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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西行的路上(1)

作品名称:高山岁月      作者:王双贵      发布时间:2018-10-15 14:19:22      字数:4264

  刘孝文的腰肌劳损病,又复发了。在家中躺了四五天的时间,疼痛还是不见好转。
  刘孝文这次旧病复发,不是因为前几天开他的批判大会,让他在大场上站的时间久了,把腰累痛了。而是因为精神受了刺激,心情受到压抑而发病的。那天晚上,开完他的批判大会,他回到家中,满心窝子里都塞进了惆怅,忧虑和悲伤。虽然那天晚上的批判会,开得时间不长,社员们的发言也不激烈。而且也没有恶意。但是,他做为一个平常的人,要他孤零零地站在大场中央,像展览一样在汽灯光下,向人们说着自己违心的话,做着唯唯诺诺、虔诚赎罪的样子。他总觉得是一种人生莫大的耻辱,是一种被人愚弄感觉和悲哀。当他回到家里躺在炕上的时候,他的父亲和他的母亲,都害怕因为开了他的批判大会,他心里会难受和痛苦,因此,两人就一起来到隔间屋里,安.慰刘孝文,劝解他、嘱咐他说道:
  “文儿,不要生气,不要上火,咱就权当根本没有发生这次批判会……”
  然而,等他父亲和母亲回到那边炕上睡觉去了之后,刘孝文焦虑、郁闷的心情,重新又浮现出来。他怎么也想不通,在他冒着大雨,为生产队抢救粮食而身负重伤以后,不但没有受到大队的表扬和奖励,反而受到无中生有而对他进行批判……他明明是帮助生产队出的好主意,搞承包,让庄稼获得好管理,也取得了丰收。却说他是破坏人民公社的管理体制。变相叫社员走资本主义道路。这是什么逻辑哲理?大队的人和乡里的人,倒底是不是真正地为广大农民谋利益?他们把农业多打粮食,视为眼中钉,把连年欠收看作是人民公社的正规化管理体制,他们到底想要农民过怎样的生活?他越想越焦虑,越想越窝火,越想越愤懑。回想到自从被文城中级师范学校开除回来以后,自己在高落山村这个巴掌大小的天地里,一次又一次地遭受挫折和打击。使他感到好像在这里已没有了他的立足之地。除非他像植物人一样,在这里沉沉默默,庸庸无闻的忍受着永无止境的冤屈、挫折和打击,一直到死……然而,这是他办不到、也不想做的……
  夜深了。炕上的两个弟弟都入睡了。可是,刘孝文却睡不着。他躺在炕上,碾转反侧,翻过来,复过去,思虑的神经总是不肯闲着。一会儿,他回想起在文城中级师范学校读书的时候,曾获得全年级考试成绩第一名的荣耀情景。一会儿,又想到在东北那个南天门林场里劳动、教书的日日夜夜,一会儿,又想到那风驰电掣般奔跑在一望无垠的广袤大地上的火车……啊,火车!那巨大无比的冲击力!鸣着汽笛,呼啸向前,摧枯拉朽,无所阻挡……
  一想到奔驰的火车,刘孝文的心情忽然兴奋起来。他于是想道:“做一个人,就应该像火车那样,有骨气,有力量;百折不挠,屡败屡起;勇往向前,激流勇进……对,我还是得离开高落山村,到外面去闯。天地之大,光明无限。再出去创开一条光明生存的道路,不就英雄有用武之地了吗……这一夜,在刘孝文的胸腔里,悄悄地孕育起了又一个离家出走的闯荡计划……
  第二天早晨,刚吃完早饭,刘孝文趁他父亲还没有上山的时候,就把他父亲叫到他的隔间里,来商量说道:“爹,把咱家的那200块钱拿出一点来,到公社医院买几付药,给我治治腰疼吧。我想早点好起来……”
  刘增奎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我早就说到公社医院买几付药,给你治治腰痛的毛病,可你就是舍不得花那钱,就是不让。这回腰痛地重了,受不了了吧才……”
  刘孝文点点头,没有吱声。刘增奎去那边屋里取了钱,急急忙忙走了。他的母亲到隔间来,看了看他的腰,安慰他说道:“早些去买药,早些治就好了。有病哪能不舍得花钱?再别上火,等你爹买回来药,吃了就好了。”
  刘孝文的父亲、母亲,哪里能知道他现在的心中想的是什么?.前几天,刘孝文确实是不舍得花钱去买药。那时他想,用自己坚强的毅力,去抵抗腰肌劳损的疼痛,那钱留着给他爹治病或是家中急用。可是,自从咋天夜里,他心中忽然孕育出又一个离家出走的计划,他又急盼着早些把自己的腰痛治好。这时候,他母亲离开隔间到院子里喂猪去了,他又思考起咋天夜里在心中孕育着的那个计划。他想:
  “高落山村对他处处使绊子、设陷井,如果不离开高落山村,自己简直就不可能安安生生地在高落山村生活下去。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就要离开高落山村,到外面去闯荡,创开另外一条有希望生存的道路……”
  “可是,这一次再去哪里开创生活之路呢?还去东北?南天门林场是不可能再去了。那么,再到东北哪个地方呢?去鹤岗挖煤,还是去伊春砍大木头……”
  忽然,刘孝文想起来,他的一个远房的姨母,有个女儿叫栾玉珊,在新疆建设兵团工作。她是一九五三年响应国家号召,支援新疆建设去的。前几年,他那个姨母还告诉自己说:“我的女儿玉珊捎回来很多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照片,玉珊还说他们那里的生活,比咱们山东老家的生活强多了,能强好几倍……”
  自从自己被文城中级师范学校开除回来以后,他碍于脸面,再也没有到那个姨母家里去。他现在想起来这事,心里好象拨开了乌云见到阳光一样,心中出现了一片光明。对,就去新疆……
  想到这里,刘孝文悄悄从炕头上自备的文具箱里,找出钢笔和纸。他要给那位玉珊表姐写一封信去,先和她联系一下。
  高落山村离乡里医院不远。刘增奎也是由于给儿子治病心切……不一会儿功夫,他就把药买回来了。他让孝文的母亲赶紧把抓回来的草药煎上,等看着儿子把药喝下去以后,才扛着镐头上山去了……
  现在的生产队里,秋收己经结束。男女劳力,都在刨耕秋播的小麦地。本来,按当地的节气,秋分播种小麦最合适。可是,因为大队和乡里取缔了土地承包作业的办法,刨耕土地的进度很慢,秋分己经过去五六天的时间了,秋播小麦还是没有开始下种。这一带的农民关于播种庄稼,从老古辈就传下来顺口溜说:“春天晚,不算晚;秋天晚,不下蛋。”于是,这天傍晚,刘增奎从山上回来说;“今年的小麦又种晚了,明年的收成肯定要减产……”
  在家养病的刘孝文。对生产队的生产既关心又着急。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因此无可奈何地说道:“让农村地大呼隆耕作方式不改变,庄稼长不好,老百姓的生活就一定得受穷挨饿。”
  刘增奎叹了口气说:“唉,谁能改变?老古话说,一朝君子,一朝臣。要想生活好,等下一朝出来一个专门为老百姓办实事的廉明好官吧……”
  这天晚上,吃完了晚饭,刘增奎觉得白天在生产队里刨了一天地,身体很累,就早早的睡觉了。而刘孝文在隔间的炕上,却重新回味着他父亲刚才所说的那番话:“一朝君子,一朝臣……”
  刘孝文又在家里养病一个多月了。虽然腰肌疼痛减轻了,但要下地干活还受不了。为此,他的心里天天着急。他的妈母亲看到他着急的样子,就经常对他安慰说道:
  “文儿,可别太着急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病贪身上,得慢慢地养”
  但是他母亲哪里知道,自己儿子现在的心思?他着急的是腰痛早些好起来,好早些去实现自己的西行计划。尤其使他着急的是,他捎给玉珊表姐的那封信,至今也没有个回音。那封信是一个月前,他写好了悄悄交给二弟,用挂号寄出去的。到现在一个多月了,怎么总不见回信呢?有好几次,他想步行去那个姨母家里打听打听消息。但五六里多路程,他暂时还走不到。眼看着到阳历的十一月份了,天气渐渐变冷,玉珊表姐的信再不到来,他西行的计划,今年就要落空了。大雪飘飘,冰冻三尺的时候,他去到新疆能干啥?还能蹲在玉珊表姐家里白白吃闲饭?可是,今年去不成,又要等到明年春天了。离明年春天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这怎么能不叫他心里着急呢?然而,着急有什么用呀?想到最后,他不再去想了,心里哀叹着说道:“等待吧!躲过酸涩的时运,也许机会就在后面……”
  真巧。没过多久,新疆果然来信了。刘孝文把信拆开一看,真是玉珊表姐写的。信中说,她很欢迎他到新疆去。由于新疆路途远,有时交通不方便,来往的书信走得很慢。这么长时间才回信,希望他不要误会。信中还说,他想到新疆去玩玩,可以马上就去,她家里有的是粮给他吃。如果想到新疆找工作,最好到明年开春的时候去。那时候连队里的各项生产都开始了,他去到就有工作干。总之他啥时候去,她都欢迎……。
  刘孝文看完信,以前那着急的心情,一下子减轻了些。话是开心的钥匙。只要说透了,说明白了,还有什么不理解的呢?他心里想道:“眼下去了新疆也没有工作干,就在家里等着吧。生产队里也没了活,社员都在家中休息着,他估计这个时候,大队和乡里也不会再找他的什么麻烦。只要去新疆这条路有希望,再等几个月又算得了什么?他收起信纸,准备装到信封里。因为这件事,他想等几天,再告诉父亲和母亲。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刘增奎走进隔间里来。看见刘孝文手中的信,并不感到惊奇,却平静的说道:
  “文儿,不用装了,把信拿来,给我看看……”
  刘孝文感到好生纳闷。望着父亲刘增奎说道:“爹,这事你已经知道了?”
  刘增奎从刘孝文手中拿过信,一边展开看着,一边说道: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又想走……”
  他展开信纸,看了一会儿,又交给了刘孝文说道:“过去学到的那几个字,都槌着地瓜干吃进肚子里变成肥料了。你把信念一遍给我听听……”
  刘孝文把信从头到尾念了一遍。刘增奎听了以后,深思了一会说道:
  “文儿,你要走,我不拦你。我也知道,你念那么一肚子的书,就这样的蹲在家里,白白的浪费掉,真是太可惜了。不过,去新疆,我很不放心,新疆那地方,太远了!交通又不方便,要是出点什么事情,家里也不容易知道,你那边也不容易了解,那可怎么办……”
  刘孝文和很理解他父亲对他的爱护心情,是骨肉相连的。尤其是他身处逆境中,一个父亲对儿子地担忧,是任何人也替代不了的。他静下心来,向他父亲安慰说道:
  “爹,不要紧。我若到了新疆,可以多给家里写信,家里也可以叫我二弟多给我写信。路途再远,邮局也是会把信送到的。”
  刘增奎一面听着刘孝文的安慰,一面心里不住地翻腾。一想到儿子刘孝文又要离家出走,他的心又像被人用刀剜割的一样疼痛。他好悲伤,好凄憷啊!别人家的儿子,女儿,都能平平安安的在父母身边,团团聚聚,互问寒暖。唯独他的念了一肚子书的儿子,却被迫一次次地逃离家门,去到很远的地方,这是他一辈子也不能洗去地冤屈。他想着想着,儿子刘孝文在高落山村的荣辱往事,像过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在他的眼前浮现……他一阵阵地感到心酸,老泪横流,忧然长叹着说道:
  “文儿啊!咱们家祖祖辈辈都老实厚道,怎么就把老天爷给得罪了呀?叫你受这么大的磨难……”
  刘孝文的母亲听见了,来到隔间。看见老伴刘增奎的两只眼睛淌着泪水,鼻子一酸,也抽泣起来。刘孝文看见父亲、母亲都在为他而心酸落泪,一颗心都快要痛碎了一样。他的两只眼睛也被泪水泡湿了。但嘴里却强忍着安慰两位老人说道:
  “爹,妈,你们别再为我操心了!我已经长大了,我的事情我自己去承担!我不相信,好人会受一辈子欺侮!……”
  刹时间,父母和他全都哭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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