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自由之身

　　姬辛雨从昏迷的沉睡中缓缓醒来，分明感觉她的整个身子湿湿的，似乎瘫倒在另一个湿湿的人的怀中，周身清凉，但仍难免些微疼痛。耳畔是熟悉的“唧唧”的猿鸣声。“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她慢慢睁开眼，努力回想此前所发生的事情。记忆渐渐清晰，前一秒还在隐宗学院接受新老师裴语弦的“浪格二度”测试，后一秒却来到这竹剑山溶洞内。揽她入怀的是柔情的师哥苏幕风，二人都浸润在溶洞清冽的水池中。“师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快送我回去！我还要测试呢！”
　　苏幕风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她在和四美一同承受裴语弦的“浪格二度”时，四美虽然不同程度地摇晃，终究脚下坚如磐石，并没有移位，而她却在老师隐力格引发的气浪冲击下，被震出近十米远，幸而身后的苏幕风将她及时抱住，更同时驱动隐力流，瞬间离开那尴尬而痛苦的场面，不堪忍受的小丫头或许是无力面对这样的现实，昏死过去。
　　“你没能通过‘浪格二度’的测试。你受伤了！这溶洞池子里的水可以为你疗伤。”苏幕风无奈，也只能让她面对现实。
　　“疗伤？”姬辛雨不敢相信苏幕风的话，她猛地从师哥怀中挣开，站起身，“你说我受伤了？怎么可能？我这些天很努力地学习，而且，师哥你也说了，我的隐力快达到裴语琴的地步了。”
　　“我只是不想你难过！”苏幕风起身，跳上池岸，将姬辛雨一把拉上来，扶她坐在大石墩上，“你的隐力很奇怪，不管你多用功，总是激发不出来，我以为我和鸿飞老师配合着可以帮你隐瞒你的情况。”
　　一直以来以学霸身份引以为傲的姬辛雨此时心情瞬间降到冰点，原来自己早已没有了学霸的骄傲资本，只是长时间被蒙在鼓里的隐宗学渣，面对这可怕的结果，她感到空前的无助。隐宗学院是再也回不去了，她了解裴语弦老师学员重组的含义，此去定然被老师降为中级甚至初级学员；她更了解裴语琴，她之所以从一开始就对自己表现得很客气，只是因为忌惮自己潜在的爆发力，一旦这个顾虑解除，大小姐绝不会任由一个会所老板干女儿的身份压在自己头顶。会所老板，她的干妈柳梦蝶，她还清楚记得柳梦蝶送她来学院，是指望她能够在学院出人头地，高人一等的。完了，一切都完了！异世界的人生，几乎走到了尽头。她看一眼身旁“唧唧”的银丝猴，心里感伤道：银雪，我该怎么办？
　　“师哥，你能送我去‘梦幻’会所吗？”姬辛雨几乎是以游丝般的声音恳切地请求苏幕风。
　　“你不能回会所！”苏幕风的态度非常坚决，他不希望纯如白纸的小师妹被烟花之地所沾染，“你在这儿等着，我现在就回学院交代一声，提前毕业，然后回来陪着你，我相信，凭我的能力，一定能在脱世城站稳脚跟，给你想要的生活！”
　　一席温暖的话语，给姬辛雨冰冷的心送去及时的慰藉。“师哥，你真好！”小女孩的内心松软地感受到来自异性的柔情蜜意，那一刻的幸福感不言而喻，但她清楚异世界的规矩，柳老板买下了她，她就不再属于自己，除非自己有能力完成与干妈的约定。姬辛雨宽慰师哥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干妈人很好的，我也会保护好自己，等你真正出人头地的时候，再来接我！”
　　二人出了溶洞，在竹剑山吸收阳光，晒干一身衣服，吃过银雪从杂树上摘来的野果子，苏幕风遵照姬辛雨的请求，送她回到“梦幻”会所。
　　姬辛雨独自一人走进会所，侍应和女人们见到她感觉并不陌生，纷纷知礼地哈腰道：“姬公主好！”她却一个人都不认识，只顾点头回应。来到中心房间，见柳梦蝶正坐在梳妆台前发呆，不知是否天气原因，她的穿着不似初见时那般暴露。但见到姬辛雨第一眼，便兴奋地将干女儿抱紧在怀中，姬辛雨没有柳梦蝶的高度，精致小脸被柳梦蝶紧扣在耸立的双峰之间，令她差点窒息。
　　激动过后，柳梦蝶松开怀抱，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干女儿，小脸比刚来时更成熟坚毅了，但眼神中流露出不安的神情，衣服上留下一些肮脏的印痕。这些细微的发现令她兴奋之余免不了一丝隐忧：“辛雨，今天怎么想着回来看看干妈？出什么事了吗？”
　　“我——我不能继续学习了！我辜负了您。您责罚我吧！”姬辛雨内心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向干妈坦言，然后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柳梦蝶的眼睛。
　　恍若晴天霹雳一般，柳梦蝶怀疑自己听到的不是事实，她此时神情变得凝重，双手慢慢贴近，抓住姬辛雨的手臂：“你说什么？什么叫不能继续学习？”
　　“我的隐力自从被学院激活后，非但没有提高，反而一直停留在十岁的最低值，隐力流格的学习也无法提升，我——”
　　“闭嘴——”柳梦蝶突然发疯似的将姬辛雨推倒在地，神情恍惚地像丢了魂一般，喃喃道，“完了！没指望了！”姬辛雨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一个毫无用处的废人，虽然不知道干妈为何如此反应，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已然对自己失望透顶，姬辛雨默默地摘下干妈带着无限希望戴在她手腕上的手环，像等待死亡的宣判一样，默然瘫坐在地，等待干妈对自己的裁决。她已是死过一回的人，无论干妈决意如何对待她，她都愿意去承受。
　　侍应进内室传话：“老板，有四个人来会所求见——”
　　“不见！”柳梦蝶一向以温婉媚态为待客宗旨，而今直言回绝了任何请见，侍应也不敢妄加揣测老板的心思，只是他的传话还没有说完，补言道：“客人求见姬公主。”
　　见我？莫非是苏师哥和小胖莫声言他们？姬辛雨心道，但即使是这些交心的朋友前来，也无法改变她把自己交还给柳老板的决心。既然不是风月场上的事情，柳梦蝶勉为其难，整理好仪容，让侍应安排会客堂见。对于一直寄予厚望的干女儿，她暂时并无任何裁决与安排，还是先看看来客的情况再说吧。
　　求见姬辛雨的四人正是裴语琴和她的三美侍女。四美自侥幸通过“浪格二度”测试，便急不可耐地想要知道姬辛雨的测试结果超过自己多少，待“风浪”平静后，竟突然不见了姬辛雨的踪影，连带苏幕风也消失于无形。但围观者却看得真真切切，他们眼中和心中期望值最高的小师姐姬辛雨竟然遭遇严重的滑铁卢，出人意料地被“风浪”掀翻，滚进了苏幕风制造的立体旋涡之中。听闻众人毫不夸张的描述后，裴语琴这才确信她一直忌惮的有着手撕三煞传奇色彩的姬师妹，原来就是个弱鸡纸老虎。这么久以来被苏幕风和鸿飞老师联合欺骗，把自己蒙在鼓里，戏耍得团团转，这口气，身为大小姐的她如何能忍受？冰疙瘩老师已然卸任，苏幕风因为身份地位的突然高贵，示好还来不及，自然不能再作为出气的对象，只有姬辛雨，这只披着虎皮的小羊羔，定饶不了她！四美在一起进行了一番战略分析。姬辛雨虽然本事不大，却有苏幕风护着，明着像当初欺负苏幕风一样对待姬辛雨，显然永远无法挽回苏幕风的心，更何况姬辛雨此次离开学院，会不会回来也还两说，毕竟一直是学霸的人设，她恐怕承受不了测试失败的打击，如果因此而不回学院，这样岂不是直接把苏幕风的心勾走了吗？最好的办法，便是仍然让姬辛雨留在学院，留在四美身边，来日方长，慢慢折磨她。
　　计划拟定，在学院瞎转悠时恰遇苏幕风失魂落魄地沮丧着脸的样子。裴语琴知道他是因为姬辛雨的测试失利，装作关切询问道：“苏幕风，小师妹呢？她——还好吧？”
　　“她需要冷静！刚送她去了柳梦蝶的会所，一会儿我再去劝她回来！”苏幕风道，再看这位赌王千金，恍然懊悔自己为什么死活不学赌课，否则现在下山，去大赌场赢得够多的赌资，就可以直接将姬辛雨从柳梦蝶手中赎回来，让她真正成为自己的人。
　　“不用了！还是我去吧，那个烟花之地，你去不太合适！”裴语琴热情地揽下这一任务，倒令苏幕风对她另眼相看，他相信裴语琴可以将小师妹带回来，也用不着自己大费脑筋筹谋明天的城区格斗赛了。　　
　　柳梦蝶决定会一会这四位指名求见成事不足的干女儿的客人，她命人将姬辛雨带入更衣室换上一套干净衣服，随后偕姬辛雨来到会客室。却见四位相貌不俗，年龄与干女儿大不了多少的小丫头，她立刻明白这四位定是姬辛雨在学院的学友们，凭她阅人无数的眼光，从四人站位看得出中间的傲气女生必是四人中的话事人，其家世在脱世城必然不可小觑，她必须小心言语。
　　“这位大小姐，我‘梦幻’会所是招待男客人的地方，你们这是——”柳梦蝶明知故问道。
　　“你们会所里藏了那么多漂亮的女人，我们几个就不能来吗？难道柳老板觉得我们不够漂亮，上不了你‘梦幻’会所的档次？”裴语琴言语咄咄，气势逼人。
　　“哟哟！这可折煞我柳梦蝶了，谁都知道，我们会所的女人地位低贱，怎能跟大小姐尊贵身份相比！大小姐说笑了。”柳梦蝶似乎明白了对方的目的，斜眼瞧瞧姬辛雨，眼神较此前温柔了许多。
　　金刚萝莉夏清浅侍立一旁道：“算你柳老板有眼光！我们裴大小姐想要跟你赎回小师妹姬辛雨，你开个价吧！”
　　赎我？姬辛雨心里一震，原来相处了近三个月，小姐妹之间还是有真感情的。那一刻她泪眼婆娑，感激涕零地凝望裴语琴，也许自己的人生因为她而出现转机呢！
　　“裴大小姐？”柳梦蝶脑子飞快流转，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换了副温和的语气道，“原来是赌王裴献君的千金，小女姬辛雨能够跟裴小姐成为隐宗学院的同学和朋友，这是我柳梦蝶的荣幸，什么赎不赎的，辛雨随你们走就是了，我是她干妈，还开什么价开价？”
　　裴语琴端坐在正中，语气坚决道：“柳老板，虽然我裴语琴还在隐宗学院读书，但这脱世城的规矩我还是清楚的，你既然从人贩子手中买下我小师妹，她本就是你的人，你爱说她是你干女儿，那是你的事情，我今天要带走的，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小师妹，我不希望她今后再跟这花柳之地有任何瓜葛，所以，你还是把她的卖身契拿出来，你要多少钱，我们摆上台面来谈。”
　　忽然像个小大人一样，姬辛雨感觉都不认识这位千金师姐了，裴语琴自己也奇怪，自从姬辛雨来到隐宗学院，她总觉得自己比小师妹低一等级，而今确知小师妹隐力之弱，她总算有底气让自己硬气一回。
　　“裴大小姐，你想从我这儿把人带走，没问题，不过我还有几句话要说，虽然我当初买下姬辛雨认作干女儿，的确有别的目的，现在她也承认自己并没有特殊的能力，对我而言，她也就没有什么价值可言，但我们毕竟母女一场，我今天就还她完全的自由身，你也不用给我钱，我只希望你能真的当她是好姐妹一样待她，她没什么本事，我只求她以后不要受人欺负，将来有人疼她爱她就好。”
　　柳梦蝶说完这些，命人将姬辛雨的身契取来，当着裴语琴和姬辛雨的面，一把火烧成灰烬，再看一眼姬辛雨，无奈地摇摇头道：“你去吧，我不再是你的干妈，你跟会所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草原公主齐燕然和小警花韩惜文上前将姬辛雨搀起，姬辛雨感恩地回望柳梦蝶，似有无尽的话语，尽在不言中。已是完全自由身，今后在隐宗学院，就只有学院是她的根，和裴语琴身边的三美一样，也许将来自己唯一可以依附，只有师兄苏幕风了。想到这里，内心不免泛起一股幸福的暖流。
　　小妮子的想法太单纯了，裴语琴从未在心里把齐燕然、韩惜文和夏清浅当作好姐妹，只是任意驱使的陪伴者而已，对于她和苏幕风之间的这一块绊脚石，裴语琴设想了一百种惩治对付姬辛雨的办法，但她早有打算，以眼还眼，将所有罪恶的念头掩藏在善意的表象之内。来日方长，等着吧！