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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紫色的女人(第十二章)

作品名称:喜欢紫色的女人      作者:紫烟雨朦      发布时间:2012-05-28 18:45:16      字数:18975



阿龙在赶往省城的火车上。
自从阿龙迷上了网络的聊天室,他就象吸鸦片烟中了毒的大烟鬼,一日不上网,吃不好睡不宁,整天的满脑子都是网上的事情,他相识了许多网友,大多数都是女的,年龄多大他也不相信对方所说的,有的时候只不过是为了逗趣解闷。
以前他上网是偷偷的到吕经理的办公室里来,自从吴微同爸爸谈起了黄昏恋,吴微动员老爸还给他买了台电脑,他更是废寝忘食夜以继日地到网上随意遨游。
他在聊天室里认识了一个叫“非叙”的女人。
那是二十几天以前。他用自己的名字作网名登陆后,看到一个叫“非叙”的网名。他主动打招呼。

阿龙:你好!你的名字很有个性。
非叙:你好,我的名字就是叫非叙,只是没有姓在上面,你的名字呢?
阿龙:巧了,我的名字也是真的,我叫阿龙。
非叙:真的吗?我不太相信你的话。
阿龙:这样吧,我给你个电话号码,你花点电话费,打过来证实我是否是真的叫阿龙。
阿龙把餐厅服务台的电话号码告诉了这个叫非叙的女人。
非叙用手机拨了过来。
电话是彩虹接的,“你好,我是长城酒店,您需要我为您服务吗?”
非叙问她:“阿龙是你们这里的?他在吗?”
彩虹感到奇怪:“是啊,阿龙是这里的音响师,你是音像服务社吗?”
非叙顺着她的话答应着,“我是的,他在哪呢?”
“他在家里呢,要我告诉你他的电话号码吗?”
“谢谢你,方便的话告诉我一下。”
她按照对方所说的号码又打通了阿龙家里的电话。
非叙在电话里听到了阿龙回答的声音,“你是非叙?我是阿龙,你用什么电话打的?”
“我用的是手机,家里的电话在网上连接着不能打。这个你还能不知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会打到家里来的,已经下线等你呢。这回你相信我了?”
“相信。”
“还是到网上说吧,你太浪费话费了。”
“没有关系,不过你不去上班,利用工作时间到网上聊天能行吗,别让老板把你开了。”
“现在客人还没来,不到饭时,再说老板也没去呢,没有人管我。”阿龙得意的说到。
“以后是朋友了,对吗?”
“当然,现在已经是朋友了,还是好朋友呢,咱俩都用的真名字嘛。有相同之处。”阿龙美滋滋的。
非叙在认识阿龙之后,几句话相互就感觉仿佛是曾经相识多年的朋友,她在认识阿龙时间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把自己家里的事情统统的告诉了阿龙。
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非叙在电话里如泣如诉的讲诉了自己的一切。
“我原来是省城一个区政府的打字员,自己勤奋的在单位努力的工作着。我的老家在贫穷的农村,弟弟刚考上大学,要靠我的工资供他在学校的费用,还要给在家里的父母一些,他们身体都不好。
由于自己平时只顾节省,时间长了得了严重的贫血症,时常眩晕,影响了工作。
这个时候,区委书记的爱人患病死了,他找人介绍让我嫁他,说可以让我从此不用再为了自己的父母弟弟吃苦操劳,还可以安心的养养身体。
尽管他大我好多岁,他还总是无所顾忌地找我,让我陪他去散步,有的时候让我帮他做一些本应该由秘书做的事情。
在我犯病较为严重的一次,他陪我在医院整整一周的时间。
我被他的真诚所感动,打动了我封闭的情感世界。
三年前,我们结婚了。
弟弟毕业之前的一个暑假里,母亲得了急性阑尾炎,我同老公去了南方,弟弟急的团团转,手里没有钱交医疗费,用自己的学生证做抵押,保证不会拖欠医院,乡亲们又帮弟弟借了点儿钱,母亲做了手术。
但是母亲怕花太多的钱,没有等好利索就出了医院,回到家里之后,在干活的时候又抻了一下,刀口感染不愈合,总是流脓淌血水,弟弟要二次送母亲去医院,因为学校要开学了,弟弟带母亲来到了他上学的地方。
医院说什么也不收留母亲,原因很简单,没有钱预交住院的押金,人家都是先交钱才能住进医院的。
弟弟一个大小伙子急的呜呜直哭,被一个在医院食堂作饭的师傅看到了。她关心地询问怎么回事?弟弟抽抽搭搭地说了原因,师傅问弟弟是否真的能为了救母亲什么都肯去做?走投无路的弟弟点头发誓,只要能让母亲住进医院把病治好,自己做什么都无所谓了。
这个师傅说让弟弟给一个作生意的女大款当贴身保镖,问他干不干?弟弟看看自己虽然是将近一米八零的个头,但是身子骨很弱,自己又不会什么武功,保镖的活能否胜任他心里没底。大师傅笑了,只是让你陪她外出去谈生意,也可以说你是她的秘书嘛。让她先付给你应该挣的钱,好让病人先住进医院。
弟弟活心了。弟弟见到了那位女大款,她长着精明的一双眼睛,四十大多的年龄看上去弟弟要称她为阿姨正合适,可她不让弟弟这么称呼她,让弟弟叫她‘姐姐’。
弟弟那个时候只觉得很别扭,但是一想到她已经付了三千元的月薪,只好听她的,就叫她‘姐姐’。弟弟放弃了毕业前实习的机会,跟随这个‘姐姐’走了。万万没有想到弟弟走了一条万劫不归之路。”
非叙已经泣不成声了,阿龙追问她,“女大款是贩毒的?”
“不是。”
“走私?”
“也不是。你猜不到的。”
“急死我了,快说啊。”
“我今天实在是说不下去了,以后再告诉你吧。”
阿龙只好同意,但是要她一定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这么绝望和伤心。非叙答应明天再继续说,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隔了两天,非叙又打过来电话,很明显她的心情好多了,电话里她不提弟弟的事情,只是告诉阿龙:“你好啊阿龙,我是叶非叙,对,我姓叶。我已经在家里闲呆两年了,老公终于答应让我出来工作,我很高兴,可区政府机关是回不去了,我想试验着作点生意,开个专卖店,卖点妇女儿童用品之类的东西,你看怎么样?”
“也可以,投资又不是太大。老公同意了吗?”
“不太高兴让我出家门,说区委书记的老婆蹲市场他没有面子,又不是养活不起我。”
“你也可以在家安心当你的官太太嘛。”阿龙调侃着。
“你以为在家整天不出门好受吗?憋屈死了。”
“也是的,我就是闲不住。”
“你什么时候来省城?”
“怎么你想见我?不知道嘛,网友见面会‘见光死’的。”
“什么‘见光死’?”
“网络上认识的朋友只能在网络上相会,因为都是在憧憬着一份美好的意境。在虚幻中保留着一种神秘的感觉。如果见了面,有的就会发现真实与虚拟有很大的距离,没听说过嘛,有的是同性的还在网上谈了恋爱,见面才知道犯了网络大忌。”
“网络大忌是什么?”
“谈情‘见面’就是大忌。你想啊,到网上来找对象得多大的勇气,得冒多大的风险。对方的一切只凭他或者她自己来介绍,能说真话吗?”
“你呢,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的,因为我不是来谈恋爱的嘛。我是真心的对待朋友们。”
“那你怎么不敢来,我们也是朋友,所以我问你什么时候来,我有事情对你说。”
“你弟弟的事?”
“是的,我想让他自己对你讲,让你帮他走出那个火坑。”
“什么火坑?一个小伙子怎么会进去不能逃出来。他不是大学生已经毕业了么,怕谁呀。”
“你能来吗?”
“不能。”阿龙回答的很干脆。
“为什么?”
“我不是救世主,我不能面对一个同性的又是个有文化的人瞎侃,他如果进了走私贩毒集团我就是把命搭上也未见得能让他脱离得了,这一点我清楚。”
“哦,我明白了,以后再不提这个事儿,免得你被牵连,再见。”
“啪”她停止了对话把电话挂断了。
阿龙茫然地听着手里电话发出的“嘟嘟”忙音,他想了想,又拨开了号码。
“我是阿龙,你好。是非叙吧,怎么撂了呢,你别这样,我一个男子汉哪能怕事,可是我轻易是不惹事。你说我必须去了才能明白你弟弟是怎么一档子事?那样的话只要你不是坑我,我豁出去了。”
“你还是有些不相信我,我可拿你当朋友了,你来了就清楚了。”
“好,我去请假,明天就去。”



叶非叙的家宽敞亮堂,大大的客厅里摆放着一圈银黄色真皮沙发,显得干净大方。
阿龙真的还有些拘谨,他坐在那里,他看到一个年龄五十多岁的妇女给他端来一盘子水果,看她的穿着打扮,他想这个人肯定是保姆。
“你少等一会儿,小叙出去办点事马上回来。你吃点水果吧,车上人多吗?”
“不少,学校快开学了,有不少的学生坐车返校。”
“是啊,一到这个时候火车票都不太好买,好在火车加了趟数,速度也快了不少。提前两天买票还行的。”
阿龙觉得这个保姆话还真的不少。
又回来了一个中年女人,气喘嘘嘘的手里抱个西瓜,进门就放在了地下,抬头看到了阿龙,“你是阿龙?”她看阿龙在点头,“你已经到了,还挺好找的吧。”
“还可以,我打车过来的,省得找不到。”
“司机要你多少钱?”
“十元。”
“宰你了不是,应该六元。记住车号了吗,投诉他。”
“不用了,司机也不容易。”阿龙看“叶非叙”的年龄要比她自己说的大一些,脸上有很多褶皱,还很憔悴。穿着一套不合体的衣裙,肥肥大大的,声音和电话里比较有些不同,显得苍老。
老年妇女问她:“中午出去吃还是在家里吃?”
“我们在家里吃。”她回答。
阿龙听了很别扭,她不象在网上那么文雅,有些俗气的打扮使她叫人觉得很不顺眼,还有一种让阿龙说不出来的感觉。
很随便的一顿饭,阿龙也闹不清楚自己是否吃饱了,草草的对付了一顿。
保姆来收拾饭桌,“叶非叙”对她说:“你收拾完去休息,我带他去找叶非叙,老倪来电话你知道怎么说吧。饭盒装好了没有?”
“装好了,我知道怎么说,你放心。”
“叶非叙”对阿龙说:“走吧,我带你去找叶非叙,你别把眼睛瞪那么大嘴巴张的那么圆,我不是叶非叙,你看我大大咧咧的能讨区委书记的喜欢?”
“她在什么地方?”阿龙感到自己被戏弄了一般。
“她在医院,我是她的表姐,你也叫我表姐吧。我去帮她看护叶非同,我的老公是个做买卖的。到城里来上点服装。”
阿龙越听越糊涂,怎么叶非叙让她的表姐接待自己,叶非同肯定是她的弟弟了,可是叶非叙怎么又去了医院?阿龙觉得脑袋里像有了一团理不出头绪的乱麻。



省第二医院的外科急救室的病房里,脸色苍白的叶非同躺在床上,姐姐叶非叙焦急地看着他。
他还在昏迷之中。
阿龙和叶非叙的表姐走了进来,阿龙看到的是一张娇羞的脸,含着眼泪的眸子让人心疼,那是一双写满了哀愁的眼睛。
她的白色短袖上衣的下摆掖在湖蓝色短裙里,苗条的身材亭亭玉立,一双笔直的腿,叫人觉得想多看几眼,白色的皮凉鞋,脚趾染着指甲油,是紫红色的,脚丫的形状很好看,所以她才大胆的裸露着它。
此时的她心疼地看着弟弟,无奈焦急。
表姐用目光示意阿龙来了,叶非叙看到阿龙,她有些激动,要倒下去了。看得出,她的体质还是很差。
表姐急呼啦的喊:“别摔倒哇,这个没救过来你再撂倒了,我可伺候不过来了。”
阿龙找来了一把椅子让叶非叙坐下,发现她在发抖,阿龙禁不住想去搀扶她,又有些拘谨,但是最后还是扶她坐了下来。
表姐问叶非叙:“手术之后一回也没醒过来吗?”见她点头又接着说:“你去吃点东西,我来瞅着他。”
叶非叙摇摇头不肯离开,她的眼睛一直不离开病床上弟弟。
医生来到病房,到叶非同床前仔细用手去摸他的脉搏,检查他的眼底。
对叶非叙说:“已经脱离了危险,马上就会醒过来了。”
叶非叙感激地流着泪,嘴里说着“谢谢,谢谢。”
表姐对医生说:“我看你是不是也该给她输点液,她也要撂倒了。”
医生看看她,“她是累的,太疲劳了,让她好好的休息一下就会恢复过来。”
叶非同动了一下,叶非叙不相信地揉揉眼睛,弟弟的确是在动。
他醒过来了。他睁开了眼睛,看着姐姐和其他的人,他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弄不清楚怎么到医院里来了。
姐姐在流着眼泪,表姐高兴地问他想吃什么?还没有走的医生听了她的话对她说:“他什么东西都不能吃,必须在通肠以后才能吃。”
“那你们赶快给他通啊。”
“你以为通肠是捅你们家的火炉子呢。嘁。”医生发了个怪声,把大家逗乐了。
“表姐,通肠就是放屁,得他肚子里的肠子恢复正常了才通气,吃东西才不会拧劲。”阿龙也叫她表姐。
“哦?放屁就说是放屁呗,还拽文干啥。”说完自己又嘎嘎的象鸭子一样笑了起来。
表姐让叶非叙回家休息一会儿,再来换她。
叶非叙看弟弟又睡着了,站起身来又险些摔倒。阿龙搀扶着连扯带拽地走出了病房。



外面的太阳很毒,把火辣辣的热量毫不吝啬的洒在干燥的水泥道板上,烤的人直流汗。
阿龙知道她没有吃饭,就做主带她来到一个小吃部,他问老板能不能给做点粥之类的流食,老板答应马上做。
阿龙对叶非叙说;“别嫌粥热,你现在只能吃点稀粥撤撤火,最好有点小咸菜。”
老板说:“有小咸菜,等会儿一块端来,你先喝点我们自己喝的绿豆水行吗?天热解解暑气。”
因为饭时已过,小吃部里冷清清的很肃静,老板把做好的粥和切的很细的咸菜丝端了上来,对他俩说:“有事喊一声,我进厨房忙活去。”然后进里面去了。
叶非叙强打精神喝了一碗稀粥,放下了筷子。
阿龙递给她餐巾纸,她擦擦嘴和手,唉声叹气地对阿龙说:“本想让你来了以后,请你帮我劝劝弟弟,让他离开那个女大款,没想到昨天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阿龙给她又倒了杯水,她感激地说:“你怎么这么细心呢。”
“别忘了我是酒店的嘛,这点事情做不好还能在那里站住脚啊。”
他看着她喝着水,看得出她很疲惫,满脸的愁绪紧锁的眉头,让阿龙有种怜香惜玉的感觉油然而生,可一想到她是那个什么区委书记的夫人,心里猛地一沉。
阿龙知道现在什么也不要问了,她迟早会对自己说出来。
叶非叙比在医院里镇静多了,身子也不发抖了。
她要回医院去,阿龙告诉她那位表姐在照顾他的弟弟。
叶非叙摇着头:“她不是我们什么亲表姐,他就是在学校做饭的师傅,已经不干了,和她的丈夫做生意。弟弟就是叫她给坑了,可她至今还不知道给弟弟找的‘保镖’工作是怎么一回事呢。”
她看阿龙疑惑的眼神,对他说:“明天我详细地告诉你,这里说话也不方便。”
“好吧,我既然来了,如能帮上什么忙也好。”
“谢谢你,你真的是个好朋友,我今年28岁,你呢?”
阿龙说:“差不多,我比你小一岁。”
“我也叫你弟弟吧。行吗?”
“行,我还真的没有兄弟姐妹呢。”
“就这么定了?”
“对,就这么定了,我叫了啊,姐姐。”
“哎!”叶非叙含着泪答应着。
“我想问问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姐夫怎么没在医院呢?”
“他出差去了,没在家。在家又能怎么样?花他的钱他会心疼。弟弟住院我手里没钱,是借表姐的,等我以后挣钱再还她吧。”
俩人回到了医院,弟弟的床边点滴架上挂了好几个瓶子,叶非同的胳膊上脚上都扎着针,表姐眼睛不错珠地盯着,她看他们俩回来了,长长地舒了口气,“哎呀,可回来了,这看着点滴的活可真的累人,我还是给你们当后勤回家作饭,你们在这看着吧。”
阿龙对表姐说:“他还是不能吃东西,我俩在这换着出去吃点就可以了,你不用来送饭了。”
叶非叙也点头:“是啊表姐,从昨天你还没有休息好,回去好好的睡一觉吧。”
“那我可真的走了,我也是真的有些累得慌。”
表姐走了。护士进来换药瓶子。
天渐渐地黑了,阿龙去医院的服务室租来一个简易床垫,铺在地下让叶非叙躺会儿,他趴在床边看着叶非同。
叶非同醒过来要小便,阿龙挠挠头,又去找来病号用的尿壶。
叶非同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只是暂时顾不上问了,有人接尿他就方便上了。
等接完了尿,叶非叙才醒,发现阿龙在给弟弟接尿,感动地哭了。
阿龙显得英雄大气的样子:“这算什么,我在部队当兵的时候,森林着火我们森警去救火,战友受伤住院,我去伺候三个月的时间,满鼻子都是屎尿味和伤口感染的腥臭味,这接点尿的活是小毛毛雨了。”他憋住气把尿壶端了出去。



昨天还是晾瓦晴天,今儿就阴沉着脸,要下雨的样子,表姐又来到医院,送来了她包的饺子,说让他们尝尝秋天的韭菜鸡蛋馅,说:“你们尝尝,味道可鲜亮着呢。”
她看叶非叙还是吃不进去饭,皱皱眉头对阿龙说:“昨天不是喝的稀粥吗,再带她去喝,她现在是火大。”
阿龙也感觉自己也想喝点稀粥,“我也想喝稀粥了,走,还去那里。”
他和她又来到了小吃部。
老板看他俩又来了,热情地说:“今天还和昨天一样?”
“你记住我们了?”
“当然,你很特殊,哪能记不住。一看你呀,就知道你是当过兵的,往那一坐,手臂垂直俩手在膝盖上,是个小兵蛋子,没当过官吧?”
“谁说我没当过官,我当两年班长呢。”
“看你岁数二十六七了吧,早应该复员了,这部队的习惯怎么还留着呢。”
“我现在单位的老板可真的是军官出身,对我们员工是按照部队的那套方法管理,别看是个酒店,可还是半军事化管理呢。”
“你是酒店的,是厨子?”
“唉,哪里呀,我是音响师。”他看这个小吃部的老板有些没听明白,说:“我是放音乐的,给来酒店就餐消费的客人放音乐。”
“哎呀,你那个酒店不小啊,放音乐还有个专人?”
“当然不小了。是我们那里最大的酒店了,还带有客房、理容、洗浴。全套一条龙服务。”
“啥地方还这么款式?”他有些怀疑阿龙的话了。
“绥江,别看小地方,可是边贸重镇。你去过吗?”
“啥,你是绥江的?咱是老乡啊。我离你家那嘎瘩才百十里路,可真是的啊,在这碰上老乡了呢。”
“你来多长时间了?”
“没多长时间,我卖了阵子服装,可是赔了,又托人弄呛地开个这小吃部,这回呀,你再来吃饭我就不收你钱了。咱是老乡啊。”
“那我叫你大哥?”
“咋称呼都行,我姓王,叫王建辉。记住了王建辉。”他激动着,说话也罗嗦了起来。
“那能忘嘛,我记心里了。”
叶非叙和阿龙走出小吃部,对阿龙说:“咱们去江沿,我有话说给你听,好吗?”她看阿龙点头,她走到停在路边的一辆的士前,对司机说:“师傅,请去江沿。”
车沿着笔直的大道向前驶去。
松花江里的水已经快枯竭了,寥寥无几的游人望江感叹,昔日热闹的江边早已经失去了人们对它的宠爱,它低声地呜咽着,有种悲冽的情愫向看着它的游人倾吐着。
叶非叙和阿龙来到防洪纪念塔下,阿龙注视了一会这个伟岸的纪念塔,知道它在九八年曾目睹和记录了军民在抗洪斗争中所立下的卓越功勋,它是历史最好的见证。
叶非叙带阿龙走到石头台阶前,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她没等说出话来,又要落泪了。
“我答应告诉你我弟弟的事情,本来说好等你一到,我们就去找他的老板,可没有想到他被人家打坏了。”
“谁打的呢?怎么没见到?”
“我都难以启齿,你猜不到他是在做什么工作。”
“你别转圈子了好不好?已经让我急了好几天,还让我猜!”阿龙有些急噪。
“我现在告诉你,首先你得保证不能歧视我的弟弟,第二不能对任何人讲他是作什么的。”
“我答应,只要他不是走私贩毒,我不会说的。”阿龙答应着。
“好,你必须说话算数。”她沉吟了一会儿。“他在做鸭子。”
“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他是在做鸭子,就是男妓。”叶非叙重复了一句。
“为什么,他相貌堂堂英俊帅气,又是大学生,怎么走上这条路?”
“记得我说他被学校做饭的师傅介绍去当女大款的‘保镖’吗?”
“记得。”
“弟弟陪同这个四十多的女人乘坐飞机去了南方的一个城市。”
叶非叙讲述着。



叶非同手里提着老板的号码箱跟在她的后面,他的帅气和高大的身躯很引人注目。
走之前女大款给他换了行头,崭新的报喜鸟西装,雪青色的衬衣,深兰色的领带,锃亮的皮鞋,使本来就英俊的他更加神采奕奕。
他穿上这些的时候,心里直打鼓,得多少钱才能买下来呀,他看自己的老板拿出牡丹卡,到取款机前“啪啪”的按动键子,一会唰唰地出来了一沓百元大钞,连续取了三次,回到交款台前,点出一半交了衣服和领带的钱,又去交皮鞋的款,最后又给他买了块手表。他咋舌的样子让女大款很得意自己的富有。
当老板把他的旧衣服团团的卷在一块儿,扔进废纸葙里的时候,他心疼地问;“我带回去留着以后穿,扔掉了多可惜。”
“以后?以后让你穿你都不会穿了。”
“那我穿什么,我还是学生。”
“傻小子,你靠学的那些知识去挣钱还不如跟我走上两趟挣的钱多哪。”
看他迷惑不解的样子,她开心的大笑起来。

南方某城市。
叶非同的老板告诉他以后要叫她“经理”,没有外人的时候要称她“姐姐”。看她的年龄自己都可以叫“阿姨”,可是她还是让他叫“姐姐”,他心里象吞了苍蝇一样的恶心,但是自己为了让母亲能住进医院得到治疗,他忍下了这个委屈。
在星级宾馆,“姐姐”去开房,不知道她为什么竟然俩人开一个豪华间,看到叶非同疑惑的样子,她对叶非同说:“这样可以节省支出,又可以保证安全。”
晚上,“姐姐”换上了透明的睡衣,招摇的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躲闪着她的目光,他已经感到了她那火辣辣的眼神和不安分的举止。
“姐姐”看到这个小伙子的确是个“雏”,她更疯狂起来。
她到卫生间去洗淋浴,几次喊他送这送那,看他还是不解风情,气得女大款几乎要赶他走,可看到他英俊帅气的模样,心里又是舍不得,她在想着下一步的打算。
她让叶非同也洗一洗,说天热身上有味儿,他无可奈何地等她出来后自己进了去,他把门锁得紧紧的,慌里慌张地洗了洗,马上出来了。
他看到“姐姐”已经睡熟了,手里的书落在了地毯上,他轻轻的捡了起来,关了台灯,回到自己的床前,合衣躺下。
已经是后半夜了,坚持不下去的叶非同也渐渐地睡着了。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脱得光光的,“姐姐”躺在自己的怀里,不知道怎么到他的床上来了。
他吓坏了。
他慌里慌张地想穿衣服,可是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衣服了。
“姐姐”醒了,她打开了号码箱,自己的衣服整整齐齐的在里面放着。
他求她把衣服给他,“姐姐”文雅地叼着女士烟,悠闲自得地享受着。
“找衣服吗?在这,可昨天晚上怎么算?你怎么把我弄到你的床上来了,我看你是个孩子,才让你和我一个房间,是为了你和我的安全,没想到身边的人,你,就是个小流氓,我回去找介绍人算帐。”
叶非同被这句话造蒙了,解释不清楚的事啊。他无力地说着:“我没做什么,我睡着了。真的,阿姨,不,姐姐,你相信我好了。”
“姐姐”冷笑着,看着他急的满脸通红,心里得意着。
“我相信你什么?你一文不值,只是个穷小子长了个叫人喜欢的模样。把钱退给我,我打个电话,医院就可以把你的母亲赶出来,可以吗?”她拿出来了手机。
“我去打工挣钱还你,只求你别让医院赶我的妈妈。”
“你已经收了我一个月的佣金,我为你买行头花了六千多元,你得几个月能还清啊。”
“我就是卖血卖肾,也还你。”
“那你还是还我的钱为好,不然你卖肾以后有个好歹我可负不起责任。”
“我现在没有钱,你让我怎么还?”
“那不是我的事情,我不同你谈了,咱们回去找你的学校,把你昨天晚上的事情说清楚就行了。我一个快五十岁的人怕什么,我有钱,到哪里都能生存,你呢?想想吧。”
“你想让我怎么样?”
“陪我,只要我高兴了,什么都可以给你,我有的是钱,没有什么其他用途可以花完我的钱,我要象一个男人一样享受人生的快乐。”
“你可以成家嘛。有家就有了一切。”
“家,哼!我最恨家!有个家就得有丈夫吧,我没有精力去防他会不会有外遇,没有能力整天防备他会不会害我。我要年轻的帅气的,英俊的高大的,你符合我所要求的条件,你会给我带来快乐,我会宠你娇你。回去以后你还是你,别人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给你配备手机寻呼,你只要能做到随叫随到就可以。好不好,宝贝。”
叶非同听说过有男人从事这畸形的行当,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被逼的走到这么一步,女孩子当娼妓是为了生存,或许还有更凄惨的事情逼迫她,可自己一个堂堂的大小伙子怎么能走着一步?
他一想到还在医院的母亲,想到姐姐为了供自己上学而嫁给大她二十岁的男人,他的心又碎了。
他的脸上淌着屈辱的眼泪,他看着被装进箱子的衣服,如不答应,自己都走不出去这个房间,再说她把昨夜的事情同学校一讲,自己会被开除出校,家人会怎么看自己。
他默默地走上前去,在箱子里拿出自己的衣服,“姐姐”露出笑容。



叶非同回来后,还是穿留在学校里的旧衣服,他经常请假,好在是临近毕业了,是实习的阶段,没有人注意他的动向。直到他毕业分配到一家建筑公司设计科,参加了工作。
叶非叙在同区委书记结婚后,怀了孕,但是政策不允许他们再生了,书记已经有俩个孩子。
她在打胎休息的时候,弟弟来看他,给姐姐买来了贵重的补品,叶非叙很奇怪弟弟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他只说是自己设计的图纸被评上奖拿了奖金。
他在门外收拾买来的活鱼,外衣挂在屋里的衣架上,寻呼已经响了好几次,他都没有听到。
叶非叙去查看信息:宝贝,今天晚上来我处。
第二条信息是:来的时候别忘了带点我喜欢用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对吧宝贝。
第三条信息是:宝贝你要是不来我今天晚上睡不着的。
叶非叙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狠狠地揉了揉,再看了一遍,她明白弟弟为什么总是神神秘秘的,接到寻呼再忙也会找理由走出去,即使是在饭桌上,哪怕刚端起碗,只要寻呼响,马上离开。
她强挺着虚弱的身体,来到门外,“非同,你进来,我问你点事情。”
“马上弄完了,姐夫又不在,我给你把鱼炖好它,我会红烧鱼呢。”
“我今天不吃什么红烧,想请你吃猪头肉。”
“熟食(收拾)?为啥?”他擦着手走进屋子里来。
抬头看姐姐,见到她脸色发青,嘴角颤抖,他吓坏了,忙伸手扶住了晕厥过去了的姐姐。
“姐,你这是怎么啦,我送你去医院。”他忙到外面去打车。
他背着姐姐到门外,司机帮着他把病人放在座位上。
医生们忙着抢救叶非叙。
挂在家里衣架上的衣服口袋里寻呼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



他那天晚上没有应约。
姐姐出院后,对弟弟一言不发,无论他怎么逗姐姐想让她开心,想让她说话,她都是冷眼相对,他不知道姐姐已经知道他在做一个畸形的行当,所以他找不到姐姐不理自己的原因。
他每天下班后,都来到姐姐家帮姐夫给她做饭,时常买些好吃的,姐姐都是一口也不动,他警觉了。
一个月之后,姐姐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他找了个姐夫外出开会的机会,对姐姐坦白了自己的一切。
叶非叙抱着弟弟痛哭流涕,感叹世界对姐弟俩的不公平,对弟弟说:”你离开那个女老板、女大款们,回到从前的生活轨道上来。”
可他却说:“我已经不能自拔了,习惯了这种寄生虫的生活方式,我的那点微薄的工资早就不够买一件名牌衬衣或者一双意大利名牌皮鞋,已经是不是名牌不上身,不是专卖店绝不进了。”
姐姐骂他:“你是彻底堕落了,已经不可救药了?”他对姐姐说:“咱的老娘是我挣钱治好了病,家里的房子是靠我挣的钱重新翻盖。我已经就是这个样了,再不可能回到从前。只求你不要不认我这个弟弟,我最怕失去亲人,我怕失去亲姐姐,我怕自己的亲人瞧不起我。”
他跪在姐姐面前,叶非叙哭着扶起弟弟,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他苦笑着,“我这也是吃青春饭,或许她们嫌弃我老了那一天,我就不做了。”
看着长的高高大大的弟弟,走上了这么一条人生之路,叶非叙心里总是在责备自己没有照顾好唯一的弟弟,她又不能对丈夫讲述这些,他本来就是瞧不起叶非叙的一家人。
这位区委书记在外人眼里是和蔼可亲的领导,在家里对自己的小妻子是处处设防,他不喜欢让她再出去工作,借口说她身体不好需要调理给她办了病退,让她整天呆在家。
晚上,他象观赏工艺品一样,让妻子把衣服脱的一丝不挂,让他抚摸亲吻,不管是炎炎夏日还是寒冷的冬天,他要怎么样,就要妻子服从。即使在她来“事”的时候,也不放过。
他不高兴妻子同单位的男士们接触,即使是来找他的也不喜欢妻子接待客人,总是和颜悦色地说别累着。
他的司机来送单位分的东西,他也跟着回来,说妻子搬不动,司机看出他对任何人都有戒备心,时间久了就知道了书记是不放心自己的小妻子。
一次去市里逛街,司机看到叶非叙的袜子露了个洞,很不雅,他偷偷地提示她,可在买东西的时候叶非叙忘了买袜子。
区委办公室给他打来电话让他去市委参加紧急会议,他又要了车直接去市里开会,他嘱咐妻子回家好好休息。
司机看到路边有小摊卖袜子的,他在路边停车,去给她买了一打,叶非叙说什么也不要,使司机很尴尬,他茫然的看着手里的一打女式袜子,不知道怎么处理,看到路边有个垃圾箱,他想把一打袜子扔进去。这样叶非叙才接过来这个会来事的司机给自己买的袜子。
晚上丈夫回来发现这一打新袜子,追问是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买的,气得她哭了一顿。
他近乎变态的呵护让叶非叙感觉很累。



叶非叙含着眼泪同阿龙讲述自己和弟弟的凄惨命运,阿龙问她:“他是怎么受的伤呢?”
“他被那个女大款包了下来,陪她外出谈生意,陪她吃陪她喝陪她睡,是一个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时间一长了,他不甘于只陪她一个人,完全堕落为一个男妓,他在网上聊天室里发信息找需要他的女人。”
“被那个‘姐姐’发觉了?”
“那个女人更可恨,她不是只有弟弟一个人被她玩耍戏弄,她也到网上去寻找新的性伙伴来刺激自己,她发现了弟弟的‘广告’,她被弟弟的‘背叛’激怒了,设下了圈套,带着人截住了弟弟,恐吓他不许离开她,不许再找别的女人。”她在流着眼泪。
“这么猖狂。”阿龙把自己的手绢放在叶非叙的手里。
“可她支付的月薪已经满足不了他的消费支出,他的消费价位也越来越高,弟弟还是我行我素地找着其他的女人,在你来的前一天,我同他谈,让他放弃自己这畸形的行当,做一个正常的男人,他答应考虑。没想到当天的晚上他在去酒店的时候,被人用刀子刺伤了,如不是被酒店门前的保安救了,他就会死掉了。”她用阿龙的手绢擦着眼泪,眼睛里流露着绝望的神色。
“找到行凶的人了?”阿龙的气也发粗了。
“无处可查,因为当时天已经黑了,保安说行凶的人被过路的冲散跑了之后,他已经倒在地下失去了知觉。”
“报案了吗?”
“酒店报案了,可是要知道对于这类打架斗殴的事情司法部门不会认真去查的,再说即使查到了又能怎么样,无非包赔点医疗费,也会闹得沸沸扬扬,他的秘密会大白于天下。”叶非叙无可奈何的说。
“等弟弟醒了问他是否认识其中的人。”
“他不会说的,他即使做了男妓也死要面子的,他还保留着自己廉价的自尊心。你在他面前无论如何不能说你知道他的‘职业’,那样他会崩溃得更快。”她叹口气。
“我明白了。你打算怎么办呢?”
“开始我对弟弟说有个小学同学在边塞,带他去散散心,离开这种环境,他答应了,我等你的到来,可万万没有想到,没等你到他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现在最主要的是让他治好伤,别再刺激他,他现在一定特别脆弱,我们陪好他,让他快乐开心。”阿龙出着主意。
“他哪里还会快乐开心,只要平平安安的就行了,我不敢再奢望什么。”
“好了,姐姐,我知道了其中的原因,我们回医院去看看他。”
他俩返回了医院。

弟弟已经清醒过来了,多少的能喝点汤汤水水,不能吃硬的东西。
姐姐看着他,介绍了阿龙,“这位是我的小学同学,他家搬走转了学校,昨天晚上是他和我在这陪护的你。你们俩长的还真有点象。”她看弟弟清醒了,好象才发现弟弟同阿龙的个头差不多,长相有神似的地方,只是阿龙英俊帅气,弟弟看似文静。
叶非同无力地点着头,“真的很感谢你,你看我们初次见面,让你看到我被小流氓打了,这么狼狈,不好意思。本来姐姐让我跟你去学做生意呢。哎,真是。”
“你安心养伤,等好了跟我走,我家那个小城镇很有特殊的风格,有异国情调呢,满街的老毛子,比省城可多老鼻子了。”
叶非同和姐姐被他的东北方言土话逗乐了。

警察来询问事情发生的原因和经过,一个脸色很严肃的小警察对叶非同很庄重地问:“你认识打你的人么?”
“不认识。”叶非同无力地回答。
“不认识打你干什么?”
“我哪知道啊。如认识我早就告诉你们去逮谁了。”声音有些不耐烦。
“几个人打的你?”警察继续问。
“不知道,是从背后下的手。”
“哦,这么说你也不知道是谁打的,几个人也没看清楚。”警察还是心平气和地问。
“对,是这么回事。”叶非同也有些恼怒。
“我们调查了,但是没有线索,以后你想起来了什么有用的情况提供给我们,我们先回去,祝你早日恢复健康。”
警察们走了,几个人很漠然地看着他们离去。
阿龙顽皮地说:“警察嘛,你们也没必要对他们抱有多大的希望,没听一个老作家书里说的嘛,‘刑警队案子没破先喝醉,交通队站在路边收小费,治安队赶走嫖客自己睡,防暴队认识的都是他妈的黑社会。’你不能对他们太信任喽。”
“你别胡说八道的,找麻烦。”叶非叙制止着。
“没人抓你的现行,我老爸不也是警察嘛,我就敢对他这么说。”阿龙不以为然。
“你爸爸是警察?”叶非同问。
“是警察,看守所的,人家犯人关的是有期限的,他是无期限的。”他又幽默了一句。

几天后叶非同的刀口拆线了。
他能吃点半流食了,慢慢的踱步走出门外,去小吃部吃面条,或者喝点王建辉特意做的很烂糊的小米粥。
王建辉很喜欢这几个比自己小的年轻人,他们也熟悉了他。叶非叙问:“怎么没见到老板娘呢?”
“她在哪我也不知道,我在这里开这个小吃部就是为了能等到她来,有人看到过她,说是也在做小买卖,上点妇女用的东西,孩子稀罕的玩具,小打小闹吧。”
“怎么老板把夫人气跑了吗?”阿龙问老乡。
“可不是咋的,大哥我没出息惹她生气,她走好几年了,唉。”他叹着气。
“你没有找找她吗?只要她没走到国外去你就能找到她,你心不诚。”叶非叙对他有些怀疑。
“我是守株待兔了,我有预感她最近就会来了。”
“你呀,把媳妇比喻兔子,该打。”阿龙逗他。
“可不是咋的,我早就该打,说句实在的话,这居家过日子,就得原配的夫妻,能和你同甘苦共患难,别的都他妈的是扯淡。我醒悟的有些晚啦,不知道人家能不能回来哪。”他感叹着。
几个人在闲聊着。
屋外进来两个年轻人,头发分别锔成了红绿色,大声地吆喝着,“准备好了吧,我们哥俩今个来拿了,也就省得你送还找不到地方。”红毛的对老板下着命令。
“我这几天生意不太好,过几天行不?”王建辉低声下气地同他们商量着。
“那哪行啊,小哥们没花的了,要不我们两个天天到你这吃来?”绿毛长满了一脸的酒刺。
红毛摔了一个啤酒瓶子,又在巴台上拿起了还没打盖的一瓶酒要摔下去。
“小祖宗,求你可别摔呀,一瓶子酒是十七八块钱,我一天才挣几个十七八块。”王建辉伸手把酒瓶子从这个红毛手里拿了下来。
“这么说我们哥两个是没有面子了?”还是那个红头发。
“哪的话,我攒够了马上给送去。”
红头发发现阿龙在打手机,他凑了过来。
“怎么着,想找110,想管这个闲事的话我先告诉你,这的110来的再快也没有我的刀子快。”他从腰间拔出来一把攮子,用力地扎在了桌子上。
“我还真想管,不过咱们得义气点,是单挑一对一还是群狼斗独龙?再说不能在屋里玩儿啊,他这个店太窄巴。”
三个人都走了出来,叶非同要出来,被姐姐制止了,她自己跟着走了出来,王建辉吓得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口气不小,咱俩玩会儿,我不行的话他也就免了。”红头发他话音未落,人就扑了上来,象猛虎下山,阿龙轻蔑地一伸腿,红头发成了饿狗抢屎,但他马上又敏捷地跳起来,他的眼睛发红了,作出一个毒蛇出洞的模样,阿龙来个顺手牵羊,再次让他趴在地下。
你来我往又来了几个回合,红毛服气了。
他爬起来对阿龙伸出拇指,“这几个回合我就领教了,你是这个,哪的哥们,咱拜你为师怎么样,当我们的老大行吗?我可要磕头了。”
“别折了我的寿,我不是这的人,你们少来折腾这些做小买卖的人,人家容易嘛。”阿龙拍拍手,转身要进屋子,没有想到,那个头发锔成绿毛的酒刺脸在他的背后用啤酒瓶子使劲地往他头上砸了下去,叶非同在窗子里面看到了大声惊呼到:“阿龙背后。”王建辉吓得坐在了地下。
阿龙只觉得头一炸,就倒了下去。



金所长接到电话后人象傻了一样,踉踉跄跄地走路也走不稳当了。
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那个活蹦乱跳的儿子会真的死了,他掐掐自己的腿有知觉,拍拍手有动静,一行泪顺着脸颊流着,流到了嘴角,他用舌头舔了一下,苦涩的味道顺着舌腺一直苦到心里。
他闷闷地坐在了办公桌前,下意识地去掏烟,从口袋里先拿出来了阿龙送给他的打火机,他拿在手里抚摩着,仿佛又看到儿子顽皮淘气的模样。
儿子已经二十六七了,还没有娶媳妇,就踏上了一条不归的黄泉路。
他老泪纵横,知道了人们所说的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对人类最为残酷的一种折磨。
那种撕肝裂胆的巨痛如同万箭穿心,他的神经近乎麻木了。

大家很快的都知道了这件意外的事情,都来到金所长的家里。
吴微后悔没有让阿龙到自己的公司来,她责备着自己:“怨我啊,我要是早点让他到我这里来,就不会发生这个事儿了,我这个继母当的不够格。”她看着哭成泪人的焉雪儿,也任凭自己的眼泪流淌着。
大家商量到省城去的人,决定看守所去两位警察,吕风,焉雪儿,于云声哥俩,胡队长,酒店再去两个小伙子,大家都不让金所长去了,但是他坚持要去接回儿子,吴微也就陪着他一块儿去省城。
省城西岗区到处都是拆迁后的残垣断亘,汽车拥挤,摩托也掺和在里面象蜗牛似的慢慢移动,每一辆汽车摩托车都是一个移动的烟窗,污浊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子的废气,只是苦了步行的和骑自行车的人们,在路上被残忍的污染着。

金所长一行人来到医院的太平间。
在医院的太平间里,阿龙被白色布单包裹着,金所长把布单子往下拉了一下,看到了阿龙满是血污的脸,他昏厥过去。
吴微忍着眼泪给他掐着人中,大家都在掉泪,焉雪儿大哭起来。
同来的几个人给阿龙擦干净了身子之后换上带来的衣服,点上了在太平间门外买的小油灯,摆上了祭品。
醒过来的金所长对儿子说着:“阿龙,老爸来看你了,阿姨也来了,雪儿也来了,我们接你回家,你还得给老爸点支烟啊,阿龙啊阿龙......你可要了老爸的命啊。”他捶胸跺脚的喊着。
大家把他架了出去。
焉雪儿用手摸着阿龙的脸,轻轻的象是怕惊醒他一样,大家看到她在吻阿龙的额头,然后听她叨咕着:“阿龙,你不是答应我08年带我去北京看奥运的吗,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哪,你还说结婚的时候来省城看冰灯,说我是冰雪公主,你怎么自己来了呀。啊?为什么啊,你回答我啊!”她哭着说着,用手抚摸着阿龙的脸。
大家被雪儿的一番话说的都哭出了声音,大家都呜咽着。
有个女人偷着给吴微一张纸条,吴微问她的名字,她低着头又抬起来看看她,摇了摇头摆了摆手,急匆匆的走了。
见到纸条上面写着:阿龙不是斗殴而死,赶快找王建辉小吃部,小吃部在医院门前。或到电脑网络的聊天室里找证人。落款是‘非同小可’。
她心里一惊。

西岗区负责接待金所长一行人,公安分局也来了人。
接待室里。
出差刚回来的区委书记倪军客气地亲自给他们倒茶,对金所长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年轻人嘛,遇事大脑不冷静造成了意外。亲属节哀吧,后事安排上看家属有什么要求,我们尽量满足。”
“我们没有什么其他要求,只是想知道怎么给阿龙下的结论。”吴微抢先说。
“我们研究过了,因为金阿龙是同小痞子打架致死,考虑他的父亲是公安战线的同行,所以他的后事可以由案发地负责协助死者亲属处理。”
“不,如果是斗殴致死,他咎由自取,不用别人怜悯,我在此处火化之后骨灰一扔就算完事。但是如果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我们能否对得起死去的孩子?”
“你是死者的什么人?根据我掌握的情况,他没有母亲,只有父亲一个人是直系亲属。”分局的一个人说。
“哦,不错,你的信息掌握的很准确,但是你不知道我是阿龙的继母,按照法律可以行使同母亲一样的权利。”
“结婚了么?”
“你想验证手续?这个场面不应该有这种话出自你们的口吧?”
吴微的一番话使对方感到她不可轻视。
吴微对金所长一行人说:“咱们来的匆匆忙忙的,上午休息一会,下午再共同协商,行吗?”
大家同意她的意见,分局的同志安排他们住进了招待所。
大家顾不上疲劳,都聚集在金所长的房间里。
吴微洗了脸,用手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对大家说:“我接到了一个条子,说阿龙不是斗殴致死,可又没说是什么原由,但是也提供了点线索,得需要去查,怎么去查咱们得研究。我只是凭直觉阿龙不会在这里同别人打架斗殴的,他不是这样的孩子。”
大家在看条子上的内容。
“我看得马上去找这个王建辉小吃部,”吕风说,“条子上的这个‘非同小可’有可能是一个人的网名,咱们也得安排人去找。这倒提醒我们了,阿龙来这个地方,是不是和他的网友有关系。”
“很有可能。”于云声插嘴说道。
“我再找找在刑警队的同学,他是头。告诉他这些有价值的线索。”金所长决定。

十一

王建辉眼看着阿龙被绿毛用啤酒瓶子把脑浆都砸了出来,他当时就已经被吓蒙了。几个痞子看出了人命,想撒腿跑掉已经来不及了,接到了报警的警察来到了。
阿龙被警车拉着向医院的方向急驶而去。
叶非同用塑料袋把地上的酒瓶碎片儿收了起来。
叶非叙和弟弟回到医院,到抢救室打听阿龙的情况,医生说已经死了。
姐俩相对无言,不知道该做什么。
叶非同:“姐姐,赶快去110作证,阿龙是为了制止红绿毛哥俩敲诈勒索而被打死的,应该得到一个公平的结论,不然他会白死的。”
“不会吧,警察可以审问他们,会弄清楚的。”
“哎呀,姐,你忘记上次那个被打吐血的学生了,人家是说了句公平话,被打那样,没有人作证,警察说是斗殴,多冤枉。”
“可我考虑我们作证之后,有许多的后患,会不会遭到报复。”叶非叙迟疑地说。
“阿龙是为了咱们来的,不能这样对人家呀。”叶非同很着急。
“咱们听听消息再说,好吗?”
“也好。但是不能让阿龙白死。”他勉强答应着,心里有了个打算。
“我自有安排,如果警察处理的不合理,咱们再出来作证,我想也有可能会找咱们的。”

当天的晚上叶非叙的家里来了个客人。
红绿二毛的爸爸崔大奎大腹便便地坐在沙发上,他恭恭敬敬地对区委书记倪军点着头:“我的俩孩子没少给你添麻烦,这不是又跟人家打架了,防卫的时候使错了手,一酒棒子把人家打死了,我整天在外头忙乎,也顾不上他们哥俩,唉,我也难啊。”
“你的红绿二毛这次不是象你说的那么简单斗殴吧,根据反映他们俩经常的带着一些痞子去个体户收什么保护费,经常骚扰人家正常营业,这次是不是因为这样的事儿引起的事端还没有确定呢。”
“哎呀书记大人,您是咱们区政法工作主要的负责领导,这一段时间他俩在你的教育下好多了,他俩对你也是抱有感激之情,还直念叨让我给区里多拿些钱修大门和公共设施,不差他俩闹事了我怕您误会就把钱带来了,这回我得多准备些,将功补过吧。”
“你别整这事,临时抱佛脚?把孩子管好了少给我找麻烦比什么都强。”
叶非叙出来给倒茶,崔大奎看看她说:“你弟弟的病好了?我听说出事那天你们姐俩都在呀。”
“是在,你听谁说的?”
“那可正好,我正愁没有证人,你得帮崔哥呀,不然这回俩孩子要进去。”
“进去?我看不只是进去吧!”书记接话茬。
“这次你帮我整平它,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好了,我也不留你了,你等消息吧,看看死者亲属是什么态度和有什么要求,你多预备点钱吧,也未见得能解决什么问题。终究是条人命,非同小可嘛。”
“我明白我回去了,有书记在我就放心了。”

倪军给看守所打电话:“喂,你好,我是区委老倪啊,我们区那红绿二毛审的怎么样了?噢,打架斗殴嘛,我失职啊,是我们区的痞子,按照程序走?啊?好的好的。再见。”
他回过身,对妻子说:“非叙呀,这个案子牵扯着一条人命,看来今年我这个区的治安先进又泡汤了,单纯是斗殴致死比再牵出什么敲诈勒索还好一点,你就不要掺和到里面去作什么证了。非同有病需要养嘛,换个环境吧,明天我给你们姐俩定车票去大连威海逛逛,我够大方的吧,啊,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他起身到卧室去,一会就听他在喊着:“非叙,来呀,让哥玩玩,伺候伺候我。”

十二

医院门前的小吃部已经人去屋空了,谁也不知道老板王建辉到哪里去了。
刑警队来的两个便衣向旁边的饺子馆打听着:“这家的小吃部怎么不开了?”
“不知道。”回答的挺干脆。
“前两天这发生的事儿你看到没有?”接着问。
“我没出屋,也没看到也没听说。”这次回答的更利索。
“王老板的老家是哪的?”继续问。
“这我更不清楚了,别问我,去问户籍呀。”不耐烦了。
两个人走出来,相对看了看,一个说:“走,去派出所找内勤的户籍。”
“好嘞。”

于云涛在一个网吧里。
他在网络上的各个聊天室里浏览着,发着寻找‘非同小可’的信息广告。

王建辉拿着几千块钱回到了老家。
那天晚上小店里来了个象是个款爷的大肚子男人,带着亮闪闪的金戒指和挺粗的金项链,他和一块儿来的两个人都各吃了碗面条,然后大方地掏出一张五十元的票子,说:“不用找了,不过我看你这个小店开的不吉利,没两天还出了人命,谁还敢来吃饭,改了开花圈店吧。”
“我胆小,卖那玩意我害怕。”
“我想在这开,你的地方兑给我吧,价钱好商量,先给你定钱,办完手续再给你补齐。”
“容我想想行吗?”王建辉还在说:“那个打死人的案子有可能得来找我问呢,我不能走啊。我走了警察咋找我?”
他知道阿龙的事情警察肯定要来找自己调查,可他哪知道这个人就是怕来调查才来撵他走。
他想不答应,但是他刚露出犹豫的样子,就看到和胖子一块儿来的那两个人面目露出凶狠的样子,手里又拎起了酒瓶子,他害怕地问:“给多少钱?”
“好商量,我听说你是租来的房子,一年两万元,我按照全年给你怎么样,你成了二包头。哈哈。”他的笑声使王建辉觉得直起鸡皮疙瘩。
“好吧,先给多少?”
“先给你一万块,现在是八月份,已经过去一大半的时间了,那一万办完手续给你。”
“啥时候办手续?”
“我操,你倒追的紧,你先拿着一万走人给我们倒地方,秋后来吧。不行咋的?”那个打手模样的人有些不耐烦了。
王建辉脑瓜急速的转着,感到脊梁直出冷汗,还是躲开这是非之地为上策。

红绿二毛几次进出看守所劳教所,有了经验,认为所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吓唬那些没有主意的人好用,不能上当受骗,一次次的作案之前,都定好攻守同盟,统一口径,不承认是敲诈勒索引起的打斗,说是吃饭时候喝酒引起的争端。
刑警队的人已经审讯几次了,没有进展,决定再找证人。
去派出所的人回来了,向队长汇报:“小吃部老板的暂住证底卡上,写的是他叫王建辉,三十八岁,在一个叫绥江的小城以北的一个小镇的人,有可能是出事后害怕躲了。”
“我们得找到他,去他的老家,另外,上报省局申请在网上通报寻找那个知情人‘非同小可’,这是个关键人物。”
“是。”

金所长要回去了,他不能在这里等案子结束,看守所里的事情很多。
他再次来看儿子,阿龙静静地躺在冰柜里,对于老爸的悲痛他已经丝毫不知,金所长还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阿龙,爸爸回去了,你在这里爸爸也不放心啊,你的死至今没有弄清楚原因,你为什么到这里来呢,你有灵的话给老爸托个梦也好啊。阿龙,我的儿子,你死的不明白呀。”
焉雪儿身穿一身白色衣裤,瘦削的脸上显得更加苍白冷俊让人心疼,她对阿龙告别着:“阿龙,你在这躺着,可知道我多心疼你,你多冷啊,你的脸和手这么凉,你该有多寂寞啊,没有人陪你唠嗑,没有人听你侃大山,阿龙,我再也听不到你的笑声和歌声了对吗?我回去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是么?我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呀。”她哭诉的别人也都在落泪。
吕风握着阿龙冻的硬硬的手,“阿龙,我相信你,你绝不是什么打架斗殴,会给你个公平的,你放心,我在这里等结果,我天天来看你。不会让你寂寞,不让你含冤而去。”他终于忍不住心里的悲痛,大哭起来。
“我就不相信这么一个案子会有多么难,那两个小流氓你揍他一顿他什么都说了。哼!”胡队长气的直喘粗气,他用大巴掌胡乱地抹一把脸上的眼泪。
吴微在照顾着金所长,她原本丰满白皙的脸庞憔悴了下来,几天来眼睛早已经哭的红红的。
大家商量案子没结不能把阿龙这么不明不白地火化了,留下吕风在这盯着案子的进展,其他人都暂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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