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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堡地

作品名称:冯同堡      作者:漠沙利亚      发布时间:2018-09-09 11:52:41      字数:5141

  人生如同一张白纸,留在纸张上的脚印,都是自己踩踏上去的,能看到自己脚印的人,也就读懂了自己的人生!
  ————叶宏社
  
  奔腾欢快的黄河,犹如少女手中的飘带,割山划川地蠕动着婉转自如的身躯,撞击着安稳的山体,唱响出一个又一个揪动人心的故事……
  呜呼——
  一阵秋风,沿着黄河古道,带着一片棉白色的祥云,吹进禹门口。高耸的禹门山展开双臂,任秋风走进自己的胸怀,善意地留下蓝色的天空那片白色的祥云。禹门口的山脉,巨石盘卧,如龙行莽奔,穿秦度晋,南伸东延;山下,公路铁路交错而行,公路下开阔地地带,是黄河岸上大好河山的交角地;近河处,树木繁茂,房屋隐现;四周,田地泛绿,禾苗茁壮。这里,面河靠山的一个村庄住着贰佰来户人家,人们称呼这个村子叫冯同堡。
  冯同堡前,河水东流南转,若绦似带,四季水声如琴乐,奏响着自由的乐章。秋天的阳光,柔和地照在冯同堡的树梢,枝头,一片发黄的叶子从树上跌落到空中,在空中做了一个转身运动,随风飘向一户人家的院中……
  这家院子,类同于北京民居的四合院。院主人冯正斌,坐在厢房里的一条长沙发上,倚在黑瘦的父亲身旁,品味着父亲手中的戏本《琵琶记》中的段子。突然,院子里有人喊了一声:“哎——”
  父子俩猛然一惊,不约而同地向院子里观望。厢房外站在一位头戴大盖帽,身穿警服的人。父亲冯光祖在心里估摸着来人的年龄,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材矮小,面色黑黄,很不自然地向厢房里张望。
  父子二人急忙起身,冯正斌迈步走到厢房门口,来人先开口问话:“这是冯正斌家吗?”
  冯正斌仔细打量来人,见这人体胖身肥,面色黑里透红,身高有一米五左右;头上戴着的大盖帽边沿透着淡黑色油污;黑胖的脸上发着油亮的淡光,两只圆小的眼睛不停地转动,尖鼻露空处,几乎看不到有下巴突出,只见下嘴唇连着脖子;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尖长的嘴里露出唇外的两颗黑黄色大门牙。矮胖的身上,穿着一件公安制服。冯正斌见了,心里有点慌张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是的。”
  警服站在院子里,脚步动了动,变换了一个架势,将那双小眼睛移到了冯正斌身上。见小伙子二十出头的年纪,身高一米七左右,体格单瘦干练;面色细白,双眼细长,两眉细过双目;前额方正,高直的鼻梁直通鼻头;两颧高凸,双脸下陷,显得上阔下尖;口似弓型,唇正色红,尖长的下巴上萌出几根稀慌的小胡须。一双纤细的手放在胸前,正在拉着身上那件灰色西服的衣扣。警服的小圆眼闪动了一下问道:“谁是冯正斌呢?”
  “哦!我就是。”
  “嗯。我是单位保卫科的,姓张!你跟我到单位走一趟吧。”
  冯正斌听到后,双眼闪动了一下,抬起一只手,拢了拢额头上的发丝,说道:“有啥事?”
  警服把脸一沉说道:“去就知道了!”说话时将头摆动了一下,露出一副不可违抗的神态。
  厢房里的沙发前站着年近五十的冯光祖,听了这番对话,心里正在迟疑,见儿子冯正斌急转身拐进了门房,身后跟着警服,用一双圆小的眼睛盯着儿子,一步三摆地向门房走去。儿子无言的离去,使冯光祖耳边一阵“嗡”响,眼前一阵眩晕,不由得把那双深陷的双眼一闭,那满脸皱纹的脸上,咬牙蹙口,几天没刮的胡须,直直立在口唇四周。少时,他睁开眼睛。背着双手,在沙发前的地上迈着乱了步子的脚。
  平时,总是摆出一副斯文的冯光祖,是堡子学校里的老师,此时,真有点忐忑不安起来,他心想:那个穿着警服的人到底是谁呢?儿子被他叫到什么地方去了呢?难道说儿子背着自己在单位上干了违法乱纪的事?难道说……
  冯光祖想着自己的心事,半弯着腰,脚下陂陂陀陀地走出了厢房,站在院中大喊:“正朋,正朋!”
  院中的厢房两侧,是横盖着的五间上房,采用蓝砖砌卷而成的窑洞组建而成。二儿子正朋正在一间屋里做着木工活,听到了父亲的叫声,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出了房门。见父亲站在厢房外侧、眺望着自己,母亲桂霞站在自己对面那间与门房合建在一起的厨房门口,攥着一只粘满面糊的手,也在探着身子朝院中观望。
  正朋快步轻迈地来到了冯光祖的身旁。
  “正朋,你骑上自行车去看看你哥,刚才来了个穿公安衣服的,把你哥领走了。”冯光祖满面不悦地说。
  “嗯。”正朋听了父亲的话,转身抓过院子墙角的一辆自行车,意欲出房门。
  “正朋”冯光祖摸着胡茬叫住了说,“你要是见了你哥哥,先把事情问清回来给我说一声。”
  “对。”正朋点点头,推着自行车走出门房。
  冯光祖也尾随着来到巷子。看到正朋已经跨步蹬上自行车,他半弯着腰,站在巷子中,张着满面胡茬的嘴,把一只手弯背在身后,心里不知道想说什么,望着正朋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将空中的手收回身后,低着头,把上宽下窄双颧突起的脸转向自己的家门。
  突然,他发现妻子桂霞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一只沾满面糊的手,握放在腰上的围腰间,露出紧张不安的面孔,到处张望。
  冯光祖伸着黝黑的脖子,脖子上的青筋一起一伏,迈着腿、抬起干瘦的脚回走。他经过妻子身边时,桂霞张了张口,看到他脖子上一跳一动的青筋,又把口里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只是低着头看冯光祖那回走的脚。只见脚面上也有青筋乱动,她急忙赶在冯光祖前面转身快步回到厨房去了。
  冯光祖没有理会妻子,径直来到厢房,自己坐在沙发上,将身子前弯,脖子伸长到膝盖外的位置,头向后仰、下巴高抬、两眉紧蹙。高凸的颧骨四侧积满了长短不一的深纹,口唇四周连同下巴处站满了黑硬的胡茬,他将一只纤干的手支撑在身子后的沙发面上,一动不动想着心事。
  桂霞从厨房走过来站在厢房门外,望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冯光祖,摇甩了一下黑里掺白的短发问道:“唉——这娃子可怎的了?到底出了啥子事情,吓得我都不敢问你,看你铁青着个脸。”等了一会,见冯光祖并没有回答自己的话,想着自己还在做饭,也就转身回厨房去了,嘴里不住地念叨道,“拿你那黑脸吓唬人呢,好像我惹了你了,真是的……”
  冯同堡是个较大的村庄,堡子中间有一条宽敞的大路,上面铺着石子和炉灰。路的南侧有五条长巷,住着同姓人家;路的北侧有五条深巷,住着冯姓人家。村中的大路向东边的第一条叫前巷,直通到村后,出村半里路连着西山下的公路。公路南北贯穿,车来车往,连接秦晋。
  正朋骑着自行车,出了西二巷沿堡子中的大路上小坡,向村后用力地骑着自行车。他一边骑一边想:哥哥从小懦弱,又是个教师,怎么会被公安局的叫去呢?怪了!
  正朋边想边喘着粗气,用力蹬动自行车,恨不能马上追上哥哥。当他出了地埂,想拐上公路时,一眼发现哥哥和两个人并肩走在公路上,离自己不到一百米远。
  正朋心里一热,脚下急踩快蹬,自行车如箭穿行,很快他就追了上来。
  “哥,等一等!”
  冯正斌的左侧是一个穿西服的年轻人,右侧是一个穿公安服的矮胖子,三人一起回过了头。正朋双手抓闸,抬脚点地,自行车停在了三人身旁。
  “正朋,你怎么来了?”
  正朋看着公安服,又看了一眼陌生的年轻人:“你们是干啥的?
  “噢。”公安服歪着脖子说,“他是我们单位的,便衣。”
  “正朋,”冯正斌忙上前拦住正朋,“他们是矿上保卫科的。弟弟,你回去吧,他们找我有事……是……我把光镜…….”
  “我知道了!”正朋还没听完,掉转车头向回骑去。
  冯正斌望着弟弟离去,跟着两个人转身时又回头挥了一下手。就在冯正斌那只手从头顶放下来时,往事就从心底浮现到眼前。
  冯正斌从大荔师范八四届毕业后,被分配到离家南区十里开外的一家大型煤矿子弟学校任教。几年来,三次评定职称都让校长卡住了脖子而未能如愿。今年国家解决教师工资偏低问题,学校里的教职员工工资不同程度的得到了提升,唯独他的工资还是原地踏步,有声无动。原因很简单,因为校长是他自己的七爸——冯光镜。
  冯光镜有六个堂兄,冯正斌的工资不能涨,职称也不能评定。因为冯正斌是家中四哥冯光祖的儿子。冯光镜怎么也忘不了去年夏季的一天,年迈的父亲不幸病逝,冯家的孝子孝孙披麻戴孝,痛哭流涕地将父亲的灵棺送到坟地,就在灵棺入土落葬之际,趴在地上的孝子群里发出一声大叫:“停下!”
  孝子群里的哭声被这一喊声惊得停了下来,这时从孝子群里站起一个人,高举着一只右手大嚷道:“停下!停下!这葬,下不成!下不成!”
  冯光镜不由一愣,在场抬棺葬殡的乡亲们立即停下了手脚。只见四哥冯光祖站到了墓穴前,用手指着灵棺前的乡亲们说道;“这葬,下不成,不能下!”冯光祖说完,伸扭着黑长的脖子转向了孝子群嚷道:“大伯是爷爷的长子应当安葬在爷爷坟前的那块空地里才对,大家看!”冯光祖边说边用手指着身旁不远处说,“二爸、三爸在安葬时,家里专门给大伯大娘在爷爷坟旁留下了那块空地,现在这个墓地距三爸的坟还有九米多远,这不是故意乱埋吗?”
  冯光镜听了冯光祖的说法,放下父亲的遗像,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准备上前和冯光祖争执。孝子群里一下子乱了秩序,二哥冯光文、三哥冯光东、五哥冯光民同时站了出来嚷嚷道:“老四说的对,这里就是不能安葬大伯!”冯光镜听了,心中更加急躁,没有想到几位哥哥都和冯光祖的意见是一致的,这时他想起大哥在外地不归的原因可能和这次事件有关,是不是早有预谋?
  冯光祖得意地站在墓穴前宽敞的地方,向四周的人群观望,查看人们的反应。刚才的悲哭声,变成了熙熙攘攘的争吵声,男女孝子互相议论,冯光镜也显得无可奈何的样子。
  夏日的阳光,晒着冯光镜急得通红的脸,也晒着冯光祖伸长的脖子,晒焦了出席冯家葬礼的亲朋好友,也晒透了架在墓穴上的灵柩。别人急,是急着埋了人好各自散去,做自己的事情。最着急的人自然要数一个人了,谁?冯光镜,因为,冯家的丧事他是主家,他没有想到的是,冯光祖竟然在这样一个时候出来阻拦葬礼,使得安排好的事情无法进行下去;更让他不安的是,几位堂哥也和冯光祖持同样的态度,这可怎么办呢?不安葬吧,这怎么行呢?安葬吧,这么多人不让,另掘坟墓吧,谈何容易?更何况这块墓地是在修坟前特意请了远近闻名的风水先生,趁着傍晚无人之际来这里看过的呀。那天,风水先生来到这里,从南走到北,从北走到南,最后来到这块地里说:“这龙门山好,山下的小山更好,方中见圆、土丰石强,前有黄河曲水缠绕,后有龙门山石脉为靠,此乃阴阳交感之地;山为阳,水为阴,你看看,北边这里安葬的不知道是谁的坟墓,居北靠西背靠宝山,面东踩水前有明堂,子子孙孙必然财富禄锦,官居省都之职。”冯光镜听到这里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忙告诉先生:“这就是我爷爷的坟呀,不过我五爸在北京当官呢,我爸爸是老大没有当官。”
  风水先生笑着说:“这就对了,因为你爷爷的坟墓偏右,所以呢,利小不利大,你父亲是老大不利,你五爸是老小就有利呀。”
  冯光镜连忙问道:“原来这样呀,那我是我们家族里晚辈中最小的一个。”
  先生马上明白冯光镜的意思,笑着说:“好了,回家再说吧!这块山地明堂清正,肥厚得称,你能当校长,都是占着你爷爷这块坟地的风脉。”
  冯光镜听了先生的话,心里喜欢得一阵乱跳,急忙问道:“先生,你说什么叫做肥厚得称,我对这些不懂。”
  风水先生笑着答道:“水为肥,土为厚,贵地有肥水绕堂,厚土枕靠,叫做有情。你若能将你家老人安葬在这里的话——”说话间,风水先生用脚尖在地上点划着,才划出现在这个坟墓的位置,风水先生还说,“此乃龙宫虎穴,不过嘛……安葬的时候还要讲究深浅有度,才能行风水之气脉。”
  冯光镜听得心里高兴,笑容可亲地说:“先生,你先把穴位看好,话吗,回家说也行。哈哈——嗯——”
  风水先生挥手笑道:“你们这些文化人哪!嘿嘿……你看这里,黄河水流不急不缓,后面山情石脉来路有情,气不枯燥,我给你家选的这块宝地,聚山水二气,汇留驻通情,有些话嘛,嘿嘿,还是等到了家里再说吧,啊!”
  冯光镜在这块地里按先生的意思做了标记,心里乐滋滋地领着先生从地里回到家中,高兴地吩咐妻子道:“芝梅,快去烧两个好菜来,我和先生喝一口。”
  先生走进院子打量一下院中的摆设,被冯光镜领到上房客厅里方桌前坐下。先生笑着说道:“你们这个堡子好呀,村东墓西,符合自然,西山下那块地离这里不是太远。啊呀,你家这房子盖得好,改革开放了,你在堡子里也算是富裕户了,符合小平让个别人富起来的思想,这叫遇到好时机啦,老百姓哪里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呢!嘿嘿!”
  冯光镜笑着从储柜里面拿出一瓶西凤酒来斜视了一眼先生说道:“哪里,一般一般。哈哈哈,一般。”心里还是挺高兴听这些话的。
  两个人在屋子里有说有笑,芝梅将一盘子香肠和一盘子牛肉送来放在桌子上说道:“先生,你们先慢慢吃着点,我再去烧两个菜去。”说完,将手里的筷子放在一旁笑了笑,出上房门去了厨房。
  冯光镜今天高兴,和风水先生推杯让酒,劝先生吃菜。他从心里已经开始对先生恭然起敬,不敢慢待,心里还想听先生说的更多一些,也想知道一旦将父亲安葬在那块地里,会有什么样的大官在自己的后代身上出现,还想知道应当注意什么事情。冯光镜手抓酒瓶为先生斟酒,口里笑道:“多吃点菜,家里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就是点家常菜,先生就不要客气呀!”
  风水先生喝了几杯酒,一边客气地说:“不会喝酒,不会喝酒。”一边高谈阔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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