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言和

　　等到凌红岩急匆匆赶到学校宿舍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三个警察以及袁科长都被带走了，没有人知道他们被带到哪儿去，只知道安全局的丁处长给在学校门口，鼓楼分局的岳副局长留了一个电话。当时他脸色严肃，说这几个人涉嫌侵犯国家秘密，要严格审查后才能释放。岳副局长一脸苦笑，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但官大一级压死人，更别说国家安全部门，那可是类似于锦衣卫的角色，而且对方理由冠冕堂皇。但身为国家公务人员，岳副局长就不懂得一个小小学生能涉及什么国家机密，这不分明就是仗势欺人吗？他此时才完全理解了连如江刚才的感受，这几个可怜的家伙即使放出来官复原职，恐怕将来也会留一个大大的尾巴，只要和国家安全挂上钩的事情就没有小事。他叹了一口气，一件本不大的打架斗殴事件居然演变到国安部门出面，真是匪夷所思，他在南大门口警车里给局长简单汇报了一下事情经过。正在此时，他看到凌红岩急匆匆从一辆出租车里跑出来，急忙喊住，他俩原来是老相识。
　　连如江和丁处长、军队上的几名特战队员分别握手告别，心里也有点悔意，没想到事情最后越闹越大，看着走廊里同学们看自己的眼神都有点崇拜和惊愕，就更有点骑虎难下了。他走到宿舍楼下时偏巧杨梅和廖主任匆匆走了过来，他俩急忙拦住连如江询问事情的经过。
　　这时，王阳那边倒是有了消息，被打的门卫在医院已经苏醒过来，正在住院观察。王阳却被带到了派出所，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放出来了，至少要看门卫的恢复情况，事情可大可小，严重的话故意伤害罪也能靠得上边。廖主任脸色很不好看，刚才他听说宿舍里又差点大动干戈，就更为激动，忙喊着杨梅赶过来看看，见都已经平静了事态，才放下心来，他已经知道连如江背后的势力，因此也并不奇怪这几个不长眼的警察被带走的事情，杨梅却心中惶惶，她意识到自己原来小看了连如江，这人绝不是只有几个在南京的同学关系而已。连如江把刚才宿舍发生的事情经过详细介绍了一下，国安和军队的出现被他解释为自己的几个朋友。但廖主任心中明白却也不点破，只是当他听说王阳房间里搜出来的迷幻药和管制刀具之类的东西时，脸色铁青。这些都是全国范围内挑选的年轻干部，应该算是精英人物，团中央对这次培训也极其重视，如果这种事情传扬出去，他这个班主任就是严重失职行为了。而且王阳打人事件持续发酵，他也有管教不严的责任，于是心里就存了把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念头，他求助似的看着连如江，想表达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凌红岩从岳副局长嘴里已经知道了后边发生的事情，也是大吃一惊，对于连如江他是很了解的，在学生宿舍时虽然他俩并不在一个宿舍，但也算得上情投意合的好朋友，听说他开始分配工作时并不得志，后来不做专业了回到老家政府工作，哪里想得到居然后台如此之硬。岳副局长听说他是连如江的同学，心里大喜，一再拜托凌红岩说合一下，别捅到上级那儿大家就都不好了。
　　这几人在学生宿舍门口聚齐了，大家各怀心腹事，相互寒暄着。凌红岩拍一下连如江的肩膀，道歉道：“如江，不好意思，我过来晚了。是不是刚才受委屈了？”
　　连如江嘿嘿一笑，说道：“没有没有，事情起因是我的同学做了错事，他可能今天喝多断片了，未必知道自己做事的后果，唉，酒精害人呀。”
　　岳副局长伸手过来和连如江握手：“您好，连主任，我是鼓楼分局的岳一洋，是我管教不严，很抱歉。”凌红岩急忙介绍：“这是我们岳局长，主管社会治安工作，和我也算是老朋友了。”
　　见人家很客气，连如江自然摆的姿态也很低，他双手相握：“岳局长，您好！刚才都有点意气弄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他转身介绍廖主任和杨梅，以及闻讯刚来的郭楚明三人。岳副局长刚才已经和廖主任见过面，但当时态度和现在却是天壤之别，那时重点处理王阳打人的事情，他几乎是把廖主任当做犯罪分子家属对待的。见现在人越来越多，岳副局长忙说：“这样吧，大家一起到会议室谈谈吧。看这件事情怎样圆满解决？”他说这番话时两眼直视连如江，但语气却是对大家说的。
　　“好。”廖主任率先答应，连如江也是笑笑点头。
　　上楼时廖主任凑到连如江耳边，压低声音说：“老弟，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帮帮我们班级，不然后果难料呀。”他的双手做了一个往下压的手势。连如江看了班主任一眼，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岳副局长又给学校打了一个电话，不多时就见一位年过半百戴着眼镜的老人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甚至衣服上的扣子都没扣好，他身旁就是南大的保卫处处长了，见面就给大家介绍说这是学校行政办公室的莫主任。
　　众人围着圆桌依次做好，很明显保卫处的人已经把整个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莫主任，他首先向连如江表示了道歉，说学生居住在宿舍里缺乏安全感是他们的过失，以后一定想办法完善宿舍管理措施，不让无关人员随意闯入。明显后边几句话让岳副局长很不满意，他几次想插嘴说什么，但看看莫主任脸色，终于强自压住。
　　廖主任也忙向莫主任表达了歉意，说自己的学生疏于管教，进校门和门卫发生冲突是很不对的，他表态说对受伤的门卫一定要管到底，给其及其家人有个交代，同时一定要对王阳严惩不贷。莫主任很大气地说：“这也不是大事，学生和门卫打架的事情处理过不少次。我已经给医院了解过了，做的各项检查都很乐观，初步确定就是轻微的脑震荡。”
　　听到此处，所有的人都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问题的基点就在伤情严重与否上，门卫要真是成了植物人，恐怕谁也回天乏术，必须要走司法程序。
　　看廖主任和莫主任相逢一笑泯恩仇，岳副局长不由暗自着急起来，他的三名属下还不知道被带到哪儿去了，这要是家属追究，他承受的压力可是很大呀。他给旁边身着便装的凌红岩使个眼色，同时插嘴说：“刚才咱们学校的袁科长和我们几名警务人员，考虑问题太简单，未经组织批准，就擅自搜查学生宿舍，这种行为我们也要向廖主任检讨呀。”
　　凌红岩则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撕开封口扔给连如江一颗：“如江，屋里人多，咱们到门口过过瘾吧，别骚扰众位领导了。”连如江急忙接住烟，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说道：“嗯，我烟瘾也犯了。”
　　出得门口到一个僻静处，凌红岩当胸就给了连如江一拳，压低声音怒道：“如江，你丫的也太横了吧？我那几个同事无非就是吓唬吓唬你，至于下此狠手吗？”
　　连如江也回骂：“怪不得社会治安这么样，原来地痞流氓都当警察了？你不知道那几个人直接拉低了全体警察的道德值。我就说了几句公道话，就想找我的事，这也太仗势欺人了吧。”
　　凌红岩用打火机给连如江点上烟，他倒不着急了，只要老同学没动真气，事情就好商量，他问道：“如江，你怎么认识军队和安全局的人？而且随叫随到？也太牛了吧。我在南京混了这么多年，这种影响力的没见过几个。”
　　连如江却不接他的问题，只是说：“你想怎么解决？”
　　“还能怎么解决？各放各的人呗。咱俩说了算就行，让里边那些老头子磨蹭去吧。”他深深吸一口烟，想吐个烟圈，可是吐出来的却像是妖风阵阵，不成图案。凌红岩对于此事并不着急，他已经觉察出连如江也很淡然，索性都顺水推舟，只要那几个警察被安全放回来，谁在乎那种打架斗殴的事情啊。
　　连如江从兜里掏出三包熊猫香烟递给凌红岩，“给你几包稀罕玩意，我不抽烟你又不是不知道，光呛我。”凌红岩的眼睛瞪的比牛肉包子不逞多让，嘴里不干不净骂道：“你丫的居然有这种蓝熊猫，我靠，还有多少，都交出来！”
　　蓝熊猫是特供香烟，专供于中央领导和招待国宾用烟，不上市销售。北京有一个特供处专门负责熊猫烟的接受和结算工作。此外，外交部每年也要一些熊猫香烟，供各国驻外使领馆招待用烟或中央高层领导出访时，以礼品形式送给元首级人物。熊猫香烟一直为细支烟，即使在上世纪粗支烟盛行时，熊猫烟规格没有改过，因为熊猫烟的原料太珍贵了。这种特供熊猫烟的长度为七十毫米，加接过滤嘴后为八十一毫米。在中国数亿烟民中，听说过熊猫烟的也本不多，见过甚至吸过的更是凤毛麟角，连如江从武老那儿要了一些一直珍藏，现在没想到凌红岩居然也是识货之人。熊猫香烟每年只生产数百盒。有六种防伪措施，熊猫香烟的过滤嘴上设计了一个标志，香烟被点燃时这个标志就会出现。另外，烟盒的颜色在红外线照射下也会发生变化，因此该产品很难被假冒，故此产品享有“天下第一烟”的美誉。
　　“我们市局里有个刑侦专家，他爷爷在南京军区工作，曾经弄到过这种烟。其实也就是少半盒，在我们办公室吹牛吹得要掉下天来。我就是见到过盒子，今天第一次抽。”凌红岩原本想打开一盒，但看到连如江手里夹着的那颗烟已经熄火了，明显一点也不会抽烟，就恼怒道：“不让你浪费了，嘿嘿。我留着到别人面前显摆去。”
　　屋里说话声音不大，但听得出来都是心平气和，凌红岩本来想回房间，突然想起一事，他不禁又问道：“如江，你还记得刁爱青碎尸案吗？你和我们说找一座寺庙，我前几天正好没事，模拟了一下现场图，发现真的有可能呢。靠江的寺庙其实就那么几座。”
　　“不一定是靠江，是靠水，临水而居。而且我不知道你们法医做尸检的时候发觉没有，她的直接死因应该是溺水。”连如江对于那一卦印象很深，他纠正凌红岩说。
　　“好吧好吧，你就会钻死牛尖。”凌警官很不满意自己同学的吹毛求疵。他继续说道，“你上次说佛教金刚界，我查找了若干资料，就牛首山那里是名副其实的佛教名山，寺庙繁多，香火旺盛，是佛教牛头宗的开教处与发祥地，另外那里肯定有信奉金刚界的僧众，另外地势复杂，藏匿极为容易。而且那个地方有一种地方就是你说的天绝人绝齐全，弄不好还要加上一个地绝。”
　　“天绝人绝齐全？”连如江略一考虑马上明白了凌红岩话中含义，“你说那儿出过太监？”
　　“对，应该是全中国最有名的太监之一，三宝太监郑和。他的墓地就在牛首山。”
　　二人正聊的起劲，房间里的人可能讨论的有点眉目了，杨梅走出来招呼连如江和凌红岩，上次他们同学聚会曾经和杨梅有过一面之缘，凌红岩忙笑嘻嘻打招呼：“杨书记，美女书记好。”
　　“里边开大会，你们就在外边开小会，有组织纪律性没有？”杨梅半开玩笑责备道。
　　“杨书记没听说过吗？会议重要性的大小与参加会议的人数成反比例。嘿嘿，刚才我们俩就把这件事情说开了。”凌红岩依旧不改喜欢吹牛的特色。
　　“你俩快进来吧。我们讨论一下事情该怎么办？”杨梅催促二人。凌红岩急忙把手中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碾然后整理一下衣服走了进去。
　　“连主任，刚才我们商量了一个初步意见，就是和气生财，不能因为一些小矛盾就闹的满城风雨。”岳副局长看凌红岩进门就给自己点头，心中大定。
　　“好好，我完全同意！”连如江看廖主任面露喜色，也知道王阳估计不会再受牢狱之灾了。他接着说：“我给安全部门的同志联系一下，可能他们有点误会。我的笔记本电脑里是有一些有关国家秘密的东西，但相信我们岳局长手下人员的素质。”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不自觉加重了一下语气，岳副局长忍不住脸红了。
　　“也是我们不了解情况，要知道连主任身上有关于国家机密的材料，那应该重新给您安排一间宿舍的。”莫主任在旁边笑呵呵地配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