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冉东旭深情地望着廖凤云，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伤感的表情问道：“姐姐的身世谜团太多，又怎能和平民百姓的金玉良走到一起？姐的人，他已经得到，又怎能弃之一旁？廖家现在也没破落，姐姐为什么不去大显身手呢？康平庄的断壁残垣，我亲眼见过，那一片土地田园，几年来小弟还曾洒过汗水。但是小弟在那片庄田劳作中，真不知道姐在那里生活过八年。那一处肥沃土地中有五公顷左右断壁残垣痕迹。小弟不知道它又是怎么在松辽平原消失的？最想知道的是凤彩二姐的故事，这些云姐能告诉小弟吗？”
　　廖凤云又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蓝天白云。冉东旭也跟在廖凤云身旁，将一支手搭在她肩上，此刻才像一对恋人。她见东旭如此行为，他又提出一大串问号，仰首笑着说：“咯咯咯咯，哎呀我的小弟呀！五六个问号，也不知小弟先知哪个？”
　　他的肢体动作没有得寸进尺，控制得恰到好处：“姐，我都想知道，能满足东旭这点要求吗？我不是猎奇，我是要知道在我身边的姐姐，还隐藏着哪些鲜为人知的近代史？”
　　“东旭小弟，这点要求一点都不难，时间允许，姐把你提到的没提到的都告诉你，那样可就该到过春节了。家中有父母健在，太晚回家过年可不太好吧？”
　　“姐，我再重复一遍：回家太早，小弟受不了妈妈的逼问。张彤天天在妈妈身旁，一说起那些不愉快的话题，我觉得很尴尬。但看到妈妈那虚弱的病体，又不忍心辨别和说明原因，也怕哪句话说不对伤害着她。”
　　“小弟啊，姐又要唠叨几句了哇。尴尬也得回家，每逢佳节倍思亲，是咱民族一句老话，妈妈身体又那样，该在身边多陪陪才是啊？”
　　“姐，别说了。这些我都懂，但是我也有苦衷，说不出口，姐，别逼我好吗？”
　　“好吧！姐不说就是了，你的事你自己酌情吧。”
　　天色将晚，东旭起身，又是无言告辞，走回知青点。他要早些吃晚饭，晚上他还要聆听云姐的故事，看到云姐芳容，嗅到云姐体味。
　　廖凤云在等待冉东旭时无意中把古词家严蕊的《卜算子》留在页面上。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
　　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
　　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又做了眉批：一代名妓严幼芳，也力争自由，终得从良。我乃廖氏之后，何比沦落风尘？无论如何也该让挚友知道我廖凤云的清白，和胭花柳巷女人根本不沾边。必须把自己身世，家族历史再说清楚，毫无保留地说给东旭，也是没辜负上苍送我阑珊之友的意愿。
　　廖凤云还在痴心地等待她的冉东旭小弟，很晚了，还没有来，让廖凤云又是一番猜测中。莫非他感冒了吗？还是……
　　原来，东旭吃完晚饭又准备出去的时候，大队主任马跃受刘云忠支书派遣，到集体户做慰问，并带去一些春节慰问品。
　　冉东旭被大队官给粘在集体户，廖凤云在家苦苦等候。冉东旭一再感谢马跃主任的提醒。送走马跃已是黎明时分，东旭索性做起早餐。
　　冉东旭把大队官送的春节慰问品带上，推开廖凤云的门，把慰问品放在地桌上：“姐，就这儿个，弄得我一夜没睡，说好的昨晚来姐这儿也沒来成。”
　　廖凤云用手指着慰问品：“小弟，这是什么？它怎耐着你了？”
　　冉东旭把一兜慰问品放在桌上笑着说：“姐，昨晚刘支书、马大队长、李会计就为这个，在我那里聊一夜。送走他们时，天快亮了。”
　　廖凤云捂嘴咯咯笑起来说：“呀！小弟，李会计又挨着你睡觉了吧？”
　　他又一声长叹，有苦难辩的表情说：“唉，姐，这三位在我那里闹腾一夜，买的猪肉罐头，吃的挂面，我还得陪着打扑克。本来定的昨晚不练书法来陪姐的，结果浪费了一夜我的宝贵时间。姐，看来，我那里成了大队官的游戏场所了。”
　　“小弟，我很赏识李会计的为人，她比我只小六岁，有初中文化，一点也不封建，比起姐来强多了。”
　　“姐，您说这也就怪了啊，李英侠从来不拘小节，和男同志说话办事也不假假鼓鼓的。哎，怪了，还从来没人说三道四的，不知道是为什么？”
　　“小弟，李英侠这个人我真佩服，她把身正不怕影子斜体验的淋漓尽致。无论在什么场合，总是坦坦荡荡的。”
　　“姐，这些慰问品您在春节我不在时候消化掉它，我现在的食品两周吃不完。”冉东旭提起那兜慰问品去放在厨房储藏室。
　　冉东旭回来坐在廖凤云对面，俩人又四目对视一笑。廖凤云很随意地说：“小弟，你一夜没睡、我也一夜未眠，但姐不困。小弟，今天你想知道点啥？”
　　“姐的哪段都想听，还是姐按章就续地说吧。”
　　“好吧小弟，姐还是接着昨天往下讲，小弟，天气不好，屋也冷，你把炉火烧的旺些。”
　　“好了，取暖的事包在小弟身上，过完春节我从县城再拉回一车大铜煤，够烧一年的。”
　　“小弟，说来话长。二十五年前，也就是一九四五年冬季，爸爸从沈阳回到北大荒之前，和赵天成说：珍惜人生，善待凤彩，遏制她的任性，她爱惹事，常提醒着她，莫出大格。找个吉日完婚吧！战乱时期，不可讲排场与张扬，免得遭惹祸端与生是非！那年二姐才十六岁，爸爸找个吉日完婚这句话，让二姐记地牢牢的。与九月下旬第一个礼拜天在沈阳，取用西方婚典形式，去了教堂。由白坤淼大姨代理家长，带班导师做赵天成家长。在教堂宣誓了结婚誓词，没有父母参加，一部分同学好友参加了她们婚礼。”
　　“姐，叔叔真是位知情达理的长辈，有这样老一辈真幸福。”
　　“二姐夫赵天成比凤彩二姐大三岁，在校期间，武术班里他也是年龄最大者。男女同学称他大师兄，他这位大师兄，在同学中人缘特别好。护送新婚夫妻进入洞房，实际就是临时租的一间普通民房；师姐妹、师兄弟门七手八脚，把新租借的一间房，简单收拾一下，这间新婚夫妇的洞房，就算做得了新房。点上两支红蜡烛，又找来两张红纸，几个手巧姑娘剪两个双喜字。大男孩儿们弄几样熟食，猜拳行令，折腾一夜，闹够了洞房，方才散去。”
　　“二姐夫赵天成我见过，之夏结婚时他来时，我们很聊得来。”
　　“小弟，困了先睡上片刻吧，我沒困意，先看一会儿杂志。”
　　“姐，我去您卧室躺一会儿，十分钟就够了。”
　　冉东旭困的直打盹，走进廖凤云卧室要小鼾一会儿。当看到桌上的字帖，墙上字画困意已皆无，第一次欣赏心中人的臥室，简直是书房。
　　冉东旭在干姐卧室浏览十余分钟便走了出来。
　　廖凤云从看杂志中抬起头：“小弟就睡这么一会儿？”
　　“姐，一进您卧室困意没有了，浏览一下姐的大作。姐，我不想睡了，想知道二姐的一些事。”
　　“好吧，我再接着说。凤彩二姐在沈阳结婚时，白坤涛老舅始终没露面，由专人投送信件联系。又过半月时日，一切完善后赵天成与凤彩二姐，把凤贤大姐送上去北京列车。凤彩二姐送走大姐后，和赵天成二姐夫收拾物品退了房，告别学友，和大姨告辞，乘夜车风风火火地赶回辽阳城，去拜见公婆与兄嫂。”
　　冉东旭插上一句：“姐，您讲的这段故事我觉得，像凤彩二姐这种豪爽性格的女人，在那个时代太少见了，对婚姻大事像儿戏一般。可是她与赵天成在一起，又生活了三十来年。姐是这般温文典雅的好人，确被弃之，让东旭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又呆呆傻傻地看着您。”
　　廖凤云捂嘴咯咯笑：“哎！小弟，你别这样看姐，看得我心里发慌！”
　　我在思考二姐做事、说话，雷鸣电闪的爽直，和云姐的反差太大了，你们简直不像一母同胞。”
　　廖凤云停止笑：“小弟：这倒是没什么可思考的，一母九子，各有其别嘛。二姐到辽阳城，在她们圈里也够传奇的，青年时节天不怕地不怕，还爱出风头。明天再说她来北大荒看父母的故事。”
　　
　　又是这样过去了一天，冉东旭带着一种幸福满面的眼神告别廖凤云。一对无血缘姐弟俩互相欣赏着对方。她乞盼他能永远看着他，当她看到他是那样地看着她时，心跳加快。在东旭临离她身边时候，她在想，都四十岁了，又经历过两个男人，怎能还有这种感觉？莫非是真的迟来的青春？
　　一夜里廖凤云带着这种美妙感觉入梦，梦里又是在山花满北山季节，身边伴随的是长顺还是东旭，梦里几乎分辨不清。廖凤云清晨醒来，还在甜甜美美的思索梦情中。
　　冉东旭如时推开云姐房门，走进云姐温馨小屋，一层不变的相对一笑，四目相对的问候，精彩瞬间的心灵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