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无边丝雨细如愁

　　那天，苏泽霖默默地离开了“御东路8号”，他强忍着想要飞奔回去的冲动，是的，他必须要表现得象一个坚强的男人，他必须要表现得象一个大度的男人，既然小宁答应了要给他一个说法，那么，她一定会给他一个交待的。是的，江宁说会再约他，他知道，那就意味着她可能要给他一个决定了。如果，如果“那件事”真的发生了，他该怎么办？
　　那个该死的董峰，究竟是怎么回事？苏泽霖实在是想不通。眼看着和小宁的关系很有希望再进一步的时候，突然杀出来一个程咬金，而这个“程咬金”偏偏是个令人无法忽视的劲敌——董峰。这世上有哪个男人愿意和这个男人“争女人”的？结局早已写好了！是不是？他苏泽霖还有机会吗？
　　但是，小宁的态度却令人摸不透，她似乎并没有完全倒向董峰那边呀！她甚至当着董峰的面说会再约他的！他清楚地记得当时董峰的脸色有多么难看。那么，是不是说明，他，苏泽霖仍是有机会的？那么，他是不是应该耐心等待佳人之约？还是说，他应该继续主动出击？他该怎么办？苏泽霖发觉他所有的恋爱经验或者别人所传述的恋爱经验根本不能用在江宁身上，她根本就和那些经验之谈上所说的应有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苏泽霖辗转反侧，无法成眠。唯一的希望是：等待！
　　江宁让他苦苦等待了三天。当苏泽霖开始绝望时，她的电话来了。
　　“小宁！”苏泽霖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声音有点颤抖。
　　“苏泽霖，是我。”江宁的声音很温柔。
　　“小宁，我，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嗯？是么？很抱歉，这么迟才回你电话。”
　　“小宁……”
　　“对了，苏泽霖，你前几天做的小米糕很好吃，谢谢你！那天我还带去给姑妈尝尝，她老人家也很喜欢。”江宁愉快地说。那天，林志远过来接她回家，她就顺便把那盒小米糕带过去了，重新加热后，口感依然软糯，加上微甜的口味，很适合老人家吃。姑妈问是谁做的，她只说是朋友做的，并没有说出苏泽霖，以免她老人家想多了。搞笑的是，江宁的姑妈以为是女生做的，还叹息说不知是哪个有福之人娶到这么好的女孩，还问能不能介绍给林志远呢。吓得林志远忙说他不喜欢吃小米糕。
　　苏泽霖又惊又喜，居然能博得她姑妈的喜欢呀，他的胜算是不是很大？他忙说：“如果姑妈她老人家喜欢，我下次做多点带给她吃，好不好？”
　　“这……”江宁没有想到随口一句引来这个“后果”，“苏泽霖，谢谢你的心意！”
　　“小宁，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客气？我……”
　　“苏泽霖，说真的，你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的朋友，嗯，如果，如果有哪个女孩子能够得到你的喜欢，她，她应该……”江宁努力地斟酌着用语。
　　“小宁，”苏泽霖打断了她的话语，“我一直都在喜欢着一个女孩子！你知道的！”
　　“苏泽霖……”
　　“小宁，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么？只要你高兴，你要我怎么做都可以的！”
　　“……”
　　“是不是，因为董峰？”他很艰难地说出那个名字。
　　“没有，不是这样的，跟他没有关系。”
　　“那么，小宁，你对我，是怎么想的？”
　　“我和小菲是好朋友，你是小菲的哥哥，我，当然也把你当作好朋友……”
　　“小宁，我不要做你的好朋友。我，我想做你的男朋友！”苏泽霖终于说出那句话。
　　“……”
　　“那天，我过去找你，就是想当面告诉你，我，苏泽霖，想要做江宁的男朋友！是那个以结婚为目的的男朋友！”
　　“……”
　　“小宁，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苏泽霖，我，我不知道……”
　　“小宁，告诉我，你想我怎么做才能给我这个机会呢？”
　　“苏泽霖，我，说真的，长这么大了，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我不知道，怎么样的关系才是‘恋爱关系’。所以，可能，有时候，我，我处理得不好，让别人误会了……”
　　“小宁，请不要那么快拒绝我，好不好？那个董峰，并不一定适合你。”
　　“不是这样的，苏泽霖，真的跟董峰没有关系，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江宁忽然觉得自己的辩解真的很苍白，大概在所有人的眼中，如果她拒绝了苏泽霖，那一定是因为“第三者”董峰的插足吧？而苏泽霖亲眼目睹董峰从她的屋里走了出来，而且还阻止他进去见她，典型的“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啊！
　　“小宁，如果真的和董峰没有关系，那么，你又何必那么快就拒绝我呢？我们真正认识才三个多月而已，时间这么短，你还没有真正了解我，你又怎么知道我是否适合你呢？”
　　“苏泽霖，其实，我，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小宁，那么，能不能，请你现在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苏泽霖，我知道，你会是个很好的男朋友……”
　　苏泽霖马上接口道：“小宁，既然你有这个看法，那为什么不给大家一个机会呢？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苏泽霖，其实，这几个月以来，特别是，那天在派对上，你，你也应该发现，我，我并不是个很合适的女朋友，而且……”
　　“不，不是的，小宁，在我心里，你很好很好！是我心中最好的女朋友！小宁！你是我一直想要的那个女孩！”
　　“苏泽霖，你是那么的受女孩子们欢迎，你真的没有必要这样……”江宁无力地挣扎着，这些男人，为什么都那么顽固的？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小宁，只要爱上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必要的！”苏泽霖沉声道。
　　“……”江宁无言以对。他居然说“爱上了”！她忽然想起董峰那天的激烈反应，他是如此地厌恶苏泽霖的东西，也是因为“爱上了”她？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小宁，在你眼里，董峰和我，哪一个更好？”
　　“苏泽霖，你真的误会了，其实，董峰和我之间，真的没有什么。”
　　“小宁，你真的是这样想的？”苏泽霖控制不住那惊喜的心情。
　　“是的。”
　　“那，那天，他为什么那么早就在你的屋里？”苏泽霖终于忍不住了，他一直苦恼的“那件事”，到底有没有发生？
　　“嗯，他那天早上很早就过来了，带了些东西过来，而且，我也想跟他说说游船的事……”
　　“他，他怎么会那么早就过来的？”他仍是满肚疑惑。
　　“他就住在我隔壁，过来很方便呀。”
　　“什么？董峰就住在你的隔壁？”苏泽霖又大吃一惊，他依稀记得董峰刚来的时候，曾听院长说已安排他住在医学院的特别VIP公寓里的，没听说过他也住在这里呀？这是怎么回事？
　　“是呀，你不知道吗？他住在‘御东路6号’呀。”
　　“原来如此！”苏泽霖不禁苦笑，那个家伙居然为了接近江宁，把“御东路6号”弄到手里，果然不简单啊！
　　“苏泽霖，其实，董峰真的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的……”江宁仍在徒劳地解释着，她真的不想让这两位英俊的医师之间产生那种茅盾。然而，她却是错了！
　　“小宁，董峰是怎么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怎么想的？”
　　“我是怎么想的？”
　　“是的，董峰和我，如果你要从中选择一个的话，你会选择谁？”苏泽霖明知道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其结果很可能是残酷的，但是，他一定要知道！就算要死，也要知道是怎么死的！
　　“……其实，你们俩，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江宁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道。
　　“一样的？”
　　“是的，大家都是朋友。”江宁很认真地说。
　　“……”苏泽霖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高兴，或者可以说一半是失望，一半是高兴。失望的是，原来自己在她的心中并没有相对特别的位置；高兴的是，原来即使如董峰那样的人物，在她眼中，也不过如此。但是，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董峰仍是有机会的？而他自己，也是有机会的？他们都在她的“考察”范围内？
　　彼此沉默了一阵，江宁又轻声道：“苏泽霖，真的很抱歉！我是不是浪费了你很多时间？”
　　“小宁，如果我恳求你继续给我‘考察’的机会，你同意吗？”
　　“考察？”江宁愣住了，什么意思？
　　“是的，请继续考察我，你会发现谁才是最适合你的那个人！”苏泽霖恳切地说。
　　“苏泽霖，其实……”江宁很想说她并没有要考察他们的意思。
　　“小宁，请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那天吵完之后，东风就乖乖地回了他的屋子，当晚也没有再来纠缠江宁了。但，第二天，东风一早就在门口等着，要送她上班。江宁本想一口回绝，但又担心会“刺激”到他“旧疾”发作，到时又没完没了的，她就没法正常上班了。于是，她婉然道：“你的车子太拉风了，我这样的小人物居然坐这样的车上班，单位里会有人说闲话的。还是不要了，我去坐地铁就行了。”
　　东风马上说：“行，我陪你坐地铁。”他可是记得很清楚的，她曾说过和西风一起乘地铁的“浪漫故事”，让他很窝火。
　　“可是……”江宁愣了，她完全没有料到他这样。
　　“走吧，没时间了。”东风一手拉着她的手便走。
　　江宁无可奈何，只好跟着他一起往外走去。而在地铁里，她终于后悔了！带着董峰这样的“花蝴蝶”出行简直是个“灾难”！他根本就是一个明晃晃的太阳，令所有人侧目，于是，江宁在极度密集而灼热的注目礼中上了地铁，而东风用身体把她护在一角，一路都深情款款地看着她，就差没有把她拥在怀中热吻了。于是，江宁在极度尴尬的感觉之中度过全程。到了站，她简直是逃跑一般地下车，而偏偏人多，她只能在东风的臂弯的护卫中挤下了车，又是一路的尴尬。目击者其实都是以艳羡的目光注视他们的。但是，当局者江宁却觉得很尴尬。
　　她不明白，为何和西风一起乘地铁时不会这样的？她当然不知道，西风和她一起乘地铁时都是暗中设了结界的，根本没有人看到他和她在一起，所以不会引起任何麻烦。而东风呢，他却是希望所有人都看到他和她在一起，他要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女人！所以，他没有做任何“手脚”。
　　好不容易回到单位大门前，江宁远远就站定了，要东风止步。
　　“我送你到门口就走。”东风温柔地说。
　　“不用了，前面就是了，你，你还是先回去吧。”江宁急道。
　　东风抬头看了看，离大门口还有百米，便笑道：“我再陪你走走，走到那个大门口。”
　　“不，真的不用了。”江宁很坚决地摇头。
　　“为什么？”东风很疑惑，“为什么不让我送你到门口？”
　　“我，我不想，不想被人说闲话！”江宁迟疑了一下，终于说道。
　　“被人说闲话？为什么我送你到门口会被人说闲话？”东风心中暗想，嗯，我就是要这个效果。
　　“哎呀，有些人就是比较喜欢八褂嘛！”江宁急得跺脚。
　　看她一脸的着急，东风决定还是不要“逼”她太紧，免得她又乱发脾气，便柔声道：“好啦，我知道了，我呀，暂时还不能‘见光’，对不对？那我站在这里看着你进去，总可以吧？”
　　江宁无可奈何，但至少，他没有坚持陪着她一起走过去了。她嘟了嘟嘴，皱了皱眉，只好转身走了。她刚走了两步，东风在后面叫道：“宝贝，我今天下午过来接你呀。”江宁吓了一跳，停了停，没有回头，便急步走了。东风有点失望地看着她的背影，她居然都没有回头对他笑一笑，是不是又生气了？但当务之急，应该是尽快让她离西风远一点！
　　下午下班时，东风果然来了，他静静地站在大门口几米之外，姿态潇洒，气质超凡，样貌出众，引起无数的注目礼，包括和江宁同单位的同事，都在猜测此君在等哪位仙女？当江宁慢慢走出大门时，迎面看到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以及那一脸的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她差点要晕倒了。工作忙碌，她已经忘了他说要来接她这回事了！而在她还未能落荒而逃之时，东风已经上前扶着她的肩，低声道：“宝贝，累了吧？”江宁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赶快把他带离案发现场！于是，她一把扯着他的衣袖就往前大步走。东风一愣，只好跟着她的步伐走。
　　她急急走到街角拐弯处才停了下来。看她脸色苍白，东风也吓了一跳，低声问：“宝贝，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江宁皱着眉头，用手拍拍自己的心脏，她刚才真是惊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东风一惊：“宝贝，你的胸口不舒服么？快，让哥哥帮你治疗。”说着，他便要抱她。
　　江宁忙伸手推开他：“你再这样乱来，我可是真的要被你吓死了！”
　　“我怎么乱来了？你真的没事了？”东风很不解。
　　“你，你怎么又突然跑过来了？”
　　“我怎么是突然跑来的？我今天早上不是跟你说了么？我今天下午过来接你呀……”他有点委屈地说。
　　“你还说？你不用上班么？随便翘班，可是要被批评的哦……”她皱着眉头。
　　“怎么会呢？我今天是晚班，白天休息。”他笑道。其实，他本来就是以客座教授的身份而来的，他并不真正参与医院的实际排班。而一般情况下，如果没有特殊的病人需要董医生的照料，或者院中没有特别的项目要求，董医生是可以自由选择想上的“班”的。而他的安排一向合理，很受院方和同事们的赞同，也就是，没毛病！
　　江宁只能干瞪眼，她真的没有办法去阻止他！
　　“好了，我们回家吧？还是说，你想在外面吃晚饭？”东风宠爱地看着她，柔声道。
　　江宁一听，头都大了两倍！如果直接回家去，这个家伙一定会粘在那里不走的；如果和他一起在外面吃饭，那么，其效果应该和早上乘地铁的时候差不多！啊，她真的很烦恼！她真是搞不懂，为什么和西风一起时就不会有这种烦恼？难道是因为西风并没有“追求”她，所以她心里没有负担，所以就不会感到烦恼？
　　看她仍是默然不语，东风又轻声道：“不如回家去吧？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他那一脸的柔情，相信不会有女人舍得拒绝他的。
　　江宁想了想，还是先回去吧，在外面这样纠缠着也不是办法，于是点点头。东风大喜，又忙道：“那么，宝贝，你是想坐地铁呢？还是……”
　　江宁一想起早上的情景就头痛，忙说：“还是打车吧。”
　　“打车？”东风一愣，又道，“那，不如坐我的车吧，好不好？”
　　江宁一愣：“你开车来了？”
　　“对呀。”
　　“那你为什么还提议坐地铁？”
　　“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想坐地铁呀……做好两手准备嘛……”他笑道。
　　真是服了他了！江宁只好说道：“好吧，那你的车停在哪里了？”
　　他笑了，伸手拥着她，低声道：“停的地方刚好在另一个方向上，我们只能走回头路了。”
　　“什么？还要再走回去？”江宁心中叫苦，现在单位门口中出入的人正多着呢，这时走回去，岂不是……
　　“累了？别担心，不用你走了，我抱你吧。”东风笑道，便要抱她。
　　江宁忙推开他：“不，不要这样。”
　　“怎么了？哦……你是怕被别人说闲话？”他恍然。
　　“你既然知道，就不要这样嘛……”她嗔道。
　　“傻瓜！你直接告诉他们，我是你的男朋友，不就行了？”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本来就不是我的男朋友呀！”江宁跺脚。
　　东风深深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缓缓地点点头，说道：“嗯，严格来说，我确实不是你的男朋友！”江宁心中大喜，他终于想明白了！
　　东风继续说道：“确切地说，我是你的夫君！”
　　江宁呆住了，这又是什么鬼话？这家伙又开始发“病”了？而且比昨天还严重！居然是夫君了？我的神啊！
　　“宝贝，”东风把她拥进怀中，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很迷惑！因为你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所以，我愿意先从你的男朋友开始，我们慢慢来，重新开始，好不好？”
　　江宁无力地说：“如果要慢慢来，那么，请先把我放开，好不好？”她有种虚脱感，不知所措感，无所适从感……真是“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