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礼物

　　娇娇从车里跳下来，去帮助小姨拿那个小皮箱，嘴里喊着：“小姨小姨，你肚子里有小弟弟不方便拿东西，让我来吧。”王凌雪有点犹豫，刚才丈夫已经嘱咐过她，皮箱里放着上次他捡漏得到的几种珍贵邮票，再就是无意中从南京图书馆找到的那张清平附近的藏宝图。刚才二人亲热的时候，连如江煞有其事地说要找到那个埋藏宝藏的地点，用里边的翡翠玛瑙琥珀给自己的孩子庆生，说得王凌雪心里也是激情澎湃。她本来就想寸步不离地带好这个箱子，谁知道一下楼就遇到娇娇过来要帮忙。她笑着说道：“娇娇，不沉。我拿得动。”
　　“不！我就帮小姨拿。”小姑娘还挺倔强，弄得王凌雪进退两难的。连如江从妻子手里拿过皮箱递给娇娇，命令道：“快去放到车上。”
　　“好！”娇娇高高兴兴拿着皮箱就跑了。
　　连如江扶着妻子正准备上车，忽然听见后边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如江，如江。”他回头看时却是杨梅，杨书记明显已经从前几天的疲惫状态中恢复过来，看到他们两口子忙过来问候：“是不是嫂子要回山东呀？”
　　“是呀。这几天打扰你们了。”王凌雪收回已经放到了汽车上的那根腿，回身给杨梅打招呼，她也很喜欢这个知书达理，睿智聪明的女书记。
　　“哎呀，嫂子，你这么说可愧杀我们了。”她想起那天晚上要一起包饺子的事情，深感惭愧，本来说好在一起吃顿饭的，谁知道最后竟然意外发现了疑似柴窑，结果饭也没吃成。“嫂子，车上还有空位置没有，我也去火车站送你。”杨梅年龄比连如江要大一点，但她总觉得称呼嫂子显得尊敬。
　　武毅开的车是一个七座的商务车，刚好有一个空座，杨梅扶着王凌雪坐下，不顾王凌雪的一再推辞，自己一屁股坐在她旁边，说道：“嫂子，看您就是一个富贵命的人，我和您多呆呆也沾点您的富贵气。”
　　连如江坐在了后排，他见妻子只是笑，并不多说话，急忙纠正杨梅道：“杨书记，您可别折杀我们，您是咱班里为数不多的处级干部，我老婆只不过是个平平常常的小科员而已。”
　　“我小姨是科长！”娇娇纠正他说。“正科级，我姥姥说她级别比你都高。”众人哄笑起来，娇娇说得对，王凌雪在建筑局已经是主任科员，但她对职级之类权势并不感兴趣，再加上连如江在市委办公室，属于敏感部门，因此不少人都觉得连如江要比妻子官场前途大许多，但他却是副科长职务，比妻子要矮了半级。
　　“嗯，娇娇你说得对，整个车里我就比你级别高是吧？”连如江逗着小丫头。
　　“错！错！不对。”娇娇指着前边的武毅和副驾驶位置上的肖婷说道，“我们都是学生，级别是一样的。”说着她又自豪地挺挺胸膛，“我有二道杠，比他俩级别还要高呢。”这下连王凌丹都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武毅很配合地说道：“能为二道杠中队长开车，是我的荣幸！”笑声更盛。
　　周日的原因吧，下午四点就开始有点堵车，好在他们的商务车是军车牌照，只要不是特别大的路口武毅转到辅道上小闯红灯，连如江很欣赏这种犯规的感觉，表扬武毅道：“小毅你厉害，会动脑筋。”杨梅却一再劝阻，她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注意安全呀，武少。”她和武毅接触不多，见过连如江开玩笑称呼他武少，索性自己也就依葫芦画瓢，仿照连如江的叫法。
　　南京大学鼓楼校区距离火车站并不算远，武毅车速又是极快，进入广场时看看时间才四点二十五，武毅本打算直接走绿色通道把他们都送到车站里边，但看看时间觉得还要在里边等接近一个小时，就把车停在广场停车场，说道：“连哥，我们在这儿等一会儿吧。正好我安排送饭的人五点到车站，嫂子她们路上吃的。”
　　王凌雪惊叹道：“小毅，你看带这么多的东西干吗？这车上不是还有好多吃得吗？”
　　肖婷笑嘻嘻地说：“那是专门给我们娇娇做的长江河豚，二道杠的大干部，我们要服务好呀。”娇娇听出了肖婷调笑的意思，但仍然对河豚念念不忘，她瞪大眼睛：“肖婷姐姐，真的有河豚吗？”看肖婷点头，娇娇做出一副陶醉状，甚至用了一句不知从哪个电视剧上学来的台词：“MYGOD!太幸福了。”
　　杨梅拉开车门，给王凌雪说道：“嫂子，火车站对面就是南京玄武湖，我们下来呼吸一下空气吧。反正还要再等半个小时呢。”“好！”最先响应的反而是娇娇，她喊道：“肖婷姐姐，我们一起照张合影吧。”
　　“好主意！”众人也都纷纷响应。
　　连如江跳下车忍不住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他看走在前面的王凌雪，虽然也是笑语盈盈的神态，但眉目处诸多不舍，便想分散一下众人的注意力，他指着前方的玄武湖说道：“小毅，你看这片湖水如何？”武毅吸吸鼻子说道：“连哥，湖水不清呀，空气中都是臭鱼烂虾的味道。”
　　“你这个家伙。”连如江说。“历史上，像南京玄武湖这样命运多舛的湖泊并不多见；除了经常被迫更换名称之外，玄武湖忽大忽小，时有时无的行程经历，也不是其它湖泊所能比的。整个明朝的风水就和这座湖有莫大关系，当时朱元璋定都南京，就曾梦见郭璞给他谶语，说‘湖隐明在，湖出清生’，他一直不明白有什么含义，请教了他的军师刘伯温才知道，这个诺大的玄武湖，整个明朝存在的期间是不能为别人所见到的，于是让人把南京城的城墙建到了玄武湖南岸、西岸一侧，使玄武湖与主城区及覆舟山、鸡笼山之间多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彻底改变了自古以来南京城市北部山水相连的视觉景观，同时也阻断了玄武湖此前与长江的连通，使玄武湖的水面进一步缩小。又在钟山和玄武湖接合部建太平门一座，在太平门外建‘太平堤’，并将玄武湖紧贴钟山西麓的一片湖面隔为‘中湖’，从而彻底把原先连绵一片的钟山和玄武湖区域人为分成两地，改变了此前这一地区千万年以来的山水格局。玄武湖从此作为一代禁地，与外界隔绝了二百六十多年。只是后来长江发大水，竟然冲破堤防，玄武湖被打破宁静，说也奇怪，那一年正好是满清入住中原的年份。”
　　众人已经排好了队形，杨梅临时充当了摄影师的角色，她举手示意众人，嘴里说着：“大家一起喊，茄子！”众人张大嘴巴大声应和着“茄子！”其中连如江的大嗓门和娇娇尖利的声音最响亮。若干年后娇娇也到南京读大学，这张照片一直放在她背的包包里。
　　武毅显然没听够连如江刚才给他讲的玄武湖的故事，他问道：“连哥，你现在不是火眼金睛了吗？要不你看看这南京火车站凶吉如何？在扬州咱们能发现大秘密，说不定南京城也有很多东西期待被我们发现呢？”
　　连如江说：“这南京火车站有什么看的，咱们国家学建筑的人多少懂一些风水学，这点你应该问你嫂子，她是学建筑的。”话虽如此，他忍不住凝神聚气看向对面火车站，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南方丙丁火，似乎火车站有好多火字重合在一起，下方楼台竟似堆成了柴火，他笑着说：“这个火车站将来会毁于火灾。”
　　“啊？真的吗？连哥？”武毅张大了嘴巴。正在此时，连如江的手机响了，他拿起电话皱皱眉头，竟然又是徐子婵打过来的，他对于那个女孩实在是有点害怕，犹豫片刻才觉得不接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信手接通：“徐大小姐，又有什么事情呀？我在赶火车呢。”
　　“如江，是我！”话筒里竟然是黄院长的声音。
　　“黄老，您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连如江连连道歉。心中暗骂徐子婵，那家伙肯定料到自己和她没好话，故意给自己挖坑，他似乎都能听见徐子婵窃喜的声音。
　　“如江，小婵说要送送你爱人，现在我们到了南京火车站，你们在哪儿呀？”黄老和颜悦色地问道。
　　“啊？黄老怎么敢劳您大驾，不用，真的不用。”连如江连声拒绝。
　　“别客气，连大哥。”这次是徐子婵接过了电话，这个鬼丫头肯定料定开始连如江会不客气，后边就好说了。“嫂子呢？我们现在到了南京火车站南广场。”
　　“我们也在南广场，不，我们在玄武湖边。”连如江更正着，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辆轿车上下来的黄院长和徐子婵，徐子婵冲他们招手，明显也看到了王凌雪等人，她快步走了过来，她手机电话尚未挂断，就喊着：“嫂子！”
　　王凌雪也迎了上去，说道：“子婵，你们不是在镇江吗？怎么也赶回来了？”
　　徐子婵从她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件礼物，这是在南京时别人送给黄院长的礼物——南京云锦；云锦是极其贵重的礼物，身为中国传统的丝制工艺品，有“寸锦寸金”之称，其一直保留着传统的提花木机织造，这种靠人记忆编织的传统手工织造技艺至今仍无法用现代机器来替代，因其色泽光丽灿烂，美如天上云霞而得名，其用料考究，织造精细、图案精美、锦纹绚丽、格调高雅，在继承历代织锦的优秀传统基础上发展而来，又融会了其他各种丝织工艺的宝贵经验，达到了丝织工艺的巅峰状态，代表了丝织工艺的最高成就，浓缩了我们国家丝织技艺的精华，是丝绸文化的璀璨结晶。它集历代织锦工艺艺术之大成，位列中国古代三大名锦之首，在元、明、清三朝均为皇家御用贡品，皇家衣饰的主要用料。连如江毕业那年他们全班同学送给辅导员一件云锦的纺织挂件，就价值上千元，估计徐子婵这件礼物也相当贵重。只是王凌雪并不太懂这件工艺品，看上去花花绿绿的衣料色彩艳丽，晕色和谐，自然天成，不禁开口致谢。肖婷站在旁边，她却是识货的人，在他和武毅给王凌雪的礼物里，也有两款云锦的布料，只是均不如这块料子图案布局饱满丰盈，色泽质感华丽，她轻声提醒王凌雪：“嫂子，这块布料要好几千呢。”
　　“啊！”王凌雪吓了一大跳，欲待不收却已经拿在了手里，她求助般看着旁边的连如江，想问问他怎么办？连如江大大咧咧地说道：“谢谢黄院长，谢谢徐小姐！”他懂得这件礼物的贵重程度，心想，将来有机会一定要还礼的。他看黄院长脸色红润，笑逐颜开，早已经没有了在北京故宫见到他时的颓丧黑气，心中也暗自为他高兴。他走到黄院长跟前，微微躬身问道：“黄老，您什么时候回北京呀？”
　　“我这几天就回去，刚才接到院里一个电话，说是日本首相本月访华，他的行程中有我们故宫博物院。另外他随行人员中有几位东京国立博物馆的文物专家，想和我们国家的相关人士沟通一下，国家文物局让我主持这个交流会。”说到这儿的时候，黄院长心念一动，“如江呀，你这个月忙不忙呀？有兴趣到北京参加我们这个交流会吗？”
　　“我？”连如江自嘲地摇摇头，说道：“黄老您太抬举我了，我对文物古玩知识基本上是十窍通了九窍，还一窍不通。要参加这种专家级别的会议，恐怕是在小鬼子面前丢人现眼。”他对日本人一向不恭敬，言辞中更是几近嘲讽之能是。
　　“那不一定。如江，你的一技之长在我们这群的所谓专家面前不逞多让。依我看，这次我们少不得也要华山论剑，到时候你可以一战成名。”连如江则是一直摇头拒绝。
　　旁边徐子婵又拿出一个帕比娃娃，是那种白衣白裙的白雪公主造型，她四下看去，正好看到娇娇正在和她妈妈说话，就喊道：“娇娇，你看阿姨给你买了什么？”
　　娇娇刹那间就被这个娃娃吸引了，她欢呼一声跑到徐子婵旁边，甜甜喊一声“阿姨！”她和徐子婵也是老相识了，在当初王凌雪订婚仪式上就相互见过，只是几年之中她长高了许多。徐子婵把帕比娃娃递给她，娇娇双手捧住，幸福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