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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作品名称:魂灵劫度      作者:九口明      发布时间:2018-09-03 11:26:00      字数:5290

  听到响亮的敲门声,还有急促的喊叫,一夜未睡的牛丰收充耳不闻,他为烧瓦时出现差错痛悔不已。他以为刘大雷派徒弟过来讨要治疗费,不管怎么说,刘大雷为他烧瓦摔伤了,他多多少少要出些医疗费。他想起要择地挖掘一孔新窑,还要请人将瓦坯搬运过去,就怒气冲冲。他伸手胡乱抓挠,要抓着东西往响起敲门声的门口扔去,同时也准备吼叫:
  “要钱没有,要命尽管拿去。”
  他抓到了烟荷包和旱烟杆,也抓伤了老婆李淑英的脸,还出血了。李淑英没有哭喊,只是不停地击打他的胳膊,也捶击他的肩膀,他肩膀上皮厚,又很紧,不会有伤害。他没有体会到老婆的良苦用心,用力挪开李淑英的手,咬牙说道:
  “烦死了,闹什么闹。”
  他们也听到门外生气的声音:
  “难道家里没人,怪不得生产队出现偷窃的事情。”
  这是肖国才的声音,牛丰收没有听出来,只觉得它很奇怪,让他不知道如何去想象。肖国才气喘吁吁,他没有叫任继保继续敲下去,也说:
  “他们真的不在家。”
  “他们去哪里了?”任继保傻乎乎地询问,还问了好几遍。肖国才举起手,似乎要打他,也恨恨地说:
  “你不问那么多,就不行。”
  他们斜靠在旁边的柴禾垛角落里,像在那里撒尿的土狗子。
  牛志华喊叫着跑了过来,跑得破烂裤子直往下掉,他的手提了一下裤子,又配合快速奔跑摆动起来。他的鼻子呼呼啦啦,但没有停下来擤掉鼻涕,觉得这样影响了速度。他不停地用手擦着鼻子,然后两手搓来搓去,直到感觉不到黏稠的东西。有时鼻涕很多,他就往旁边用力甩一下,不管是否甩干净,就双手搓了起来。有时他抬起袖子,在鼻子上用力一抹。他的喊叫声断断续续,也重复一句话:
  “我看到鬼了。”
  走进牛丰收的地坪里,他就这样喊叫:
  “队长快起来,瓦窑里有鬼。”
  牛丰收听到牛志华的声音,依然不动声色,他不愿意听到这些晦气的事情。他拿着旱烟杆准备抽烟,被李淑英抢了下来。李淑英默不作声,努着嘴往被子上伸了伸下巴,意思是:
  “你想烧掉它,那就没得盖了。”
  牛志华敲门像擂鼓似的,他的勇气来源于关心牛丰收,还有他们始终维系的良好关系。他大声喊叫时也改变了策略,他说:
  “有人倒腾瓦坯,像鬼一样飘忽不定。”
  牛丰收披着衣服趿着鞋子出来时骂骂咧咧,咒骂声和鞋子的扑啦声相互干扰,结果没有一种声音让人听得明白,他像一只打喷嚏的羊一样惊慌失措。他拿着一把杀猪刀,还在门槛上用力砍下一刀。他喊叫着:
  “是谁,我捅了他。”
  牛丰收刚出来,肖国才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任继保的绳索挂在柴禾上,他奋力追赶肖国才时,将柴禾拉扯下来,也将自己弄得趔趄起来。肖国才没有训斥,只是无奈地摇头,走到牛丰收和牛志华跟前,他还在摇头。他摇头的幅度很大,以至于他的话:
  “我刚才叫了老半天,你怎么不吭声。”
  变得喔哩哇啦,像嘴里含着一口浓痰。肖国才和牛志华都争着与牛丰收说话,他们间礼节性的问候也忘记了。肖国才神气十足,他的大队治保主任头衔,让他轻而易举赢得胜利。牛志华赶忙避让,还连连道歉。肖国才说:
  “生产队丢失的稻谷就在瓦窑里。”他还说:
  “我派人看守了。”
  牛丰收虽然插了一句话:
  “不会吧,昨晚我们还在那里祭窑呢。”
  但他信以为真。肖国才不可能耽误睡眠,跑那么远平白无故地折腾。他询问牛志华,可牛志华支支吾吾:
  “我以为闹鬼了。”
  肖国才对牛志华这么说任天保不闻不问。可任继保不答应,他大声地埋怨牛志华:
  “你们家的鬼是个大活人?”
  他们急急忙忙去瓦窑那里,任继保和牛志华在路上还争吵起来,后来动手了。牛志华举起锄头要锄死他,他却甩着绳子,发出呼呼的声音,说不是用绳子抽死他,就是要将他——
  “捆得像一头猪。”
  牛丰收和肖国才像家长一样喝斥他们,他们像孩子一样听话,乖乖地闭上嘴巴。牛丰收和肖国才不停地说话,像在研究工作。牛丰收说:
  “昨晚我们祭窑,都没有发现箩筐。”
  “那是你们疏忽了那个地方。”
  牛丰收说刘大雷踩塌通风口掉下来,并连夜送去卫生院。肖国才装模作样地询问刘大雷的伤情,也说:
  “他已经不只一次从上面掉下来,有一次差点摔死了。”
  “这我知道,我以为他会吸取教训,会小心谨慎,没想到他在我这里,也出现这种情况。”牛丰收还叹息:
  “这下子我亏大了。”
  他们赶到瓦窑时,任天保坐在木板上睡着了。他本来要笔直地站在那里,还纹丝不动,可他太疲倦了,不停地打瞌睡,眼皮也抬不起来。他还栽倒在地,差点砸坏了枪支。他坐了下来,很快就睡着了。他两手紧握枪支,鼻子里发出木板扭裂那样惨烈的呼噜声,还不停地点头,好几次碰到屈着的膝盖上。他们大声说话,肖国才喊着他的名字,他依然没有醒来,继续点头打着呼噜。肖国才喊声越大,他的呼噜声越响。肖国才狠狠地踢着他的脚,他也只是哼哼地叫唤,还伸手挥了一下,像驱赶蚊子。不过当肖国才轻声地说:
  “这样的工作态度,叫我怎么放心。”
  他就清醒过来,也立即站立起来,并挺直地站在那里。他张开大嘴打着冗长的哈欠,将肚子里的臭气源源不断地喷吐出来,弄得那里臭气熏天,像揭开了化粪池盖子。肖国才长久地皱着眉头,也伸手在鼻子前扇动,像矜持的女人。即使在瓦窑里向牛丰收指着箩筐,他也将手伸到鼻子前面,不过扇动时有些敷衍,有时在鼻子上摸一下,或者捏着鼻腔装模作样地擤鼻涕。有一次他吐痰抬起了手,那口浓痰不偏不倚吐在手上,他像飞来一颗石子一样猛烈抖动手臂,还龇牙咧嘴。他伸手在墙壁上擦拭起来,擦得手上全是灰尘。任继保给他找来一块瓦片,可以擦拭手上的灰尘。他却说:
  “要早点给我。”
  任继保没有辩解,他低着头离开了,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还用手在眼睛和鼻子上擦来擦去。肖国才看了一眼,就要求他和任天保将箩筐抬出去。抬起箩筐时他兴高采烈,一点也看不出他内心里受到创伤。
  在铁的事实面前,牛丰收无法替牛二吕辩解,他沉默不语,在肖国才看来,就是表示认可。肖国才要牛丰收找来牛二吕时大声喝斥,仿佛牛丰收是窃贼,他还向任天保和任继保招手,似乎要对牛丰收采取行动。他让任继保看住箩筐,就和任天保,还有牛丰收去找牛二吕,任天保有枪,能很好地震慑牛二吕。他对任继保说:
  “好好看着,别睡着了。”
  这个晚上没有睡着的还有牛二吕的老婆谢七娘,牛二吕晚上吃了半碗煮红薯,就上山给患了小儿麻痹症的儿子牛三品采药,他说一会儿就回来,可天亮了也不见踪影。她点着葵杆火去屋后山上喊了几次,都了无音讯。她将那些叽叽喳喳的鸟叫喊得停了下来,寂静的黑夜让她胆战心惊。她随后在屋子里纺起了棉花,嗡嗡的声音让家里人无法入睡,也让邻居不得安宁。她又去柴房里剁猪草,可猪草很快剁完了,她后来想起用碎布给丈夫缝制一块挑东西的垫肩,生产队许多男人都有,队长牛丰收还有两块。她的垫肩刚缝了一半,牛丰收就带着肖国才,还有背着枪的任天保过来了。她没有理睬,心中的烦恼和满脸的疲倦,让她无法正常面对这些行色匆匆的人。她以为牛丰收过来安排出早工,心里默默地念叨:
  “用铁皮广播喊一声就完事了,还亲自跑来,没球事干。”
  看到肖国才带着背枪的人,她惶恐不安,以为他上次被狗咬了,现在来秋后算账。她赶忙说:
  “狗早已不见了,被人偷走了。”
  牛丰收希望肖国才说话,可是肖国才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家的鸡舍,任天保也跃跃欲试,随时等候肖国才一声令下,他就大显身手。开始喂鸡的谢七娘非常紧张,赶紧放下盛着鸡食的筛子,快步走了过去,她要舍弃身家性命,保护自己精心饲养且为数不多的鸡。肖国才又看着她女儿牛三娥饲养的黑山羊,羊怀了幼崽,等下崽后就将它卖掉,给弟弟牛三品治病筹钱,也给自己交学费。谢七娘暗中大叫不好,急得要哭出声音。
  这时候牛丰收说话了,他起到了保护谢七娘财产的作用。肖国才和任天保赶忙看了过来,还跟着他离开那里。他大声地说:
  “二吕呢?”
  她对他们非常反感,看了一眼就生气地说:
  “昨晚去山上采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她又哭诉起来:
  “把我急死了。”
  “千万不要出事,出了事我可怎么办。”
  肖国才似乎发现了问题,他将牛丰收拉到一旁,悄悄地说:
  “你看,他又去从事盗窃活动了。”他那句:
  “你这个队长,对生产队治安管理不闻不问,你严重渎职了。”
  通过愤怒的眼神展现出来。牛丰收似乎明白了意思,他目光躲闪,还羞怯地转过身子。他想了想才说:
  “他可能遇到麻烦了。”
  这句话将谢七娘吓得哇哇大哭,两个孩子也哭喊起来。牛丰收急扯白脸地安慰,却没有作用。当肖国才生气说:
  “丰收队长只是猜想一下,没说他真的出事了。”
  他们的哭泣才停下来。肖国才心里还想:
  “等一下我来宣布,你们家出大事了。”
  牛丰收安排好社员出工,就与牛志华和牛建华,还有肖国才和任天保上山寻找,也有谢七娘和牛三娥。他们喊叫着往山上走去,平时寻找牛羊也是这个样子,不过这时不是模仿牛羊的叫声,是大声喊着牛二吕的名字,牛三娥还哭着喊爹。
  牛二吕想方设法为儿子牛三品治病,牛三品还是小儿麻痹了。他最近得到一个偏方,有几种草药能治疗小儿麻痹,至少能缓解瘸腿的程度。这些草药雷公山上就有,不过有一种草药长在悬崖峭壁上。他没有对谢七娘说采药的难度,却说可能要走很远。他要谢七娘准备一个大一点的背篓,说要采集一些山上的野果。他在背篓里放着两把刀,一把砍柴刀来砍掉荆棘,方便采药,那把杀猪刀是防备突然遇到的野兽。他将杀猪刀磨了又磨,显然将安全放在第一位。他将一把小锄头放进背篓里,又往里面插着大把干葵杆,将背篓插得满满的。谢七娘疑惑不解:
  “塞满了怎么装药?”
  “干葵杆要烧掉的。”
  “我都气糊涂了。”
  牛二吕也带着一个手电筒,手电光能照到很远的地方。他点着葵杆火离开时,谢七娘反复交待:
  “不要走太远,早点回来。”
  他点了点头,也响亮地回答。谢七娘又说:
  “你不回来,我就放心不下。”
  牛二吕完全可以不理睬她没完没了的嘀咕,只管安心上山去采药,可他回头说道:
  “你也是个啰嗦的娘们。”
  牛二吕很快找到了大部分药材,这些草药他很小就认识,也知道它们的生长习性,他像拔猪草一样多多益善。他还想:
  “如果背篓装不下,就像打柴一样,用藤条将药材捆起来。”
  他也摘了一些野果,有些已经烂掉了,他像摘到新鲜水果一样爱不释手,并通通装进背篓里,说这也是劳动成果,即使人不能吃——
  “可以拿来喂猪。”
  他本来不打算去悬崖峭壁上采集另一种很重要的药材,那里很远,也很危险。也许有人家里采集了这种药材,到时借用一下,或者掏钱购买。可是山上有土狗狂吠,也有人大喊大叫,他们在打猎。也有人采集野果,这些人很安静,但晃动的手电光和明亮的火把,暴露了他们的行踪。他抽了一锅烟,又吃了几个干涩的野果,就往那个悬崖峭壁的地方走去。
  这个地方他以前来过,还不止一次,他也知道哪个地方能够爬上去。他放下背篓,将手电筒装进口袋里,用嘴巴咬着葵杆火,攀着小树踩着石壁缝隙慢慢地往上爬。在一次扳断石头,吓得魂飞魄散后,他不敢随意往石头上伸手,即使非要攀着石头才能上去,他也反复摇晃石头,觉得稳妥可靠后,才慢慢将重量转移过去。他来到一个仅能容纳他一个人的平台上,又点燃一根干葵杆,在岩石上仔细寻找起来。他没有找到需要的药材,石头上连青苔和地衣都没有。他还想往上面爬去,可是上面光秃秃的,不要说小树,以及突起的石块,连伸进手指的缝隙也没有。他准备下来,再另辟蹊径,可是踩踏的石头掉了下去,他惊恐万状喊爹叫娘。他拉扯过的小树,露出了根须,歪斜着靠在那里。他试探了好久,都没有胆量滑下去。他再次来到转身都很困难的平台上,并大声呼救,希望那些打猎和采摘野果的人过来救援,可是山野里万籁俱寂,连鸟儿的嘶鸣,以及野兽撕咬的惨叫也踪迹全无。山野里黑漆漆的,将他裹挟得透不过气息。他喊累了才停下来,也猛烈晃动火把,希望有人看到,自己也能找到下去的办法。他抽了一锅烟,积攒力气后又继续喊叫,但声音明显变小,间隔也渐渐拉长,然后失望地停下来。他又抽烟又积攒力气,反反复复地折腾,不放过任何求生的机会。在觉得没有任何效果,且嘴唇发干嗓子难受后,他才停止折腾。他蜷缩在那里,不敢睡觉。他不时拍打脸颊,用力掐着胳膊,还努力想着:
  “无论如何要坚持到天亮。”
  天刚麻麻发亮,他就琢磨如何下去。他往下一看,就心惊肉跳,战战兢兢差点栽了下去。他不敢相信昨晚爬了这么高,以为神灵帮助出现了奇迹。他又坐下来抽烟,等待山上有人时再求救。他不再害怕,天色渐渐亮起来,他也有了勇气和信心,也看到了希望。
  他听到山坳口女儿喊爹的声音,也听到谢七娘拖着长腔喊他,但他只是这样应答:
  “三娥••••••我在这里,在岩壁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距离越来越近,他们的声音终于对接上了。牛二吕哭了起来,谢七娘也撕心裂肺地哭喊,仿佛他气绝人寰了。他也听到其他人的声音,比较清晰的是牛丰收说话。他为耽误牛丰收组织出工感到愧疚,还嘀咕起来: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们来到悬崖下,惊叹他有神奇的功力。他们束手无策,觉得他爬到天上去了。他们提出很多办法,也引导牛二吕攀越那块他够不着的石块,但都徒劳无功。最后是牛志华回去取绳子,从悬崖上放下绳索,将他慢慢地放下来。
  看到肖国才和任继保在那里,牛二吕惊愕地问了起来:
  “哪股风把你们两位吹了过来。”
  任继保想说:“我们是来抓你的。”
  肖国才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他刚嚅动嘴巴,就被肖国才制止了:
  “别说话。”
  牛二吕以为他们过来救他,立即将烟荷包扔了下来,要他们随便拿着里面的旱烟丝。他还笑着说:
  “你们的救命之恩,我至死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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