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郑三妹穷途末路遇伯乐

　　连续一个星期找工作，大家身心早已疲惫，昨晚说好七点之前必须起床，一直到了八点大家才陆陆续续起来。吃完早点，根据昨晚商议好的方案，大家各自分头开始找工作了。
　　郑三妹在大街上晃悠了一上午，找了几家超市面试，几乎所有回复的语言都是一致，超市不用外地人。这五个人当中，郑三妹的压力最大，为了给帮助家里早点还清给父亲看病欠下的债，郑三妹才决定出来打工。临行前问程思佳借了五百元作为路费，为了帮助她寄钱回家，如今又欠了两千三百元，前前后后一共欠了两千八百元。
　　郑三妹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偌大的一笔负债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现在又迟迟找不到工作，难免有些心浮气躁；她决定放下身价，连小饭馆也不放过，又连续问了几家都无人招工。接连的受挫，郑三妹的心情降到了冰点。阳光直直的射下来，郑三妹心里莫名的躁动，她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郑三妹机械地迈着步子，顺着街道往前走，一双美丽的眸子无神地搜索着街道两旁的招工信息。郑三妹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现在身在何处，只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到了市中心的位置。正走着，一块矗立在草坪中间的巨石吸引了她，眼睛顿时一亮，兴奋地跑了过去，那石头上赫然写着：中国美术学院。
　　这个地方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如今却近在眼前，纵然只是以前的梦想，此刻依然怦然心动。
　　巨石的后面是一个造型奇特的建筑，由简单的方块线条构建的外形，显得特别的有立体感。白色的方块线条罩在外面，黄色的主体建筑作为映衬，加上左边一栋整体灰色搭配，颜色明亮而欢快，别具一格又恰到好处。令郑三妹不由赞叹，到底是杭州最大的美院，连建筑都透着一种艺术气息。
　　郑三妹痴迷地围着草坪转了一圈，来到了美校的大门口。时值中午，校门口除了一个保安笔直地站在门口，几乎看不见人，显得冷冷清清。郑三妹傻傻地冲着里面看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就在转身的一瞬，一不小心和迎面匆匆而来的一个人撞了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郑三妹连连道歉。
　　“没关系，没关心。”被撞的人很绅士地回应，声音中极富有男人的磁性，而且透着一种似曾熟悉。
　　郑三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面前是一位中年男人，男人略略有些败顶，洗漱的头发掩饰不住锃亮的脑门。郑三妹不由一愣，这个人看着有些熟悉，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郑三妹蹙着眉一边努力地回忆，一边准备离开。
　　中年男人也看了一眼眼前的小姑娘，不由“咦”了一声，蹙着眉继续向前走；刚走了两步，猛地转身对着离去的郑三妹叫了一声：“小姑娘，请留步。”
　　“您叫我吗？”郑三妹停了下来，微笑着问。
　　“小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中年男人也微微含笑看着郑三妹。
　　看着男人的微笑，郑三妹突然想了起来，忙笑着说：“你是长途汽车上的那位大叔？”
　　“啊……”中年男人恍然大悟，手指频频指着郑三妹。“我想起来了，难怪这么面熟，你就是那位在长途汽车上画画的小姑娘？”
　　“大叔，你在这里上班呀？”没想到在这里遇到车上的大叔，郑三妹显得有点兴奋。
　　“嗯，对呀，我就在这里上班。”大叔笑着回答。“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也在这里上学？”
　　郑三妹脸色悠然绯红起来，连忙摇了摇头否认：“不是，我是在找工作，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里了。”
　　中年男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是不是看到中国美院这块招牌吸引了你？”
　　郑三妹的心事被中年男人一语道破，脸莫名更红了起来，只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想不想进去看一下？”看着郑三妹的神情，中年男人进一步问。
　　郑三妹神情顿时一阵，到中国美院里看一看，她连想都没有想过这个念头：“这个可以吗？”
　　“当然可以，谁让我们有一面之缘呢。”中年男人爽快地笑了。“那跟我走吧。”中年男人发出了邀请，而且很绅士冲着郑三妹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郑三妹夸张地大幅度点了点头，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两个人刚走到大门口，站岗的保安冲着两个人敬了一个军礼：“欧阳校长好。”突然这么大嗓门叫了一下，吓得郑三妹浑身一个激灵，诧异地看着身边这个中年男人。叫作欧阳校长的男人冲着保安温和地点了点头。
　　“你是这里的校长？”郑三妹忍不住问。
　　中年男人笑着微微颔首：“大家都这么称呼我，我叫欧阳正天，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郑三妹。”郑三妹有点走神，她实在不敢相信大巴车上遇到的男人就是中国美院的校长，难怪他对她的画那么感兴趣。
　　“郑三妹。”欧阳正天嘴里重复了一下。“那么说你在家里排行老三喽？”
　　“不是，我是我们家的老大，我还有一个弟弟。”知道欧阳正天的身份，郑三妹显得有些拘束起来。
　　“哦？那你怎么叫郑三妹？”欧阳正天似乎对郑三妹的名字起了浓烈的兴趣。
　　“我是三月份生的，又是一个女孩，在我们农村第一个生女孩总是不讨父母喜欢，爸爸就给我起了一个名字叫三妹。”郑三妹腼腆地回答。
　　“典型的重男轻女，女孩怎么了？我也就一个女儿，我感觉还是女孩好，男孩太淘气。”欧阳正天哈哈大笑。
　　说话间，绕过几座教学楼，来到了欧阳正天的校长办公室。一座红木的八扇屏风立在办公室的走道上，屏风上栩栩如生地雕刻着秦淮八艳，人物形象生动，再配上绚烂的色彩，有一种惟妙惟肖的神韵。
　　欧阳正天看着郑三妹专注的眼神，不禁一笑：“喜欢美术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就像那天我在大巴车上，我一眼就看出你有这方面的天赋一样。”
　　欧阳正天提起了那张画，郑三妹更不好意思了，要是当初就知道欧阳正天的身份，说什么也不会给他看的：“那就是随手一画，让欧阳校长见笑了。”
　　“不，不，不，你的那副杭州素描虽然只完成了百分之八十，但是，从你的整体结构到笔法，你下笔很大胆，而且线条流畅，说明你有深厚的绘画功底。”欧阳正天一边摆手，一边连说了三个不字。
　　郑三妹被欧阳校长这么一夸，有点不好意思：“欧阳校长，我没有受过正规的美术训练，只是大小喜欢，总是喜欢没事的时候在地上画我们那里的山，还有我们那里的水，山上的翠竹，枝头上飞鸟。”
　　“正是因为你没有受过正式美术的教育，才造就了你大胆的画风，不用很严谨的构思，随心所欲沾手就来，这也是我们这些学美术的人最高的境界。如果你再接受专业的绘画知识学习，我相信你一定在这方面有很高的造诣。”说到这里，欧阳校长的眼睛里闪着灼灼亮光。
　　“欧阳校长太夸奖了，其实，我真的没有你说得那么好。”郑三妹羞涩地摇了摇。
　　“三妹呀，那天我在大巴上看到你的画，我当时就很兴奋，很想跟你聊一聊；可是到汽车到站了，就失去了这个机会。今天，我们再度重逢，说明我们有缘分，你是我见到的绘画中最富有天赋的一个。”欧阳正天滔滔不绝，显得异常地兴奋。
　　“我连我们当地一个美术学校都没考上。”郑三妹直言不讳。
　　“我们中国美院可以破格录取你。”欧阳正天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郑三妹。
　　郑三妹听了欧阳正天的话，眼中闪现出一丝亮光，但仅仅只是一瞬，眼神又黯淡下来：“谢谢欧阳校长，自从我报当地美校没考取那一刻起，我就断了这个念想，现在这样状况，就更不允许我有这样想法。”郑三妹苦笑了一下，她知道尽管自己很喜欢，可是现在条件已经不允许了。
　　欧阳正天也稍稍有些失落，喃喃自语：“可惜了，可惜了。”但是他没有彻底放弃，抬头问郑三妹。“是因为学费的事情，还是……”
　　“是，但又不全是。”郑三妹满怀歉意地看了欧阳正天一眼，仍淡淡地笑，只是笑里面有一丝无奈。
　　“那是为什么？”欧阳正天仍不死心。
　　郑三妹便把家中父亲心疼自己，为了给自己买画纸上南山挖冬笋，结果摔断了大腿；为了给父亲治疗伤病，家里欠了几千块钱，为了还债她不得已出来打工，没想到体育器械厂因为环境的问题被封，工厂每个人只给了八百元钱；几个姐妹为了帮助她，大家借钱让她寄回家。
　　说到最后，郑三妹不好意思地说：“欧阳校长，真的抱歉，我现在需要工作挣钱还债。”
　　听完了郑三妹的话，欧阳正天低头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欧阳正天叹了一口气：“这些黑心老板太可气了，净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然后抬起头对着郑三妹说。“三妹，你看这样好不好，工作的事我可以帮你解决，你下午可以到学校的后勤帮帮忙，每个月付你两千块钱的薪水。你上午到我们学校来上课，至于学杂费嘛……”
　　欧阳正天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说：“可以从你的薪水里每月扣除三百块钱，我可以跟财务说一下，你看这样可不可以？”
　　天上突然掉下来馅饼，正好砸中了郑三妹，这等好事会落在她的身上。郑三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瞪大了眼睛傻傻地看着欧阳正天：“欧阳校长，这是真的吗？”
　　“当然，前提必须征得你的同意。”欧阳正天微微一笑。
　　“我愿意，我愿意。”郑三妹有些迫不及待，连连说了两个“我愿意”。
　　“那好，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欢迎你正式入学。”欧阳正天站起身来，向郑三妹伸出了手。
　　郑三妹迅速地站了起来，被突袭而来的好消息撞得猝不及防，脑袋里一片空白，眼中涌动着泪花出卖了她内心的激动。两只手握在了一起：“谢谢欧阳校长，谢谢您。”郑三妹不知道说什么好，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