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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回 杨仲真大骂稻香村 刁仲凝还魂乾元山

作品名称:大宝华碑      作者:莱芜六月雪      发布时间:2018-09-19 02:47:05      字数:4734

  诗曰:
  生死一念知遇恩,
  从此手足暗销魂。
  时空能隔天下物,
  唯独一心两难分!
  说到东海之上,仙山飘浮、灵境隐现,山间有一处别院,牌坊上写着稻香村三个字,后山上是一片仙境一般,刁笛(字仲凝)在那云雾缭绕的水晶洞里休养数日,只有三四个丫头婢子和聂老么么伺候着,始终不见好转,洞口有仲凝居几个大字,洞外水帘边儿上,聂么么正洗汗巾子,丫头们忙过来帮忙,才有近侍的丫头灵玉低声问道:“好好的皇宫内廷我们不住,妈妈却为何应下这档子差事,来到这没有人烟的地方,受这份罪?”聂么么长舒了口气,叹道:“说的可是?这原也不是我们该来的,听说又不是什么正经的主子,陛下认了义,就接到宫里去了,又封了海西王,还说要册立什么监会,不是明摆着打我们主子爷们儿的脸?纵然是咱们太子爷还小,这监会的位置也能轮得到他来做?”灵玉忙道:“那是陛下的旨意还是……?”聂么么叹道:“是后宫里的娘娘念在旧日的情份上,放了我来的,说起来,真要有什么缘故,我却不得知了!”
  聂么么进了洞来,刁笛正好醒了,只轻轻睁开眼睛,蠕动着嘴唇微微问道:“我睡了几日?怎么不见哥哥?”聂么么哼了一声笑道:“爷儿说的可远了,陛下在宫中处理政务,哪能守候在这个渺无人烟的境地?爷儿只安心休养着,陛下赐了书卷,有旨意让爷儿多读书写字就是了!”刁笛眼里含着泪水,那老么么却不理他,只收拾着手里的药锅子,低声叹道:“我们是不及宫里的清闲自在,这会儿熬药、煮汤的,弄得满身草药气味不说,见了饭食都有药气了!”刁笛听得这话里有缘故,又不愿再说,只悄悄抹了把眼泪,起了身自己穿了衣裳,便到案前系了披风看起书来,这一日闷着气读到深夜,写字的手不住的颤抖起来,泪水顺着鼻尖儿滴到书卷上,咳嗽几声,一口鲜血吐在了当下。
  洞门外灵玉扒在门边儿细看到了,忙跑回去给聂么么传话,谁知那聂老么么哼了一声,竟埋怨道:“管他是死了活了的,老身这大半辈子,还就毁在这小爷们儿身上了不成?今儿即使他就死在这儿了,也不过是暴病身亡的信儿,这些个,宫里的陛下是知道的,自然也不会过问了,况且,娘娘派了我来,其中的道理,本来就是说不清的,咱们娘儿们又何必多去管那些?”
  当日夜里,刁笛连连吐血,倒在地下躺了许久也不见人来,自己想动动不了,想喊又喊不出声,无辜的眼神里是满心的委屈无处诉说,想着想着,泪水就忍不住流了下来,可恶的是丫头婆子进了门来,却也都不管不问的,只将他扶起来安放在榻上,便都离开了,越是风吹进洞里来,刁笛的被子、褥子都翻着也无人打理,只由着他不住声的咳嗽,连连吐着血,一夜不得安宁。
  直到次日一早,丫头婆子再来,见刁笛气喘吁吁,已经不能言语,挺直着身子,眼里也没了神,才都假意的慌了,忙给刁笛把嘴唇上的血迹擦拭去了,收拾了一下就一轰散了,忽然,灵玉忙跑过来对聂老么么小声说道:“杨少帅来了,说要见咱们小爷!”那聂么么一惊,问道:“哪个杨少帅?”丫头答道:“就是济宁杨家的仲真少爷,封了关内侯的杨少帅!”没等话音落下,杨志勇(字仲真)已经风尘仆仆进了门来,急忙问道:“仲凝安在?可好些了?我来看看他!”二人都不敢言语,好一会儿灵玉方道:“小爷昨儿晚上直着脖子叫了一宿,早上就闭了声,只有倒气的份儿了!”志勇大惊失措,慌忙往洞里去,果然见刁笛静静地躺着,面色苍白、气力全无,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杨志勇坐到床前,紧握着刁笛的手喊了几声不见回答,忙转身问道:“昨儿晚上就不好,为何不早报?”二人这才知道说走了嘴,低声头不敢应声,志勇随又问道:“昨儿叫了一宿,喊的是谁?”聂么么随口道:“喊的是娘……!”却不想灵玉一同说道:“喊的是哥哥!”这一下二人惊了神,杨志勇听得窝心,怒道:“想来她一个丫头,是不说谎的,仲凝与哥哥最好,岂有不念着的道理?不是你没听真,就是两面在扯谎,枉你活了这么大岁数,都是白活了的!”这话一出,聂老么么脸色变了,哼了一声答道:“爷还别说这没意思的话,本就是些无关紧要的主儿,我们又何必多管了那些,不是你们有头有脸的,到哪儿都能耀武扬威,我女儿是太子爷的奶娘,太子爷见了我,都喊我一声奶奶,圣上是准奏了的,为的是好养活,可如今用得着你在老身面前浑说这些?”
  杨志勇越听越怒,起身喝道:“我凭你是谁,虽说我不是跟着圣上打天下的兄弟,到底还是济宁的世家,怎么就不是正经的主子了?圣上既认了我,太子喊我一声叔叔,也是正得了的,可恶你们这些人,或是仗着男人们在宫里头,又或是借着谁服侍了谁一场的,老子娘就鸡犬升天似的一哄来了!”志勇说着拔了宝剑,指着聂么么的面上怒道:“亏你还倚老卖老在后宫混日子,主子病得厉害,你们却越发的无理放肆起来,莫非要等他咽了气,你们好再扯一通慌,就这么了了不是?仲凝是圣上藏在后头的人,有多大的分量你们一大家子的人死绝了也难比毫厘的,这会儿有你猖狂的,看一会儿传到圣上那里去,你们再当如何!”说着收了宝剑欲往外走,迎面进来丫头回报道:“太医院的人来了!”看去时,几位老太医匆忙进了门来,那聂么么才和灵玉悄悄出去了。
  老太医孙宝祥(字安嗣)到了榻前,看了看刁笛,随手把起脉,浑身试了试手,杨志勇急忙问道:“怎么样了?”孙宝祥凝眉叹道:“手脚都凉透了,最少是一夜的事儿了,怎不早回?”志勇欲言,又倒吸了口凉气,含泪叹道:“先别问这些了,你只管想尽办法救他就是了!”孙宝祥点着头,拿出银针给刁笛下了几针,又转身吩咐道:“你们去熬汤药,给小爷擦一擦身子!”下完了针,随又叹道:“这件事儿还是先去回了圣上才是,万一有个闪失,就不好说了!”志勇含泪一怔,握着刁笛的手流下泪来。
  当夜,玄锡维(字穹高)、吕辉(字梦竹)等连夜赶来,围在榻前凝眉不语,玄锡维眼里含着泪花,坐在榻前紧握着刁笛的手,一句话也不说,四下诸人也都不敢多言,忽然,有聂么么哭泣着进了门来,随道:“我的儿,我的儿!”于是到了榻前,跪下抚摸着刁笛的身体,忙摇头道:“不中用了,不中用了,我是白操了这么些年的心了!”她这一哭,当下立地之人,也不禁低声饮泣起来,玄锡维的泪水自然也忍不住流了下来,洪尧(字梓伦)见了,忙拿汗巾子给他擦拭去了,见那聂么么哭哭啼啼过来跪拜道:“陛下,老臣死罪,哥儿已是不中用了,不如把哥儿的衣裳穿好了罢!”这话一出,玄锡维顿时勃然大怒,起身一巴掌打在她脸上,骂道:“你这个烂了舌头的混账老婆,谁让你到这儿来多嘴舌的,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中用了与你有什么好处?你们没有照看好他,这会子又来献这般殷勤,笛哥儿死了,朕只和你们要命,欺君的大罪就够杀你们一百次的了,别以为朕不在他身边就什么也不知道,这会儿笛哥儿真要有个三长两短的,看朕饶了你们哪个?”孟宪泽(字彦朝)这才忙过来扶锡维坐下了,叹道:“哥哥勿恼,旭哥哥这会儿还在乾元岛候着,等太乙真人到了,自然笛哥哥也就没事儿了!”
  话稍偏远,说起王晓旭(字仲浩)到乾元岛求仙药,被守山力士拦在山门外已有半日,金光洞里太乙真人掐指一算,叹道:“这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仲浩来了半日,人间已过半年,刁仲凝能等到如今,已然不易了!”一旁还有大日如来佛合掌默念祈祷,随而问道:“师兄为何还不出手相救?”太乙摇头叹道:“当初是三界共立封神榜,神界的旨意不下来,又谁人能改动?”如来惊道:“莫非......?”太乙点头叹道:“那刁仲凝,乃是当年王崇阳身边的青龙灵兽化成人形下落凡尘,与他一样乃是榜上有名的,若是凡间之人,我只管去救人便是了,又何苦拦下仲浩,做这个坏人?”如来恍然大悟,这才点头叹道:“与其说是定数,又岂不是一段孽缘?”太乙微微笑道:“师兄此言差矣,今日历练了刁仲凝这一番,将来天降大任,不是更放心了?”
  王晓旭跪在桃树下不知几许,看着桃花谢了,仙桃熟了,心里焦急万分,不禁低头饮泣道:“可怜仲凝只在旦夕,我却无颜再与他相见了!”说话时忽闻声道:“你且回去,老爷这就去了!”晓旭大惊,抬头看时,见白鹤远远飞来,落地化成人形,晓旭惊道:“老爷可要亲往?”白鹤童子点头答道:“西方来的大日如来已在岛上多日,老爷早就知道了,只是未得其便,如今神界的旨意到了,十万火急,老爷自然随你同去,只是,你先回去就是了!”晓旭半信半疑,又不敢再问,只得躬身一拜,又是心中大喜,又担心刁笛的身体,匆忙下山去了。
  王晓旭回到赢城,得知刁笛已往东海去了,又连夜赶回东海,径往稻香村而去,到了前院,见杨志勇在殿前来回踱步,志勇回头见了他,只忙叹道:“你可回来了!怎么不是说你来了东海,我们到了你反而又回去了?”晓旭含泪一怔,摆手叹道:“说来话长,日后不妨慢慢再说!”说着一顿,又忙问道:“仲凝怎么样了……?”志勇摇了摇头,随叹道:“这些日子太医院的人索性就住这儿了,每日拿汤药给仲凝擦洗,有银针拿着,终于还是把太乙真人等来了,只是,不知这会子怎么样了!”这时进来个仙官拜道:“回两位小爷,后头传上话来,请两位小爷过去?”志勇惊道:“什么事?”那仙官拜道:“老臣只在临近门外伺候,里头的信息一概不知,后来太医院的人出来道喜,说是笛小爷大安了,太乙真人和西方来的大日如来佛还在里头,请少帅和各位小爷即速进去谢恩!”
  送走了太乙真人和大日如来,洪尧回到稻香村,稍作安排,便修书向赢城各部报喜,然后送玄锡维的銮驾回京,回来时,随正遇上太医院的人前来辞行,正好又将一封书信交与孙宝祥,乃道:“这里老的老、小的小,圣上也恐不周全,我且暂留些时日,待仲凝痊愈了,亲自带他回京再去见圣上,你只管照看好圣上的龙体,请圣上将息善养,不要再惦念着也就是了!”
  洪尧目送太医院的人去远了,方才凝眉怔了一下,喃喃叹道:“圣上处心积虑的,只是为了救他?千里迢迢从赢城赶来......?”一旁的孙天君听见了,只咳了一声,使了个眼色,便往内厅去了,洪尧疑惑的随进内厅,问道:“天君可知道些什么?”孙天君捋须叹道:“这些都要从小爷的身世上说起来的!”于是忙又问道:“将军可知仲凝小爷的身世一二?”洪尧倒吸了口凉气,答道:“听说其父陵乃是青州将军王世子,后来将军王坏了事,削去了爵位,将世子过继给了寿光一位隐士,那位隐士故后,正赶上法灵叛乱,其父便从了军,又说是后来遇上的什么军官是那位隐士的后人,于是保荐他回了乡,法灵、白莲平息后,封了一等员外郎,安定在了寿光,才有了如今的刁仲凝,莫非,哥哥还念祖上的功业?”孙天君听罢一笑,捋须答道:“圣上的性格脾气,将军还不知道?莫说是小小寿光一个一等员外郎,就是天子贵胄,万岁爷也是不稀罕的!”洪尧一惊,点头道:“如此,哥哥却又为何?”
  孙天君忙请洪尧坐下了,方才捋须叹道:“太乙显灵救小爷的时候,老臣就在一旁伺候着,那仲凝小爷脚心上的六颗星可是闪烁的耀眼的!”洪尧一怔,轻轻叹道:“原来是玄家的六星座也!”天君摇头笑道:“非也!”洪尧又一怔,天君随道:“他脚心上是有六颗星,岂不知,脚背上还有一颗!”洪尧捋须惊道:“莫非是帝室之胄?”天君摇头叹道:“将军与圣上虽密,却从来未见一人,那一人与圣上之交,便作天下知心第一也!”洪尧倒吸了口凉气,答道:“是十四哥?”天君点头笑道:“祖上言道,十四爷当年的龙脉,便是足下六星、足上一星,一脉相连的,更有人说小爷便是当初十四爷身边的青龙灵兽所化,来代十四爷勤王保驾的,这些话即传了出来,难道万岁爷就当真不知不晓?可如今是救仲凝小爷,却更是思念十四爷耳!”
  洪尧听了天君的解释,不觉心中疑云顿逝,又感叹岁月不饶人,想起《清源集》来,不禁念道:“生死一念知遇恩,从此手足暗销魂。时空能隔天下物,唯独一心两难分!”随手拨弄琴弦,有歌声唱道:“一缕青丝明镜里,当年相伴谁珍惜。今朝永别恋两世,从此天下无知己。千古一爱终成梦,日月轮回总分离。为图大义苟余生,来时并蒂亦兄弟!”当夜,孙天君在府中安然辞世。欲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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