风，虽然她完全感觉不到风的吹动，但是他们的衣服在胡乱而剧烈地抖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东风似乎被说动了，他慢慢地回转身，痴痴地看着水晶棺中的女子。
　　江宁看到他眼中的绝望和痛苦，心中不禁无比难过：东风，对不起，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你对她有那么深那么深的情感！对不起，我不是她！不要再执念下去了，好不好？如果我真的是她，也请不要再执念下去了，好不好？她已经想不起以前的事了，你不要再为前情执迷下去了，她一定也不想你这样的，她也希望你好好地快乐地活下去的，求求你，好不好？
　　西风把短剑收了起来，狂风慢慢地停了下来。他慢慢地走上前去，走到水晶棺的另一边，抬起头来看着东风，诚恳地说着什么。东风似乎也下了决心，对西风点了点头。
　　于是，他们两人便分别面对水晶棺盘腿坐了下来，双手扶着棺壁，闭上了双目。浩然仍是跪在那边，动也不敢动一下，似乎他一动就会破坏了什么一般。
　　不久，水晶棺的棺盖慢慢地升了起来，里面躺着女孩也慢慢地升了起来，在半空中仍保持着原来熟睡的姿态。
　　江宁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他们是想唤醒她么？可是，她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了，她已经不在那个身体里了。她感到无比悲哀，好想告诉他们不要徒劳了，可是，她却无法告诉他们。
　　忽然，她的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很厚实但是很温和：“宝贝，你不想回去么？回去吧！”
　　“你，你是谁？我为什么可以听到你的说话？”江宁很惊异地想，是的，她发现她只能“想”。
　　“宝贝，我一直陪着你，你一直在我的心里呢。所以，你能听到我说的话。”
　　“他们呢，他们为什么听不到？”
　　“因为你在我的心里呀，宝贝，回去吧，回到那个身体里去吧……”
　　“那个身体？”
　　“宝贝，我们费了那么多年的努力，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身体，可不能任性放弃了呀！回去吧，再迟一些，可能就来不及了……”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呀，那个身体，本来就是我的呀，不是么？”
　　“是的，是的，回去吧……”
　　“但是，我怎么回去呢？”
　　“只要你心里想着要回去，就能回去了。回去吧……”
　　“我，我想要回去，我要回去……”江宁感觉到自己向着那个沉睡的女孩的身体轻轻地飘了过去……
　　
　　江宁慢慢地睁开双眼，有点茫然地看着帐顶那繁复的花纹。她似乎躺在一张大床上，床上的丝帐很华美。
　　“小宁？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一个男人颤抖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江宁费力地缓缓地转了转头，感觉脖子如石头一般地僵硬。只见床边有一个男人正泪流满脸地看着她，却只有半截身子，他怎么这么矮？呀，他是跪在床头的么？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那手是颤抖着的，仿佛不敢确定自己所触摸着的是不是真实的存在着。
　　“你是谁？”江宁轻轻问，“你为什么哭？”
　　余浩然大吃一惊，紧张地问：“小宁，小宁，你不认得我了么？”（隐身在旁的东风和西风相互对望了一眼，难道时间拖太久了？她居然已经失去了记忆了？）
　　江宁很奇怪地看着他：“小宁？小宁是谁？你是在叫我么？我是谁？”
　　三个男人都傻了，她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江宁慢慢地举起自己的双手，在眼前轻轻摆动了几下，轻轻说道：“真奇怪呀，这双手好像不是我的。但是，又在动呢，为什么？”
　　“小宁，小宁，你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告诉我，好不好？”余浩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温柔地说。
　　“我现在哪里呢？怎么觉得好像睡了好久好久一样，浑身无力，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了？是谁把我吵醒的？”江宁静静地看着余浩然那忧伤的眼睛。
　　“小宁，你是睡了一觉，刚刚醒来。你放心，你慢慢就能想起来的。”他强行挤出笑容，可惜那笑容比哭更难看。
　　“你为什么哭了？你为什么那么难过？你是不是在担心我？”江宁温柔地看着他。
　　“小宁，我，我，我很开心，真的。你醒了，我，我就很开心了。”说着，他的眼泪慢慢地滑落。
　　“傻瓜。”她伸出手想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水，“我现在不是醒了么？为什么还要哭呢？”
　　余浩然一把抓着她的手，紧紧贴在他的脸上，汹涌的泪水却仍是抑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东风和西风的双眼也矇眬了）
　　江宁没有阻止他，就让他握着她的手放在唇上亲吻着，放肆地吻着她的手心手背手指，让他释放着他压抑已久的情感。
　　（东风强忍着没有上前阻止，他禁不住心想，如果她把所有事情都忘记了，她是不是就此把浩子当作了她的爱人了？他该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江宁轻轻道：“我觉得肚子好像饿了，我想吃饭，可以么？”
　　余浩然一直痴痴地看着她，这时忙说：“好好好，小宁，你想吃什么？我都做给你吃！”
　　“嗯，我想喝汤，想吃椰子煲鸡，好不好？”
　　“好，我马上去做。”说着，余浩然慢慢站了起来，他已经跪了很久很久了。
　　“对了，记得哦，椰子汁也要全部放到汤里去，不许偷喝的，知道么？”江宁瞪着他，很认真地慢慢说着。
　　余浩然惊奇地看着她：“小宁？”她居然记得那件事？是的，还是江宁借住在他家的时候。那天，他自告奋勇说要做一个“椰子炖鸡”给她吃，但是，他以为只是用椰子肉来炖的，结果把椰子汁倒了出来后，并没有放到汤里去一起炖，被江宁嘲笑了很久。
　　“还有，赶快去洗个脸，你这个样子，等一下被西风看见了，又不知道要嘲笑多久了。到时候要被他烦死了……”江宁仿佛很不经意地说。
　　三个男人都呆住了。她，她记起来了？她已经全部记起来了？
　　“小宁？”余浩然痴痴地看着她，原来，她什么都记得，她还是她，他一直深深爱着的那个女孩子！
　　“我也想起来了，躺了这么久，腰酸背痛的，好想去洗个澡清醒清醒。来，别傻站着，扶我起来好不好？我自己好像使不上劲……”
　　“好好……”余浩然应着，俯身抱她起来，抱着她娇小的身体，他真的不想放手。
　　“傻瓜，放我下来呀，我自己走。”江宁嗔道。
　　“嗯？哦……”余浩然很不情愿地轻轻把她放了下来，让她慢慢地站在地上。
　　江宁慢慢地站直了身体，感觉双腿有点发软。她靠在浩然身上歇了歇，感觉有点力气了，便轻轻离开他，想自己站稳，但是，她的身体却晃了晃，她忙伸手抓着浩然。
　　“怎么搞的？居然站都没力气了？看来是太久没吃饭了！等一会儿我要把整只鸡都吃了，你可不许跟我抢哦？”她虚弱地笑道。
　　余浩然担忧地看着她：“小宁，我抱你到那边坐一坐吧？我们吃了饭之后再去洗澡，好不好？饿着肚子不适宜洗澡的。”
　　“嗯——你放开我，让我自己先试一试，好不好？”说着，江宁松开他，要自己站着。余浩然无奈，只好轻轻松开抱着她的双手，但双臂仍环在她的身边，保持着随时“救急”的姿势。
　　江宁慢慢站稳了，心里对自己很满意，于是想举步向前走。她刚一提步，突然便整个人向前倒去。余浩然大惊，一把抱住她，然而，在抱着她的那一瞬间，他大惊失色，狂呼：“小宁——”
　　却只听得东风和西风怒吼一声“混蛋！！”瞬间跳了出去，不见踪迹了。
　　屋里只有余浩然怀抱着那个冰冷的身体在疯狂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