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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1966)短篇小说《不脚丫 漏生

作品名称:少记风流老来看——盖壤文学日记3680天      作者:盖壤      发布时间:2018-11-11 11:26:24      字数:6388

  小脚丫漏生瓜(短篇小说)
  盖壤
  1950年,我上五年级,邰嫚儿上三年级。她的胆子小,听说还有血晕症,他大哥在蛤蟆塘火车站上班。她上一年级那会儿,都是她哥顺道把她带到学校。俺学校就在火车站附近。到二年级,他大哥临时调往外地工作,她妈就把保镖的差使交给我了。我家住在贾家沟里,她家住在贾家沟外,我每天上学,都从她家门口经过。我也不知道怎么论的,我管她妈叫二舅母。
  上学、放学的路上,我总是跟在她的后面走,保持十来米的距离,一路上很少说话。她有时一回头,呲着小白牙冲我笑一笑,见我没啥表情,迅速转过脸去,“噔噔”紧走两步。我只好追两步跟上去,距离不变。所以这样,一是因为她家是富农,我是少年儿童队(少先队的前称)的大队副,怕人家说我跟富农划不清界线;二是怕小男生们瞎起哄,说我是小俊妞的跟屁虫。邰嫚确实是个俊俏的丫头。
  五月末的一天,丁香花谢了,红槐花开了。天下着毛毛雨,润物无声,落在黄泥毛道上,都渗到土里了,路面又粘又滑。邰嫚儿赶紧把她妈给她做的小花鞋脱下来,装到书包里,光着脚,撑着小红伞,顺着黄泥小路往前走。雨下大了。那时候,俺家里穷,夏天我从来不穿鞋,也没雨具,把上衣兜到头上,跟在后面。邰嫚儿在前面向我招手,叫我到她的伞里避雨,我摆了摆手。看着她留下的一溜小脚印,挺好看的;一个接一个,间隔有一尺,像佛手花瓣似的,一踩一朵,一踩一朵……心里陡然生起一种稀罕的感觉,竟不愿毁了那天然生成的画儿,绕开脚印,不敢往上踩。再看那两只小脚丫,小心地捣腾着,脚印不断向前延伸……让我想起天女散花的故事。
  “唉哟”一声,小丫头摔倒了,小红伞滚到道旁的沟里去了。我急忙跑上前去,扶她起来,见她的膝盖被石头磕破了。我说:“出血了!”她听见血字,身子像面团似的,一瘫,晕倒了。
  四处没人,这可怎么办?离这最近的是模范农场的卫生所,我去年砍树伤了腿,曾在那里上过药,认得一个谢医生。他舅家也住在贾家沟。我一手扶着邰嫚儿不让她倒下,一面脚蹬着沟邦上的石头,把小红伞够上来。本来想背她走,可是她一点囊囊也没有,试了几次也没趴到我的背上。我只好把两个人的书包左右一边一个挎起来,右手握住伞,抱起她就往农场跑。那年我14岁,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劲,爬过一道小山岗,就到场部卫生所了。把她放到床上,我一头大汗,呵呵带喘地说:“犯,血……晕症了。”谢大夫摸了摸她的脉搏,又听了听她的呼吸,说:“没事,弄点糖水给她喝,一会就缓过来了。处理一下外伤。”趁护士往她膝盖上擦二百二和消炎粉的机会,我问:“大姐,什么叫血晕症?”
  护士看了我一眼,说:“怎么说呢?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自己吓唬自己的一种病。是心理病,一听说血、或者看见血就害怕,蛇呀,毛毛虫啊,本来没可能伤到她,就是怕得不得了,一下晕过去了。一般都是女孩子得这种病。”
  我点点了点头,说:“我小时候一听人家讲鬼故事就往被窝里钻,因为怕鬼;如果晕过去了,是不是该叫‘晕鬼症’呢?”
  护士大姐“扑哧”笑了,说:“这男生可真有意思,从来没听说有谁得过晕鬼症呢!你不怕鬼,就不会晕了。”
  “嘻嘻嘻……”
  邰嫚儿醒了,突然笑起来。我心里格噔一下—这小丫头莫不是装晕?只见她直起身子,要下床站起来。因为剧痛,没挺住,一屁股坐地上了,我赶紧扶她起来。她带来的浑身泥水把床都弄脏了。我问护士大姐:“有抹布吗?我来收拾一下吧。”护士说:“不用啦。石头磕的伤口挺深的,三天以后不痛了才能下地。你还得背她回家。”
  我点了点头,想起明天是星期天,就说:“我背了她就不能拿书包和雨伞了,麻烦你把这些东西交给打更的大爷,我送她回家后再回来取。”护士出去了一会儿,回来说不收费了。我谢了人家,就背起邰嫚儿往家走。
  外面天晴了。背上邰媪儿,好像不似先前那样有隔阂了,觉得她是个活泼的小女生,也可能是小脚印给我的感觉挺好的;还有她一路上没法叫人反感的举动。我挺担心碰了她的伤口,她趴在背上倒挺老实。我问她:“你刚才笑什么?”
  “我听见你和护士说的话了。原来晕血症是自己吓唬自己,用不着害怕;还听你讲晕鬼症、钻被窝,就憋不住笑了。”
  我说:“你不回避谈晕血症,我可要问你话了!”
  “你问吧,有翔哥在,我心里踏实多了。”
  看这小丫头多会说话:“你为什么怕血呢?”
  “我小时候养过一个小鸡雏,绒都都的黑毛毛,崭亮的黄腊嘴儿,动不动就跳到我的手心上来,嘀嘀叫着要吃的。后来长大了,被我爹杀了吃肉了。你见过杀鸡吗……”
  她不说了,额头靠到我的肩上,感到有股热泪——那里衣服上有个破洞,红领巾没盖住—她哭了。
  她能说到这份儿上不发晕,已经很不容易了。于是我往别的地方扯。
  “你看,火烧云都烧到头顶了,有句谚语你知道吗?”
  “烧红烧到顶,下雨下满井。”她说。
  我说:“对!今晚会有大雨。我真想不到火红的云能和下雨联系在一起。”
  “你们没学自然课吗?应当去问问老师,血红的颜色是怎样染到天上去的。”
  我说:“你家过年供财神吗?注意没?他是个关公脸,总是红红的。”
  她说:“财神大概是个酒鬼,酒喝多了,眼睛都充血了!”
  我说:“我在园子栽了一棵苹果树,开的是白花,奇怪的是,苹果熟了以后,一个苹果两种颜色,就是没有白,怪不怪?”
  她说:“那有什么奇怪的?阳光晒得到的地方,就有了血色,没晒到地方就是绿色。”
  “你乐意吃苹果吗?”
  “我乐意。但我更喜欢吃香瓜。”
  “那还不容易,我有爹爹留下来的红瓤瓜种!”
  “你种好了给我拿来吧,只要是香瓜,血瓤的我也敢吃。”
  我高兴极了,说:“邰嫚儿的血晕症全好了!回答的每句话都带血字!万岁!”
  她说:“锣鼓听声儿,说话听音儿,我哪能不懂翔哥是在是在帮我治病呢?”
  她乐得直颠屁股,突然“唉哟”一声,颠痛了伤口。她那只没受伤的腿伸到前面来,小脚丫在我的眼皮底下乱晃;一排五个脚趾抱在一起,像五个胖小儿,秀气得像三岁孩子的脚,突然想去亲一下。这个念头把我吓了一跳,脉搏加快,脸上发烧,感到羞臊。邰媪儿说:“如翔哥,歇会儿吧?汗都塌透了!”
  “再坚持一会儿就到家了,还得回去取书书包呢!”
  我用飞快的脚步掩饰自己的不安。到了邰家,对她妈说:“二舅母!让小嫚儿跟你说吧,我还有事呢。”放下邰嫚儿,慌慌张张地往外走,一口气跑到农场,取回了书包。
  刚到家不一会儿,邰嫚儿她妈就来了。她大脚大屁股大嘴叉,嘴唇特别厚,说话不会拐弯儿,声挺大;乡里人都说“买牛买个角根粗,娶媳妇娶个蠢大姑”,这样的媳妇都是旺夫的主儿。邰嫚儿她妈就是这种女人。邰嫚儿跟她妈长得一点也不像。她来干什么呢?一路上让小脚丫闹得我心里不安生,怀疑小嫚儿是不是对她妈说什么了?这二舅妈没等进门,大嗓门就亮上了:“唉呀呀,你看看如翔这孩子,做了好事也不吱个声儿,连个‘谢’字都不让说呀?俺嫚儿说,你下个礼拜要到五龙背区上去领奖,红领巾连肩膀都盖不住,怎么上台领奖啊?你嫂子孩子多,顾不上,你快脱下来,我拿去补补!”
  有这事儿,我被评上全区优秀少年儿童队(少先队的前称)员了。六一儿童节那天,全区小学生开运动会,最后有个颁奖仪式。二嫂正给孩子喂奶,对我说:“就叫二舅妈给补补吧!”我犹犹豫豫的,因为我就这一件破小褂,她拿去,我就得光膀子。二舅妈不由分说,抢过来,三两下就把破小褂扒去了。第二天是星期天,昨夜大雨下够了,今天是晴天。晚饭前,邰嫚儿的小弟把补好、洗净的衣服送过来,叠得板板正正的,肩上的破洞补上了,穿在身上,觉得挺体面,心里是种有人痛的感觉。我叫嫚儿小弟把雨伞的书包捎回去了。
  邰嫚儿在家里养伤,星期一就我一个人上学。掂记那些脚印是不是还在?来到那条毛道儿,小脚印早被行人踩没了,只在邰嫚儿摔跤的地方,还有一个完整的脚印,盛满了雨水。我从沟底下拣了一个破瓦片,盖上了。放学走回来一看,瓦片和脚印全没了。我傻站了一会儿,再挪步,回过几次头,像在寻找丢失的东西。
  邰媪儿伤好以后,她哥重回小站上班了。有人陪伴,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上初中以后,我开始住宿,一直到高中。我跟邰嫚儿不常见面,偶尔碰上了,也只是她笑笑,我点点头。后来我知道她考上了五中,跟我所在的第一高中只隔一条道。我没有勇气去看看她,因为找不到理由。现在的距离感和当“保镖”时不一样,是一种不想蹬鼻子上脸的自尊。总觉得,她是站在云端的仙女,莫生非份之想。党分给我们家土地,给了我上中学的机会,难道会分给我一个漂亮媳妇吗?我要不断证明自己能行才成呢。
  1956年,终于有一个机会,我跟她在五中校园里见了一面。那是到五中去找张老师借《巴赫小提琴练习曲》的时候。张老师是东北师大音乐本科毕业的,经一高老师的介绍认识了。赶上吃晚饭的时间,邰嫚儿手拿着饭盒,跟另一个女生勾肩搭背从教室出来,往食堂走。我和张老师站在篮球架底下说话儿,她从旁边经过,看见我,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张老师,没说什么,走过去了,接着是勾魂的一回首,笑一笑,招了招手,我照旧是点了点头。完事了,张老师问我:“你们认识吗?”我说:“是小老乡,一个村的。”张老师说:“一些男生给她起名叫‘五中花蕾’,才17岁,就要嫁人了,听说是个军官,初三没毕业就不念了,挺可惜。”
  张老师随便说,我却动心了。往回走的路上,突然想起杜秋娘那“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的诗句。到了这一步,想起应该梳理一下经历的心情:我是不是在暗恋着她?为什么我的日记里总有一些只能个人看得懂的、关于一个小女孩的话语呢?那是一种从未离开的爱恋,一溜小脚印、一只小脚丫,一张回眸一笑的脸,还有那句“有翔哥在,我心里踏实多了”的话,再就是裸露的肩膀被新补丁盖上了的少年尊严。分明有一个心随意动的少女倩影,在不断变换着角色:读保尔,她就是冬尼亚;读牛虻,她就是爱玛;读卖油郎,她就是花魁;读《牡丹亭》,她就成了杜丽娘了……暗恋激活了文学欣赏的幻想,拿自身的体验去造假,是一种能糊弄人的美感。
  突然想起了六年前给她吃红瓤瓜的许诺。当得知她就要做别人新娘的时候,我心里反而踏实了;觉得我需要做完这件事,至少能知道我为什么错过、她为什么这么早就要嫁人?
  实际上,君子好逑的念头始终也没断过,特别是看了印度电影《流派者之歌》,出身高贵的丽达能和流浪汉垃兹相爱,我为什么不能?
  我一直在准备。每年春天回家都会在园子里种瓜,没成功,不是被不知情的哥哥拔了,就是香瓜成熟后,被孩子们偷吃了。这一年,老家农户都入了高级社。我改变了策略,在播种的时候,偷偷往谷种里拌了点瓜籽,瓜种随谷种一起点播,总能长出二三十棵瓜苗,长在谷地里,铲地的社员不像铲自家的地那么用心,会剩下一些没铲净的瓜苗,自生自长。当谷子长高了的时候,这些瓜苗就隐藏在谷地里,谁也发现不了,这种瓜苗就叫漏生瓜。漏生瓜本来是偶然漏下的,不是刻意种出来的,我却是有意而为。上星期我发现,有十几个瓜快熟了。
  那天我是星期六回家。说来也巧,邰嫚儿正在她家东边小河边洗衣服,我回家的路就在小河旁边。只见她正把一件洗好的上衣抖落开,铺在河边的一丛紫穗槐上晾晒,旁边是一丛紫红盛开的刺梅菊。她光着脚,裤腿挽到膝盖上,穿了一件带粉格的短袖衫,一回头看见了我,微微一笑,说:“如翔哥回来了啊?”我一时惊得忘了回话:她像含苞欲放的花蕾,粉面桃花娃娃脸,含情脉脉吊梢眼;跳跳鼓鼓的胸脯,藏着少女撩人的风情,微微一笑,乖乖的,自带三分亲匿;红嘴唇像涂了胭脂蜜似的,给人以善意的感觉。小手白白的,动一下就带出一抹阳光。我愣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不加掩饰的话:“你的样子真好看,可惜没有照相机!”
  她双手不自主地抚了抚衣襟,说:“是吗?”那口气没有矫情。我问:“要做新娘了吗?”她现出一丝羞赧,反问:“没有啊!你怎么知道?”
  “你的头发!”
  我最后才注意到她的头发:烫过了。这和她的脸蛋不大协调,觉得她突然长大了似的。盖头没揭,先添了少妇的韵致,有种从发小变嫂子的乡俗味。我心里苦涩了一下,感到可能导致说话不自然。我还没学会如何控制自己过敏的神经,简单的办法就是逃。我说:“我等一会儿就回来!”
  我钻进俺家房后的谷地,挑了几个熟透了漏生瓜,折了个大芋头叶子包了包……路上我想好了:要像个男人,大哥哥定位。不嫉妒,不失落,不吃醋,回到了小河边。
  邰嫚儿坐在石头上,面对一块搓衣用的平板石,抡起棒棰捶衣服。我脱了鞋,找了一块石头,坐在她的对面,把五个香瓜拿出来。涮掉了芋头叶子上的浮土,洗净了香瓜,放在芋头叶子上,双手捧到她的身旁,又回来坐下,说:“六年前的许诺,香瓜送给你。”
  她说:“翔哥太认真了,我差不多要忘记了。”
  “测试你的恐血症呢,看看你适不适合嫁给拼刺刀的军人。”
  她说:“病早好了!还有翔哥的功劳呢。”
  旱地的漏生瓜都长不大。她用手一掐,就掰开了,殷红的瓜瓤淌了出来。我静观她的动作,只见她一抑脖儿,把红色的瓜汁全喝了,舌头动了一动,瓜瓤咽下去,抿了一下香腮,把瓜籽吐出来。吃香瓜的技巧相当熟练。她说:“想不到这样甜,真的有血色香瓜啊!”
  我说:“嫚儿真的长大了,你这胆量可以上前线。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她扔了一个香瓜给我,说:“你也吃吧,我慢慢讲给你听。”
  我一面吃瓜,她一面说:“前年志愿军回国后,在沟外的平地上盖起了营房,就是沙河边上那一大片。”她用手指了指东边那一排排红砖房。我知道那里还盖了俱乐部,看样子至少驻上两个团。
  “营房都快盖到俺家门口了。有一次我去蛤蟆塘供销社买牙膏,被团政治处主任老伍看见了,他一直跟在我后面,知道了俺的家门。团政委托送豆腐的老马头来说媒,俺妈一听是个军官,就活了心了,答应看一看,我也不懂什么。他来俺家一回,28岁,一米七五年个头,长得挺墩实,四川人,念过两年大学。抗美援朝号召参军参干,他参加了志愿军,先当文化教员,后来很快提干了。跟他处了两回,没等怎样呢,就给俺买衣服、买皮鞋,觉得这人挺会来事的。我说我还上学呢,他说定了婚以后,还想上学的话,他愿供我。我嫌他岁数太大。我妈说,现在嫌大,20年以后就不显大了。他是从枪林弹雨里滚过来的人,命硬,正好保护俺这没胆儿的小女子;俺爹说,咱家成份高,过日子得坎坎儿太多了,他是部队里的人,大小是个官儿,有什么事都能替俺挡一挡。我寻思,我自个儿也没啥特长,脸蛋好看能怎么样?早晚还不是嫁汉吃饭?不像你,当作家,发表作品。上小学,你戴三道杠那会儿,我连少先队员都不是,到现在也没入上团,得长期考验。将来,我顶多当个孩子王,陪小学生读书、游戏……”
  “你才17岁,烫头了,要结婚了吗?”
  “论虚岁我够18了,他下个月就要换防到长春去,横竖都得跟他走……”
  一切都合情合理,难得愿意。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见小河水有点浅,她透衣服的时候,常常把沙子撩起来,沾到衣服上了。正好河边有把破铁锹,我拿起来,把河沙往深里挖了挖,又拣了些石头在下边拦了一下;遇到大块石头,她站起来,两个人一起抬。她问我:“翔哥,知道那年你小褂上的破洞是谁给补的吗?”我说:“我又不傻,一看那个大针脚,就知道不是会做绣花鞋的手干的活,一定是小P孩用脚丫子缝上的。”她说:“你别不领情,那是我腿不能打弯、坐炕上一针一线补的呢。”我说:“我哪能呢!这不是感恩来了吗!”他嘻嘻一笑。我问她:“我也奇怪,你的小脚丫怎么总也不长呢?”她说:“是吗?我怎么没觉得?“你真能扯,人长了,脚还能不长吗?”她特意把脚伸出水面,动了动脚趾。我说:“是有点长了,长得像一样东西。”
  “像什么?”
  “大脚趾像滇金丝猴的嘴唇!”
  她拿水撩了我一下。我没勇气说出跟踪小脚印的事。
  水漫上来了,她又坐下来洗衣服。我洗了洗了脚,穿上鞋子,站起来,打量一下涨满了水的河坑,说:“‘华清池’造好了,就等贵妃出浴了。”
  她一愣,问:“什么?”
  我说:“‘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她听懂了,脸红了,说:“都说你这人挺傲的,我怎么觉得你还坏坏的呢!”
  我没笑出来,背上书包离开了。我想,与其稀罕别人的脚印,不如走出自己的脚印。回头看时,浣衣女伫立眺望,招了招手,定格了。从此以后再没见过面。
  2018.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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