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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作品名称:春回大地      作者:张会      发布时间:2018-08-29 12:57:06      字数:5677

  王会计的确没走眼,他焉能看错;没有那道低矮土墙,和张家就是一个院子,抬头就能看到张家所有人。
  小娟子今天则是玉环来陪她买画本。这个时节正是买东西人最多的时节,多得店员有些应接不暇。小娟子等得不耐烦,趁玉环不注意,想溜到别的摊位转转。因个子矮小,在人群看到的都是人的腰部,迷路似地乱冲乱撞,后来她只能奔着亮光处边说边冲过来。玉环就眨眼工夫孩子不见了,她把画本放到柜台上,喊又不敢喊,恐招惹目光。她挤出人群,站在门口她想能好找些,果然看到孩子,她告诉孩子别乱跑,定定心神再领孩子付款,听见有人喊孩子的名字,她惊惧地冒出一身冷汗,怕什么就出现什么。眼见那人张开臂膀想抱孩子,她已完全变作一头发狂的母狮子,横在两个人中间,挡住两对对视的眼睛,顾不得怒斥太多话,抓住孩子上臂撞开供销社大门飞一般往家走,那情景像偷抢孩子似的。孩子的脚几乎离地,她不知发生什么状况,嘴里叫嚷着:“娘,把我手攥得生疼。”
  玉环不敢吭声,生怕别人听见,她也没因小孩挣脱而放缓脚步。
  “娘,你走这么快干啥,我跟不上啦?放开我。”
  “别吵吵,别吵吵,快到家了。”
  路程不远,玉环好像走了十万八千里,喘吁地打开两扇铁皮包的黑漆小门。进来后,她把头探出来像做贼似的,确认那个人没撵过来,于是关上门,背靠小铁门手拄膝盖,自语道:“好悬哪,快把我吓死了。”
  “娘,你在说什么呢?”孩子迷惘地平视玉环。
  “没说什么,我是累的,走吧,咱俩进屋。”
  玉环进屋把孩子抱到炕上,她体力透支严重,一头倒在炕上。
  孩子鞋也没脱,坐在玉环头上,她认定娘生病了,撇着小嘴要哭掉眼泪。玉环伸手拍拍她的小脸,笑笑说:“没事的,娘是刚才走急了,心哆嗦得厉害,歇一会儿就好了,闺女你别害怕。”孩子爬到炕梢拿过枕头放在玉环头下。
  玉环闭目想调理下搅成浆糊的脑仁,就见那个人拽开小门喊小娟子,他赶紧睁开眼,挣扎着斜身坐起,院里空荡荡的,铁门栓还插得好好的。她明白,是高度紧张而造成地思想幻觉,咬着牙,好像体内仅存的一丝力气被惧栗完全掏空,缓缓地、缓缓地躺下。原来,她以前虽有点旧疾但不明显,提起她后发严重的病情,还要从捡到孩子时说起。
  老于夫妻俩对待孩子没经验不说,更担心别人发现,白天孩子状态不错,他们听说过小孩子不会藏病,就认为孩子好了。晚饭孩子吃得很少,眼皮也强挑。老于和玉环把孩子送进被窝,他们说孩子一天一宿没怎么睡觉,困乏也属正常。庆幸孩子扛嗑嗒,又惊又吓愣没闹出毛病!可没过多久,庆幸演变为恐慌。随着夜的纵深,孩子突发状况,脸从微红转化成红,额头发热。到了下半夜,孩子精神变得恍惚,半闭眼睛似睡非睡,总像无法摆脱噩梦,小手乱抓,并且大喊大叫:“妈,我怕、我怕......”
  老于两口子愁容渐浓,互相指责疏忽大意,耽误了孩子病情。玉环急出两行泪,紧盯孩子小脸不放,不停地说:“别怕,别怕,妈在这呢!”颤声问老于,“哎,这孩子怎么哆嗦起来没头呢?咱们是不是应当找大夫看看去。”
  “挺挺看看吧,要看也要等天亮。现在卫生所没人,医院没有值班大夫。”老于恨不得把病移植到自己身上来,纳罕地说,“白天瞅孩子哪方面都挺正常,怎么到了晚上就来病了呢?不应该呀?兴许一会儿能好。”
  “但愿!”眼见孩子鬓角冒出细汗,玉环及时拿毛巾角在孩子额头点点,祷告说,“孩子最好是没啥事,别让我担惊受怕啦。”掖被子时手接触到孩子身体,惊慌失措,“哎呀不对,孩子身上太热了,好像有点烫。”
  “嗯,是有点发烫。”老于明显感觉到孩子的额头已超出正常体温,不断地输入到他掌心,不安地说,“天也快放亮了,再坚持一下。”
  陡然间孩子破嗓大叫:“妈妈,快跑,快跑呀……”手蹬脚刨,小脑袋摇晃起来,之后就一动不动。老于心跳频率加快,整个人似一樽木雕。
  玉环顿感心脏骤停,眼前似扣个黑锅底,上身倒向一侧,她还有些意识,右手用尽体内洪荒之力勉强支撑住千斤重量,左手“咚咚”捶击胸口,意在让心归位。过了好大一阵子,她微睁二目,气力亏空地说:“孩子这是咋了,怎么叫完了就不动啦?是不是……你快想想办法,别光顾着瞅啊?”老于听玉环说话才收回骇愕地眼神,手放在孩子口鼻上方,感觉到孩子的气息:“孩子是在做噩梦,折腾累了?好像睡着了,你别害怕。”
  他清楚他现在的角色,他好比是海里航行坐标,坐标若是倒了,大船有可能失去方向,或许会“撞礁沉没的”。故作淡定地过来扶住玉环后背,帮她敲打前胸捶打后背来缓解,“你刚才吓人倒怪的,我以为你要过去了?”
  “我就觉得刚才心‘哐哐’跳得特快,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似的,接着我以为心弦跳断了,立刻就不跳了,完了直奔嗓子眼来。”按压胸口,“我及时咽了回去,现在又跳了。刚才,如果我倒下,心指定会掉出来的。”
  “我给你拍打这么半天了,觉得咋样?”老于腾出一只手去拦截她额上滚落豆粒般的汗珠,他自我感觉手比身体抖动厉害。
  “嗯,好多了,心跳也稳当点了。”玉环为孩子掖了掖被子,慢慢躺在炕稍,双手不敢离开胸口。
  “现在感觉咋样?”
  “没事儿,没事儿了,你别管我,你的任务是看好孩子,别折腾掉地下。”
  老于见到玉环面颊上隐现红晕,他侧歪在孩子旁边,亲昵地把下巴放在孩子脸上。
  “你咋没脸呢?孩子细皮嫩肉的能扛得住老针的老胡茬子扎呀?这还用告诉啊?”玉环爬过来推开老于,这次她花费更多力气,心跳声大于喘息声。
  “这家式,这家式我还能使劲扎呀!我就稀罕下吗?”
  “稀罕也没有像你这么稀罕的,你是猴稀罕孩子。”
  “你又来劲了,早知道你还和我争,还不如让你像刚才那样啦。”
  “你是咒我得病,你这老不死的。”玉环生气的样子老于畏避,忙解释说:“我不是那意思,都是为了争孩子,你别走心,噢!和你商量一下,你是知道的,行吗?”老于想要的答案,简单明了,通俗易懂,就俩字:“没门”。
  “你真够意思?那好,我还有瞅的权利,这个是你剥夺不了的。”
  也许是孩子疲乏还是天要亮的原因,孩子进入嗜睡状态。玉环经过短暂调整,体力也有些许恢复,强打精神爬起来,翻出线毯,算计好医院上班时间,把孩子用毯子包裹好。老于忙抱起孩子走出门。玉环锁好两道门,追上老于,问:“咱们上附近卫生所还是去医院?”
  老于回答说:“孩子病情严重能上卫生所吗?当然去医院。虽然远点,但看病能看透测,昨晚就是教训,还是大地方看着放心。”
  “我不寻思卫生所人少点吗,不过,还是你说得对。你抱着走这么远啦,我替你抱抱吧。”
  “你可歇歇吧,看你脸色那么差,刚走出不远你就喘不上来气,以前你可不这样?一会儿你也看看吧!”
  “我不用看,八成是昨晚着急上火,再加上两宿没睡觉的缘故吧,孩子好了我自然就好啦。”
  “还是看看心里有底,要不让你自己来你还不乐意去,正好给孩子看完,顺便你也瞧瞧,有病早治,无病更好。”
  玉环没有作声,抻抻毯子,正好遮盖住孩子多半面脸。跟在老于后面来到医院门口,手扶门框捋顺呼吸。老于直接进去,现在还不到上班时间,他听到一串串响亮地鞋跟敲击水泥地面声,伴着几个穿白大褂医护人员相互招呼声、还有偶尔几声开关门声音正编织一曲曼妙的音符,奏醒长长的走廊,余音绕梁。老于没看门牌,径自闯进一个科室,好像他对这里很熟悉。他赶忙把孩子放在病床上,打开毯子,这才扭头说:“吴大夫在呀,我来给孩子看看病。”
  “啊,在在。”大夫好像被老于不懂礼貌地举动惊到了,手指尖儿划着桌子过来问,“是中全哪,今儿个没上班啊?”想必他就是吴大夫,能亲热地叫出老于的名字,看起来两个人关系还不错。
  老于苦着脸子说:“这不,孩子病了,哪儿来的心思上班啊。你看看,孩子红头胀脸的、浑身还有点烧,总是满嘴胡话,是不是感冒引起的?或者得了别的病?”
  “这是谁家孩子?”吴大夫俯下头,扒开小娟子的眼皮瞧了瞧,手指放到孩子鼻孔处。
  “我家的呗!我姑娘。还谁家的?”尽管老于提前做了充分准备,面对背得滚瓜烂熟的问题回答得还是有些牵强。
  “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没听说你有孩子呀?怎么......”
  “我只能用孤陋寡闻来形容你啦。”老于嘴角抽搐说,“我家的是个小丫头,要是小蛋子我早就显摆了。”
  “是吗?”吴大夫手放在孩子鼻孔下面,然后又搁在额头上,对老于说,“姑娘小子都是一样嘛,这年头有些人太封建。对了,孩子几岁了?”
  “我、我家女儿还不到四岁。说起来羞于开口,老来得子,我怕别人笑话也就没告诉任何人。今天是实在没辙了,孩子有病必须得来看看,要不我会继续隐瞒下去的。”老于调整气息说,“还有个主要原因,我家要是生个小子的话,我早就摆一桌庆贺一番啦,多少还能收点份子钱不是?”
  吴大夫道:“你呀,你呀隐藏够深的,得回你今天来了,要不我还蒙在鼓里?”
  “吴大夫还是先看看孩子吧,之后你俩再唠。”玉环进来听到聊闲,暗自埋怨吴大夫没有责任心,孩子病得昏迷不醒当大夫的怎能漠不关心。
  吴大夫抽手插进兜里,说:“你不用害怕,我一看你女儿神情就没什么大问题,没看到她眼窝微青吗?多数是吓着引起的,不过也不严重。”
  “不愧是老大夫!一看就知道病情。”玉环嘴上如此说,心里装满了担心,“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多了,吴大夫你看用什么药好?”
  “你把孩子抱起来,把她小手平放在你腿上。”吴大夫坐在病床边,右手食指扣住孩子脉窝,目视斜上方,花白胡须随着心跳而波动,左手捋动颌下长髯,略有所思的神态。玉环不免心里慌乱,问道:“吴大夫,你看……”
  吴大夫慢慢起身:“看你俩急的?我都说过了没事的。脉向虽然有点紊乱,但并无大碍。”戴上听诊器放到孩子胸口,左右挪动,“孩子心跳挺正常的。”
  “谢谢吴大夫,多谢你了。”玉环长长舒了口气。
  “没看错吧?孩子可是发烧啊?”老于对吴大夫表示质疑,吴大夫不慌不忙说:“跟惊吓有直接关系。老弟,你不要怀疑我的医术,我跟你说,孩子受到了惊吓,一般病发都是晚上,多数又哭又闹,还高烧不退,等到天亮就一点点变得正常。你家孩子体质差,经不起磕碰儿,可她绝对不是真正的感冒内烧。一会儿给她打一针管惊吓的药,再口服几次惊吓和退烧药就会好的。”疑惑地问玉环,“依你家的条件,孩子怎么会营养不良呢?”
  “吴大夫让我说你什么呢,我看你是神医下凡,快赶上华佗了。”玉环没有正面回答吴大夫的问话,而是发自心底地赞扬一番,然后告诉老于少说话。老于折服地望了吴大夫一眼。
  “神医我可不敢当。就是接触各种病症比较多。我开点口服药,一会儿你们去抓。”吴大夫坐回椅子上,拿起蘸水钢笔,在墨水瓶里蘸了蘸,边开药边说,“孩子的病有点看晚了,早来的话,只需吃点管惊吓的口服药就行。”他把处方搁置桌角,然后从玻璃容器内取出经过开水煮过的玻璃针,拔下针头,晃动臂膀甩去针管内的水汽;然后放上针头,晾了一小会儿,在刚打开针剂瓶里稀释少许药水,涮涮针管。待小娟子疼醒,大夫已经打完针。玉环哄着孩子,老于一边揉孩子屁股,一边说:“我们两口子真不配做父母,怎么能耽误孩子的病呢。吴哥,你再给我家里的看看呗。”
  吴大夫望一眼玉环,问:“你觉哪不舒服?”
  “我没什么病,他净胡说。”玉环摇手说,“不用看。”
  “让你看就看得了,有攒钱攒啥的,哪有攒病的?咱们孩子有病你跟来了,要不你自己不会来的。”老于吓道,“趁轻好看,如果等大发了,看以后谁管你,到时我是不管你呀。”
  “我用不着你来管,我还有女儿呢。”
  “说得好。”吴大夫劝道,“既然来了,那我就给你号号脉吧。”
  “真是的,没病看的是啥?”玉环见孩子睡意朦胧,不情愿地走过来,右手伸到桌子上面。
  吴大夫指头搭在她手腕处就眯起眼睛,半晌说:“你心率过速知道吗?还不看呢,再要不看就不好治疗了?乍看你精神萎靡,我以为孩子有病你熬夜熬的呢。”
  玉环道:“我、我没有什么感觉身体哪不适呀?”
  “你净胡说,你忘了快天亮你咋了?”老于提示道,“你心是咋跳的了?”
  “啊对,你一说我忽啦想起来了。”玉环不以为然地问道,“吴大夫你看我得的是什么病啊?”
  “你是心脏病打底儿,还不当回事儿呢?心脏是什么?是血泵,它要是出现问题不及时修复,你可知后果多严重吗?”
  “不应该呀,就那么一吓我就得了心脏病?还挺严重?有多严重?”
  “我一样一样地和你说。先说怎么个严重性,血液循环要是缓慢了,咱挑重要的说,你大脑供血会出现什么情况?不是迷糊那么简单,会引起很多并发症,休克是小,甚至会导致……”
  “这么严重吗?”
  “还会加速心脏损伤,你知道吗?不过你记着,心脏病患者最怕着急上火,今后你必须要注意。”
  “这病是怎么得的呢?”
  “主要思想过度,心里总寻思事儿,日积月累,还有担心受怕等诸多问题所引发的,以前没发觉是刚染上病,你没在意。不过你以后要记住,尽量把控住自己的情绪,不然,犯一次就严重一次。我再给你开点药回去吃吃。”吴大夫又多开了一张药单,郑重地说,“吃好了接着吃,不能间断,如果效果不佳,你两天后来找我。”
  “我知道。”玉环并没把自己的病当作一回事,她心里装得都是孩子。
  “是不是多亏我了?”老于问。
  “嗯哪,我得谢谢你呗?”玉环说,“既然看完了,咱们也别耽误其他患者看病,你看外面堆满了人。”
  “那咱走吧。”
  “你抱孩子是我抱?”
  “还是我来吧,你现在是病号。”老于抱起孩子,玉环连忙抻抻毯子。老于回头说,“吴大夫刚才多有不敬,别介意,为了表示歉意,那你上我家喝两盅去?”
  “和我突然变得如此客气了?喝酒要等孩子好些,玩笑话。说真的,我倒是想去你家喝,看没看到门口那些看病的?你说我能脱开身吗,改日吧!”
  “听口气还没有原谅我的唐突,只好哪天去你家登门致歉,我们回去了。”
  “慢走,别忘记抓药。再有,注意休息,你俩脸上挂满了灰,都熬成熊猫眼了。”吴大夫朝老于挥下手,望着他们的背影,双手干洗把脸。
  老于同玉环抱着孩子回到家中。由于药的作用,孩子睡得很稳定,他俩商量着等孩子醒了为她做点什么可口的。最后的结论是多做几样,孩子愿意吃啥她自己挑选。
  可喜的是,孩子在夫妻俩的精心调理下,没几天就恢复过来了,玉环的病也有了明显地好转。老于每每下班回来都给女儿买她最爱吃的东西,小娟子从灰姑娘一下子变成高贵的公主。尽管生活殷实,手下还有两个“奴仆”供她差遣。她始终没有因为待遇地提升忘却那个穷窝窝,时常叨念,梦中的场景总能激发她手舞足蹈地大叫“妈妈、哥哥、姐姐”。因为她把那颗幼小地心植根于那个穷窝窝里了,或许,任何环境也改变不了念家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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