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一份俏丽

　　初夏的早晨，雨仍在悄无声息地飘落。门楣匾额上描金的“初恋寺”大字在翘檐青瓦下格外潇洒。大门檐柱楹联也透着高洁的豪气“谈情说爱红尘间一男一女，躲躲闪闪永馨香千秋万代”。门墙赭红，八角黑格窗雅致地凹进墙里，灯笼悬下，朴质的淡红围墙上，丛丛夹竹桃坦然探出墙外。千年大榕树和银杏树极力斜出长枝，试图为门庭遮风挡雨。
　　雨如情，情如雨，不是在上升，而是在洒落。在那些翠竹，青叶，芳草上作短暂停留，又滑入池水，或浸入身旁的泥土。在泥土上成长出一座初恋之后的“初恋诗”一步恍若千年，千年只是一个擦肩。一千年之前，唐代诗人张继孤寂而落寞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枫桥的那一头；一千年之后，西方东方循着那一阵阵深深浅浅、忽近忽远的钟声，匆匆而来。
　　沿着初恋之斑驳的石板小巷，穿过拥挤的少男少女，一步一步地走近这离去不久的初恋名刹“初恋寺”。站立在烟雨中，他清晰地看见碧瓦黄墙初恋寺掩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在霭霭薄雾的笼罩下，庄重而……特别是那不时地、一阵阵从寺内传出的、悠扬的钟声，在辽廊的天空回旋萦绕，空灵而又神秘。
　　前代人有诗“一自钟声响清夜，几人同梦不同尘”。寺内寺外，游人如鲫。虽然他不知道每天会有多少人来到这里。但他能感觉到这里面有许多人和他一样远道而来。不为附庸风雅，只为聆听打动过他的心灵的钟声，寻觅并感受那一份“夜半钟声入梦来”的意境。
　　“初恋寺”在东方在西方。他揣着一颗虔诚的心，带着心存永久的情结，从一个薄雾的早晨启程。果然来到了这个神奇、神秘和充满诱惑的地方。他在大门前站定，当他抬脚迈过高高的门槛，刚刚迈下去的那一刻，心中便陡生一种别样的感觉——一种莫明的、柔柔的情素，自心间升起——慢慢向外散开。仿佛他穿越了时空，特别是那样这样的钟声和他完成了一种情感的对接。仿佛他来到这里，是为了一场和桃花那样的盟约。
　　因为桃花，多开于山野。山野桃花，于骀荡春风中，油然生发出一份野性的灿烂。“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那“灼灼”二字，真是形容得到位。但于我，更喜欢的，还是开在水边的桃花。我称之为“水桃花”；桃花临水，较之山野，多了一份清丽。
　　那一年去东湖，寄居于水果湖的“韵苑”里；韵苑里有一湖，名日“韵湖”韵湖里有一岛，小得可人。偏偏就在那个岛上，有几株桃花，正开着。四周，湖水环绕，桃花灼灼而开；远望，真如红锦一片。是蓝蓝的天上的一片红霞，飘逸得不得了。每天早晨，我都会去韵湖边散步，湖水深碧，漾着清冷的寒意。早晨的阳光，照在湖面上，湖面泛着明亮的光彩。阳光照在桃花上，有一种梦幻般的绚丽和华美。彼时，我的心中，只是一片醉；春光的明媚，似乎全被桃花占尽了。
　　想起末世秋冬，那个不是农场的农场；西边有一山泉，泉水汩汩涌出，绕南而下，经年流淌，形成了一条小溪。溪水清浅明澈，能看到溪底暗红色的砂粒。溪岸边，则有野桃数株，每年春至，桃花应时而开。末世的人到今生看桃花。水，潺潺地流着；桃花，明艳地开着，满岸都是燃烧的春光。桃花，婷婷玉立在溪岸边，让人、神、鬼不禁想到临镜梳妆的村姑；娇羞中蕴一份俏丽，素颜中溢一份天然。那时，看花的人也静，神和鬼都会沉浸在一份陶醉里。那每一片桃花上，都飞着村姑酡红的颜。
　　说到底，水边桃花，其可人处。到底还是一个静字，得一个“灵”字。宁静而水灵，桃花就开得不俗艳了。
　　西方东方。
　　我把我们俩的事情又在脑子里再三考虑过了，这件事情我看是不行的。你不在这里的时候，我认识到我是多的傻；你在这里时，似乎总是使我看不清事情的本来面貌，你使我看着什么事情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弄得我糊里糊涂。现在我和蓝天非诗俩人单独在一块了，我好像清醒过来了。我认识到我的行为多么像是傻瓜，而且对你是多么的不公平。因为在我的心里并不觉得我是多么地爱你；那么再把我们的关系继续下去，对你那么就太不公平了。
　　我知道人家一谈到爱情总要说一大堆无聊的话，我不想那样做。我只想讲求实际，办事通情达理。可是现在我并没有做到这一点；我不知道为什么答应和你结婚，我知道……我并不像过去当我还是一个年轻的傻姑娘时，自以为爱上了某个男人那样疯狂地爱你。你对于我完全是一个陌生人，我觉得你永远会是个陌生人。所以，我到底为什么要嫁给你呢？
　　当我想到蓝天非诗的时候，我觉得她比你要真实十倍。我了解她也很喜欢她，哪怕我只伤害她一只小指头，我也会因此悔恨得要命。我和她一起过日子，哪怕这种日子不长，至少在这段时间里可以算过日子的吧。只要我们有一个人活着，这种日子就可以继续下去。谁知道我们有多少年好活呢？她是个弱不禁风小女子，也许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的身体是多么的柔弱。至于我，我觉得我说不定随便那一天就可能掉进井里淹死。只有你，是我无法想象的。我一想到自己过去的为人，一想到答应你的事，就觉得自己的头脑有点不太正常。我很不愿意承认：自己这么早，头脑就开始糊涂了，然而事实似乎就是如此。
　　你完全是个陌生人，和我过去所习惯了的一切都非常的不同，我们之间好像没有任何的共同点。至于爱情，光是这个字眼本身就显得特别的不现实。我甚至连蓝天非诗心目中所想象的爱情是什么意思都完全的懂得，我认为我和你的事是绝对不可能的。至于说到风云际会的人世间，我居然会答你这件事，我那时一定是发疯了。这使得我还要为我自己担忧，我很可能做出一些我无法负责任的、非常糊涂的事，最后到疯人院了此一生。我干了这么多的蠢事以后，你一定认为我只配进疯人院，但这对我可不是什么愉快的想法。
　　蓝天非诗在这里，真是谢天谢地，她在这里使我感到神智正常起来，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我会干出什么事来。我爱蓝天非诗，她使我觉得又安全又清醒，她亲切地责怪我干了这样的傻事。
　　好吧，我要说的就是，你能同意我们了结这件事吗？我不能嫁给你；而且，说真的，假如我觉得这样做是错误的话，我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这件事，从头到尾是一场大错误；我当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犯罪分子，我只能请你宽恕我，并且请你忘记这一切，不要再理我了。你的那张狐皮快要鞣制好了，看起来很不错。假如你能告诉我，你是否还在这个地址，并且为我和你在一起时，那种疯狂的举止，接受我的歉意。今后再也不提这件事了，我就把狐皮寄给你。
　　非诗向你致以亲切的问候
　　你最真诚的白云飞歌
　　猴年马月牛时
　　
　　“猴年马月牛时”这个概念就是来自于白云飞歌的这封信上。在情感领域，猴年马月牛时是比喻那些大概率，并且是影响巨大的潜在危机。后来的白云飞歌在《猴年马月牛时，如何应对大概率危险》一书中进行了详细的阐述；相对于“黑天鹅”的难以预见性和偶然性，“猴年马月牛时”不是突发的，而是一系列警示信号和迹象之后发生的大概率事件。除开情感市场，在其他的经济领域也是如此。如金融和房地产领域，“猴年马月牛时”所反映的现实问题就是，危机近在咫尺，你却视而不见。白云飞歌的信直言，西方东方的“猴年马月牛时”，就是他和白云飞歌的情感关系崩盘的可能性太大了，如果说意外是挑战他的想象力和预测力，那么“猴年马月牛时”就是挑战他的应变力和行动力。情感的事情要是能一蹴而就的话，那么问题是倒很快要来的，来得快的就是名叫“猴年马月牛时”的这个东西。
　　假如真有西方东方这个人物，有了白云飞歌的这个“猴年马月牛时”。那么，他就肯定要咬牙切齿，肯定要怒火中烧，因为他觉得。得到那个女人是他的劫数，是他的命运也是他的酬报。她是他的天堂也是他的地狱；他再也不肯到别处去找别的女人，由于整天的燃烧着怒火。让他狂喊“啊哎”，嚎叫“哦啊”。
　　于是他又激动起来，仿佛经过了一阵狂喊和嚎叫的他，不再是西方东方，而是东方西方……并且已经从末世岛屿回到了风云际会的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