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江湖儿女情（三十七）

37、赈银

凌云志和龙雪娇二人连日来饥餐渴饮、晓行夜宿，向塞外寒玉宫而去。这日行到长安地面，却见这个平日繁华喧闹的都市，竟然一片萧条之色，不由很是纳闷。再看街市上的行人，大多满脸菜色，更是看到有的人竟然公开买卖子女，不由心下不免疑惑。心想，这个曾经辉煌一时的大都市，何以会是眼前这个局面？
此时，已然是晚间，二人便去朱雀大街旁的一家酒店用餐，走进去一看，却见这家偌大的酒店桌上竟然铺满灰尘，酒客稀少，店老板以及酒保俱都无精打采。
酒保看他们进来，连忙迎上道：“两位，不知要吃一些什么。”
凌云志和龙雪娇挑了一张还似干净的桌子坐下，凌云志便开口道：“给我们上一盘酱牛肉，一盘辣子鸡，二斤面饼，再加一壶西凤酒。”
那酒保听了，苦着脸道：“对不起，公子，你们要的东西小店没有。”
凌云志一听这话，更觉奇怪，道：“店家，我要的可是平常的东西，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怎么能没有呢？”
那酒保道：“公子还是要点别的吧，这些东西小店确实没有。”
龙雪娇一扬秀眉，道：“你该不是怕我们付不起帐吧！”说着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道：“这够不够？”
那酒保道：“姑娘，这不是钱的问题，问题是这些东西小店没有。”
龙雪娇大奇道：“我看你这店并不算小，而且居于闹市，怎么会没有这些东西呢？”
这酒保道：“公子、姑娘，小店绝不是刁难两位，绝不是有东西不给两位做。”
龙雪娇道：“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酒保道：“姑娘，你有所不知啊，我们这里年成不好啊，从去年开春起就一滴雨都没有下，粮食绝收，饥民遍地，老百姓粮食吃光了，就吃观音土充饥……”
龙雪娇惊问道：“什么，观音土？什么是观音土呢？”
那酒保道：“这观音土别看名字好听，观音、观音的，其实就是一种土啊，它又名白鳝泥，白色的，放入嘴里啊，滑滑的，什么味也没有，但难下咽，喝一口水，勉强咽下，肚子就不饿了，但极不舒服。而且很不好消化啊，拉不出，憋得慌，在茅厕用竹棍掏，大半天出不来，真是痛苦万状啊！许多人因此活活憋死。”
龙雪娇问道：“那么官府不管吗？”
这酒保道：“官府？这些官老爷们有好吃好喝，才不管别人的死活呢？他们为了升官，只会欺上瞒下的。这里民不聊生，他们却压着不报，幸好上面一个大官下来私访，得知了真实的情况，然后去禀告嘉靖皇帝，听说龙颜大怒，没有想到这里竟然会发生如此的事情，因而派轻车都尉杜瀛寰押运赈银一百万两来此赈灾。不过，到现在却还没有消息。”
龙雪娇道：“看来这个嘉靖皇帝还没有那么糊涂。”
酒保道：“嘉靖皇帝手下重臣不少，现在虽然奸臣严嵩当道，但毕竟还有徐阶、邹应龙等忠义之辈，所以圣听并未完全蒙蔽，但愿这赈银早日到来，老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
凌云志道：“你是说轻车都尉杜瀛寰押运这批赈银吗？这杜瀛寰可否有个不着掉的儿子杜中怀？”
这酒保道：“这个我可不知了，不过我听人说这杜瀛寰大人倒是一个正人君子，他为官刚正不阿，虽然位居三品，但从不以势压人。”
凌云志笑道：“你可知道的真不少啊。”
酒保道：“公子见笑了，来这里三教九流的人很多，所以知道的就多一些。”
凌云志道：“我已经很饿了，你这店里有什么饱肚的尽管拿来吃好了。”
那酒保道：“我这里只有窝头和一些腌菜。太唐突两位了。”
龙雪娇道：“无妨。不管什么东西我们吃饱就行了。”
那酒保应了一声，去里面拿出几个窝头和一碟腌菜，对两人道：“公子、姑娘实在是对不起，小店实在没什么好东西。”
龙雪娇道：“小二哥，这没什么的，现在是饥荒时期，有这个吃就不错了。”说着，抓起一个窝头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说道：“师弟，你也吃吧，我小时候经常吃的，妈妈做的特别好吃的。”
凌云志道：“我也喜欢吃的。”说着抓起一个大口塞进嘴里。
两人吃的正香，忽然从外面来了一群叫花子，手拿打狗棒，嘴里唱着梅花落，酒保见了，道：“几位爷，小店本小利微，再加上现在饥荒……”
为头的叫花子一听，道：“小二哥，我知道现在的情形，大家都吃不饱，我们也不白吃你的，我这里有些散碎银两，给你，也给我们一点饭吃吧。”
那酒保道：“那好，几位爷，你们请进。”说着便把他们请了进来。
这几个叫花子坐好了，他们正好坐在凌云志他们对面，凌云志抬头看去，只见这些叫花子每人身上都背着几只布袋，最多的背着八只布袋，最少的也有六只袋子，便轻声对龙雪娇道：“雪姐姐，这几个叫花子看来都是丐帮弟子，地位都不低啊。”
龙雪娇道：“你怎么看得出来的？”
凌云志道：“丐帮弟子以布袋分辨身份，看这些人，布袋最少的也是六袋弟子啊。”
龙雪娇道：“原来如此，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啊。”
这时，丐帮子弟们已经看到了他们，只见男的英俊潇洒，女的貌美如仙，而且看起来都身负高超武功。
那丐帮八袋弟子起身上前道：“这位公子、这位姑娘，老丐是丐帮执法长老孟如海，不知……”
凌云志听了，急忙起身道：“久仰，久仰，原来是孟老前辈，听说老前辈身怀绝世武功，天下知闻啊！”
那孟如海听了，眉开眼笑道：“公子你夸奖了，老丐愧不敢当啊，不知公子……”
凌云志一拱手道：“在下凌云志，这位是我的内人龙雪娇。”
孟如海道：“原来是凌少侠和龙姑娘！两位都是老丐所佩服的人物，两位血战转轮光明教的事迹，老丐是如雷贯耳啊！”
凌云志道：“岂敢，岂敢，小子怎敢当前辈所言。”
孟如海道:“少侠，不知为何至此啊！”
凌云志道：“因为小可有一件事情需要到塞外一趟，不知前辈来此……”
孟如海道：“少侠有所不知，这两年来，陕西大旱，又以长安为重，朝廷拨下赈灾银两，命轻车都尉杜瀛寰押运，据说这次赈银足有一百万两，若是这批赈银到此，老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可是老丐听我丐帮传信弟子报称，说这转轮光明教已经看上了这批赈银，有意劫夺……”
凌云志道：“这李志鸿怎么如此嚣张呢？朝廷的赈灾银两都敢劫夺，他就不怕朝廷追查？”
孟如海道：“他们此次出马，肯定不会亮出名号，而且这李志鸿的弟子众多，官府中也有很多人，再加上使银子买通，朝廷追查的出来吗？”
凌云志大怒道：“这转轮光明教真是无恶不作，这朝廷的赈银关系到千千万万老百姓的性命，绝不能让其得逞！我凌云志一定要管这件事！”
孟如海听了大喜道：“有凌少侠来管此事，转轮光明教的阴谋绝对不能得逞！”
龙雪娇忙道：“师弟，你的……”
凌云志忙打断她道：“雪姐姐，你不要担心，我没有事情的，若是让这转轮光明教地阴谋得逞，不知有多少百姓受害呢！”
龙雪娇道：“那你可要当心自己的身体啊。”
凌云志道：“雪姐姐，你放心，我会注意的。”
凌云志道：“请问孟老前辈，这赈银不知什么时候会到？”
孟如海道：“听说明日黄昏时分会到，转轮光明教的人据说要在西郊那片密林里候着。”
凌云志道：“那我们就需要养精蓄锐，好好饱餐一顿。”
孟如海道：“可是现在从哪找到饱肚的来吃呢？哎！”
这时，店老板走过来道：“诸位，原来都是身怀绝技之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酒保，来，把那条看家狗和我出门骑的驴给宰了，再把我屋里那探陈年老窖拿来！”
凌云志道：“老人家，我等哪好吃你的看家狗和脚力呢？”
那老板道：“你们为百姓办事，这一只狗算什么？我只是尽一点微薄之力，使得众位饱餐一顿，要不众位怎能拿出十二分的力气，一举去歼灭这些可恶的转轮光明教的贼子呢！”说着便要酒保下去准备，不一刻，热气腾腾的狗肉和驴肉端了上来，店老板亲自过来给众位斟酒，这酒真是酒香扑鼻啊！孟如海举起一条狗腿，放到嘴边大嚼，道：“好香，好香啊！”
于是众人大吃起来，不一会便吃的干干净净。
吃完后，凌云志和龙雪娇回房间休息，二人躺下来宽衣解带，然后再躺在床上休息。龙雪娇问道：“师弟，你怎么答应了那孟如海呢？”
凌云志道：“雪姐姐，你说我能不答应吗，这些赈银事关千千万万老百姓的性命，我岂能袖手旁观！”
龙雪娇伸手将他揽住，道：“师弟，可是你离毒发时间已然越来越短，我怕……”
凌云志道：“雪姐姐，我知道，但是我更知道我凌云志的一条性命绝比不上千千万万的老百姓，若是拿我一人之命来换取千千万万人的性命，我情愿舍弃！”
龙雪娇更加紧紧的揽住他道：“师弟，不管怎样，雪姐姐都支持你！”
凌云志笑道：“雪姐姐，你不要这么紧紧的抱我，要是再这样，我可又要忍不住啦！”
龙雪娇满脸羞涩，伸手将他推开道：“去吧。”然后转过身子。
第二天，众人饱餐完毕，便赶往西郊树林。等众人隐藏完毕，果然看到一群穿着黑色衣衫，戴着黑色头巾，蒙着黑巾，只露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
这些人也分散隐蔽起来，由于凌云志等人都藏身树上，而这些人藏身树后，而又不会料到有人早早来埋伏，所以并未发觉。
过了一段时间，只听得有车轮的声音，众人都知道，这赈银来了！
确实是押运赈银的车队来了！这轻车都尉杜瀛寰年约五十余岁，飘着长髯，目光炯炯，颇有英武之气。而他的儿子杜中怀仍然手拿折扇，还是一派玩世不恭的神色。紧接着就是一群护卫，护卫着推着车子的车夫。
杜瀛寰道：“大家小心了，前面是一片密林，而且天就要黑了！”
杜中怀道：“爹，你老人家不必担心，我就不信，什么人吃了豹子胆，敢来劫持赈银！”
杜瀛寰道：“不管怎样，都不要掉以轻心啊！”
杜中怀一扬手中折扇，道：“我看谁这么大胆，谁要是敢来，我的扇子可要开荤啦！”
这时，只听到一声尖利的哨音，划破了黄昏时分的宁静！紧接着从树林里嗖嗖嗖地蹿出数十条人影！全都黑衣、黑巾蒙面，白刃闪光！
当先一人哑着嗓子道：“杜大人，你老好啊，看起来你老是风采依然啊，杜少爷，你也来了啊，不过你还是那么不着吊吧！”
杜瀛寰冷冷道：“阁下是谁，为什么以黑巾蒙面，不敢露出真容！”
那人哈哈大笑，道：“杜大人，你老真要看在下是谁？”
杜瀛寰道：“正是！”
这人高声道：“那好！”说着扯下蒙面的黑巾。
众人举目观看，却见此人脸色黝黑，年约三十余岁，脸上一条吓人的刀疤，从左耳根一直到嘴唇边！
这人大声叫道：“杜瀛寰，你看清了没有！我这脸上的刀疤就是拜你所赐！”说着，又将黑巾蒙上。
杜瀛寰道：“李澄晖！原来是你！你还没有死！”
李澄晖道：“杜瀛寰，我这个人是属猫的，有九条命，不会这么容易死的！今天我要和你算总账！”
杜瀛寰冷冷道：“李澄晖，当年你勾结倭寇，甘做倭寇走狗，我奉命剿灭，你被我一刀砍中面颊，没想到你受如此重伤，居然没死！你今天来找我报仇，尽管来，我早就想再砍你一刀！你这个无耻的民族败类！”
李澄晖道：“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的道理你难道不知吗！你来和我比试！”
杜瀛寰刚要出去，杜中怀把他拦住，道：“爹爹，这小子就留给儿子我来解决吧！”
说着，跨步上前，道：“李澄晖，就有我来接你几招！”
李澄晖道：“杜少爷，我看你是王元化兄的师弟，我也就不和你计较，你不是我的对手，叫你老爹来！”
杜中怀道：“原来你也入了转轮光明教了！”
李澄晖道：“正是！”
杜瀛寰插话道：“看来这转轮光明教真是鱼龙混杂啊！连倭寇的同党都收，哈哈！”
李澄晖道：“你管的着吗！这正说明我教传播广泛！”接着对杜中怀道：“杜少爷，我们来吧！”长剑一摆，飞身而上！
杜中怀折扇刷地展开，正挡住刺来的剑，李澄晖道：“好小子，武功看来大有长进啊！”
杜中怀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厉害，就赶快给我滚蛋，若是再不滚，免得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