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开庭前几天，他平静地对水灵说：“我同意你的意见，为了不让别人抓住把柄，顺利地离掉，明天就带你去打胎。”
　　“那我们今天就把阳阳送回去吧！”水灵的心里如同一块石头落了地。
　　天热得发了狂。太阳刚一出来，地上已经像下了火。一点风也没有，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地浮在空中，使人觉得憋气。
　　中午的太阳更是肆无忌惮。冯山开着的车因为没有空调，热气袭在人的脸上有喘不过气的感觉。
　　路边树木像病了样，叶子挂着层灰土在枝上打着卷；枝条一动也懒得动，无精打采地低垂着。
　　如果不是特殊原因，酷热的季节是不适宜做任何手术的。
　　阳阳送走后，水灵就做好了流产手术准备。可是，冯山这两天事情特多。不是表哥王二岗请他去办事，就是葛小卫缠去喝酒。直到开庭前一天晚上才消停下来，而且是冯山拒绝了许多事才换来的消停。
　　“对不起，明天我有事。”
　　“不行。明天天事我也不做，我要陪水灵去法庭。”
　　……
　　“你整天忙些不相干的事。正经事早忘记脑后了！”水灵气得抱怨。
　　“你以为我忘记了？你说怎么办？王二岗和葛小卫都是铁把子兄弟，不好意思拒绝。我考虑，刚做过手术就开庭，坐在那半天，对你身体不好。反正暂时邵家也不知道这事，手术就等明天开过庭以后再做吧！阳阳的事我也一直在找有关人疏通，人家答应帮忙了。”
　　水灵也是考虑到这些才没有急于去流产。她说：“明天你把我送到街头就停，不能露面。然后，庭审结束我去找你。万一他们缠住我，我就跟他们走，找到机会再溜走。反正我一打电话，你就来带我。估计，只要我妈她们不去，问题不大。”
　　“行。听你的。只要你不忘恩负义就行。”冯山搂着水灵。
　　“什么？忘恩负义？你这话讲的，就好像救过我于苦海似的。要不是你，我家能闹到这地步？现在你倒装起好人来了！”水灵嗔笑着推开冯山。
　　“你想想，自从认识你以后，我就没承包过工程，至少少苦十万元。”
　　“我叫你不外去苦的？为这事我催过你多少次了？现在却怪到我头上了。”
　　“不是怪你，我说的是实话。虽然不是你直接不让我出去的，但自从认识你以后，我就一步也离不开你了。你的事一天不解决，我就一天没有心事去苦钱了！所以，说来说去还是为你啊！”
　　冯山当水灵的面确实拒绝过工程。为这事，冯山的母亲曾经骂过他狐狸精缠身。还把冯山和他嫂子离婚的罪过加过在水灵头上，当面骂过水灵。其实，那时他们并不相识。看到冯山家庭并不接受她，水灵那天偷偷离开过。后来，是冯山泪流满面把水灵哭回来的。他说：“失去水灵，他生不如死。”
　　“照你这样说，如果我婚离不了你还不活了？”水灵看到自己在对方心里如此重要，开心地说笑着。
　　“看什么情况。如果是你变心，我宁愿把你毁了去做牢！”
　　“那明天我到庭上就撤诉。”水灵故意逗他。
　　“那我现在就毁你。”冯山翻身上马……
　　一阵嘻闹。
　　第二天，按照计划，水灵坐上冯山的车去“法庭”。这是县法院设的一个庭点，在离县城五十里的码头镇。可是快到时，冯山却改变了方向。
　　“走错了。”水灵提醒着。
　　“没错。”冯山的小破车加到六十码。
　　“冯山，码头镇你也摸不着了？快回头，不然时间赶不上了！”水灵着急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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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他妈是头脑不好还是耳聋没听见？”见冯山不理，水灵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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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水灵怎么说，冯山就好像没听见似的，依然故我。一直把车开到远离码头镇二十里外的，一个偏僻小乡村里的田埂上，才停下车。
　　“你他妈什么意思啊？”水灵气得七窍生烟。
　　“我不想你去开庭了。”冯山平静地伏在方向盘上说。
　　“不开庭怎么离婚？不离婚怎么与你结婚？”
　　“开庭他们也不会同意的。”冯山想到邵家想抢人的事。
　　“那你说怎么办？”
　　“就这样拖。有两次不到庭，法庭就自动判决了。”
　　“你自己起诉的，又不到庭。人家不骂我半吊子吗？”水灵急哭了：“再说，不去阳阳怎么办？”
　　“阳阳你就别想了，法庭不会判给你的。”冯山根本没有为此事疏通过，她是故意稳住水灵的。
　　“你他妈说话不算话。昨晚还说……”水灵气得要下车。
　　冯山把车门锁死：“你非要去参加开庭干嘛？是不是等着邵海强把你抢走？实话告诉你吧，我压根儿就没打算让你去。你万一被邵家抢走了，把你肚子里的孩子做了，那时我不是人财两空吗？”
　　“你？”水灵很惊诧，有一种被欺骗后的愤怒：“你早就打算留下这孩子？原来你天天忙是在演戏？一直在骗我？这就是你对我负的责？你是不是巴不得我犯重婚罪？……告诉你，我不会留下这孩子的！”
　　“我也告诉你：留不留下这孩子，容不得你了，我说了算！”冯山露出了凶恶的本性：“我早就看出你的心一直在游移。如果你把我逼急了，我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最好是乖乖地听我的安排！”
　　冯山说带水灵去打胎，目的就是骗水灵把阳阳送走，然后好肆无忌惮地控制水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目前就是采取“软禁”水灵的方法。
　　看到冯山把车子强行上锁，又说出这一番话流里流气的话，回想到以前听他自己说的所作所为，水灵感到害怕了。为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只好乖乖地听话。
　　“我一直都在听你话，可是你却一直对我玩心眼。如果不是今天这个事，我不会生这么大气。”水灵解释着自己刚才为什么说狠话。
　　“你以为我不想替你生孩子？既然打算跟你结婚，那必须有孩子，那样才能拴住你的心！现在不敢留，不就是怕邵海强抓住把柄的吗？”
　　日头高照，骄阳似火。黄色的甲壳虫车像蒸笼般令人喘不过气来。任凭水灵怎么哀求，冯山就是默不作声，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他在向水灵示威，他在考虑下一步计划。
　　一直僵持到中午，水灵有气无力地说：“你是不是想把我热死？我是怀孕的人你不知道吗？你把我热中暑了孩子以后能健康吗？”
　　“你听不听我话？不听话热死算了，我陪你！”
　　水灵想，不能蛮干，要巧妙点。于是，她装出平时撒娇的样子，嗲声嗲气地说：“老公，我听你话。”
　　冯山这才启动车子，把水灵带到以前和他一起进去过的朋友黑龙家。到那以后，背着水灵和黑龙耳语了好一阵子。然后，黑龙一家人的目光就像防贼似的盯住水灵。无论是吃饭睡觉，水灵都在监视中。
　　第二天，趁冯山睡觉时，水灵去厕所。她掏出手机给慕兰打电话，当时慕兰正在市教育局开关于高考方面的会议，没有接听。
　　水灵急死了，又打。
　　慕兰知道水灵一定有急事，她离开会场，把电话打过去。
　　“姑姑，前天冯山不让我去开庭，现在把我看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不给我走。”
　　“看？他怎么可以这样？你告诉他，这是非法软禁，他没有这个权利，是犯法的。”
　　“他不会听的。我也不敢说。我是利用上厕所偷偷打电话给你的。”
　　“你问一下当地人那儿是什么地方，我马上去救你。”
　　“姑，来人了。”听到厕所外面有脚步声，水灵慌张地关机。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手机已关机！”听着手机里的提示，慕兰陷入了沉思。
　　冯山和水灵相处至今，由于自己许多地方不能兑现，考虑迟早要败露。所以，一直是在用心眼做事。因此，也是矛盾不断。小的矛盾，哄哄就算了，但今天他不让水灵去开庭的过激行为，导致水灵伤心绝望，他知道水灵不会再死心塌地跟他过日子了。于是，他采取了软禁威吓的手段。
　　他把水灵带到黑龙家，寸步不离守着。夜里虽然是同卧一室，但他还是不放心，再加上考虑下步棋怎么走，所以，夜里基本没合眼。第二天上午，他交待黑龙夫妇看好水灵，自己就去睡觉了。
　　当水灵正在厕所里和慕兰通话时，黑龙的女人秀花过来了：“上厕所上这么长时间哪？你在打电话？打给谁的？我告诉冯山有你好受的。”
　　看到黑龙女人凶巴巴的，水灵很是不理解：“嫂子，你也是女人，怎么没有一点同情心？幸亏你也是被黑龙抢过来的，你怎么可以帮助冯山做坏事？这是犯法的知道吗？”
　　“我不知道。你不要跟我说这些。反正我不敢和他们对着干,劝你也趁早死了这条心！”
　　黑龙，今年五十多岁。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的，但却生就一身好吃懒做的皮骨。所以，经常是东倒吃猪头，西倒吃羊头。仅有的亩把地，是荒草连边，赖哈蟆在里面翻跟头都能看得见。整天凭偷盗过日子，如果偷到了，那是山吃海喝的；偷不到，吃了上顿不知下顿在哪？所以，半辈子下来没娶上媳妇。
　　三年前，他看上了本村的秀花。秀花共有三个孩子，丈夫和大女儿外出打工了，她守着几亩地，带小女儿和儿子在家读书，日子过得也相对安逸。自从黑龙盯上她以后，她家倒霉了。黑龙经常去骚扰，开始是深更半夜赖在那闲聊不走，闹得秀花和孩子不得休息，秀花只好强行关上门赶他走。后来，秀花的家院子里和大门上经常会有粪便莫名其妙地飞来；快要成熟的粮食不翼而飞；晾晒在外面的衣物会出现在厕所里……
　　不用怀疑，秀花都知道是谁干的。因为丈夫家是孤门小姓，势单力薄，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所以，她选择了报警，警察竟然说：“偷鸡摸狗糟蹋人的事也不会判刑，教育教育就放了。再说，你也没现场抓住，如果挑明了反而不好处。可能以后会更加厉害。”
　　秀花想想也是这个理，以后黑龙再上门也不敢强行撵他走了，再以后终于……从此，她家没再出过乱七八糟的事。
　　就这样，秀花成了黑龙的随叫随到的妻子。丈夫不在家的时候，为了消灾免祸，秀花也就哑吧吃苦瓜认了。然而，“人心不足蛇吞象”。春节时，秀花丈夫回来了，黑龙依旧使唤着秀花，甚至比秀花的丈夫还要冠冕堂皇，要她一如继往地随叫随到。在一次没叫动秀花时，他竟然跑到秀花家胡闹，终于东窗事发了。秀花的丈夫忍无可忍，操起铁锹铲向黑龙……
　　秀花不但要花钱给黑龙治病，还要去医院亲自侍候，丈夫因重伤害，面临着判刑坐牢。
　　秀花哭泣着向黑龙求饶，并答应以后还像以前那样跟他过日子，黑龙才同意私了。她这样做，目的只有一个：保住丈夫，家里的孩子才能不跌入火坑。
　　最后，丈夫免于起诉的代价是无可奈何同意秀花跟黑龙过日子。这，就成了现在的局面。
　　所以说，秀花对自己为虎作伥的行为已经到了麻木不仁的地步，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良知？什么叫正义？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听“他们”的话，否则死无藏身之地。
　　因此，她把水灵偷打手机的事老老实实地告诉了冯山。
　　水灵的手机当时就被缴下，而且拆下了手机卡。
　　所以，任凭慕兰怎么打也打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